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谢时去不想瞒着她。
“是,我来找一个人。”
原本这不是他的任务,但是朋友临时有事来求他,因此谢时去接了这份工作。
他要在医院内找一个人。
拿着手中这些虚假的传单,走进每一间病房内将每一张脸都拍下来。
林瑶捏着那枚小巧的摄像头,冲着他扬起嘴角笑道,“别找了,这人估计是冲着我来的,你的任务是什么?确认身份后来抓我?还是要伤害我?”
谢时去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对象是她,他下意识的跟她保证,“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我会当做今天没看到你。”
说完,谢时去视线扫过她那只只能坐轮椅的腿,“是下任务的人伤的你?”
“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吗?”
林瑶正在计划推着轮椅外出,正好遇到他想着跟他多聊聊。
“没有,我这几天都在休假中。”
谢时去的工作跟寻常人不同,他也不用每天都去偷别人的物品。
“跟我一起下楼吹吹风?”
林瑶邀请他。
“好。”
谢时去关掉了正在运转中的摄像头,直接扔进医院的垃圾桶内,随后推着林瑶的轮椅带着人去了住院部的一楼花园处。
俩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上,林瑶仰头看着院子内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感受着清风吹在脸上的滋味。
住在病房内太久,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憋坏了。
“姐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谢时去背对着她,用手机联系上同伴,让他们今天不用再等待自己,他晚点会自己离开。
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谢时去转过身去半蹲在轮椅前,好奇林瑶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如今的他,跟十几年前的少年早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猜的。”林瑶怎么会告诉他,自己先在一周目见过他成年人的模样,随后才看到他的小时候呢。
时隔多年,谢时去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再见她一面,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
而且,他半蹲在地上,仰着头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女生,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跟记忆中长得一模一样,好像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姐姐,你想听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很想将这些年的经历,都讲给对方听。
林瑶抬手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别蹲着了,坐下来再聊。
等闻洛城下班过来时,他提着今天请饭店准备的煲汤,推开病房门却在里面没看到人。
房间内被人收拾的焕然一新,床单被褥那些通通都换上了新的,铺的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那里。
床边也摆放着医院免费使用的凉拖鞋。
闻洛城站在这个仿佛没住过人的病房门口,一颗心直线往下沉入湖底。
已经是第几次了,这个人走的时候从来都不跟他打招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下一次什么时候还能够再见面,完全是个未知数。
闻洛城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煲汤,失落的从七楼离开了。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闻洛城从那里走出去,正要离开时他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园角落处,正在跟别人说笑中的林瑶。
有一个气质跟外型都很出色的青年,距离林瑶极近的揉着她的头发。
坐在轮椅上的人不但没有反感,反而笑着任由对方这样做了。
小花园内,谢时去揉了一把那柔软的发丝,冰凉顺滑的手感让他想要多停留几秒,却还是克制的放下手掌。
“这个长度好像是有点长了,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就把工具带过来。”
俩个人从小时候的话题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到了剪头发上去。
谢时去说他曾经为了一个任务,去了理发店当了三个月的学徒。
“学徒的工作是什么?帮别人洗头?”
林瑶用如今能够动弹的右手,薅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这个头发,你能剪吗?”
谢时去就上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你想剪成什么样的造型?是想烫还是染发?”
“剪短一点就行了。”
林瑶第一次穿越浴室之门时,还是长头发,后面为了行动跟打架时长发不再成为她的累赘,这才将头发剪成了短发。
没想到头发变短后,新的问题也跟着出现。
这些头发长得太快,每个月都要去理发店修剪,不然它就变得不长不短的碍事。
“明天上午我可以过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谢时去问她时间安排。
坐在轮椅上的人指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够去哪?24小时人都在住院部哪都去不了,你只要不在半夜跟早上七点医生查房的时间过来,我都欢迎。”
谢时去笑了,临走前张开双臂看向她,“姐姐,走之前可以抱抱你吗?”
