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别叫！我们是警察，来帮助你们的。”
几道簇拥过来的身影，小声摆手示意地上的人安静下来。
结果不但没有让尖叫的人停止，反而地上其他的学生也跟着接二连三的醒了过来。
郑一轩不知道挨了谁一脚，正好踢在他腰间，让他像只猴似的嗷的一声醒了。
他原本躺着的位置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内，睁开眼睛看清眼前莫名其妙的画面后，撒开两条腿就开始奔跑。
奔跑过程中，还不忘拉上13256跟13236。
三个人从房间内冲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还踩到了不少其他的同学。
众人接二连三的清醒。
吵杂的尖叫声救命声，从窗外接连不断的传来。
林瑶跟郑源一起站在窗前，低着头看着下方发生的事情。
“孩子们都醒了。”
郑源看到这一幕，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学生们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真是太好了。
“在这所学校内的学生，每一个人都是被他们的家长送进来的，那些家长有些希望他们死，有些希望他们消失，我这个戒网瘾的学校只是收费按照家长的吩咐做事情，如果我有罪的话，那些想要丢弃自己的子女，让自己的子女消失的家长呢？”
林瑶站在窗前，扭头看向远处摆放着的手机，距离太远她看不到那弹幕跟评论区的内容，“之前我发过视频，我可以证明自己收到的那些来自家长的短信内容，每一条的真实性。”
“一手交钱一手办事，我犯罪了我承认，那些家长的罪有谁来定呢。”
直播间内，原本正在看热闹的观众们，不少人都想起了她之前发表的作品。
那两个作品内，学生跟家长之间的短信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不少人都回想起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会在这里想知道一个下药准备毒杀全校的校长，在这里发什么大疯。
楼下的喧闹伴随着一些学生的清醒，很快引来更多的事端。
“死人啦！死人啦！”
有几名躺在地上，明显气息微弱的身影被学生们发现。
有人在喊警方赶过来之前，站立在那里的几名学生互看了彼此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动了手。
原本还剩下一口气的人，当救护人员赶到时，地上的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几个学生或坐或站的在附近，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紧张又害怕的神色。
“大家都别怕，先跟警察叔叔离开这里，有人身体不舒服或者受伤的吗？把右手举起来。”
现场有人将手举起来，每一个学生都被人带出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教官也被警方去查探他的情况。
。
楼上，林瑶在窗前戴上了手铐，“我本来想过真的杀一批人，让大众知道戒网瘾学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还好你没有这样做。”郑源不敢想那样做出来后，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因为我不是警察，他们的罪行应该有警方有法院来决定，我没有私自惩罚别人的权利。”
晋江市的半年学习时间内，林瑶从那个讨厌她的秦时关身上也学到了一点点东西。
再讨厌，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应该将自己变成跟犯罪者同一个阵营。
“我甚至还想过很多激烈的犯罪场景，想要让那些放弃孩子的父母们，深深记住这个教训。”
直播镜头内，说着这句话的正苗梦之翼校长，双手戴着手铐离开这里之前，看向那摆放着手机的方向，嗤笑出声，“可我准备动手时，想到一个无解的问题。”
“一个不被父母所喜的孩子，就算她真的死在这家学校内，或者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对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而言，是一件好事才对吧。”
既然孩子是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存在，那就让孩子一直活着吧。
活着成为他们无法摆脱的存在，成为他们永远的心病。
林瑶离开顶层，踏出那栋楼时看到门外一辆接着一辆的救护车旁边，那些三五成群抱团的学生们。
路灯下，那一张张昏暗不明的脸庞统一看向她的方向。
“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13213站在大树底下，悄悄问自己的同伴。
“是回到新的战场。”
13256站在他旁边，悄无声息的将原本放在口袋内的手机，顺着墙角的碎砖塞进去。
手机内，那条发给大众观看的视频原件，全校所有学生都看过了一遍。
每一个人，都从这里收获了他们一直等待的，来自父母的短信还有希望。
