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戏楼门前热闹很快散去,因为怕高少爷记恨他们,只能躲开,只是走远了继续说刚才所见所闻。
“那高少爷一向耀武扬威的,对面是谁啊,竟然不给高少爷半点面子。”
“穿戴富贵的小少爷一瞧家里也是有底气的,但能跟高少爷叫板,了不得了不得了。”
“我记得上次大白天来过,因为年纪都小,穿的也是金尊玉贵的,就坐椅子上中间那位,上次穿的是一身红,脸圆乎乎的跟菩萨座下小童子一样,直愣愣往里头走,一看就不知道里头演的什么。”
“这不废话嘛,一看年岁还小,毛都没长齐。”
“都不知道床上滋味,买小凌官回去,可惜咯。”
“买回去当个下人使唤吧,这些富贵少爷可真是糟蹋好东西。”
这些男的不把小凌官当人瞧,就是当个能淫邪的物件,自然觉得小凌官跟了个小孩可惜了。自然也有几分良心的,心想跟小孩总比跟高少爷强,听说高少爷放了话,要是买了小凌官到时候请盛都各府玩的好的少爷去听戏。
那能是真听戏吗。
扯远了,又扯回来。
“这到底是谁?高家的面子都不给。”
“还能谁,没看到小少爷身后跟着穿飞鱼服的几位,人家腰上别着刀呢,高少爷才带了几个人啊。”
“东厂的?”有人压低了声,又咋舌“东厂的不是说都没那玩意吗?买小凌官干什么,他们能懂滋味吗。”
“你管人家懂不懂,那少爷买人回去把人当个花瓶使,跟你我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不过东厂哪里来的少爷,都是一群太监——”这人突然想到了,立即禁声,彼此互相看看,皆明白过来。
买人那位小少爷是东厂九千岁的义子。
“啧啧,一个义子又不是真儿子,九千岁这么疼孩子啊。”
“可不是说,听说以前是个流民乞儿,真是命好啊。”
“瞧着不像流民乞儿,中间那位小爷一脸富贵相。”
“人靠衣裳呗。”
几人压低声嘀咕了几句东厂九千岁和义子的事就不敢多说了,话又扯了回来,说:“九千岁虽然厉害,但高家也不是吃素的。”
“论起来,高大人官职比九千岁高吧?”
“高是高吧,但当官的谁敢得罪东厂,东厂抓的还都是当官的。”
这话又不能往下说了,只能捡一些能提的。
“刚瞧见了没,高少爷脸黑的哟。”
“大白天的,戏楼门口这么多人看着,被个小孩撅回去面子,高少爷能罢休才怪,那小孩就算是东厂九千岁的义子,以后也有的看。”
……
戏楼门口。
高彬怒气腾腾走了后。
许多福跟班主说:“好了,我把火引到我头上,你们班子要是想走赶紧走,还有——”
班主心惊又诧异,没想到小少爷看出来他的盘算,刚那通话确实这意思,只是没想到小少爷真是顺着他的话帮了这么大忙,低头弯腰想赔不是,许多福摆手意思别搞这些。
“您想说什么尽管吩咐。”班主伏低做小。
许多福:“班子里的武生功夫有,包括小凌官走的鬼步也很好,既是有真本事在身上,你搞什么旁门左道,最关键是你搞这个护不住人,容易得不偿失。”
这位班主既没有当龟公的龌龊狠心——要真是想赚皮条客的钱也不会迟迟护着小凌官,既是有良心在,那就别沾这个心思了。
“其他角有本事在身,你多花心思琢磨琢磨剧本,你那剧本写的真难看,不行花些钱买个会写词曲的。”
许多福一直怨念没看到打老虎。
刘戗在旁,“可不是嘛,那武生翻跟头很是利落干净,直接写个打老虎多好。”
好兄弟!许多福心想。