林瑶抬起手臂,站在树荫下的人看到弯腰拥抱住她,“能够再见到姐姐,真的是太好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跟林瑶已经相隔十几年都没有再见过面。
可在林瑶的眼里,半年前才见过他几次。
俩人的拥抱一触即离,谢时去松开环抱她的手臂,重新站直身躯询问对方,“需要我再将你推到楼上房间吗?”
“不用,你走了正好我锻炼锻炼手掌,快走吧明天见。”
就算没有他出现,林瑶之前也是打算一个人下楼。
谢时去没有强求,摆摆手跟她告别后走了。
留下林瑶一个人坐在小花园内,自己用双手推着轮椅往回走。
从小花园内出来,林瑶在电梯旁又看到一个熟人。
她视线落在对方手里提着的外卖上,眼前一亮转动着轮椅的轮子,‘嗖嗖’飞快冲到他面前。
“今天吃什么?怎么没上楼站这里?”
闻洛城将手里提着的外卖递给她,“你想吃的小炒牛肉跟耦合还有乌鸡汤。”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我刚才上过楼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又消失不见了。”
林瑶将属于自己的外卖接过来,冲着他扬起如今已经能够活动的右手,心情非常雀跃,“今天医生帮我拆掉了右手上的纱布,手掌能动了我就想着到处走走,正好在这里遇到了朋友。”
朋友。
闻洛城已经看到了。
他想到林瑶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语。
“你不是说你的朋友只有于欣欣还有我吗?刚才那个人难道就是于欣欣?”
“噗!”
林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惊人之语,震惊的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这里就是医院,要不然你去眼科挂个号?”
“去年单位体检,我眼睛视力5.0,绝对没有近视。”
对此,林瑶深表怀疑,她按亮电梯开关表示,“也许今年就近视呢?”
“所以刚才那位朋友,不是于欣欣?”
坐在轮椅上的快速摇头,“他叫谢时去,不叫于欣欣。”
“谢时去。”
闻洛城将这三个字反复在口中默念,完全陌生的姓名跟长相。
“解释起来有点长,说朋友吧好像也有点勉强,我在他小时候救过他一次,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会记得我。”
电梯来了,闻洛城站在她轮椅后方帮忙将她推进电梯内。
“那你们是意外遇到?”
“是啊,他来住院部办事遇到我,正好我想下楼吹吹风所以就叫他一起聊天了。”
林瑶没多想,将今天她从谢时去那里得到的消息告知对方。
“一会我需要见一趟黑狗,谢时去以后会从林化那里再次接到有关杀我的任务,现在明明林化被黑狗控制当中,可今天谢时去却还是出现了。”
“那个人……谢时去他的职业是什么?为什么他跟林化还有关联?”
闻洛城从来没有主动去查询过林瑶的资料,她说过他们以后很快就会在真正的现实中相遇。
到时候他自然而然的会知道一切。
因此,闻洛城如今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对她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一个谜。
“他主职是小偷,兼职做一些同样违法的事情。”
一句话,把闻洛城搞的沉默,一直回到病房内关上门,某人才重新开口,“你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很危险。”
一个会接任务随时伤害她的人,还被她叫做朋友。
还有那位黑狗也是,嘴上说着将那个叫做林化的人看好,结果还是让他不知道从哪往外发消息,联系上谢时去。
“你就不危险啊。”林瑶反驳他的言论,对上闻洛城的双眼她淡定的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闻警官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超安全没有危险的那一种。”
“其他人,都只是跟我偶尔打交道,有危险的话也不会牵连到我。”
被人夸赞了,闻洛城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晚上黑狗接到电话赶过来为止。
得知被他关在健身房内的林化,竟然还联系到了其他人来查找林瑶的下落。
要不是今天来的人跟林瑶是认识的,黑狗简直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林姐你放心,我这就回去查,保证将那个敢背着我搞小东西的人抓出来,全凭你处置!”
