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超酷的回答。
二丫望着前方那条漫长的小路，张了张口后选择了闭上嘴巴。
她相信就算自己再问下去，也很难从林瑶的口中获得一个正确的答案。
俩个人在路上走着，一直走到路上的行人跟车辆都多了起来，她们已经离开了原来的村庄有一段距离了。
林瑶站在路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拉上二丫坐进去。
“去哪？”
前排的司机问她们一大一小俩个人。
“附近哪有麦当劳，就去哪。”
林瑶回答。
车子发动了，出租车在江津市开车多年，大街小巷有名的路段店铺，都是门儿清。
不用看地图，就能知道往哪开，能够找到她们想要去的那家麦当劳。
二丫第一次乘坐小汽车，拘谨的坐在车上抓着自己的衣摆，在听说林瑶要去麦当劳后，她猛地抬起脑袋看向对方。
嘴唇张合了数次后，半响才道，“今天不是我生日。”
“嗯，我生日。”林瑶回答道，“正好我也没有家人，我们一起过吧。”
说来也巧，她在王姨家用对方的手机打报警电话时，看到上面的日期还真的是她的生日。
“真的吗？”因为她说谎太多次了，二丫已经分不清她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要不要我拿身份证出来给你看？”
“好吧，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二丫将手掌摊开，眼巴巴的注视着她，等着从她这里接住身份证好仔细看看。
来异世界谁会带身份证啊？
林瑶装模装样的在自己口袋内翻找了一圈后，一拍脑袋，“啊！忘记带出门了！”
“果然……又是骗人的话。”二丫举在半空中的手掌，垂了下去。
竟然丝毫都没有失望。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下来俩个人站在一条十字路口处。
林瑶付款后，拉着二丫下车往马路对面的店铺走过去。
二丫一直到被拉着走进了那光洁漂亮的玻璃门内，才知道这里就是麦当劳。
“好贵啊。”
她跟林瑶站在柜台处，虽然已经很久没上学了，可二丫光是看后面的数字，就发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非常的贵。
爸爸生病后，去挂一次点滴才三十块钱。
在这里三十块钱都买不下一份图片中的东西，要三十八块钱才能买到。
还有四十二块钱一份。
“你脸上有灰尘，那边有洗手间，先去清洗一下。”林瑶看了一眼上方的菜单，扭头将二丫上下打量一一遍后，指着她的脸颊让她先去洗脸。
二丫走了，林瑶才下单，顺便将店员叫过来请对方帮忙布置一下生日场景。
买了几份儿童套餐，现在店内活动售卖的玩具，每一份她都买了。
做完这一切后，林瑶拿着加热的牛奶坐在靠着玻璃墙的位置，等着二丫洗完脸出来。
玻璃门外，闻洛城扶着一名腿脚不便的老人穿过马路后，抬头看到了那道坐在窗边的身影，怔了怔。
还没等他走近，就看到了对方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
有一名小姑娘脸上沾着水珠，从拐角处出现在林瑶的面前。
欢庆生日的歌曲，生日气球还有蛋糕，接二连三的被店员拿过去。
很快摆放了满满的俩张桌子。
闻洛城望着这一幕，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围，看到前方五十米外的商场。
快步走过去。
餐厅店内，二丫望着那满满一张桌子的食物，紧张万分的看向身侧的人，“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好浪费。”
“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现在这种天气放在家里几天不会坏的。想吃的时候加热就行了。”
这么冷的冬天，到处都是还没融化的积雪。
林瑶看着这些东西，想到之前网上有人做过一项实验。
把这些快餐食品放在冰箱内，一年后拿出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二丫原本担心食物会浪费，得知能够打包带走之后，松了一口气。
俩个人坐在里面，吃了很久很久，可桌子上的食物还剩余一大半。
林瑶喝了那杯牛奶后，又吃了一份汉堡饱了，人就开始变得困顿起来。
她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单手托着下巴，困顿的看着二丫在那里摆弄着那些店内的玩具。
“你好。”
有人走过来，林瑶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来人。
认出对方是谁后，她楞了一秒后将他上下打量一遍。
“今天没上班？”
“嗯，我今天轮休。”
闻洛城说完，指着她身侧的凳子询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坐啊。”
这又不是她家的凳子，谁坐都行。
闻洛城拉开凳子后，这才装作才发现桌子上没吃完的蛋糕跟庆祝生日的气球，一脸惊讶的看向那名握着玩具，正在打量他的小孩。
“你们在这里过生日吗？”
林瑶白了他一眼，这么显而易见的画面还有用语言再重复一遍的必要吗？
遭遇白眼的闻洛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拿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过生日，这个送给你当礼物吧。”