班主擦汗连连点头应是。这会是害怕,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过许多福也不管了,带人撤,他还要逛街给皇帝爹买贺礼。
林正驾车带人先回,他要睡觉。
“小凌官我先安置在东厂外。”许小满跟崽说。
刘戗急,“小满叔,不是说好放我家吗?”他看出来高彬要找许多福麻烦,想着不能没义气,分摊一下麻烦,他爷爷都答应了。
许小满看出刘戗好心,不在意笑笑说:“此时高彬记住了东厂,你们就先别掺和,等过段日子,你和多多小凌官一起说说,看小凌官想去哪。”
“对啊,放我家你家都一样。”许多福跟刘娇娇摆大哥的架子,说:“听我阿爹的。”
刘戗:“……”他看在小满叔面子上,这次给大胖小子面子。
许小满看两个小孩打眉眼官司逗得心里直乐呵。
太好玩了。
许多福装了一回大的,现在沉迷当‘霸总’,嘿嘿嘿霸总真好玩,于是后头逛街买买买的时候,许多福就很霸总,买这个买那个,许小满都给掏钱,许多福对阿爹就是抱抱感谢,对刘戗那就是当小弟使唤,刘戗敢怒也敢言。
“我给小满叔面子,大胖小子你别太过分了。”
许小满笑眯眯:“也不用给我面子。”他要看看刘戗怎么对付多多。
刘戗:……“叔,还是给你面子吧。”
许小满笑哈哈。
“你怕多多啊?”
刘戗:“也不是怕,他又胖又矮也不会功夫,我要是揍他他得嗷嗷哭,这不是又不能打,太欺负小孩了,我说话又说不过他。”
许多福磨牙,“爹,你别听刘娇娇说,他平时可爱怼我了,今天借机我就是故意欺负他的。”
什么欺负啊,俩小孩玩闹呢。许小满嗯嗯点头。
刘戗撇嘴,“行吧行吧大胖小子,我今天就让着你。”
“刘娇娇赶紧来拿东西,好好拎着。”
刘戗拎着大包小包,扭头看王元孙胳膊一件都没挂,哇哇叫说:“大胖小子,你光给我挂,怎么不让王元孙拎着?”
王元孙笑笑说他可以帮忙。
“不要,我就要你拿。”许多福和王元孙又不熟,这种‘好哥们犯贱’玩法,那跟刘戗玩没心理负担,因为知道刘戗不会真往心里去,而且刘戗后头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都在他的预料能接受范围呢。
但王元孙就不一样了,他怕这颗黑芝麻汤圆真记仇了。
刘戗听不懂只觉得不公平,三两下他手里的东西直接交给王元孙,王元孙笑笑拿过,什么也没说。
逛了会,许小满请孩子们吃饭。
“不吃烤鸭了,天冷带你们去吃大炒一锅。”
许多福饿了,也不管是什么就好啊好啊,蹦蹦跳跳的牵着阿爹的手,刘戗一看忙跟上,一边跟王元孙说:“幸好今个你来了,咱俩真是难兄难弟了。”
“是啊。”王元孙笑说。
这家店是食铺,比不上烤鸭门店大,就是寻常的一楼铺子,门脸看着小,里面还挺宽敞,他们来得早也有位置,老板娘招呼他们入座,“许大人今天吃什么?老规矩吗?”
“对,一份要辣椒正常的,一份不要放辣椒。”
许多福:“阿爹我能吃辣。”
“我也行。”刘戗也爱吃辣。
王元孙一听,本来要说他也可以。许小满笑眯眯说:“尝尝不辣的,也很香。”
“这倒是,都尝尝,我一会直接一个永动机!”许多福高兴说。
刘戗:“什么永动机?”
“太辣了就吃口不辣的,不辣吃过了觉得没味再吃辣的,这样搞成循环能吃好多。”许多福美滋滋。
刘戗张口就说:“可算是知道你脸怎么那么胖了。”
许多福直接一个伸手爆锤,刘戗躲开了,然后给许多福做鬼脸,许多福撇嘴说了句幼稚,“本小爷不跟你计较。”
“分明就是打不过。”
“一会智取你!”
