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站在原地听着手里塑料袋砸在地上的声音,她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先竖耳倾听四周的动静,渐渐地整个人安静下来,她听到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水滴声,除此之外外界好像还有风在窟窿里发出的怪叫声。
那声音忽近忽远,又腔调奇怪让人听不清楚具体从哪里来。
但是林瑶能够感受到,自己所站立的空间内没有风,空气好像不在这里流通一样,哪怕她脸上戴着口罩还是能够闻到那股长久空气没有流通后的闷臭气味。
四处仿佛除了自然跟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活人的存在。
不过林瑶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她从内侧口袋内试图拿出手机开灯查看情况。
手掌伸进口袋内,摸了一个空。
她的新手机!!!
站在原地的人,内心咆哮了几句,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再将手掌伸进其他口袋内找寻了一遍。
口袋内的胶带门还在,买食物剩余找零的现金也没了。
本就贫穷没赚多少钱的林瑶,只觉得今天这一趟异世界之旅,给她贫穷的生活再次遭受重击。
她不抱希望的蹲下身去,抚摸着地上刚才丢下去的三大袋过年储备粮。
装满三个大袋子的食物,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有声响,现在一摸一个不吱声,一摸一个找不到。
戴着手套的双手,徒劳无力的在地上画圈诅咒浴室之门三遍后,林瑶心如死灰的站起身。
好了,这一趟浴室之门再让她赚不到钱的话,她就把那扇门拆掉切成小块,当过冬的口粮吃下去!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林瑶只能靠双手摸索着往那有水滴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知道脑袋撞了几次石头,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路段,每一脚踩下去都不知道下一脚会踩在什么位置。
伴随着耳边越来越近的水滴声,林瑶也闻到了四周越发浓烈的臭味。
在黑暗中待的久了,林瑶甚至停下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闭着眼睛跟睁开的区别。
结果是没有区别。
她一路上走过来花费了多长时间也没有概念,脚下走过的路跟撞头的凹凸不平的墙壁,让这里像是一处没有经过任何人工采伐过的深山隧道。
走累的中途,她也试过将胶带门拿出来开门想回到家里,结果试用了十几次后依然打不开浴室之门。
只能收拾好东西,继续在这什么都看不到的隧道中通行。
前方的臭味越发明显,林瑶的口罩已经完全遮挡不住恶臭,她将自己内搭的衬衫撕下来一块,折叠成小块塞进口罩内,企图用这种方式抵挡住难闻的气味。
“哗啦……”
奇怪的异响声在前方响起,靠在墙上正在将口罩系牢固的林瑶,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黑暗中双目警惕的盯着前方声音的来源处,将自己的身体缓缓蹲下去。
戴着手套的双手在地上无声摸索着,一块菱形坚硬的碎石攥进手心中后,林瑶冷静无比的蹲在地上,耐心十足的等待着。
许久过后,从右前方传来的咳嗽声,让黑暗中蹲守的林瑶嘴角勾起,她等到了。
林瑶无声无息的脱下脚下的鞋子,屏住呼吸走到那声音的来源处扬起手中的石块就对准那里用力砸下去。
“唔!咳咳咳唔!”
黑暗中,那道原本在轻微咳嗽的声音猝不及防被一股重力扑倒压在地上,尖锐的石头砸在他肩上,手臂腰上。
躺在地上的少年猝不及防遭到一顿毒打,无力反抗的人只能努力抱着四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捂住脑袋。
林瑶一连打了十几次才停手,握着碎石的掌心内隔着手套都能够感受到黏稠。
空气中除了不流通导致的臭味外,还多了一股新鲜血液的腥气。
让她停手的最主要原因,是她在黑暗中按住的人挨揍了十几下都没有反击。
全程躺在那里,跟乌龟似的任由她攻击着。
林瑶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石头塞进口袋内,掏出口袋内的胶带门拿出来,摸索着找到对方的手脚。
搁着手套触感不强烈,但是林瑶能够感受到被她强行从怀里拽出来的那双手骨瘦如柴没二两肉。
她单手就能够控制住,用胶带摸索着强行将那俩只手绑起绑死。
做完这一切,林瑶才坐下来忍着这个家伙身上难闻的气味问他,“灯在哪?”
