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已经进冬,天冷。
太极殿仪式结束后,圣上与太子先行离开,百官站在原地,寒风一吹,各个精神了些,才发现里衣已经半湿了,都是惊的、怕的。
他们站在原地也不敢擅自离开,多了几分迷茫。
今日到底是给圣上贺寿,还是听宣册太子的,看来是后者了。
赵二喜传圣上口谕,众人站立静候听圣谕。
意思天冷,诸位爱卿来给朕贺寿朕很高兴,怕冻着大家,四品以下官员去往含元殿用膳,四品以上官员蓬莱殿,随行家中男子仙居殿。
诰命女眷随行家中女孩皆是去往庆寿宫。
原本冷飕飕的官员听完圣谕,突然间又暖和了些,圣上还是仁厚怜恤他们的——刚有人心惊心冷,是觉得圣上将众人带到太极殿前宣册封圣旨,旁边又有金吾卫把手,像极了当年巫州王杀进太极宫,也是在太极殿前,血染一片。
此刻风一吹,刚脑子里浮起的画面吹散了。
圣上,宅心仁厚贤明之君。
早已等候的太监嬷嬷分头带人引路。
女眷诰命人少,都是三品以上官员母亲、夫人才能被加封诰命,也不是每个官都有这样殊荣的,须是做了功绩,圣上暂时不想提拔升官,便给官员夫人母亲先封。
太极宫特别大,前朝时多次向北扩建,后几任皇帝大兴土木十分奢侈,将这个太极宫修的富丽堂皇,左殿右宫前头一半是威武庄肃穆大气,后面一半围着太液池造了花园,又多盖了三座殿,说是大殿其实更小巧一些,很适合寻欢作乐欣赏歌舞赏美景用处。
因后半部分与右宫隔着花园太液池水,前朝包括大盛之前两位皇帝,此地三座殿:蓬莱殿、仙居殿、含凉殿,以前都是用来接待皇亲国戚的。
多是家宴。
如今,宁武帝将四品以上官员安排此处,不少官员一听,感动连连,有的更甚双目湿濡,说:圣上待臣似家臣。
这就是拍龙屁了。
旁边大臣心里看的一清二楚,脸上懊恼几分:他的嘴拍晚了。不急不急,一会圣上到了蓬莱殿,他当面拍!
四品以下官往含元殿去。含元殿很近,太极宫左掖门进来是太极殿、宣政殿、含元殿,三左殿依次排开在一条线上。进了含元殿,里面早已布置好,还摆着炉子,冻了一早上,此时热气扑面。
这些‘芝麻官’小臣真的感动了。
圣上待他们不薄。
要是诸位感动连连吃了个甜枣的大臣们知道,请臣子到殿内祝寿吃席,这建议是九千岁提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许小满给仲珵过生日还是很上心的,他虽是个太监,但前面在太极宫时地位低,除了冷宫、内务所基本没去过别的地方,这种大型宫宴更别提了,没有经验。
因此问赵二喜,其实赵二喜也不知道,但赵二喜会做功课,早问过了有经验太监嬷嬷,这样那样一说,许小满眉头都皱起来了。
大冷天,就在那广场上摆桌子吃饭,那饭都冷了?
盛朝官平均年龄四十加,有的五六十岁了,回头别蹿了。
九千岁话糙理不糙。
臣子来贺生,他们作为主人家,好吃好喝招待一天,别折腾人。因此赵二喜就同内务所去商量,看怎么摆,反正这些事宜听他的——实际上听九千岁的,这点小事,圣上不在意的。
宁武帝只会暗暗欣喜:朕的九千岁好在意朕。
因此含元殿开了招待四品以下官员,一向只接待皇亲国戚、重功之臣的蓬莱殿也开了,还给臣子家中孩子开了仙居殿。
就说说哪个大臣不感动?
心里:圣上看着手腕强硬不近人情其实还是心软仁厚的。
呜呜呜呜要给圣上打一辈子工!