他将手里提着的礼盒冲着二丫递过去，那是他刚才在商场内转了一圈后，在一家小女生最喜欢逛的店铺内，买的粉色毛绒玩偶小兔子。
心想这种东西，那名跟林瑶在一起的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吧？
二丫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礼物，好喜欢。
可她没收，指着坐在那里懒洋洋的林瑶，“今天是姐姐的生日，不是我的。”
她生日在夏天，下一次要等到明年才能到达。
闻洛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搞错，瞬间看向坐在身侧的某人，“你生日？”
“嗯，二丫你拿着吧。”林瑶示意二丫拿上那东西，反正她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从来不过生日这种事情。
二丫获得她同意后，才将那东西接住，从袋子内拿出来，左看右看的又抱在怀中，“好柔软啊！”
她第一次收到这么漂亮的礼物，抱在怀中简直舍不得放手。
甚至怕自己的手将玩偶弄脏，还跑去重新洗手。
闻洛城将视线从走远的二丫身上收回来，悄悄看向坐在他身侧的人。
林瑶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闻洛城发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少，而且看起来袖子领口，身上都沾上了不少干透的泥土。
他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小心翼翼的站起 身帮她披上。
打盹的人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落在肩膀上的外套，不客气的直接穿上后，冲着二丫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帮我看着她一会。”
说完，林瑶这一次是真的闭上眼睛靠着透明玻璃窗睡了过去。
她在棺材内，劈砍了几个小时的棺材板，又在那里挖了半天的土。
将山上的三个人吓唬一顿后，还跟着二丫走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路，又去找村民算账。
从昨天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合过眼。
脑袋依靠在玻璃窗上的人，身上裹着闻洛城的黑色大衣，温暖厚实的衣服将身上最后一丝丝寒意也带走。
很快，林瑶就陷入了睡梦中。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三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脑袋靠在玻璃上太久，林瑶重新睁开眼睛想坐正时，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快要断掉了。
“姐姐，你醒啦。”
一名穿着干净漂亮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惊讶的问道。
林瑶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僵硬掉的脖子，将这人上下打量了几圈后，有些不太确定的喊出她的名字，“二丫？”
二丫害羞的看向她，然后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圈，期待万分的道，“这衣服好看吗？是哥哥买给我的。”
“好看。”林瑶扫过她身上的新衣服，点点头后环顾麦当劳的四周。
找到了闻洛城的身影。
对方的大衣还在她身上，此刻穿着黑色针织衫低着头坐在远处，正在跟人打电话中。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握着电话的人看过来发现她醒过来后，不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很快挂掉了电话走向一大一小的俩个人。
“醒了，还需要睡一会吗？”
他已经从二丫的口中，弄清楚了她的来历，跟她为什么会跟林瑶一起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睡醒了，我去洗一把脸。”
林瑶站起身，走向远处的水池前，将冷水泼在脸上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等她洗完脸后，三个人终于从待了一上午的麦当劳内走出来。
“二丫以后的去处，你有想好吗？”
在路口，闻洛城跟她并肩走在一处，问她对二丫的安排。
“你这语气，是有什么好计划吗？”林瑶问他。
闻洛城点点头，“我刚才跟二丫打听过，她父亲去世后，如今应该是没有其他亲人了，那个村庄内就算她回去，一名未成年得罪了全村以后想要生存也会很困难。”
“她这种情况可以申请进入孤儿院，那里会有稳定的住所，也能够让她重新去上学读书，她太久没有跟同龄人相处，生活中除了那位生病的父亲之外，再也没有朋友跟家人。
孤儿院内，跟同龄人在一起后，也许能够让她放下去追随父亲的念头，好好活下去。”