倒在地上的少年双手被人绑的很紧,黑暗中那双手腕处已经勒成了紫色。
“咳咳咳……没有…没有灯。”
谢时去一边忍着咳,一边在地上摸索着,最后在角落的缝隙里找出一样拇指大小的东西,递给对方,“只有蜡…咳咳咳咳蜡烛。”
林瑶隔着手套捏住那个东西,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什么蜡烛,很小的一块跟石头一样。
她将手套脱下来,徒手捏着那块滑腻的东西,接着询问对方,“打火机在哪?”
谢时去将压在自己脚下的打火机拿出来,递给这个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女人。
“没气了,有时候打不着。”
话音还没散,打火机就让人握在手心内按了下去。
“哒哒哒!!!”
林瑶按着那只能零星看到几个火花的打火机,在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中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是一名披着长发的少年。
瘦到俩只眼睛在黑暗中,伴随着每一次星火亮起时,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的穿过火光看向她。
“哒!”
打火机终于打燃了,虽然火光只有黄豆大小的蓝光,但是林瑶还是快速将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蜡烛放过去。
拇指大的蜡烛被点燃,长久黑暗的山洞隧道内终于迎来了光亮。
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的谢时去,在蜡烛点燃后下意识的闭上眼。
他太久没看过外界的阳光,突如其来的烛火会让他的视力受到伤害。
林瑶瞥见这一幕,捡起地上的手套递过去的,挡住他眼睛后才看向四周围。
发现这里是一处干枯的地下河床的位置。
地方不大,看起来大概有十个平方的空地,远处有一条往上走的小径。
她举着蜡烛再看着地上被自己绑住手脚的长发少年,之前听到的铁链声音原来是来自对方的脚踝。
他的双脚都被一双有手腕粗细的铁链固定住。
林瑶起身,走到那铁链的尽头发现铁链的另一端被人为固定在墙上。
怪不得她之前用石头打人时,对方一动也不动,原来是被囚禁在这里根本走不掉。
她举着手中快速燃烧的蜡烛,走到那块通往上坡外界的石头前,站在那里举高蜡烛往上看过去。
九曲十八弯的山洞隧道,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通往什么地方。
“蜡油不能滴在地上,用完就没有光了。”
倒在地上还闭着眼睛的谢时去提醒她。
林瑶闻声,看着自己用手套捧着的那块白色的蜡烛。
原本就只有她拇指大小,从刚才点燃的蜡油滴下来全落在她的手套中。
“谁将你关在这里的?”
她回到对方面前,看到自己的胶带门将那双手绑的快要勒断对方,连忙帮他解开。
“我爸。”
谢时去只说了俩个字,就又咳嗽起来。
他被关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前几天下大雨干枯的河床突然涨水,他被铁链锁着出不去泡了一夜的河水。
浑浑噩噩发烧了几天,已经咳嗽了很久。
“你爸有精神病?”林瑶说完,发现另外一只手掌内捧着的蜡烛灯光开始晃动起来。
“这个蜡烛要……”
“嘘!”
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少年,忽然用刚解开的双手捂着她的嘴。
林瑶被他身上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的气味熏的辣眼睛,正要推开他时也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
手掌心内的蜡烛火苗瞬间被人用手指捏灭,河床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谢时去捂着她的嘴,摸索着找到她的手掌,接触到她戴着的手套时嫌弃的拽掉她的手套,将细长皮贴骨的手指按在她手心内快速写了几个字。
林瑶仔细分辨着那笔画,只猜出第一个字是‘不’字。
第二个字的笔画就复杂许多,还没等她分辨清楚谢时去已经拉着她手腕,将她往后方推过去,“走!”
细小到林瑶稍微恍神就听不清的嗓音贴着她耳朵传过来。
林瑶听着那来自外界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想也不想的丢下他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穿过那一人高窄小的自然通道空间错层,躲在黑暗的角落内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来自前方的动静。
“哒!哒!”
是打火机的声音。
隔壁数米外,谢时去靠在墙上握着那把快要打不出火花的打火机。
打了五六次后另外一道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打火机的亮起,一名穿着深蓝色牛仔外套三十几岁的男人,文艺青年的模样半蹲在上方洞口处,嘴里叼着猩红的香烟,冲着黑暗中握着打火机的谢时去招手。
“谢时去,过来。”
靠在墙角握着打火机的谢时去拖着脚上的铁链走过去,一直走到对方面前只剩下五十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也是脚上铁链的极限距离。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青年叼着烟问他。
“知道,不应该没认真练功,没完成任务。”
“这几天有反省过吗?”