嬷嬷带着命妇们绕过崇明大殿,从落霞门进,直走宫道再拐就到了庆寿宫。诸位命妇先到左右侧宫室等候,一批批进正宫拜见两位老太妃。
昌平公主也在正宫,坐在老太妃下手。
一会见完人寒暄过,品级低的便去侧两宫用点心茶水说话聊天,等时间到了,用午膳前,先对着圣上方向遥遥一拜恭祝万寿无疆,之后就能坐下吃席了。
就是这么个流程。
含元殿、蓬莱殿、仙居殿也差不多,不过多了两项:圣上会亲自到场,会有歌舞表演。不过圣上只会亲临蓬莱殿——四品以上官员在此。
其他两殿也就是隔空祝贺。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宁武四年圣上有太子了。
宣政殿偏殿,许小满一大早起来然后被告知不用去,许小满:???
仲珵也是有理有据:“多福册封太子,到时候百官要下跪,你去不合适。”
“我还想看多多当太子呢。”许小满不爽。
许多福扑着抱阿爹,摇脑袋跟拨浪鼓似得,“不不不,阿爹我一会回来让你好好看,我不要被天打雷劈的!”
许小满:……笑出来了。
狠狠亲了崽脑门一口。
“我们多多孝顺乖崽,老天才不会呢。”
仲珵:“许多福,该走了。”
许多福撇嘴,皇帝爹真是见不得他和阿爹亲亲热热,不过刚撇完嘴,一看到自己胸前龙里龙气的蟒又高兴神气起来,“父皇父皇来了来了~”小狗腿一只。
许小满脸都笑烂了,送父子俩出去。他在宣政殿偏殿等候,因为殿里点了炉子,热乎乎的,没一会早起的九千岁就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等流程结束了,父子俩到了偏殿。
许多福见阿爹睡着了,刚犹豫要不要出去不打扰阿爹睡觉,就看他父皇将阿爹挖了起来,许多福正义目光批判,仲珵:“他肯定想先看看你。”
果然许小满醒了后见崽回来了,夸仲珵叫他叫的好。仲珵拍了拍许多福后脑勺,“让你阿爹好好看看。”
许多福:你们又秀了一把默契。
“我瞧瞧,多多现在是小太子了。”许小满仔细看了又看,“精神头足足的好。”
许多福跟阿爹叭叭说刚才他没怯场,很威风,仲珵坐在一旁时不时点头,还算捧场。许多福最后感叹:“孤不愧是天生当太子的命,一点都不觉得困和累。”
仲珵好笑看过去。
许多福确实精神满满,看来是很喜欢做太子。
“这才是宣圣旨,三个月后皇太子正式册封仪式还未办。”仲珵道。
天不亮起来现在还很精神的许多福:???
“难道不是今天就搞定了吗?”
仲珵看许多福懵着,含笑故意逗着说:“圣旨响彻大盛,一道道传到地方官,还有太子册封时要用的衮冕那才是正经行头,到时候要去太庙祭祖。”
“刚圣旨说了,三个月后举行仪式,你没听?”
许多福:……悄悄贴着阿爹救命,说:“我站在上头想找刘戗、严津津他们几个,没找到,又去看胡太傅,胡太傅位置好前排哦。”
许小满摸摸崽,意思不怕,你父皇不会揍你的。
哪里有第一天册封太子就揍儿子的!
“顾左右言他。”仲珵觉得许多福还是机灵的,喝了口热茶,说:“今日还没完呢,既然多福太子还不累,精神头有,那今日含元殿、庆寿宫、仙居殿都由小太子去。”
许多福茫然:“我去吃席吗?父皇,三处席我吃不动,一处就好了。”
仲珵:又犯傻了。
“多多,让你去招呼客人的,宾客给你父皇来贺寿,咱们作为主人家是不是要去看看?”许小满抱着崽,解释,“到时候你带着王圆圆过去,你还小喝不了酒,别人给你敬茶水,说些恭维的话,你应对就行。”
“没人会刁难你的,尽管去。”
许多福听懂了,目光闪烁着狡黠的光,点着小脑袋,很是庄重:“孤,知道了。”
许小满笑坏了,诶呀崽崽怎么这么可爱,是想作弄谁了吧?仲珵都懒得理‘仲多福’,半靠在软榻上,有些懒散,昨日小满没睡紫宸宫,此时仲珵抬头瞥了眼小太子,赶人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先去庆寿宫吧。”
“行行行,我去了。”许多福摩拳擦掌,虎虎生威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看向软榻上快挨在一起的俩爹,似模似样的作揖行礼,“儿臣退了!”