又开始斗嘴。
许小满听的直乐呵,多多和刘戗是好朋友嘛,很好的。他再看这位王元孙,一直都很规规矩矩很识趣,像是隔了一层,难怪多多说玩不来,其实玩不来也没什么,人识趣也好。
等了一会,香味先是扑出来,许多福咽口水说饿了,刘戗也吸鼻子,说好香。许多福狗鼻子闻出来了,“有虾、鱿鱼、鱼丸的味道。”
“对,这家做的是河鲜炒一锅,收什么炒什么。”许小满看向王元孙,“你在家时应该是吃河鲜吧?我记得黔中近河海。”
王元孙忙道:“吃的。”
“那就好。”许小满点点头,扭头跟刘戗说:“肃马关少河,更别提海了,你多尝尝味。”
刘戗:“好啊小满叔。”
两大砂锅装的,辣的里面红辣椒红油炒的红彤彤,各种河鲜大虾、小虾、鱿鱼、鱼肉丸、细窄条的小鱼,东西过油炸了一遍又爆炒,味道鲜香麻辣。
不辣的没油炸,但很鲜香,像是焖煮的。
许小满叫孩子们吃饭,饭桌上顿时各种好香、好辣、好好吃,许多福吃了几口,伸手去剥虾,剥好了给阿爹。
“阿爹先吃。”
许小满看崽手指头都是红油,先吃掉虾,心里软乎乎的,说:“手指头辣不辣。”
“不辣的阿爹。”许多福小狗腿巴巴看,“阿爹好不好吃?”
“好吃。”
“那我再剥,我剥一碗!”
许小满答应说好。于是许多福埋头剥虾,装了一盘子,结果一抬头发现少了一半,怒目直接抓刘戗,刘戗笑的欠嗖嗖,报仇啦!
“你刚把我当小厮给你拎包的费用,结了!”
许多福:“哼哼。你真金贵。”
“还好还好吧。”刘戗也学会了许多福很多口头禅。
许多福大人不记小人过,直接端着盘子,“阿爹,咱们快吃,一人一半。”
“再沾沾红油更香,一会还有面条。”许小满说。
许多福:“我爱吃面条!”裹着红油很香的。
果然是亲父子,俩人都美滋滋乐呵呵。
吃完不逛了,回,因为明日万寿,即便是莽汉刘戗出门时也被爷爷叮嘱过早早回去做准备,“要洗澡、沐浴好好搓一顿,还有试衣服,要早早睡。”
“我也是。”许多福十只指头都沾着麻辣味,虽然擦干净了,但还是残留着香味,也想回家洗一洗,此时挥挥手:“明天见!”
王元孙:“明日见。”
“走了。”
分道扬镳。
许小满拎着东西,许多福接过,父子俩上车,回家。许多福坐上车给阿爹捏胳膊捶腿,许小满快笑死了,拉着崽好好坐下,“阿爹不累。”
“可是我今天花了阿爹好多钱。”
“阿爹的钱就是多多的。”许小满手也有辣味,就没摸崽脑袋,说:“只要多多不是拿钱害人害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许多福小狗眼泪汪汪,扑进了阿爹怀里。
他现在有爱又有钱,还有五天假期!!!
