第42章

蓬莱殿内大臣闻言起身行作揖礼。

许多福看了一圈,好几位大臣都眼熟,先叫诸位大臣不用多礼。大臣们谢过太子殿下,听到圣上说:“你们坐你们的,他还是孩子,不用太多礼。多福过来,你坐朕旁边。”

“知道了父皇。”

诸位大臣听了,自然不可能把圣上‘不用多礼’当真了,圣上对太子真是慈父仁爱,句句亲切,唤了太子坐圣上龙椅旁边位置。

这位新太子,比他们想的还要得圣上看重。

几个瞬息,在座的心里都有数了,而后又想,若是圣上不看重太子,也不会今日突然直接册封太子,还有东厂许小满,想必也是因为抚养太子有功,才得圣上看重。

说通了说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许多福坐在皇帝爹下手位置,真的是手旁边位置,共用一张吃席长条桌子,而非是两张桌子,桌上菜色都是新的,看上去没怎么动,皇帝爹怎么不吃啊。

仲珵瞥了眼:……

他家太子脸上全写着字。

“饿着了?”仲珵问。

许多福嗯了声,“父皇,我刚去仙居殿才坐下也没吃几口。”

“赵二喜,让上几道热的。”

没一会许多福面前有了新鲜菜,他大快朵颐吃了些,仲珵见许多福吃的香,也来了胃口用了些菜,底下坐着的臣子一见圣上太子用膳,便也跟着用,一时间到很融洽。

吃的五六分了,仲珵筷子慢了些,见许多福吃的跟猪一样,都不用问好了没好,端着酒杯慢慢喝酒,与底下亲近臣子闲聊些家常。

高雄见太子进来后就有些忐忑,一直找机会请罪,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因为太子一直在吃,此时见圣上停箸饮酒,当即是端着酒杯往前走。

“臣祝圣上万寿无疆。”

其他大臣:……又晚了一步,就高雄会拍龙屁。

仲珵笑呵呵举起举杯,隔空示意,高雄先一饮而尽,仲珵只是浅浅喝了口,等着高雄接下来话,果然高雄脸上苦恼,揽罪在身,跪地见礼说:“圣上,臣还想跟太子殿下请罪,也是一桩自家丑事,臣那大儿子不争气,最是顽劣,昨日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其他大臣吃菜的筷子都不动了,悄悄看过去竖耳朵听着。

难怪高大人这般殷切,原来是家里冲撞了新殿下。

许多福听到‘太子’就很灵敏,十分具有才上岗新太子的职业操守,立即不吃了,很是矜持高贵的擦了擦嘴,看向底下单膝跪着请罪的高大人。

这位就是高彬的爹啊。

仲珵笑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小孩子之间玩闹争斗。”

高雄暗暗松了口气,见圣意不是想大动干戈那便好。

“多福你说说。”

许多福立即说:“儿臣刚在仙居殿斥责过高公子了,他身体有些不适,已经送回家了。”

“不错。”仲珵点头,又笑眯眯看向地上跪着的高雄,“高爱卿怎么还跪着,快起。”

高雄忙道谢圣上,又扭头谢殿下开恩。

“太子殿下真是心胸开阔。”

许多福笑呵呵,下意识想谢谢谢谢,愣是给忍住了。他得向皇帝爹学习,即便是对臣子有亲近之意,也不能话太多了。

话少显得他高深莫测。嗯~许多福端着。

殿内其他臣子听完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高雄只说冲撞并未言明缘由,圣上和太子也没提,怕是缘由不好直说,众人识趣说起旁的。

仲珵:“吃好了?”

“好了,父皇。”许多福吃饱了精神头又足起来!

仲珵:……好笑。

“在座的都是大盛肱股之臣,你年幼,替朕回敬各位爱卿一杯。”

许多福:明白!