仲珵:……本来要摸小满手的,吓得他一个激灵。
许小满:……哈哈哈哈哈。
“去吧去吧,去玩吧。”
许多福高高兴兴往出跑。
偏殿里,仲珵终于牵到了小满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仲珵打算抱着小满坐一会,偷偷懒,反正有小太子替父招呼客人。
许多福身边跟着王伴伴,一出宣政殿,许多福就跟王伴伴说:“咱们先去庆寿宫,不用摆谱。”
王圆圆:“明白了太子。”
许多福嘴角压都压不住,嘿嘿嘿太子哦~
“太子起驾庆寿宫。”王圆圆一撩拂尘,请太子坐轿。
许多福:!!!
竟然不用走路了。好耶。
太子宫中行走的轿子比较小,四面镂空头顶华盖,由四人相抬,后跟仪仗队伍。许多福坐在上面还是比较松快,刚坐上去很新奇,坐一会就有些累了,因为位置四四方方跟椅子一样,背后还没有靠。
许多福低头找王伴伴。
王圆圆就走在一侧。
“伴伴,我能给椅子后头加个腰靠吗?”
“自然行了。”王圆圆立即挥手,让小太监去东厂取。
许多福:“不着急。”
庆寿宫。
男人有官场上那套吹捧寒暄交际,后宫中女人也是一样。不过当今后宫实在特殊,没正经主子在,今年两位太妃坐镇,还有昌平公主,进来拜见的诰命夫人们就知道捧谁了。
公主府又要热闹了。
坐在正宫的除了宗亲女眷,还有一品二品,高夫人虽是二品诰命,但她丈夫手握实权得圣上看重,以前在这样场合,也是中心点,会有人捧她几句,客气客气。
今日高夫人有些心不在焉,脸色透着几分惊慌,坐在一处安安静静不怎么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想什么,其他几位夫人见状,心里起了疑心:怪了,高夫人以前最是爱说话捧人的,今个怎么独坐在一处。
“可是身体不适?”有交好的夫人来问。
高夫人有苦难言,不知道如何说出去,也不能说,当即摇摇头摆摆手意思不必管我。
她怎么能说,昨日还在府中骂过太子——
高夫人想到这儿,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没人知道高夫人心中忐忑惧怕,都在和公主太妃闲聊家常,说些小辈逗趣的事情,知道昌平公主孙子李昂在大殿读书,有的家里孩子也在,便拿这个当话头聊,果然一片热闹。
直到庆寿宫门口太监喊太子驾到,传遍庆寿宫,正宫守在门口的宫婢也近前行礼口道:“裕太妃、仪太妃,昌平公主,太子到。”
原本热热闹闹聊天逗趣的满室立即安静下来。
昌平公主没见过许多福,但听孙子老提及,许多福人好和善有趣大方等等好话,此刻见满室寂静,俩太妃也没了主意,便站出来主持说:“今日是圣上好日子也是太子大日子,太子人和善,诸位同我一起迎太子。”
这下命妇有了主心骨,站起来整理衣衫,恭候太子。
若是皇子倒不用这么大阵仗,但是太子那是半君,以君臣礼相待,而不是论品级、爵位,若是太子为人亲厚和善,见到长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以骨肉亲情关系称呼也行。
但……这位太子今日才跳到面上,谁都不知道太子生母是谁,想攀干系的仲姓宗族,不急着今日,得再看看,怕一个没弄好倒惹了乱子。
高夫人心惊胆战的站在人群之中,都不敢太上前了,垂着脑袋,手里帕子攥的死死的。
庆寿宫蛮大的,许多福第一次来,跟他皇帝爹的紫宸宫差不多规格,正中间一座大宫苑,左右两偏宫室,中间院子,铺着石板,栽着树木,四角放着太平缸。
以防止走水,用来灭火的。
还有些小厨房、角屋、宫婢太监住的地方都在后面。
“太子到——”王圆圆又喊了一声。