他是最幸福的人。小狗满足.jpg
一回东厂,父子俩先洗漱,许多福打了好几遍香皂——这个时代有香皂的,反正东厂宫里有,还有牙粉牙刷,很方便。那就顺嘴刷个牙。
许多福想王伴伴了,问过逐月姐王伴伴喝了药睡下了,只能跟逐月姐和追星姐说今天发生的,“……我摆了架子,真好玩,高彬脸都气黑了。”
追星逐月笑说小公子厉害云云。
但没有王伴伴捧他一起演戏那味,许多福觉得炫耀了一半也没意思,就不提了。
许多福不想高彬这事,觉得过去了。但高彬黑着一张脸回府,还没到家先让小厮去打听:“给我查那三个,尤其中间那个什么来路的,竟然敢跟我作对。”
小厮赶紧应声,现在去查这个总比回府强,大少爷气成这样回去指不定向谁发火呢。
不过今日不一样,今日高大人在家中。
高彬气急败坏回去,先是给门房了一脚,骂不长眼的东西。门房跪地求饶,说错了。实际上谁都看出来,今日少爷不痛快拿人撒气。
“少爷,老爷在家。”亲近小厮提醒。
高彬收敛了些气焰,等查出是谁再说。傍晚时小厮就回府一一禀告:“中间那位是九千岁——”
“他算个屁的九千岁。”
小厮忙改口道:“是,那是东厂许大人的义子叫许多福,旁边高的是一等镇国将军府刘戗少爷,另一边是昭武将军府的。”
“许小满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高彬骂道,其他两家没必要碰,他非得治治东厂那小子,“臭太监的义子,在我面前摆谱,还跟我拼起爹来了。”
“我爹呢?”
小厮忙道:“老爷去夫人院子里了。”
明日圣上万寿,高夫人有诰命在身,明日得一同进宫贺寿,这等重要事,高大人自然会留宿正妻这儿,平日是歇在各个姨娘院子里。
高彬带着丫鬟去了正院,他明日也要进宫贺寿。
高夫人就生了一个嫡子,还有个女儿,女儿早年间嫁出去了。年轻时也受过婆婆刁难,这不是熬死了婆婆,现在府里后宅都是高夫人说的算,日子过的很舒心。
夫妻二人用饭,说起明日进宫事宜。
高夫人说:“今日宫里马车去公主府了。”
“哪位公主?”
“昌平公主,不知道什么事。”高夫人道。
高大人点点头,又问了句:“可还有去别的宗室府里接人?”
“那没有了。”高夫人回。
高大人思考什么,动筷子慢了下来,高夫人一看也不吃了,过了会高大人说:“李童先前升了,调去了户部,不过一个五品官。”
“你吃吧,我不吃了。”
高夫人闻言,笑说:“我也吃好了,明日要早起,吃太多怕夜里睡不着。”跟下人说撤下去。
下人撤饭,上热水递帕子,又送热茶来。
夫妻二人便转到了偏厅坐下歇一歇,时日还早,肯定睡不着,说说明日进宫贺寿的事宜正合适。
“圣上登基以来头一次过万寿。”
高大人没接话,在想这可能是圣上放出什么深意,之前谏言圣上选秀,圣上以先帝刚驾崩为借口守孝三年,谁提选秀谁就不臣不孝,把众人话堵了回去。
可惜嫡女嫁出去了,琳儿年岁到时合适,庶出也没什么……
“老爷夫人,大少爷请见。”
高夫人乐呵,“快让进来。”
高彬进来后先给父亲母亲请安,一通回话,吃过了、天冷加衣服了不冷、母亲安心云云。高大人瞥了眼大儿子,说:“最近没出去胡混?”
高夫人才不问话了。
“父亲,您交代过了,我哪敢,我就是出去听听戏也没乱来。”高彬坐在一旁。
高大人冷冷看过去,“是去看什么正经戏?别以为我不知道。”
“爹,就是一些新鲜花样,也没惹事,您说的话我都记得呢。”高彬倒不怕看荤戏被爹知道,他已娶妻生子又有妾室,出去看个荤戏,捧个角儿,再正经不过的了。
高大人收回了目光喝茶,算是不追究,跟戏子厮混总比在外头惹是生非强。高夫人说:“彬儿你也仔细些身体。”
“娘,我知道,那小戏子还是个干净的。”高彬说到这儿有些愁,“爹,说起来我今天真避开了一桩麻烦,本来我说给小戏子赎身的,结果今早有人截胡,是东厂的许小满儿子来的。”
高大人这下目光又移到了儿子脸上,“许小满?”