这个活他会干。

王圆圆拎着一壶红枣、姜片、桂圆煮的热茶,其中生姜太辣,少放,多放红枣桂圆,太子殿下可喜欢了,今日去了三处都是这一壶茶,喝完了添热水,已经三壶下肚。

此时王圆圆拎着茶壶走在太子身后,太子则是端着茶杯一一去认识满殿大臣——此殿内,除了四品以上还有就是宗室有爵位的。

最高的是礼亲王,之前大盛有两位亲王:慎亲王、礼亲王。慎亲王现如今的慎郡王,是他皇帝爹的同父异母大哥,这位礼亲王一样,排行第五,是五弟,生母当时是个小小贵人,就和如今后宫两位太妃一般,谨小慎微苟着活下来。

过去不起眼的礼郡王——在仲瑞做皇帝时,只给这位五弟封了郡王,瞧不上这位。到了宁武年间,宁武帝登基大封,一视同仁,两个仅存的兄弟都封亲王。

那会杀意太重,将其他兄弟全杀了——仲瑞、仲钰俩兄弟。

礼亲王还挺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长得其实蛮浓眉大眼英俊的,只是见了他这位侄子,先站起来,站完了可能觉得不妥,毕竟礼亲王是他叔叔长辈,又坐了回去。

其他几位宗室见了就跟没见一样,只是心里笑话:登不上台面、想捧圣上儿子的脚连辈分都不要了、太过了。云云。

许多福忙道:“叔叔,侄儿敬你一杯。”

“好,第一次见你实在匆忙也没带见面礼。”礼亲王坐下后其实有些脸烧的慌,但紧跟着太子叫他叔叔给他全了面子,便好多了,当刚才事没发生。

许多福一听,张口就说:“不碍事的,以后有机会了,我上叔叔府里讨要去。”

礼亲王仲琼一愣,而后爽朗笑起来了,“好好,你尽管来,到时候叔叔带你玩。”

叔侄二人亲亲热热的闲聊几句,倒不像是第一次见,像是打小认识似得,其他刚看热闹的宗室嘴脸:嫉妒,怀疑仲琼先前巴结过太子?

不会吧,仲琼儿子才五岁也没到上崇明大殿年纪,怎么认识的?

许多福:不认识,第一次见,他就是捧个长辈的场。

这位五叔,名字都叫‘种穷’了,可见真是不咋受待见。

仲琼等太子去敬其他桌,手里端着酒杯还有些回味刚才呢,这位太子同他二哥不一样,生来就是个讨喜的性子,三言两语热乎的。

宗室这一桌许多福轮了一圈,慎郡王没来,递了帖子想进宫贺寿,许小满没答应驳了回去,他还记得仲珵那会发疯心冷,仲恒这小人,才冷了多久就受不住了?

冷个三五年再说吧。

永诚伯和忠毅伯此时还乐呵着,高高兴兴和太子碰了酒杯,有了仲琼打前奏,宗室有辈分的都放开了,亲亲热热喊小太子侄儿、大侄子、外甥等等,还要送见面礼。

许多福:好说好说,通通都要,王伴伴快记下,回头他去各府串门子收礼!

总之宗室这边还是很快乐亲热的,搞得这些坐冷板凳四年的宗室们都觉得久旱逢甘霖,可算是遇到了个待见他们的,好哇好哇。

到了臣子那边,许多福敬茶就端着几分,亲近有,但不能太一家人闲聊了,更别提收礼这事——自然了,官居高位的殿中大臣也不会当着圣上面要给太子送礼,这不是吃饱撑着嫌自己官坐的太稳了。

圣上如今年富力强,小太子才几岁,他们是圣上的臣子,要是私底下给太子送礼,那便是结党之嫌。

许多福和诸位大臣都很有默契,客客气气就行。

因此敬茶就跟‘流水席’一样特别快,但也有例外,比如许多福敬到周大人这儿。这位大人手有些抖,许多福就多注意了两眼,喝了口茶又多看了两眼,周大人已经快被吓死了。

许多福一副‘我想起来了’!

“周大人,是周全的父亲吧?”