许多福不自觉挺拔了身影。
一进正宫,满室都是站着的阿姨婶子奶奶们,她们向他半膝跪地行礼,许多福忙道:“诸位请起,孤还年幼,不用如此大礼。”
众人谢过起来。
“大家坐。”许多福坐在一处,其他人才落座,许多福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知道李昂祖母也在,便看了一圈,很容易找到李昂祖母,脑袋瓜一通兑换关系,脆生生喊:“堂姑好。”
昌平公主听闻愣了下而后笑了起来,慈眉善目的说:“太子好。”
“以前李昂叫我名字,如今我辈分白白长了他。”许多福一想到这儿就很快乐,忘了用‘孤’了。
昌平公主闻言,识趣说:“若是论辈分,昂儿是该唤太子一声表叔。”
许多福:嘻嘻。
既然太子论亲戚,众人一下子轻松许多,捧着太子闲聊。高夫人又想去捧太子,可一想到昨日那事又怕太子知道她是高彬母亲,如此交战,愣是错过了。
许多福在此闲聊片刻,起身离开,请大家在宫中如家中一般吃好喝好。
然后呼啦啦带着人出了庆寿宫。
许多福坐上轿子,发现多了个腰枕,太棒啦!他往后一靠,没个正经样子,懒懒散散的,扭头问:“伴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应酬,小菜一碟!
根本不怕。
王圆圆说:“往含元殿去顺路,最后去仙居殿。”
“行!”许多福现在干劲满满,也不觉得他的‘吃好喝好’有什么离谱,都是他真诚的祝愿。
含元殿是四品以下官员,七品以上。
大殿正中是四品、从四、正五,左右两边就是从五、正六、从六、正七,从七品太小了进不来。反正大殿很大,都是大圆桌,八人一桌。
李昂父亲李童坐在中间位置,自然了他的座位没太靠前,往门口那儿去了,好歹是在大殿正中间,若是以前的太平寺主薄,从七品,连进来贺寿资格都没有。
已经很好了。
“太子到——”
众人立即起,静候。
许多福进来,这次有点吓到,因为人很多,大家都穿着官服还很严肃,许多福便摆着大人架子,请诸位大人起来,然后满殿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也没人寒暄。
嗯——许多福找了一圈,没找到,扭头问王伴伴,“李昂他爹在哪?”
“太子可是要见李童?”有官员上前询问。
门口一角坐的笔直的李童:……擦汗擦汗。
许多福只是想,他谁都不认识,那就继续刚才寒暄交际话题——拿李昂插入,但现在和刚才氛围不一样,李童已经叫出来了,于是许多福也只好硬着头皮寒暄说:“孤同李昂是好朋友,还没见过李大人,就看看。”
没别的意思,呜呜。
李童也蒙了,很快便说:“得太子看重,犬子之幸。”
“……”许多福心想,好想找李大人的犬子一起玩,跟大人寒暄交际真的很无聊,但开了一个头,之后就轻松了。许多福请李大人坐,又同其他大人聊了聊天。
孤做太子,如今还年幼,什么话没说好,各位包容。
很直白还挺谦逊的。
官员们忙说太子言重云云。
幸好午膳时候到,太监上菜又上了热茶,许多福便端着茶杯,高举一下,说:“今日父皇寿诞,孤以茶带酒敬诸位,都是大盛栋梁之材,为国为民尽力好好做。”
他不知道这话怎么了,反正满殿的大臣们都很激动,站了起来,有位大臣说不辱使命自当效力大盛,其他人跟着齐声道,最后举着茶杯一饮而尽。
许多福:他就是夸夸大家给大家上鸡汤没别的意思。
但别说,这鸡汤很好,大家都干劲十足,有的激动地脖子都红了。
许多福留下一句诸位大臣吃好喝好,撤。他一走上了轿子去仙居殿,路上可期待了——仙居殿都是他的朋友小伙伴,一会得让李昂叫他叔叔嘻嘻。
还有还有,那个高彬!
