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与楚青川的立场,只能是对立

看着许晚辞在阳光下愈发苍白透明的面色,不少尊者眉梢微挑,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

等到冷静下来后,他们终于可以有时间回忆太清宗众人口中言语:

这个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旧?

即使知道太清宗不会无的放矢,即使江泽和顾云绮已经验证了因果的说法,可是想起百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众人依旧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瞬。

那般强大淡漠,万物皆不入眼的清衍仙尊,真的会与一个人……纠缠如此之深么?

还只是一个元婴弟子……

可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尊者皱眉移开了视线:

他们绝大多数人对许晚辞只有一面之缘,根本不知晓她与仙尊关系到底如何,又有怎样的过去。

可获得无相神石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祈愿。

让仙尊……醒来。

这样的至宝,被她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她身上,又维系着仙尊那样重的因果。

她与仙尊的关系,大抵比他们猜得还要重上几分。

在惋惜无相神石之余,不少尊者心中倏地生出一丝隐晦的嫉妒:

百年前,他们身为渡劫尊者,也只能匍匐在仙尊的脚下;

百年后,仙尊已逝,却偏偏留下了一个许晚辞,一个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赌上性命的许晚辞。

放眼整个修仙界,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这般厚重的情谊?

若是有一日,他们意外陨落,怕是只有相近之人会掉上几滴眼泪,其余宗门世家大概都只会在背后窃喜。

哪怕是同宗之人,最多也只会悼念两句,时间一久,或许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存在。

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同如今的许晚辞一般,将一个已逝之人铭记于心,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他复活。

想到这里,有尊者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以身祭天的仙尊,根本没有复生的希望。

早在祭天的那一刻,他的神魂躯壳就都已经融入了天地的漏洞之中,化为万物润泽万物。

不然,无相神石也不可能在听到许晚辞祈愿后,直接碎裂,化为乌有。

他们敬重仙尊,却也不会希望仙尊真的醒来。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心中移开百年的巨石,再次压回来。

另一旁,宁孟澜看着许晚辞跪坐在那里,神情倦怠的模样,手中收回阵法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一瞬。

这一次,许晚辞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得到了无相神石,又顶着无数人的诱惑与震怒,使用了神石。

修仙界几乎所有的尊者都出现在了这里,许晚辞不过是一个元婴修士,但凡有一步产生差错,就算是太清宗拼尽全力,也救不了她。

这样的艰难险阻,可最后的结果……

蕴含天道之力,能让人得偿所愿的无相神石,在她许下愿望的那一刻,被毁。

这已经是修仙界的顶级至宝,数千年来只出现过一次的至宝。

若是连无相神石都不行,那许晚辞会怎么想?

会……放弃么?

他想起许晚辞曾经知晓仙尊神魂俱消,再无复生可能的模样,眉头微皱:

只是放弃倒也还好。

怕的是她在放弃复活仙尊的同时,也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此番过后,太清宗大抵要修养甚久才能恢复,在这段时间内,许晚辞若是无求生之意后再遇危机……怕是他也力不从心,无法制止。

宁孟澜扫了一眼胸口的伤势,皱眉服下一粒丹药,感受着伤势愈合,身上也没有血腥气后,缓步来到了许晚辞身前。

他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将所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

他俯下身,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晚辞,你身上伤势如何?”

许晚辞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终于放下了自己捧在身前的掌心,她缓缓握紧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她低着头,尝试了许久,唇角却扬不起丝毫的弧度。

她只能抿着唇,声音平静的近乎淡漠:

“宗主,我无事。”

“我……很好。”

不过只是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罢了。

宁孟澜听着她的回复,心中满是叹息。

哪怕是许晚辞曾经伤及神魂,他也只从她口中得到了‘无事’二字。

他感受了一下她周身的灵气,虽然亏空严重,但运行却没有太过生涩,想来应该没有上古战场之后受的伤重。

就在他想要继续开口时,蓦的看到了她手上的火痕。

那清晰的、鲜红的、层层叠叠的被千寂焰烧灼后的火痕。

他目光一怔:

最开始与许晚辞争抢无相神石的人是——

楚青川。

就在宁孟澜沉默的这一瞬间,平阳宗太上长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唏嘘,他一脸担忧地开口:

“此等伤势耽误不得,我看宁宗主怕是要忙着安顿太清宗众位长老。”

“许道友不若先来我平阳宗小憩,平阳宗灵宝众多,定能助你修复身上伤势。”

听到他的声音,宁孟澜猛地回过神。

他转过头,皮笑肉不笑道:

“尊者多虑了,不管晚辞身上伤势多重,太清宗都会倾尽一切救治,就不劳平阳宗费心了。”

平阳宗太上长老显然也不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太清宗同意,他笑眯眯道:

“如此甚好。”

“等过两日,我再带着灵宝登门拜访,宁宗主可不要推辞。”

“怎么会?”宁孟澜笑得客气,“到时太清宗必扫榻相迎。”