端着酒杯的周大人手抖,一手稳住,全儿不会真跟太子说了那些话吧——“是、是,臣是。”嗓音也有些飘了。

许多福闻言很是亲近,小手去握周大人手腕,高高兴兴说:“孤一见周大人就觉得眼熟,刚多看了几眼,周全和周大人长得很相似。”

“孤和周全是朋友。”

“周大人也算是孤的叔叔。”

周大人都想给太子磕一个了,战战兢兢,“臣不敢当,犬子得殿下看重,是犬子之幸。”

……这话好熟,好像不久之前才听到过。许多福反应过来自己热情过头,便笑笑说:“周大人养的孩子很好,敢当敢当,那孤不打扰了。”

“太子请便。”周大人送走了太子,终于能抬起衣袖擦擦汗,再看其他大臣羡慕他的眼神,周大人:痛苦煎熬又有些高兴。

许多福是按照宗室这边座位轮流的,宗室后面还坐了几位大臣,此时绕到了对面那一排,走着走着——许多福咦的眼睛瞪圆了,他面前坐着一位老头,可爱的老头,他心心念念的老头!

这么久,太子殿下绕殿一圈,终于和他的胡太傅打了个正脸照面。

太子殿下:嘻!

胡太傅:老夫命休矣啊。

“太傅,是我啊,多福。”许多福高兴说。

胡太傅在心中打好了告老还乡的奏折,许多福这模样这劲头怕不是要折磨他了。许多福高兴说完,环顾桌面,亲自给胡太傅斟酒,一边让王伴伴给他杯中填满。

“过去这么多年,在崇明大殿谢谢胡太傅教导。”许多福真心实意的,胡太傅看着很严肃到苛刻,但对他其实还不错,后面他有时候学不懂了,胡太傅也不会逼着他学,睁只眼闭只眼,还让他混日子。

希望以后继续如此!

胡太傅对上许多福真挚真诚的双眼,将告老还乡奏折往心里压了压,“殿下不气臣之前太过苛刻吗?”

“不会不会,我知道太傅只是教学认真。”许多福道。

这生什么气,以后胡太傅继续抓学霸学神学业,继续放他吃草,这便就好。

胡太傅眼底冒着欣慰的泪花点点头,太子殿下也不是没救,也是,殿下之前也不顽劣,只是学的慢,慢慢教,多教几遍便好。

许多福压根不知道胡太傅心里翻天覆地的转变——从辞职告老还乡到之后要更矜矜业业抓他学问,要是知道了,许多福也做不出欺负老头行径。

他刚才说归说,玩闹归玩闹,对着胡太傅还是很尊重的。

因此师徒二人此时都很快乐,碰了杯子,许多福觉得在太傅这儿显摆过了,以后保持现状就好,胡太傅则是:大盛还没完,他要好好干。

到了严太傅这儿,气氛更是轻松。

许多福很喜欢严太傅的,若是说对胡太傅是尊重敬重,以前上学有好几种老师,班主任严苛严肃但很敬业,操不完的心,操这个学习成绩,操班里谁早恋,连着一周卫生都要操心,自然脾气也很大,但是班里同学对老班很敬重,不敢嘻嘻哈哈玩闹。

也有一种老师,像严太傅这般,讲课幽默风趣很有意思,也很平易近人,下课了还能嘻嘻哈哈和大家开几句玩笑话,大家都很喜欢的。

严太傅便是这样老师。

许多福跟严太傅多碰了一杯,他喝得是茶,严太傅笑呵呵说:“殿下是想灌醉了臣,不过明日休沐臣也清闲。”

“嘿嘿,还有三日假期。”许多福又和太傅碰了一个。

高高兴兴。

等许多福敬完茶,一扭头发现阿爹来了,就坐在皇帝爹位置最下一张桌子,他一高兴张口喊阿爹。

满室氛围有些不一样,御史台几位忍了又忍到底是坐住了。

今日圣上大寿,先不用参,等来日上朝参许小满。

还有太子,以前不提,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喊东厂的太监做阿爹,历朝历代哪里有之,不合规矩啊!

又过了一会,殿内氛围正好,有老臣借着酒意,笑呵呵提快年底了,待来年开春正好可以选秀,先帝驾崩四年,如今圣上后宫空悬,早日开枝散叶……

一句话:催婚催生。

许多福本来高高兴兴的听完脸都垮了,吃饭吃的正高兴呢,怎么提这个啊,他都替皇帝爹和阿爹不高兴。

再说了,他不是叶子吗。

他就是俩爹开枝结的果!