小太子笑的眼睛亮了起来。
含元殿内,上了酒菜都是热乎乎的御膳,有人端着酒杯起头,先遥祝圣上万寿无疆,等祝完了圣上可以自行活动了,有人端着酒杯去找李童,一口一个李大人、听闻李大人大名许久还是第一次见久仰久仰……
李童从小谨小慎微胆子小,在哪都不是人群中心,如今接连借了儿子的光,成了人群中心,他有些拘谨但也很爽快,一边回敬吹捧回去。
仙居殿。
宗亲官员家孩子少,大殿内能坐下,还有歌舞表演。自然也是有爵位的坐前面,之后顺着排开。刘戗坐不住,在过来的路上就往后钻,找到了李昂、周全、严怀津,几个人扎一堆,实在是憋不住话,聊了一路,旁边引路公公看了也没好说。
都是太子的贵客。
“许多福怎么就成太子了?”刘戗低声,“你们之前知道吗?”
几人齐刷刷摇头。
刘戗挠头,“你们说会不会是同名字长得像啊。”
几人看向刘戗目光跟看傻瓜一样。刘戗:……顺手揪着王元孙,好哥们的搭着王元孙的肩膀,“你说。”
“我说,圣旨已出,咱们还是别背后议论太子了。”
刘戗:“你太谨慎了,许——大胖小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能说王元孙谨慎,其实理应如此。”周全出声实话实说,“以前多福是我们朋友,他现在可是太子。”
刘戗咕哝:早知道昨天就多叫几句大胖小子了。
几人到了仙居殿后,公公们引到各自位置,不过刘戗屁股粘不住座位,实际上严怀津几个也憋坏了,刚落座没多久,大家目光找到彼此,立即扎堆聚在一起聊天,意外的王元孙也过去了。
“你们看到高彬了吗?”
“谁?”李昂问。
周全想了下,“你说高大人家的长子,怎么了?”
刘戗可兴奋了,“昨个我们三个去赎人,对,你们还不知道。”
严怀津、李昂、周全一听,话里有故事,当即是齐刷刷看过去很洗耳恭听。刘戗放低了声说:“我们跟高彬对上了,你们刚没人看见,册封圣旨出了后,高彬脑门都嗑红了。”
“我看见了。”王元孙说。
刘戗痛快,继续跟其他三人说:“咱们散了要走,高彬溜了真快,他不会出宫回府了吧?”
李昂说:“不会吧。”
“今日都进来了,要是再出去,被发现的话告一个大不敬,罪名更重。”周全说。御史台那些罪状,为了避开,他爹天天挂在嘴边,大不敬啊、衣衫不整不敬圣上等等。
严怀津则问:“昨日你们和高彬起冲突了?许多福没事吧。”
“没事,放心。”刘戗道。
王元孙在旁边三两句补了内容,“我们去了后,太子为了帮戏班解决高家麻烦,主动引火等高彬前来,说了两句,高彬气不过放了狠话说两日后要会一会,先走了。”
“他就带了几个人,手里也没家伙,我们十多人腰上都是刀,高彬要是敢上来,打就打。”刘戗说。
王元孙:“打不了,今日就是万寿,高彬也怕。”
“我们可不怕,我们有许——太子。”刘戗硬生生改口。
要是许多福见了,肯定得说刘娇娇比他还会狐假虎威呢。
三人听明白了,李昂、周全也有些热血沸腾,“早知道昨日就跟你们去了。”、“是啊是啊。”
然后几人齐刷刷目光寻找高彬,李昂看到了他表哥还有表弟,平时最看不上他,之前还几次三番跟许多福呛声,如今眼巴巴又有些讨好想过来同他说话。
李昂:……
唉。
“我先过去一趟。”
李昂走了过去,被表兄表弟围在中间,两人一言一语把话说明白了,“弟弟,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帮帮我们吧。”、“我们俩想跟太子告罪,过去都是我们不好,你能不能到时候帮我们说说话?”、“求求你了。”
“太子心胸很宽厚,不会同你们计较的,放心吧。”李昂说。
“真的?”、“那我们就放心了。”、“我之前就说了,多福咳咳太子宽宏大量,一般不和人计较,都是仲子恺田文贺先挑起矛头的。”、“对对对。”
又是一通马屁话。
李昂心想,许多福还没来,你们要拍等人来再拍吧。
然后太子到——
刘戗也终于在角落找到了脑门红一片的高彬,还没上前说什么呢,太子先到了,于是众人迎太子。
许多福:嘻嘻嘻孤来了!