谢时去忍着嗓子里的痒意,回答对方,“有反省。”
“小云,把锅端过来。”
蹲在上坡的青年冲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名扎着双马尾穿着迷彩裤的女孩,将放在地上的东西端过来。
青年示意谢时去让开位置。
谢时去借着猩红的烟头划过半空,隐约能够看到小云手里端过来的东西。
“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反省的怎么样。”
名义上是谢时去父亲的男人,站在河床上从少女手中接过那严丝合缝的高压锅。
“自己打开。”
青年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跳动的火苗下他让谢时去打开那口高压锅。
谢时去忍着恐惧紧抿着唇,在那微弱的光芒中转动高压锅。
盖子刚拿开煮好的绿豆粥带着满满的热气扑鼻。
“这次有没有信心?”
举着打火机的青年问他。
站在上坡洞口的少女听闻,也跟着紧张的看向谢时去的方向,心底默默为对方祈祷着。
隔壁山洞内的林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听到那里几个人的谈话声。
在那外来者问完后,她许久才听到戴着铁链的少年回答声,“有。”
“上一次你掉了三颗,这一次就算你八颗,没问题吧?”
好商量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河床上戴着铁链的少年眼底闪过绝望。
“没问题。”
青年从上衣口袋内抓出一把深红色的东西。
在打火机的光影下,隐约能够从指缝中看清楚那些从口袋内拿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红豆。
这些红豆按照颗粒落入冒着热气,滚烫的绿豆粥内。
刚跌进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唯一能够借用的光源还只有那在风中微微晃动的打火机火苗。
从第一颗红豆落下去开始,谢时去就自动屏蔽了跟外界所有的联系。
他的双眼只看到那落入粥内的红豆,每一颗红豆在掉入锅底前都被他用手指接住。
高烧过后一直没有好起来的身体,在昏暗的山洞中强忍着昏厥倒地的眩晕感。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第六颗红豆落下时,打火机上的火光灭了,谢时去的手指没有碰到任何的坚硬物体。
他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将手伸进热气翻滚的绿豆粥中。
“嘶!有点烫!”
握着打火机的青年,吸着凉气摔着刚才那只握着打火机的手掌。
“哒哒。”
打火机重新被点燃,青年问谢时去,“已经几颗了?”
“六颗。”
谢时去张开手掌心,六颗完好无损的红豆躺在他掌心内。
青年扫过那六颗红豆满意的笑了,“看来这一次你是真的反省过,还剩下俩颗继续保持。”
站 在山洞内戴着铁链的少年没有吭声,双目重新盯着那口全是热气的高压锅,放在身侧后方的左手通红一片。
“第七颗,接稳了。”
林瑶躲在远处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他们的说话声之外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这些人之间的对话也是,云里雾里根本让人听不清。
她偷偷四肢并用,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往那有亮光的位置挪过去一些。
半个脑袋钻出去后,总算借着角度看清远处的三道身影。
打火机的火苗,成为了这一片区域中唯一的亮光。
在那亮光处,林瑶看到了刚才被她揍了一顿的少年低着头站在一口冒着热气的高压锅前。
站在他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举着打火机,另外一只手悬空在高压锅的上方,对着那少年道,“第八颗。”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掉了下去,落进高压锅中。
林瑶就看到衣服上还有血迹的少年,在对方喊出第八颗时毫不犹豫将手伸进锅中。
接着她就听到了那青年失望的语气,“谢时去,第八颗你没有抓住,是因为刚才前面我夸赞过你的原因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沉不住气?”
谢时去将右手放入锅中,手指在黏稠滚烫的绿豆粥中翻找出那枚坚硬的红豆。
“对不起,我找到了。”
最后一枚红豆躺在他通红的掌心内。
青年扫过那枚红豆,“下次不许再这样迟缓,知道吗?”
“知道。”
“哗啦啦!!!”