许多福看皇帝爹,这可怎么办,他知道皇帝爹肯定不会答应的——后位那是他阿爹的,但要是现在发怒也不太好吧,一会发怒了,他要干什么。

小太子皱眉,皱脸,苦想。

其他人一看,便想太子还是年幼,只是提个选秀太子就急躁担忧了,不过也是,圣上册封太子,新太子不知生母是谁,舅家无人,没有权势依靠,如今圣上年轻,到时候生个十个八个的,太子紧张也是正常。

这天下最后谁坐在那把椅子上,还不知晓,如今他们这些官员倒也不用太捧着太子。

仲珵手里执着酒杯,笑眯眯的,半分脾气也没,不像之前有臣子提及选秀,宁武帝震怒,当朝痛骂,先帝才驾崩你就提及这个,不臣不忠。

因为骂的太严重了,导致后来没人敢提。

时隔四年有人见氛围好试探,一看圣上没发怒还笑着顿时觉得这事是不是能成了?

家中有适龄女子的臣子都动了心思。

“吕卿提及选秀。”

吕大人忙点头,看来圣上有意选秀,今日没白来。其他大臣也静声纷纷看向圣上。

宁武帝笑眯眯将酒喝完,环视了一圈,见众人各自心思都藏不住跃然脸上,说:“朕是断袖。”

许多福一个圆脸震惊,发出猛烈射线。

!!!

皇帝爹你这么猛吗。

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皇帝爹还笑眯眯的。

许多福突然想起来,他皇帝爹是美丽疯狗暴君人设,这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皇帝爹对他和阿爹很好的,从来没发过火,许多福都忘了他父皇还有这么个人设。

再看阿爹,阿爹习以为常很是淡定。

满殿这会别说静悄悄,是气氛落在冰点以下了。诸位大臣战战兢兢又很惶恐,不知道是继续坐着,还是站起来跪地请罪,悄悄看上龙椅位置,圣上还在笑,笑着看他们。

吕大人噗通一个跪地请罪,其他大臣宗室纷纷跪地一起。

“诸位爱卿何罪之有,吕卿关心朕,朕将诸位当心腹之臣,坦诚相告,朕断袖喜好龙阳,若是你们想送女子充盈朕的后宫,那心思白费了,你们若是想要圣宠——”宁武帝笑容渐渐淡去,看向底下跪着的,“可有自荐枕席的?”

许多福:……

救命啊父皇,底下跪着的都是老头还有中年叔叔,这吓唬的,万一一会有人心脏病发作了——问题不大,太医就在隔壁候着,应该没事的。

“臣、臣惶恐——”

满殿的‘臣惶恐’,谁敢接这个话啊。

宁武帝饶有兴致点点头,唉声叹气:“也是,朕让你们自荐枕席,这是折辱了诸位爱卿,万一日后史书留下个靠爬龙榻挣圣宠奸佞污名就不好了。”

大臣们头磕在地上,浑身发抖,这次连‘臣惶恐’都不敢说了。

圣上疯了、疯了。

宁武帝酒杯放下,明明声音不大,但因为殿内气氛太过安静,咚的一声像是一柄大刀一般,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或是很久或是瞬息,宁武帝才说:“太子替朕招呼各位爱卿,朕喝多了头疼,许大人陪朕出去走一走,不用跟着了。”后一句是跟赵二喜说的。

许小满心疼:“是。”

宁武帝与九千岁一走,整个大殿诸位大臣还跪着,交付重任的太子:……他可以的!他来收拾摊子!

“各位快请起。”许多福站起来摆手,又扭头问:“还有什么节目没?”