黑狗拍着胸口跟她保证着。
“你的人怎么处理我不管,后天上午我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带着林化走,这俩天你把人给我看牢了。”
今天谢时去的出现,让林瑶意识到她已经在这里停留的太久。
腿上的伤也在很好的养伤中,林瑶打算带着林化一起回到现实当中。
“姐你放心,这俩天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我的健身房内离开。”
黑狗不但这样说了,还打电话叫了四个他最信任的兄弟现在就赶到医院来。
“既然对方已经查到了这里,为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林姐我再给你派几个人,走之前我保证你绝对的安全。”
林瑶想也不想的拒绝,可不管是黑狗甚至是闻洛城,都觉得这四个人是有必要的。
她的腿现在不方便行动,有那四个人的存在可以让众人安心,不至于一直惦记着她的危险。
林瑶拒绝不掉,只能同意了那四个人过来。
几名肌肉猛男很快就来到了医院内,他们也不进病房,就按照黑狗的吩咐在门外,在走廊内安静的待着。
房间内,闻洛城还没走,坐在床前给林瑶削苹果。
刚才林瑶跟黑狗之间的对话,他全程都听在耳朵内。
也知道对方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剩下了俩天。
林瑶还坐在轮椅上,正在捧着手机打游戏中。
房间内许久没有人说话声,只有她手机内音游的节奏声。
连续输了俩场音游游戏的人,感觉眼睛有些累的放下手机,下意识的看向病房内的另外一个人。
接着林瑶视线缓缓停留在那只逐渐变得迷你的苹果,欲言又止的提醒某个正在走神的人。
“闻洛城。”
闻洛城脑袋转向她,手中握着的水果刀还没停下动作。
“你手里的苹果,快要变成冬枣了。”
林瑶弯腰探身,将那枚可怜的苹果拿过来咬了一口。
原本手掌大的苹果,硬是被人削皮一路削到只剩下俩口果肉的地步。
“你在走神想什么呢?”林瑶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严勇又带着你们去查什么很复杂的案件吗?”
“没有,最近江津市一片和谐安宁,没什么大的复杂案件。”
闻洛城说的实话,这俩天最危险的案件是一起离婚案件。
男方被法院宣判离婚后,他不福气坚决不同意离婚,不但在法院门口对着前妻动手,甚至在法官下班时间抱着汽油瓶冲上去。
想要烧死法官,好在法院的保安还有警方赶到现场的速度够快,很快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得知不是因为工作压力,林瑶歪着头好奇看着他至今眉头还有些皱着的表情,“不是工作的话,那你刚才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谢时去。”
“???”林瑶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有种世界上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要想谢时去?”林瑶降低语气,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是怎么来的。
闻洛城闻言看了她一眼,默默将手里危险的水果刀先放在一旁柜子上,又拿起一枚橘子,一边剥一边解释道,“他今天有摸你的头发,还抱过你。”
林瑶眨眨眼,没懂这彼此之间的关联,“他说自己在理发店上班过三个月的时间,我就顺便跟他请教了怎么剪头发的事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碰到了我头发吧。”
“他还抱你了。”充满怨念的语气。
他甚至就连自己,也只跟林瑶短暂拥抱过一次。
闻洛城挂着脸,林瑶坐在轮椅上睁着黑眸安静无声的注视着眼前好像正在散发着酸味的某人。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叫我姐姐,我只是把他当成小朋友。”
“小朋友?”闻洛城想着他隔着几米之外,看到的那副画面。
林瑶还用力的点点头,“对啊,谢时去本来就是一个小朋友。”
那小孩当年在山洞内被铁链捆住的画面,她还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呢。
而且说是当年,其实对林瑶而言也就才过去半年的时间而已。
正在剥橘子的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的握住林瑶轮椅的边缘,手掌稍用力就将整个轮椅都拉到他面前。
俩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极致。
林瑶握着那只剩下最后一口的苹果,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上半身贴近她。
二人各自坐在椅子上,膝盖抵着膝盖的一瞬间,林瑶察觉到对方扶住她受伤的那条腿,防止撞到她。
“林瑶,你知道谢时去今年多少岁吗?”