“其实，我不讨厌有一个弟弟。”郑一轩站在那里，目送着正苗梦之翼校长被人押送上车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新的战场啊，我也还是个孩子呢。”
正苗梦之翼的校长投毒案件引起的舆论风暴，还有话题度是任何媒体想要压都压不住的存在。
正苗梦之翼十年内，所有曾经在那里上过学的学生，那些不顾孩子的意愿，强行将孩子送到那学校内的家长，一时之间人人喊打。
“丧尽天良！怎么能够把孩子送到那地方去呢！”
“就是啊，他家大儿子长得可喜庆了，每次在路上见到还会嘴甜的叫阿姨好呢。”
“那孩子也不胖啊，而且能吃是福，我都不知道多发愁自家小子不爱吃东西。”
几个坐在路边闲聊的阿姨，余光瞥见那低着头从门口匆忙路过的女人。
个个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那孩子前几天被警方送了回来，听说整个人都瘦的跟麻杆似的。”
“可怜的孩子，亲爹妈跟后爹后妈似的，而且你们不知道吧？我听我家婆说那姓郑的爹，以前就是一个超级大胖子，据说是他家遗传基因。”
几个人一听，眉头皱的能够夹死蚊子，“那不就是遗传基因不好嘛，这怎么能够怪孩子身上呢，我还听说郑一轩他爸，上学那会子成绩从来没脱离过倒数，根上就不好，还想让儿子考出好成绩，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就是就是，太黑心肝了！都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什么货色！”
相似的话题到处都是，正苗梦之翼集体中毒事件当中，有三名教官中毒太深没来得及及时救助而死，还有书数名教官因为中了多种毒素，抢救的太晚导致现在人还在医院当中。
至于他们到底中了哪些毒素，正苗梦之翼的校长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大量药物。
至今还在调查中，与此同时正苗学院十年内意外死亡的学生名单超过三十人这件事情，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还有无数从那家学院内离开的学生，后期直接被关在精神病院内度过余生。
林瑶在审讯室内熬了一夜，全程配合态度极高，所有的犯罪事实她都承认。
让她签字她就签字，让她按手印她就按手印。
审讯室内没有窗户，没有阳光。
林瑶通过墙上的时钟，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溜走，当时针转向早上六点时，她放下手中柔软的一次性茶杯，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眶。
“我有点累了，需要休息五分钟再继续。”
因为她的态度良好，被逮捕后一切的行为都配合度高，因此这个提议很快就获得了同意。
林瑶坐在那里闭上了双眼，很快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仰面躺在自己床上的人，只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熟悉的环境，就不管不顾的重新闭上眼睛接着睡了过去。
一旁的闻洛城原本正无声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隐约感应到一旁的人醒了过来。
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躺在床上的人又睡了过去。
闻洛城：“……”
。
林瑶离开后，正苗梦之翼的校长在十五分钟后，被警方叫醒，一睁开眼睛的人就开始发疯。
并且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口供，可惜那些东西连同证据还有账款，都不是他想推翻就能够推翻的存在。
不管他如何狡辩，那天晚上他亲自发出去的视频是从他手机从他电脑内发现的，包括他用学校的账号在那里 直播自己的恶行行为。
都将成为未来定罪的关键。
林瑶这一觉睡到上午才醒过来，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人睁开眼睛后，抬手摸索着去找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没找到，却摸到了一张柔软的脸。
“先等我五分钟。”
闻洛城将脸上的那只手挪开，站起身离开卧室。
三分钟后，一杯从微波炉内拿出来的热牛奶被塞进了刚起床的林瑶手中。
五分钟后，熬了一夜的鸡汤连同热包子被人放在桌子上。
林瑶坐在餐桌前，一口气喝完那杯牛奶后又吃了三个包子，等肚子没那么严重的饥饿之后，才有空跟对方讲自己这一次去的世界。
“你没有杀人，将不满发泄在那些学生身上或者家长身上都做的很好。”
“但是我会很不爽！”
林瑶实话实说，这案件被她闹的雷声大雨点小，听起来很吓唬人，实际根本没有做出多少有用的事情来。
闻洛城坐在她旁边，正在按照她说的去搜索十年前的正苗梦之翼的案件。
“你给那些人下了什么毒？为什么学生会没有事情，几名教官却出了事情？”
“不会吧，我都用的同一种。”
林瑶听到这一点，比他还要惊讶，将手机拿过来查看当时的新闻报道。
看到有教官死亡，跟中毒引起的残疾时，林瑶怔了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些药，除了她有之外，还有一部分她留给了13299她们。