赵二喜也傻眼了,此时忙报了节目。

有歌舞还有杂耍。

许多福抚掌:“让上来吧,时日还早,上酒上菜。”他再吃吃。

继续奏乐继续跳舞继续吃菜喝酒。

但接下来氛围有些不一样了,那些大臣偷摸擦擦汗,然后再看上头龙椅旁椅子上坐的小太子,心下骇然,圣上断袖,难怪这么痛快封了太子,以后怕是没有其他皇子了……

小太子的含金量还在加重。

而且小太子年幼,目前看着很是亲和,当今真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战战兢兢……

许多福:好吃、好看、好玩!

这顿万寿宫宴,一直到下午申时末,也就是五点不到放了烟花,此时天已经黑了,烟花绽放在太极宫上空,十分漂亮灿烂,放完了烟花,百官再祝贺一遍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庆典就结束了。

各位大臣命妇相继离宫。

许多福送官员,寒暄一二,总算是人走了,便轻轻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他龙里龙气的蟒肚子,“伴伴今日孤吃的太多了。”他肚子好像有点圆鼓鼓的。

“不多殿下,那都是水,尿一个就没了。”王圆圆说。

赵二喜在旁听得没脾气,殿下都是太子了,王圆圆那一口话真——太糙!

幸好时下无人,就他们。

许多福忙了一天,此时终于感觉到疲惫,问:“我阿爹和父皇呢?”

这个王圆圆不知道,拿眼睛看赵二喜。赵二喜先是对王圆圆无语,而后恭恭敬敬说:“殿下,圣上和九千岁回紫宸宫了。”

许多福犹豫了下,也不是很疲惫了,说:“那孤在这儿等一会。”

他皇帝爹下午才发过脾气,以他看小说的经验,俩爹——他还是不去打扰了。

但蓬莱殿很无聊,仙居殿许多福也去过,就说去外头消消食,不坐轿子了。王圆圆忙拿了披袄伺候小太子穿上,许多福喝了一天驱寒大补茶,现在是脸蛋红彤彤,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外头一走,小风一吹,还挺舒服的。

他才知道太极宫这么大。

以前一直以为就前面三座大殿,他连右宫都没去全。

蓬莱殿、仙居殿,挨着太液池最近的是含凉殿——前头三座大殿末有个含元殿,俩殿不是一处。左殿前半部分三座大殿那是办公场所,这里更多的是取乐的。

含凉殿就是一个高大的外观船造型的三层大殿。

守殿的太监总管上前迎接,见太子好奇,便在旁仔细说着逗趣的话介绍,“……夏日时最凉快了,可以坐在船头甲板处垂钓。”

船造型的甲板。

许多福:“孤去看看。”

哗啦啦都跟上。

含凉殿点了灯,小太监手里打着灯笼照太子前方脚下,王圆圆护着小多福,怕凑太近了掉下去,现在太液池水寒。

许多福站在那儿往下看,他是在大殿一层,距离太液池水两三米多高,一股池水寒风味。

“夏日是个好去处!”

做太子能开发各种能玩的地方。

许多福看了会,天太黑看不真切池底,便往回走,故意磨磨唧唧的,他怕回去早了打扰到俩爹。

真亲生崽。

大家就陪着小太子转悠,没人觉得累,反倒乐呵呵特别高兴。后来许多福问王伴伴这是为何。

王圆圆说:圣上自登基以来,三处大殿没用过,守殿太监宫婢闲的都快发毛了,如今有个正经主子来,对这儿还有兴致,可不得高兴。

有主子来玩,那就有伺候机会,伺候好了就会得赏。

就这个道理。

盛都和现代历史故宫位置不同,这里气候很是宜居,夏天没那么炙热,冬日也没那么冷,能吃河鲜海鲜,气候也好,因此往前数的朝代皇帝后宫都没有去皇家避暑山庄的前例。

只会把太极宫开发的越来越适合游玩。

当然了,要是有不那么宅的皇帝,太极宫待久了想出去玩也是有的,借各种名目,可以往北走,有草原羌族,往南有夷族,往西还有雪山山脉,听说翻过去了有白胡子蓝眼睛皮肤跟雪一样白的雪兰人。

许多福听这位老公公说的有意思,就好奇问:“你见过雪兰人吗?”