“对啊,那许多福身后还带着东厂的人,穿着飞鱼服,腰上别着刀,可嚣张了。爹不是我说,您也太谨慎了,您儿子在外头遇到个阉人,那都得低半头,阉人义子说:你爹是管盛都门的,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高彬一通火里浇油。
高夫人听了,也气,“一个太监义子好大的口气。”
“可不是嘛,娘,我句句都是实话没敢编排。”高彬说起来真觉得窝囊,“我想明日还要进宫贺寿,就说算了,那戏子无所谓,可这一口气真忍不下去,在戏楼外被这么跌面子。”
高大人知道大儿子撩火,但也知道大儿子不敢在他面前拿着个说谎,‘当’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
高彬也不敢再说下去。
“圣上看重许小满,在外我给他三分薄面,他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高彬心里不住点头,“爹,论官职您比他大。”
“圣上重用东厂,那是因为太监没家族没子嗣把柄,是把好刀,但东厂一把手哪个太监都能坐上去,许小满这样结仇,没好下场。”高大人眼神深沉,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这大儿子再不济,也不是一个太监义子能下面子的。
高彬听父亲这么说,于是试探:“那爹,我下次遇见了许多福,能教训教训他吗?给他点颜色看看。”
“嗯。”高大人端着茶喝了口,“别打残了就行。”
“知道了爹。”高彬心里恶狠狠笑,下次别让他抓到许多福。
另一头。
昌平公主暮色先出了宫门,虽是和两位太妃忙了一天,但此时精神头很好,坐在车中嘴角都压不住,旁边伺候的嬷嬷喜庆说:“圣上如此看重公主,明日接待外臣诰命女眷这事都交给公主操办了。”
“还有两位太妃呢。”昌平公主嘴上这般说,其实知道,两位太妃就是个名头花架子,毕竟她只是圣上的堂姐,总要有些辈分高的在。
简单说:今日昌平公主进宫和两位太妃彩排对流程来的。
明日可是大日子,宫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两位太妃年岁比公主还小一些,以前暮气沉沉,如今倒是有些光彩,只是太局促,也不敢摆架子,虚心请昌平公主教,明日还要昌平公主多担待一些。
双方都很融洽,知情识趣,工作也顺利。
就等明日了。
宫门落钥,天刚黑,内务所总管带着人步履匆匆前往东厂,给太子送吉服来了。不提请安行礼还想巴结吹捧这些话。
王圆圆终于露面了,三两下给接待了,只等正事——小多福试衣裳。
许多福看着宫人手中挂起来明黄黄黄灿灿中间还绣着龙的袍子,扭头震惊看阿爹,我我我我我——不会是孤想的那般吧!
宁武帝也是这时候到的,一进门跪了一片,目光先看到人群中傻了眼又冒着几分聪明伶俐向的崽,那脸上都写了‘孤可算是太子了’。
“都起吧。”宁武帝坐正中间叫起,一边说:“朕来瞧瞧,朕的太子。新衣裳试了没?”
许多福已经从巨大兴奋震惊中回神了,此时四分腼腆不好意思,六分得寸进尺,“父皇,孤的胸前是龙,这怪不好意思的啦。”
许小满手痒痒想搓搓崽脸蛋,怎么这么可爱。
仲珵:……
无语,这个文盲。
“瞧瞧他说的,四爪为蟒,五爪为龙,你自己数数几个爪子。”仲珵:“太子服还没穿身上,想着龙袍了?”
内务所太监战战兢兢恨不得耳朵瞎了。
许多福可一点都不怕,小狗腿上去数他新衣服爪爪,“真的四爪,我看绣的龙里龙气的很威风,还以为是龙呢。”
龙里龙气这个词,仲珵得问问胡太傅是怎么教的了。
太子吉服一层又一层,沉甸甸的,许多福一个人穿不好,内务所的太监上前伺候,穿完了,许多福:好、好沉啊。
又高兴嘚瑟挺起胸膛。
孤是太子了!
很威风!