“诸位请起,坐吧。”许多福终于找到了对他氛围的场合,决定留在这儿吃席,跟王伴伴说:“孤坐这儿跟大家一起用膳。”
王圆圆喏,请太子上正位落座。
宫里设宴,正位座位都是空的。
许多福过去时,跟几个小伙伴眨眼睛,刘戗一看,顿时欣喜起来:大胖小子还是大胖小子。
等坐定。
许多福:“各位都坐,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内又有管弦丝竹声,很是优雅。
众人坐定,许多福扫了一圈,没看见高彬,就问:“高彬在哪?”
按座位排序,高彬得坐在前头,结果从角落最尾抖抖索索出来了,出来后就跪地请安求饶。
殿内氛围顿时不对。
李昂两位表哥表弟也紧张起来,李昂刚才还说太子殿下很宽厚不计较,这是不计较吗?高彬那么大年纪了,一看就不是他们同学,都不知道有什么过节,结果一进来坐定先找高彬算账了。
他俩可咋办啊!战战兢兢.jpg
李昂:……许多福真的很和善,真的。
许多福坐在上头,说:“昨日你说两日后要找孤好好会一会孤,现如今不用两日,孤主动找上你了,你想怎么会?”
高彬跪在中间磕头告饶。
“臣无状,冲撞了殿下。”
王圆圆站出来,呵斥:“你身上有何官职,胆敢自称‘臣’?高家就没教过你规矩吗?”
高彬忙改口:“小人有罪,昨日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冲撞了殿下,小人知错了,求太子殿下绕小人一次。”
满殿静悄悄的,曾经说过许多福的同学这会都内省,升起惧意。
“你昨日不知孤的身份,孤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你仗势欺人,强卖强卖,还放出话:若是不卖,走不出盛都。孤不知道,盛都何时高家说的算了?”许多福把话挑明,虽然他现在也仗势欺人,但高彬该欺。
这话就严重了,高彬不傻,砰砰磕头请罪。
许多福一看高彬额头鲜血直流,便皱眉。旁边王圆圆见状,立即挥手,故意捏着声,细细的说:“高彬冲撞太子殿下失仪,来人,拉下去遣送出宫。”
小多福还是心软,见不得这个。
很快来人将高彬拖了下去,又有宫人将地面鲜血擦干净。
殿内氛围又不对了。
许多福看向其他同学,同学都不敢跟他对视,他就像是死神一样扫哪里哪里连忙低头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除了——严津津还有刘戗李昂、周全几人。
“吃饭吧。”许多福忙了一早上还没吃。
一会御膳凉了就不香了。
只是满殿很安静,连杯盏相碰的声都没有,许多福吃了会觉得憋闷无趣,一抬头,严津津看他,许多福露出笑来,严怀津也笑了。
许多福又去看其他人,李昂、周全满脸的话,但是碍于场合估计憋着,跟他一样,而刘戗——刘戗跟猪一样在干饭。
干脆叫刘猪猪算了。
许多福又去看——
砰的一声,碗撞倒在地上,有两个脸熟的同学一前一后跪在地上,告饶:“太子殿下,以前是我不懂事,背后说了您,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多福觉得俩人眼熟,拿眼睛看向熟人求救。
谁啊?