林瑶认真想了数秒,估算着谢时去如今的年龄,“二十五?或者二十七左右?”
“他在你眼里都是弟弟的话,那我也是弟弟吗?”
身前的人不断靠近,近到彼此之间呼吸可闻,林瑶被困在轮椅跟后面的病床前,她抬头看向前方突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的人。
“林瑶。”
闻洛城捧着她的脸,视线落在她眼睛上,目光直接干脆的注视着她,“我不想当你的弟弟,也不会是你的弟弟。”
他父母都是独生子,闻洛城也从来没想过给自己多一个姐姐或者妹妹的选项。
“我没那么想。”林瑶从来没有想过把闻洛城也当做弟弟来看待。
眼前的人,双手张开捧着她的脸不断的凑近,近到林瑶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她再开口就会触碰到对方的唇瓣。
“我不会随便每天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也不会每天都给人准备饭菜,帮她购买私人衣物,帮她洗头听她讲那些冷笑话,帮她打赢游戏。”
闻洛城低头,看向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茫然,“就算是对朋友,我也不会这么做。”
这个回答让坐在轮椅上的人,下意识的张开口,“你不想做我朋友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只做你朋友。”
林瑶的鼻梁被人蹭了蹭,微张的唇瓣被人轻啄了一下,“看到谢时去抱着你,我非常不开心。”
他一直心心念念喜欢的人,过去了几年的时间都好像跟他没有任何的进展。
偏偏她的身边还围着各式各样的人,今晚在电梯间他看向那边小花园时。
5.0的视力看的非常清楚,那个叫做谢时去的家伙对林瑶,绝对不是抱着当弟弟的想法。
强烈的危机感让闻洛城不想再犹豫下去,俩天后林瑶又要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我想亲你,可以吗?”
“…………”
如果你说话时,往后退一步的话,林瑶还会暂且相信他是在等着自己的回应。
可说话的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已经小心翼翼又轻柔万分的贴上她的唇。
坐在轮椅上的人,一直清醒冷静的大脑好像有一秒的断链。
唇瓣被舔舐磨蹭的触感,陌生的让林瑶想推动轮椅做点什么。
握着电动轮椅开关的手掌,被人轻轻握住,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将她困在原地。
“…………”
她要收回之前说的话,她认识的人群当中的确都是一些危险份子,没有例外。
许久之后,林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一片的房间。
她睡不着。
抱着枕头的手指,戳着还有些肿胀的唇瓣,隐约仿佛还能够感受到另外一个人停留在这里的力道。
完蛋了。
林瑶将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开始想另外一件超级重要的事情。
等俩天后她回到现实当中,她要怎么面对另外一个闻洛城?
那家伙不会气炸了吧,自己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绝对没有故意将这份友情变质。
不知道在一年多前的浴室之门内,这位闻洛城怎么就突然变质了。
。
浴室之门外,还在川西出差的闻洛城,半夜突然从梦中醒过来。
躺在旅馆单人小床上的人,同样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方向。
脑海内全是刚才那个多出来的记忆。
闻洛城的拳头都握紧了,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进入浴室之门,他一定要拉住一年多年那个莽撞的自己。
“混蛋!”
好气,又有点羡慕。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陶石醒过来穿好衣服出门准备去敲门。
却看到隔壁的房间门开着,闻洛城人不在。
他去敲开严勇的房间门,叫醒了严勇后询问对方,“闻哥不知道去哪了,大清早不在房间内。”
严勇正在往自己身上穿衣服,顺手指着不远处的窗口,示意他自己看过去,“刚才就看到了,这小子大清早不睡觉在下面跑步呢!”
陶石大惊,跑到窗口前往下看了一眼,还真的是闻洛城。
身上只穿着黑色的单衣跟短裤,也不知道在下面跑了多少圈。
“卧槽,闻洛城疯了吗?这里几千海拔他突然跑步做什么?不累啊?”
他住在这里的几天时间内,爬山累下山累,做什么都累。
别说跑步了,现在让陶石用脚走上三百米,他都要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