明日穿这个出去,得吓唬刘戗几个,还有胡太傅嘿嘿嘿。
仲珵看儿子摆着架子走路,扭头跟小满笑话。九千岁见都是太监外人在,也没好杵仲珵,只是脸上写着:给崽留面子。
宁武帝:……
“不愧是朕和九千岁的儿子,走起路来不错,看来明日出不了什么岔子。”
许多福一个抬头挺胸打包票:“父皇,我今个摆了好多架子还有谱,我可会装了,明日一定不会丢你和阿爹的脸。”
“多多才不会丢脸。”许小满说。即便是丢脸也没什么嘛,多多可爱,大家喜欢都来不及呢。
仲珵问:“今个不是给我买礼物去了,摆什么架子?”
他知道小满为人,从不在平头百姓跟前摆架子,要是摆谱对方肯定是奸商,故意漫天要价的。
许小满三两下给说了。仲珵:“高雄的儿子?”
“嗯。”许小满点头。
许多福都不敢坐下来,因为怕衣服有褶子,这可是他明日要显摆的新衣服,就凑到俩爹跟前站着说:“爹,你要帮我明日找场子吗?”
仲珵先是抬手敲许多福脑袋。
“你一个太子,哪里来的民间地头蛇话。”
许多福摸脑袋,鼓脸。
仲珵见了,“真是没出息样,你是太子,你的场子你自己不找,让朕掺和,真是丢人了。”
许多福一个惊天觉醒,“对哦,第一次当太子我还没适应,老忘了。”顿时虎虎生威起来,又问:“高彬明日应该进宫吧?”
仲珵不知,他一个皇帝,要是操心臣子带哪个儿子媳妇进宫那真是笑话了。许小满点头,“高夫人就一个嫡子,这等进宫面圣大事,肯定会带。”
许多福:摩拳擦掌.jpg
高大人、宁武帝双方家长都支持自家孩子找场子别堕了家门面子,只是高彬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会一会’都不用两日后,许多福自己找上脸前的。
这天晚上,许多福脱了衣服,睡觉都是香喷喷,特别期待明日。
“伴伴,孤就是小太子了。”
王圆圆也兴奋,憋了大半个月的好消息,实在是没忍住跑来了,他今个喝了药捂了一天发过汗风寒好多了,只是怕过给小多福,便在外间睡着,此时两人隔着一道门,各自睡下说话。
“小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多福:“嘿嘿嘿嘿伴伴你好捧场哦。”
“奴才明日再帮太子敲打敲打高家那位。”
许多福在被窝里兴奋地打了个拳,说:“行!”
于是等小太子睡着了,王圆圆裹着衣裳轻手轻脚出去,在院子里碰到了许小满,许小满:……“你都风寒了,大晚上的又去东宫?”
“哪跟哪啊,我去再灌一壶药。”王圆圆怕病好不利索想多吃点药。
许小满:……他就是再糙也知道药不能多吃吧。
“你下午喝了没?喝过了就别喝了,早早睡比什么都强,别到时候药喝多了,明个起不来。”
王圆圆一想也是,“那我回去睡了,你干——当我没问。”
“我不去紫宸宫,明个大日子,要早起,我就是有些睡不着。”
王圆圆便留步,想着安慰安慰许小满,自己养大的儿子明个就是圣上的——
结果许小满说:“今个仲珵说,多多得先搬到紫宸宫,要是成了太子住东厂外头大臣要啰嗦。”不由感叹说:“多多要是去紫宸宫,那我也得跟过去,东厂以后你们睡吧。”
王圆圆:???