青年手掌中还没有用完的红豆全部落入锅中,“看你脸色不太好,出去会吓唬到其他人,吃点东西明天我再来接你。”
谢时去接住那枚高压锅,一言不发的送走对方。
走在青年身后的小云,离开前手臂快速往后一扬,一块东西落入谢时去的怀里。
一大一小俩道身影先后离去,谢时去站在那里确定那俩个人彻底走掉不会再回来,这才看向林瑶藏身的位置,“你出来吧,他们走了。”
林瑶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走到他面前抬手摸索到他还抱着的那个高压锅。
这个东西她连触碰到边缘都感受到了高温,可这家伙抱着却跟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还抱着干嘛,快丢掉啊!”
“丢掉就没有食物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名义上的父亲离开后,谢时去刚才压制住的咳嗽这一次翻倍让他赔偿。
林瑶连忙接住那口高压锅,先帮他放在河床上,再扶着咳嗽的仿佛肺都要咳出来的人到一旁坐下来。
“你身上好烫。”林瑶扶着他坐下来时,隔着衣服就发现他身上的皮肤烫的惊人。
等他坐下后,再将手掌贴在他额头都不用找温度计都能够发现这异常的高温不对劲,“你发烧了,刚才那个家伙就没发现吗?他不会就是你爸吧?”
谢时去咳嗽了一会,刚才在别人面前强撑的力气用尽,身体慢慢从坐着滑倒在地上,耳鸣吵得他根本听不清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你好吵。”
林瑶瞬间闭嘴,低头看向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迸发出无数的刀光剑影。
要不是这家伙还是个未成年,看起来又很可怜倒霉的模样,林瑶的眼刀早就将他千刀万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嫌弃她吵!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坐在黑暗中的人小声嘀咕着,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快过年了,江津市最近还下过几次血,林瑶今日去超市时穿的是皮外套跟羊毛衫还有打底的衬衫。
她担心遇到下雪降温,就连加绒工装裤内都穿了一条保暖裤。
羊毛衫跟工装裤还有外套都被她脱下来,林瑶在黑暗中摸索着帮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不想说话的人扶起来,给他穿好衣服。
“记得以后赔给我,合身的外套很难买的!”
尤其是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一年,她能够跨过时空还保留的中古外套,本来就不算多。
最近的财务情况,还隐约有种马上就要降临经济危机的可怕迹象。
也不知道为什么旧中古衣服卖的比新衣服还贵。
一穷二白的林瑶帮他穿好衣服后,为自己的贫穷叹着气,将自己的手套也给他戴上。
最后她在地上摸索着,找对方之前扔掉的打火机跟蜡烛。
那可怜的蜡烛,在她的无数声祈祷下终于被点亮。
林瑶找到了之前用来捆绑人使用的胶带门。
也在少年的手臂旁,看到了之前洞口那少女扔下来的东西。
一支扁平的烫伤膏。
林瑶抬起对方的俩只手后,就将蜡烛吹灭了。
扁平的像是被轮胎压过的烫伤膏,让她拿在手中仔仔细细折叠成书页的形状。
终于勉强挤出一点药膏的痕迹。
林瑶试着涂抹了一下,发现那药膏的余量真的是别说一只手,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够使用。
好在这里是地下河床,她跟寻宝似的在黑暗中这里摸摸,那里探探,终于找到了一块水迹还没干枯的洼处。
用药膏配着河水,勉强帮他将俩只手涂完。
做完这一切林瑶就不再管他的死活,将卷曲的胶带门抚平放在地上开启。
半个小时后,开启失败的人黑着脸将谢时去身上的工装裤重新脱下来,羊毛衫也脱下来自己重新穿上。
只留了一件外套给对方,确定自己离开前对方不会死后,她从之前那青年离开的上坡洞口处爬了出去。
临走前,她还带走了谢时去的打火机跟那枚已经小到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蜡烛。
爬上去外界也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林瑶口袋内装着打火机跟蜡烛,就这样摸黑一个人探索起外界,想要试着在这里找到其他的出路。
她身后的地下河床上,谢时去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感受着来自身上的暖意时愣了一秒,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宿舍内。
下一秒手掌心内碰到粗糙地面就让他意识到,自己还被关在河床内没有走。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外套,很快知晓这是之前那个女人留下来的。
他竖耳聆听着四周所有的动静,“你还在吗?”
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之前多出来的那道呼吸声也跟着不见了,除了对方留下来的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