“回殿下,奴才没见过,都是听前朝留下的老太监说的,雪兰人高的跟山一样,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

许多福说:“都是人,分好人坏人,只是外貌有些不同没什么的。”

“殿下说的是。”

许多福又问:“那往东呢?”

“好殿下,往东就是大海了,有海寇。”

许多福皱眉,“海寇扰民吗?”

“这奴才不知道了。”

说说话,天越来越黑,跟墨色一般,前头来了一队人,打头的是跑的气喘吁吁的赵二喜,赵二喜要见礼,许多福先一步摆手说不用,问:“可是我阿爹和父皇找我?”

“殿下,圣上见您迟迟不归,派奴才来问问,外头天黑寒气重,九千岁也担心您身体。”

“我现在就回。”许多福忙道,他这不是孝心嘛,才在外头遛了半天自己,现在可算是能回家了。

王圆圆一挥手,轿子到。许多福上了轿子,他年纪还小,腿嘛挺长的但是走起来不比大人们,还是坐轿子快,一边坐稳一边跟王伴伴说:“伴伴,你赏他钱,他故事说得好。”

“喏,奴才知道了。”王圆圆留下来给打赏。

守殿的老太监真是喜笑颜开,倒不是在意这几个钱,而是太子赏的,且在太子跟前露了脸,这可是大喜事。

紫宸宫。

两边侧宫室已经收拾好了,全是太子的东西,书房、玩具,光是衣裳就搬了二十多回,追星逐月两人指挥着底下人忙活了一天,才堪堪收拾妥当。

紫宸宫灯火通明。

门口喊太子到。许多福下轿,赵二喜侧着身说:“殿下,圣上和九千岁都在正宫等您。”

许多福便跑去找俩爹。

许小满迎头抱着多多,一摸崽额头,还好没发热,拉着崽手,手心是热的。许多福忙说:“我穿了披袄,伴伴还给我了毯子,我盖在腿上。”

“没受寒就好,先换了衣服松快松快,累一天了。”许小满心疼崽。

皇帝爹坐在榻上,闻言打趣说:“小满你要问问他瘾过完了没,兴许咱们小太子舍不得脱下他那龙里龙气的吉服。”

许多福气呼呼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你爹逗你玩呢。”许小满哄崽。

许多福:“我不生气,父皇气消了就好。”

仲珵本想说脸都鼓的越发圆了——但对上小满的目光,把话咽了回去,好好好,小太子现在如日中天了。

追星逐月给太子卸发冠,去了一层层套着的吉服。

许多福本来不觉得累,等他脱的只剩里衣时,感觉一下子像是轻了好几斤,又穿了件宽松的袍子,就这样一家三口坐在一处。

“天黑了,还跑哪里去了?你爹担心了半天。”仲珵问。

许多福挨着阿爹坐,说了去哪里。许小满:“好玩吗?”

“不好玩,天黑的我都看不清底下有没有鱼。”

“那还去。”许小满奇怪。

许多福看看皇帝爹,再看看阿爹——

“想说什么便说,不到明日,盛都都知道朕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肯定不会动手揍你的。”仲珵语气轻松说道。

说是这么说,许多福还是很谨慎的,待在阿爹怀里,才说:“父皇你生了那么大气,又和阿爹走了,按照小说里剧情你俩得——”

许小满难得脸都红了,忙打断说:“没有,我和你父皇就是聊聊天说说话。”

仲珵抬手敲许多福脑袋瓜。

“以后不许背后想我和你阿爹的床事。”

许多福抱脑袋委屈,“我没想下去,我想到可能性立即住脑了,所以跑出去玩嘛。”

仲珵点点头,“懂事。”又说:“宫中这么大,去哪里都行,跑外头吹冷风,要是再烧傻了——”

“朕错了,不说了。”

宁武帝说一半收到了九千岁眼刀,立即住嘴。

许多福也抱着阿爹的腰撒娇卖好,“不会的不会的,阿爹我穿的可暖了,也没多吹风。”

“一会泡个热水澡,临睡前喝点姜汤,夜里盖好。”许小满叮嘱。

许多福:“知道!”