如果是那些人，借此机会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学生的教官的话。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可能是本身有暗疾之类的吧，那个药好医生说不会致命的。”
林瑶将手机还给对方，没有说出心底的猜想。
闻洛城继续查看当年的案件详细报道，看完所有内容后他将手机合上。
“有变化的，你做的并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因为你当年的行为让很多人意识到了戒网瘾学校的危害性，如今这类学校虽然还没有彻底杜绝，但是也没有上一次我们搜索时那样的数量庞大。”
“而且针对学校内的报警，我们也做了多种政策改变，真的有严重疾病的学生他们会被送到特殊教育学校，而不是被关进这类惩罚类型的学院内。”
闻洛城看向一旁正在吃饭的人，“你拯救了很多人，让她们避免被送入这样的场所，也让很多家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错误，你很棒。”
林瑶被他一本正经的夸赞夸的都要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表面上装作理所当然的态度，心底则是在想那些曾经的记忆内。
好像以前的手段偏激了一点点。
白天闻洛城去上班的时候，林瑶一个人窝在家里将有关当年的报道重新看了好几遍。
一直到下午时，林瑶才出门。
独自走在街上的人，经过一个路口时，林瑶余光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站立在那里，看着马路上一名身穿交警制服，剪着很短头发的女生，超飒的站在路边指挥交通。
“竟然变交警了。”林瑶站在绿灯下方，注视着13256的身影，看着对方在大太阳下面，精神抖擞的指挥着交通。
有一辆车停的不太及时，车头已经开过去，13256一个眼神看过去，很快迈着步伐走向那里。
林瑶站的近，能够听到13256那特有的语气腔调。
“驾驶证，眼睛多少度了？”
那语气听起来，能够看的出来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阴阳怪气的怼每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份工作，一年能够收到多少个投诉。
不过林瑶离开那个路口的时候，又真心的觉得穿着制服的样子格外的好看，比在河边洗男女老少的衣服好看一千倍。
林瑶后来又去了一趟黑狗的墓地。
那里跟往常没有任何的变化，独自站在墓碑前的人无法从记忆中获取到新的信息。
“为什么，你没有改变呢。”
明明，她已经提醒过对方，不要试图去拯救那个跟自己相似的人。
可黑狗还是死了。
林瑶从这块墓碑前离开时，转头换了一块地盘。
她在林家父子二人的墓碑前停下来，看着上方两个人的死亡时间。
前后只相差几天的时间，跟她那半残的记忆内的画面，应该说是一致的才对。
可林瑶回想刚才黑狗死亡的时间，她再看向林化那墓碑上的时间。
“不一样了。”
墓碑上，林化的死亡时间跟黑狗误差了六天。
六天，她的记忆内这两个人，明明是同一天出的事情。
“闻洛城，你能帮我查一点有关林化死亡记录吗？”
“林化？你的记忆又有新的吗？”
电话那头的人，还以为她是想出了什么新的记忆。
“不算是，只是想问问你，我不知道是我的记忆问题，还是哪里真的改变了。”
这细微的变化，让林瑶在夏天却莫名的感觉后背发凉。
现在不年不节的，整个墓园内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林瑶站在林化的墓碑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一排排的灰色墓碑排列整齐，后方是在风中轻轻摇摆的树木。
除此之外，什么人都没有。
刚才那道仿佛有人在打量她的目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林瑶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闻洛城发过来的有关林化死亡相关的档案。
“枪杀。”
死亡的原因是一致的，甚至地点都是一致，在黑狗的健身房楼下。
帮派内斗，无辜死亡。
从死亡证明上来看，林化的死亡没有任何的疑点。
可林瑶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她给忽略了。
她仔细的去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太对，一直到晚上闻洛城提着晚饭来敲门。
林瑶还是没有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人已经死了，一些还没有解开的谜底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你有那一天的画面吗？”
林瑶咬着筷子问闻洛城，“林化死的那一天，我的记忆内你也在现场，你应该也看到了他的死亡，你还记得黑狗吗？”
闻洛城仔细想了想，数秒后他看向林瑶的眼神，欲言又止。
“说。”
“我没有这段记忆，你确定你看到了林化在我面前死亡的吗？”