紧接着,数位尊者也表达了拜访之意,他一一应下。

等到所有宗门世家都离开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太清宗几位长老也调息完毕,众人一同坐上了飞回宗门的飞舟。

玉极飞舟之上。

二长老探查了一遍许晚辞身上伤势,终于松了一口气:

“伤势虽重,但都未曾伤及神识与丹田,服下丹药后休养几日,应该就能恢复。”

这时,从上飞舟后就一直低着头的许晚辞指尖微动,随即抬起头,对着二长老微微扬起了唇角:

“此行,多谢宗主与众位长老。”

若不是太清宗众人,她根本不可能有那一线生机。

二长老看着她唇角那一丝勉强而疲惫的微笑,将叹息压在了心底:

“你是我太清宗弟子,既无过错,宗门不可能看你身处危险之中却置之不理。”

二长老身侧的三长老也紧跟着道:

“晚辞,若不是你,我说不定还要困在渡劫初期多久,今日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罢了,算不得什么。”

“远比不上你对我的帮助。”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道:

“况且也不止是太清宗,此次也多亏了江泽和极云尊者。”

“若不是他们……”

听到这里,宁孟澜想起当时的场景,声音带着一丝感激:

“也不知墨泽少尊能否成功渡过渡劫雷劫。”

许晚辞听到他的话后,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的危机,甚至比她刚来修仙界时还要凶险数倍。

几十位渡劫尊者,只要无相神石还在她手中,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哪怕她不顾人设,想要送出无相神石,也会被其他觊觎无相神石的尊者撕碎。

即使无相神石已毁,她能从中活下来的概率,也很低。

幸好。

气运虽没有善待她,却也终究没有堵死她所有的生路。

想起在防护法阵中听到的江泽的声音,她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

江家有一处秘境,在秘境中渡劫,比在外界渡劫成功的概率多出一倍。

可重伤之下渡劫,即使有秘境存在,怕也是九死一生。

许晚辞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原著中,楚青川晋升渡劫之时,也被江家放入了秘境。

他用自己的气运找到了维持秘境的至宝,将它吸得一干二净,最终,他成功晋升渡劫,江家的秘境却也自此荒废。

在秘境荒废的那一刻,他还不忘取走秘境至宝的伴生灵植。

江家纵然愤怒,可在楚青川身上投入了这么多,又眼见他成为了渡劫尊者,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这也是江家没落的开端。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江家应该无人知晓秘境至宝的所在,至宝不能动,但是它的伴生灵植却刚好适合重伤的江泽。

她并未遮掩自己的动作,指尖灵气一动,一道通讯符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还有季妄。

她并未厚此薄彼,也给季妄发了一道通讯符。

做完这一切后,她没有在意周围的视线,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另一旁,江泽在进入秘境之前,若有所感地停下了脚步。

下一瞬,一道通讯符静静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感受着通讯符上那熟悉的灵气,他怔愣了一瞬,在反应过来前,手就下意识接住了通讯符。

看着上面的文字,他抿着唇,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杀伐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就连周围寒气似乎都有回暖的趋势。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太清宗所在的方向,随即指尖一动,本应该消散的通讯符被他用灵力护住,分毫无损。

在江家家主焦急不已的目光中,江泽终于转过身,平静地走入了秘境。

另一边,无极宗的飞舟上。

季妄面无表情地往口中塞了一粒丹药,根本没有在意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劲装。

他感受前方无极宗长老时不时扫过的视线,抬起头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

“三长老放心,此行结束后,我就会去堕魔之地,取得屠灵果,赠予诸位长老。”

三长老闻言面色赧然,同为无极宗长老,即使与季妄关系算不上好,他也不想他出事:

“当时只是情况紧急,季长老还是以身体为重。”

“届时赠我几瓶好酒也就罢了,至于屠灵果,就算了。”

季妄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固执道:

“本尊从不食言。”

就在这时,一道通讯符悄然而至,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眼中带着强忍的惊喜,动作略显焦急的接过了通讯符。

看到上面的文字后,他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平,目光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

太过明显的回报,太过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方式,让他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他真的只是想帮她,仅此而已。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长老,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

“三长老放心,此行……”

“我不会受伤。”

*

太清宗。

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面色平静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

她静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许久之后,才缓缓闭上双眼:

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无相神石与她失之交臂一事,依旧让她感到了一丝挫败。

那是她晋升大乘的最快方法,足以让她跨越数百年修炼时间的至宝。

只差一步,她就拥有了更多护住自己的可能。

只差一步啊。

算了。

许晚辞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本以为无相神石被毁,她可能也会遭受重创,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有第二个方法。

没有想到她居然并未因此受伤,身上的伤势也都是在无相神石被毁前所伤。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那日她身上稍显温暖的阳光,她睫毛微动:

总归在那一日,她已经把无相神石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她让修仙界几乎所有高层修士,都相信了她与仙尊之事,这下,她就不必再担心她的谎言被戳穿。