他在正宫留了一会就开始犯困,于是回到自己宫室洗澡喝姜汤,等到了寝室——小太子看到他的床,张大了嘴巴。

床、好、大!

还是那种雕花大床,床还带柜子,里面可以放点心茶水,任何他想放的,而且这张床就跟两进院子似得,外头留空地很多。

“殿下,这是夜里守夜小太监睡得地儿。”王圆圆说。

许多福看看他的床,再看看给他守夜人睡得地方,就是他床三四十公分处地方,硬邦邦的木头打地铺睡觉都没铺盖,不由说:“我不习惯这样,不如抬一张软塌放床外头边上,你们以后守夜还是睡软塌上。”

“行,伴伴去安排。”王圆圆没二话。

许多福打哈欠,他洗完澡特别犯困,把自己塞到被窝里,陌生地方其实一时半会还睡不着,就是身体很累但精神睡不着。

直到——

“多多?睡了没?”

阿爹来了!

许多福本来想拉开床幔探出个脑袋,但现在他的床是两居室,只能喊:“阿爹我还没睡我睡不着,你快进来陪陪我。”

“好好好阿爹来了,一猜你就是睡不着。”许小满脸上挂着笑进来,崽今日看着板板正正的,在他这儿还是小孩子。

许小满进了床,一看崽熟门熟路滚到了床里面。许多福滚进去后,诶哟叫,鼓着脸说:“爹,这床太大了,我暖被窝只够暖一处,里面可冰了。”

“阿爹给你暖。”

“我和阿爹一起抱着睡。”

“行!”

许小满上床抱着崽,父子二人夜里闲聊,许多福问阿爹,“我今日是不是可神气了?”

“自然了,威风的不得了。”

“嘿嘿,阿爹我今日还故意吓唬胡太傅去了,不过我没太吓唬,胡太傅也很不容易,摊上我这么个学生。”

许小满轻轻拍了两下儿子,多多很上进乖巧心地又善良,说是吓唬其实就是孩子气,“多多可好了,胡太傅有你这样学生,挺好的。”

“真的吗?”许多福眼巴巴看阿爹。

许小满:……应该真吧。他没跟胡太傅打过交道,早知道以前多问问了,但是他也怕胡太傅。

“真,多多性子好,胡太傅会喜欢多多的。”

“嘿嘿我也觉得,我和胡太傅今日还一杯酒泯恩仇了。”

两室床外,宁武帝站在那儿听得满脸嘲笑,还一杯酒泯恩仇,他这位太子快要笑死人了。

许多福待在阿爹怀里安全感特别好,话多,说了一会犯困,最后迷糊说:“阿爹,父皇今个是不是真生气了,他那么喜欢你,不过跟朝臣说那通话,以后你和父皇别避嫌,要好好地。”

这满脑子装的什么啊,还操心担忧我们了。许小满轻轻笑,摸了摸崽发丝,说:“你父皇一个皇帝都不在意史书留下什么名声,我在意什么,多多,人这一辈子真心难换,要是你以后遇到了喜欢的,一定要真诚相待。”

避嫌,肯定不会。

史书上以后会写:断袖皇帝和他的奸佞太监。

无所谓。许小满不在意,他孑然一身,带他到这个世上的家已经不算家了,仲珵是他的爱人、至亲,最至关紧要的人,现在即便是有了软肋多多,但只会让他和仲珵更坚定。

许多福一听终于安心了,俩爹感情果然不需要他太操心。

他是爱的宝宝。

呼呼呼Zzzz~

许小满亲亲崽脑袋瓜,给崽掖好被子,出来时便看到立在床边的仲珵,外头月色不好,满室黑漆漆的,但仲珵看他的眼睛特别亮,他伸手过去,两人相握。

“你哄那小子太慢了,我来看看。”

“多多第一天睡这儿不习惯嘛。”

“那么大小子了,还得你哄。”

许小满侧脸看过去,说:“那臣一会多哄哄陛下。”

宁武帝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了。

“朕准了。”

作者有话说:

胡太傅:得向严宁讨教,以后得加强太子学业【摩拳擦掌宝刀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