“那本公公也要过去,我跟赵二喜挤一挤。”
赵二喜:???不问问本公公吗。
根本没有伤春悲秋,许小满说完想也没啥事,扭身回去睡觉了,明个得早起。王圆圆:……他也睡。
十一月一,宁武帝万寿。
巳时百官、宗室、诰命妇人进宫。左右掖门皆开,内务所的太监早早候着了,官员宗室皇亲走左掖门,命妇携子女则是走右掖门,全都到太极殿前候着。
命妇们还愣了愣,因为前例她们这些妇人是先去右宫等候,即便是给圣上贺寿,也是各宫娘娘主子领着隔空对着圣人方向遥遥跪拜行礼。
今日命妇女眷竟然去往太极殿前。
可真是奇怪了。
众人心中这么嘀咕,但也不敢露出来,当今圣上和以前不同……
嬷嬷领着人过去,哪家的、一品二品、谁家孩子不拘男女怎么站都排好了,宗室贵重的在前,之后按品级算,孩子们都拘着往后排一排。
公公们则是引着各位大人站位。
别看太极殿前上千人了,乌压压的,但安安静静没有丝毫乱的,没一会队伍排好了,众人穿着诰命服、官服规规矩矩立着。
刘戗是站在后面孩子那堆,他爷爷在官员第一排,即便是垫着脚已经看不见爷爷背影了,他旁边站着的是其他武将的孩子,身后排角落站着王元孙,刘戗跟王元孙打招呼,王元孙轻轻摇头意思先别说了。
知道知道。刘戗明白,宫里尤其是太极殿不可喧哗。
这可不是他们府上。
今日出门时爷爷都说过了,要规矩要严肃,不要东张西望瞎说话。但刘戗忍不住,太无聊了,大家都好安静也不说话,他往前看——孩子堆里他是第二排,第一排是宗室的有爵位的。
他不认识。
刘戗又往后面看,在人群中认出来了,李昂兄弟俩在、周全也在,还有——刘戗目光一皱,怎么这家伙也来了。
高彬站在第三排,察觉到目光迎了上去,是许多福旁边站着的那个小子,刘家的,刘家就算了。
两人目光对上,厌恶后又各自移开,频频回头往后排瞧,刘戗看到高彬旁边站着的严怀津,还有一个不认识,已经成年了吧。
与严怀津并列站着的是胡太傅的儿子胡康。
严怀津一向端正,此时也扭脑袋往后看,胡康小声提醒:你找人吗?别看了。
“嗯,我想找许多福。”严怀津说。
胡康不再多说。
刘戗也找许多福,奇了怪了,许多福跑哪里去了,都这个时候了,平时再怎么逃课也没事,今天可不能迟了。
高彬往后看也是找许多福,许多福他爹许小满正三品的官,按道理许多福该站在他的后面第四排的,他还想笑话笑话许多福,昨个大言不惭放那么大的话,怎么你今日站我后面了?
你爹也不过如此。
结果没有。
许多福不会没资格来吧?这里都是官员命妇子女,许多福一个义子,到底是假的。高彬有些痛快,收回了目光。
众人静候半柱香时间,朝鼓咚咚两响,编钟嗡嗡肃穆沉声。
“圣上到。”
众人齐齐下跪行拜见大礼,口呼万岁。
刘戗跪在人群之中,悄咪咪的略微抬起头,不过什么都没看见赶紧低头,他不敢动静太大了,心里还在想,大胖小子到底去哪里了。
大总管赵二喜宣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朕有一子,巫州所生,满天所赐,福泽深厚,惧天所夺,埋其姓名,时机已到,朕之嫡子仲多福……册为皇太子。”
许多福站在一旁,期间有点跑神,因为圣旨皇帝爹夸他的话好多,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特别聪明可爱福气满满,他臭屁沉浸了会,听到仲多福还有点不习惯。
现在他有皇位要继承,改成了仲姓,感觉跟种地一样能结出好多福。
俩爹的姓氏都很谐音梗。
皇帝爹说了对内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还觉得姓许好,许姓福气,不过对外嘛……
多崽明白。
刘戗跪在人群中也跑了会神,因为圣旨他听不太懂,等他注意到前面有些动静时抬头,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们这边也有些嘀咕说话声,刘戗心里一个震惊:宣圣旨呢,你们还敢说话。
不过刚才他好像听到许多福的名字,但好像又不是。
前面御史台的臣子们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看上台阶之上,除了宁武帝,还有穿着吉服的太子——东厂九千岁许小满义子,许多福。