况且,楚青川也没有得到无相神石。

从他用千丹焰融化掉那方小天地开始,他们之间的立场,就只能是对立。

从无相神石被毁的那一刻起,原著所有的时间线,彻底被打乱。

以修仙界的天道之力,大抵也不足以支撑第二个无相神石的出现。

如此,她与楚青川也算是站在了同一起点之上。

在回太清宗的路上,她把许多原著中机缘的所在都散布了出去。

她告诉了江泽江家秘境中至宝的所在,想来楚青川便不能同原著中一般,将江家秘境吸干。

至于堕魔之地的屠灵果,有她的提醒,想来季妄也能安全得到。

还有那条被楚青川吸走了一半,另一半献给了太清宗的灵脉,她也把它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太清宗众人。

这样一看,楚青川未来的灵宝,大都已经落入了他人手中。

总归时间有限,还有天道气运的限制,她也不太可能得到这些至宝,还不如让它们早日去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没有原著的提示,剩下的路,只能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只是她太累了。

许晚辞一只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三叶莲,目光久久未动。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传来。

她回过神,侧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看到谢听白的身影后,她站起身,声音平静:

“七长老。”

谢听白看着许晚辞身上即使极力掩饰,依旧透骨三分的疲惫,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随即,他唇角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弧度,声音温润自然:

“看来今天晚辞身上的伤势好了不少。”

许晚辞轻轻摇头:

“本就伤势不重,休养几天就已无大碍。”

“不知几位长老伤势如何?”

谢听白走到暗玉桌旁,示意她坐下,然后闲适地为她倒了一杯药茶:

“几位长老只是灵力使用过度,回宗的当天,伤势基本就已痊愈。”

“今日宗主与长老们都在忙着灵脉之事,怕是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状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你才是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一个。”

谢听白把药茶推到她的面前,也坐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不过好在这一次,晚辞没有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问可不可以继续修炼。”

“比起之前,也算是有所进益。”

听到他的话,许晚辞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扬起了一个疏离的微笑,轻轻道:

“七长老说笑了。”

谢听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他把一瓶丹药放在了她的身前:

“明日我便要去元灵秘境,去寻那一滴破妄水。”

“若是顺利,想必不日便能归来。”

他扬了扬手中丹药,声音温柔:“这是每日的丹药,晚辞不要忘了。”

许晚辞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储物袋中的天灵丹递到了谢听白身前:

“七长老,如今无相神石一事已经了结,我也平安归来。”

“多谢七长老的这粒天灵丹,如今我也已经没有用它的机会。”她对着谢听白认真道,“此物珍贵,今日物归原主,请七长老收下。”

谢听白看着这粒天灵丹,眼中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自嘲一般的无奈,再抬起头时,他目光温润:

“晚辞几日前告诉了我机缘所在,如今又把天灵丹还了回来……”

“这般关系渡劫机缘的因果,到那时即使得到了破妄水,我怕也不敢轻易使用。”

他轻笑着把天灵丹推了回去:

“若是我归来之时依旧是大乘,到时晚辞不说,我也会把天灵丹抢回来。”

“这几日,就劳烦晚辞替我保管。”

谢听白抬起头,轻笑着道:

“如何?”

许晚辞看了一眼天灵丹,声音淡然:

“那晚辞就静候七长老归来。”

*

归元殿中,三长老依照许晚辞的提示,耗时数个时辰,终于找到了灵脉所在。

他们没有想到,太清宗管辖范围内,竟会有那样一座灵气充裕的灵脉。

一个宗门的强大,不仅需要无数强者,更需要灵石的支撑。

一个宗门富裕与否,很大程度上关乎着宗门的未来。

有这条灵脉,可保太清宗百年无忧。

宁孟澜看着灵脉所在的位置,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长落之原?”

他若是没有记错,楚青川从元婴一跃到化神之前,所去的位置,就是长落之原。

只是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这几日他太过忙碌,以至于心神浮动。

太清宗几位长老一同才堪堪确定了灵脉所在,楚青川修为不过化神,就算气运滔天,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找到灵脉。

想到这里,他一挥衣袖道:

“看来这个灵脉之中,应该有灵兽守护,灵兽等级也绝不会低。”

想来稳重的大长老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激动:

“最多两日,我便能将修为丹田调整至最好的状态,到那时,我与二长老三长老一同前去。”

宁孟澜拱了拱手:“那就劳烦诸位长老了。”

就在这时,他看向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五长老,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五长老……觉得此行如何?”

五长老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脸茫然道:“宗主方才说什么?”

宁孟澜依旧平和:“五长老觉得此行会顺利么?”

五长老又是如梦初醒的表情:“宗主刚才说了什么吗?”

宁孟澜再次重复:“五长老可否为此行卜上一卦?”

五长老茫然地看着他:“宗主是在说话么?”

宁孟澜妥协道:“五长老好好休息。”

五长老耳目霎时清明了起来,他站起身,动作灵敏地拱了拱手:“多谢宗主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