“还有呢？”林瑶看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而且看架势还没有说完的样子，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打听了一下她的年龄，才十一岁，如果她愿意的话会有一些家庭愿意领养她，二丫说听你的，你是她父亲的朋友，她愿意听你的话。”
“随便她吧，她想去孤儿院就去，想重新拥有一个家庭就接受领养，重新拥有吧。”
林瑶将选择权还给了二丫自己。
俩个人一起将二丫送到了派出所去，后面的程序都是闻洛城在办理。
因为村民被抓起来不少的缘故，二丫那个村庄暂时回不去了。
她带着那些礼物，跟打包的食物跟着一名温柔的姐姐，去了救护中心等待程序走完后，再确定未来的去向。
二丫选择了去孤儿院。
“我只有一个爸爸，我不想叫其他人爸爸。”
她抱着那只手感特别好的玩偶，站在林瑶的面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就去吧，以后别再答案别人配阴婚这种事情，自杀去陪葬的念头也不能有，要是你再这样做的话，我就去把庆大桥的墓挖了，跟你的死人老公一样，点把火烧了他！”
林瑶威胁道。
二丫眨眨眼，告诉她一个事实，“可我爸爸是火化的，已经是骨灰了。”
跟那个死人老公不一样。
某人面无表情的改词汇，“那我就挖开他的坟，将他的骨灰全扬了。”
“咳咳！”闻洛城在一旁猛咳嗽。
林瑶白了他一眼，拉着二丫站到了三米外，继续话题，“还有你刻的那块墓碑丑死了，他在地下说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麻烦你长大成人后赚点钱，给他买一块像样子的墓碑吧。”
“长大啊，还要很久很久呢。”
林瑶揉了揉她的脑袋，“其实也没那么久，说不定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长大了。”
俩个人在救助站门口说了半天的话语。
最后二丫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前，林瑶将身上放着的那些剩余现金都给了她。
做完这一切后，她目送二丫带着那些玩具跟食物，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一直到彻底看不到人了，林瑶才长松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了几步没走动，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
林瑶回头，用眼刀询问某个手太长的人，“说。”
“你现在又要匆忙离开吗？”闻洛城松开手，缓缓走到她面前，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每一次见面，对方都是匆匆忙忙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甚至有时候闻洛城连她人都没有看到，只是几条短信就没了下文。
“……不然我们站在这里，当柱子？”
林瑶原本是想说不然呢，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回去，她停顿了数秒后才重新开口，“陪我过生日吧，再补一份礼物给我，我也要玩偶。”
上一秒脸上还挂着失落的人，下一秒听闻要让他赔偿一份礼物后，又瞬间由阴转晴。
“走啊，那个玩偶看起来很可爱，你在哪买的？我要自己选！”
“好，给你选，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我去买。”
“麦当劳的吃腻了，不想吃。”
“没关系，那我们就不买。”
商场内，林瑶站在那家装修风格都走粉色系的礼品店内，很快找到了那一堆玩偶的下落。
有大有小，她逐一上手后，视线最终落在店铺内那只有半人高的小熊玩偶身上。
洗干净的手掌，在那只深咖色的小熊身上捏了又捏。
闻洛城站在她身后，同样看向那只熊，“喜欢这一只？”
“不喜欢。”
林瑶松开手，拿起小熊玩偶旁的一只粉色兔子，是二丫的同款。
“买这个。”
她拿着那只玩偶走向前台去结账。
闻洛城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又看了一眼这只放在架子是无人在意的小熊玩偶，什么都没有说走过去帮她结账。
俩个人买完了礼物，又在商场内闲逛了一个下午。
天黑的时候，林瑶提着那只兔子耳朵站在商场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要回去了。”
她跟闻洛城道。
“去未来？”
“嗯。”林瑶站在台阶上，揉着兔子的耳朵看向街上那些三三两两的行人。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你跟欣欣都想要安慰我，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
她站在三年前，还一无所知的闻洛城面前，解释自己这一次为什么会来。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林全胜死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伤心。