闻洛城刚才认真的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这段记忆。
坐在他对面的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真的不对了。”
“我明天回局内再查一遍当年的事情，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闻洛城的安慰并没有让林瑶彻底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看到了林化，对方站在黑狗的健身房楼下正在跟她说着话。
下一秒子弹从远处飞过来，击中林化，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她睫毛尾端，视线一片血红中她看到人群当中，还有一个林化站立在那里。
正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发现她视线看过来时，林瑶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张开口，无声的冲着她道，“妹妹，好久不见了。”
“嘀嘀嘀！！！”
放在床头的闹钟忽然响起，平躺在那里原本熟睡的人猛然惊醒。
林瑶从黑暗中坐起，等双眼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时这才抬手将闹钟关掉。
再打开床头的开关。
灯光亮起，林瑶低着头看着自己全是汗水的双手，想起了一件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远在百里之外的宋兼语，半夜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外市的咨询电话。
“宋师傅，你有在回到过去的时候，见过另外一个自己吗？”
宋兼语半夜被电话吵醒，此刻一手打着哈欠一手握着手机，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回答了她。
“当然见过啊，你在门后面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曾经跟小时候的自己，在同一张饭桌上吃过饭呢，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干的这种事情。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三秒钟后，问了他一个新的问题，“那如果在门后面，那个年少的我杀死现在的我的话，我现在是不是还会活着？”
上一秒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宋兼语，下一秒就瞬间彻底清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嗓音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杀了你自己？”
小朋友以前是有多猛啊！竟然能够干出这样的大事。
林瑶摇摇头，她站在阳台前往外面看过去，此刻是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除了那一排排的路灯之外再无一人。
“杀了自己的人，不是我。”
她只是想了起来，一直被她忽略掉的一件事情。
甚至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林瑶反复问过自己无数次，她当时怎么会犯那么明显的错误。
那个时刻，就仿佛老天有意不让她去往这方面去想。
“谁？需要帮忙吗？”
林瑶再次摇头，想起对方看不到后她开口拒绝了对方的帮助，“暂时不用帮忙，今晚打扰了你休息，对不起。”
“跟我不用说对不起，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啊。”
两个人在电话内寒暄了五分钟，这才将电话挂断。
半小时后，隔壁闻洛城在睡梦中听到了敲门声。
他起身出去开门，看到了门外抱着枕头穿着睡衣站立的邻居。
“这是什么意思？”
闻洛城让开位置，一边将人请进来，一边好奇她今晚这是什么意思。
“做了一个噩梦，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
“我白天还要上班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林瑶抱着枕头走进来，直奔沙发的位置，“你可以睡，我自己看一会电视也行。”
数秒后，闻洛城从卧室内拿出毛毯递给窝在沙发上的人，“说吧，想聊什么。”
“你白天上班的时候，能不能把林化跟黑狗的死亡证明还有死亡当天的记录都给我查一遍，最好有他们当天死亡的照片或者现场照片。”
“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闻洛城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要这些。
林瑶抱紧怀里的毛毯，默默点点头，“我想知道那一周的差距，是谁造成的。现在躲在暗处的人又是哪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