李昂:……
“殿下,那是学生的表哥还有表弟。”
许多福想起来了,就是有事没事背后说他,他看过去又吓得坐直或者跑掉,因此从没见过正脸,都是侧脸,因为对方每次在他开口的时候就转过去跑开了。
原来是他们啊。
“你们起来吧,孤没怪过你们,只是背后说孤坏话嘛。”许多福大气。
地上俩人惊恐、窒息,晕厥过去。
得,又要抬下去两位。
王圆圆一挥手,这次知道殿下心意,交代说:“送到偏殿,请太医来看,要是无大碍送回各家。”
许多福再看——呜呜呜班里同学都不敢看他了。
他现在就是死神!
饭都吃不香了。
恰好小路子进来,躬身请安,说:“殿下,圣上在蓬莱殿等您过去。”
许多福立即放下筷子,好啊好啊,小同学们太过娇嫩了,他其实也没吓唬人,就是李昂表弟表哥真的很胆小会错意了,他没生气,还是去蓬莱殿好。
去看看胡太傅。
胡太傅,孤来了~
临走前,多福太子还关心了下同学们,“你们吃吧,李昂你跟你表弟表哥说,孤真没怪他们,让他们胆子大点,以后要么别说人坏话,要是说人当面说。”
李昂:你是想要他俩在家中挨揍你直说。
当天晚上,忠毅伯府与永诚伯府,两家是不分先后,正院响起起‘啪啪’打孩子声,俩孩子嗷嗷叫,说爹我错了不敢了我怎么知道许多福是太子,我就背后说了几句,他一转过来我就跑了嗷嗷嗷别打了。
你还敢说!还敢说!
送你去上学,让你别捣蛋。
孩子被打的受不住嗷嗷嚎:爹你之前看不起许多福不让我跟他玩的我才说他。
永诚伯:……是他说的,怪他。
最后打是没打了,只是永诚伯发愁啊,头发都快花白了,唉声叹气,最后说:等明日,我亲自带你进宫赔罪。
爹明日休沐,许多福最喜欢放假了,咱们明日找他,估计他要不高兴。
永诚伯:?真的?
真。
孩子上了药,屁股开花,趴着睡不着,呜呜的飙眼泪,都不敢大声哭和说话,轻轻嘀咕:许多福怎么就成太子了呜呜呜呜我的屁股好痛。
愁人啊。
蓬莱殿内。
推杯换盏,酒意深浓,氛围也热乎,各种拍圣上龙屁的话,自然也有人发愁,胡太傅枯坐在位置上,过了一会才提起几分精气,问严宁:“你早知道了吗?”
先前好几次严宁都劝他对许多福多些包容。
严宁笑笑,“知道圣上万寿吗?自然了。”
没正面回答,岔开了。
胡太傅明白过来,后知后觉想着刚问话有些冒昧,他和严宁过往并不亲厚,严宁知道却几次提点他,没让他犯了大错,该是谢严宁的,只是现在提不起精神寒暄。
严宁见胡太傅一张脸无端端像是老了十岁,也有些同情,便主动举着酒杯说:“胡太傅,太子是你我二人的学生,殿下乖巧上进,只是需要用一些灵巧方法,咱们二人以后可以多琢磨琢磨。”
不说还好,一说胡太傅头都大了。以前许多福怎么教都那样,胡太傅不管不顾放任自流,如今却不行了,许多福成了太子,关系国家江山社稷,要是教毁了——
大盛日后岌岌可危,是他的罪,大罪啊。
胡太傅升起了告老还乡的念头。
另一头前排座位高雄高大人是想找时机跟圣上告罪的,以及,他要回去狠狠抽一顿高彬,包个戏子都能惹出这端祸事,不如腿打断了在府中好好静养……
“太子到——”
胡太傅胡子都抖了下。唉。
作者有话说:
多多太子:孤真的很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