意识清醒的，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那个人不是她父亲，那个人杀过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死了活该才对。
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很想哭，心脏很难受。
却不敢哭出来，她怕别人会讶异，怎么能够为一个杀人犯伤心。
理智上她什么都懂，都能够理解。
情感上，那个人，是被她真真切切的喜欢，想念了十八年的父亲。
闻洛城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泪珠，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眨眼间又消失了。
站在台阶上的人，深呼吸着缓解着情绪。
“我回去后，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提起今天的事情？”
“好。”闻洛城答应了她。
“谢谢。”
林瑶提着那只兔子玩偶，踏上了最后一块台阶，准备找地方开门回到现实中。
“林瑶。”
站在商场门口的人在落幕的夕阳前叫住她。
穿着黑色大衣的人，不解回头，接着什么都没看清就落入了一个带着甜橙气味的怀抱中。
橙子的酸甜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格外的悠长，这是在香水店内林瑶随手拿起的香水，在闻洛城身上用力喷了几下后，残留的气味。
店员还说这气味留香不够长，如今林瑶闻着这酸甜的气味，倒是觉得它的味道好明显啊。
明明已经逛街走了那么久，却还留着清晰的痕迹。
俩个人谁也没说话。
松开时，闻洛城将她翘起来的那那几根头发顺了下去，“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林瑶走了，她提着那只兔子的耳朵一个人独自进了商场，顺着头顶上空的标识牌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在想，那家伙干嘛好端端的抱她？
还不说话。
搞得气氛好奇怪，害的她走的时候连再见都有种说不出口的错觉。
她走后，闻洛城一个人站在商场门口看着远处的夕阳彻底消失在天际后，也跟着转过身去往刚才的礼品店走去。
“你好，这只小熊玩偶我买下来后，能够帮我包起来吗？”
“这只吗？可以的，这边选一下你想要的包装，有包装纸跟包装盒不同的材质跟造型。”
浴室之门外。
林瑶提着那只兔子耳朵，打开浴室门走出来。
穿过无人的客厅，她推开卧室门想先睡一会时，在自己的小床上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有半人高的深咖色玩偶。
站在门口的人楞了一秒后，走到床边坐下来，抬手捏了捏这只巨大的玩偶一把。
手感柔软蓬松。
林瑶直接张开双臂，倒下去，让自己整个人都陷入在玩偶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
晚上，闻洛城下班回家，在楼下将车子停好后，熟练的抬头往上看过去。
看到自己隔壁的阳台一片漆黑后，“还没有回来吗？”
他又多了一份记忆，闻洛城知道对方去了哪，做了什么。
昨天记忆出现后，闻洛城去了一趟二丫如今所在的孤儿院。
二丫现在已经重新上学了，她在孤儿院内生活的很好，也结交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如今她再也没有那种想追随爸爸离开的念头。
闻洛城提着在楼下买的宵夜，乘坐电梯上了楼。
他先打开隔壁的房门，开了灯往浴室方向看一眼。
瞧见门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
“林瑶？”
手里提着的馄饨被放在了桌子上，闻洛城走到卧室门口抬头敲了敲门。
“你在家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
闻洛城将房门轻轻推开，借着客厅的灯光能够看到里面熟睡的身影，侧躺在小床上，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那只巨大的玩偶怀中。
昨天记忆出现后，闻洛城回家找到了那份他准备了三年的礼物。
在礼品店内时，他看到了林瑶握住大型玩偶时的渴望跟脆弱，她想要的不是玩偶。
她那一刻最想要的，是拥抱。
闻洛城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宁可来这里也不去面对现实世界。
他没有问，只是在临走前看着她一个人落寞的往回走时，将人拉住了。
卧室门被人从外轻轻关上，放凉的馄饨送进了冰箱。
冰箱门关上前，闻洛城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那瓶矿泉水。
“又放血了吗？”
瓶子内的血，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还要多一些？
闻洛城将冰箱门关上，摇摇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离开林瑶的住所，关上门回到隔壁自己的家。
。
“呕……”几十公里外，林化刚醒过来就从床上翻身落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