真的是许多福。
众人震惊,动了动唇,突然发现大殿旁还有金吾卫守着,像是谁有异议尽管站出来,这是圣旨,圣旨已定不可妄议。
胡太傅已然跪懵了,第一次不顾规矩,想问问身边人,刚圣旨说的是多福?仲多福?是不是圣上还有一子也叫这名字。
台阶之上,许多福单膝跪地接旨。
“儿臣接旨。”
刘戗:卧槽,我好像听到大胖小子声音了,在上头。
胡太傅也听到了,还看到了,那个胖胖的脸——他有些跪不住,身体摇摇欲坠,许多福真的是圣上嫡子——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没睡醒做梦中。
满朝文武百官心中震撼哗然,一个个都没反应过来。
大总管赵二喜道:“诸位跪,迎储君。”
众人才清醒过来,胡太傅第一下没站起来,腿有点软,有些狼狈站起来,这次看清了,真的是许多福,穿着太子吉服——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诸位大臣行跪拜大礼。
百官尽管懵着,但身体行礼那是练了千百次了,丝毫不出差错,不管心中如何震荡,反正规矩行完了大礼。有人才发现许小满没在今日队伍之中站着。
后来有人提起来。
怕是许小满早都知道了,早起太极殿静候就没见人影。
自然了,好歹也是太子义父,哪里有子跪父的。
许小满以前算义父,如今论只能论君臣了,太子可是半君。
可谁让太子和圣上按父论,你朝圣上与太子理论去。
谁敢啊。
这事不了了之,只是众人心里明白,许小满这位九千岁可真是扎扎实实又坐实了,只手遮天,以后义子是皇帝,谁敢得罪。
孩子队伍里,刘戗站起来恍惚又跪下行礼,扭头朝旁边人问:“刚才,太子,咱们新太子许多福吗?”卧槽。
前排有的人快吓傻了。
“嘘嘘嘘,别妄议太子。”
刘戗跪完起来,扭头看高彬,一看顿时乐呵了,这家伙脸白的跟纸一样,腿都打摆子,此时也顾不上他的震惊,说:“你听见了没,许多福是新太子了。”
高彬差点摔了个跟头,结结实实脑袋嗑地咚的一声。
刘戗:爽了。
不过许多福怎么变太子了?
他看其他人,李昂周全严怀津都是震惊还有些茫然,好吧,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跟他一样。
大殿仪式还没完,刘戗小声哔哔两句也不能放肆找人聊天说话,只能跟着大部队走流程,圣上带着太子进太极殿祭祖,外臣要候着,等祭完祖,就能歇着吃席了。
到时候他得好好说说,许多福怎么就变成太子了,太恍惚吓人了。
被吓到的不光是许多福这些小伙伴朋友,前头的官员见圣上太子进了大殿内,这时寒风一吹,发现背脊都湿了,额头一片冷汗,有的跪在后面擦了擦,前排的不敢动,低头不知道想什么。
周大人站在中间靠前位置,一向规矩严肃的周大人这次真没忍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冷汗,他上次在家中骂许多福——
一想到这儿,周大人肝胆俱裂,不知道儿子向许多福说没说,应当是没说吧?他骂许多福什么来着?太监义子不上进?不可与之为伍?
!!!
不敢想下去了。
太极殿内。
仲珵与儿子一前一后站着。
“给太祖磕三个头就好了。”宁武帝说。
新上任小太子多福跪在蒲团之上,看向正中间高位最大的灵牌,扫了一眼,没有见到仲谋开的,于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仲珵摸摸崽的头,触手冰凉,那是太子金玉发冠。
“沉不沉?”
“沉。”许多福点头,又说:“但是我好开心,我一会出去要吓唬人了。”他想了一晚上!
仲珵不由笑了起来,说:“出息。”但多福这小神情和小满一模一样,当即心里一片柔软,这是他和小满的孩子,以后继承大统。
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好孩子。”宁武帝夸赞。
许多福:俩爹对他滤镜真的超厚。
好幸福哦~
作者有话说:
多崽:孤是小太子了!【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