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道题，楚耀祖错了四道，每一道错误都被林瑶用在场四个人都能听得到的语气讲述了一遍他怎么错的，错在哪。
半小时不到，楚耀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趾高气扬，只是拿着那本被人还回来的作业本嘀嘀咕咕的道，“我只是有点着急。”
“对对对，我儿子就是爱粗心，其实他真的很聪明！”
楚蕙妈妈在一旁拼命的为儿子的错误找补，而且她看着儿子作业本上写了那么多的内容，就算错了可是她儿子努力过了呀。
“楚蕙呢？以后想找什么工作？”林瑶已经转化话题，询问起一旁闷不吭声的楚蕙。
“我？”坐在小板凳上，被所有人忽视存在的楚蕙，突然被人点到了名字，她扭头看了看林瑶，有些犹豫，“我还没想好。”
“她要去结婚！等我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去结婚，这样彩礼钱还能给我交学费。”
一旁的楚耀祖，立马抢答道，“死丫头片子成绩又差，我看不如她高中都不要读书了，现在就出去工厂打工等一满十八岁，就结婚给我换学费。”
林瑶在心底已经将楚耀祖暴打一顿，脸上面不改色的道，“你大学学费还没攒够？”
就楚耀祖这个成绩，能考个三本大专就算不错了，这种学校的学费绝对不是他们家庭能够拿出来的。
“没呢，我爸妈没钱你是不是……？能帮帮我们？我以后要继承这个家的，你既然想帮我妹，就应该连我一起帮。”
“可以啊，但是让我帮忙的话我对成绩可是有要求的，你必须每一次考试都在班级前十名，而且我会让楚蕙盯着你，不准作弊不准让人替你考试，只要你能做到每一个季度我可以给你俩千块钱，直到你上大学为止。”
原本林瑶来之前，跟于欣欣想了好几种办法让楚蕙的家人不再刻薄对待楚蕙。
可是坐在这里时，她突然改变了这个主意。
让他们不再苛刻楚蕙，给他们金钱让这些人对楚蕙好，只会让楚蕙更加成为他们眼中一个用来赚钱的工具。
不是喜欢儿子吗？在乎儿子吗？
那就多在乎一点，多关心一点，每隔三个月家里就能够有俩千块钱的进账。
楚耀祖要是真的能够争气读书上进，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只会更加看到他的存在，而忽视楚蕙的重要性。
忽视就一定是坏事吗？
林瑶反而不这么认为，楚蕙变得越不重要，存在感越弱，等她成年能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时，所有人光忙着楚耀祖，根本不会在意她一个女生去哪。
等他们再想起来时，早就没有能力再掌控楚蕙的生活。
林瑶给楚耀祖的母亲画大饼，“现在你家耀祖才高一，刚好是努力的时候，楚蕙也接着读书，就算她去结婚那能赚几个钱？
外面高中毕业的工资一个月就比初中毕业的高上千块，等她高三毕业了再去打工，到那个时候我给她介绍工资，保证她一个月工资能拿到五千块，耀祖上大学除了学费还要生活费吧，结婚给过一次彩礼后，就没下次啦。”
一席话说的楚家人激动不已，尤其是林瑶跟他们保证，这一次她来的匆忙也不知道学校考试了没，这个季度的俩千块钱她就先给了，三个月后再来看楚耀祖的考试成绩。
实打实的钞票放在掌心内，做不 得假。
刚从地里出来的楚老汉也得知了这件事情，还特地跑去学校打听了一番，得知真的是公益慈善组织来勘察的后。
蹲在墙角抽着烟想着，耀祖可真有福气，这还没成年了就遇到这样的好事，不愧是他老楚家的孩子。
握着那俩千块钱，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很高兴，饭后林瑶跟着楚蕙重新回学校，俩人并肩走在小桥上。
从刚才林瑶给了钱开始，楚蕙就不再说话，一直在默默的做事。
被家人勒令送林瑶回学校的路，她也一声不吭。
“在想什么？”林瑶问她。
“俩千块钱，一年四次八千。我哥读书三年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你的要求，你至少要给他俩万四千块，为了我不值得。”
俩万四千块钱，这个庞大的数字对楚蕙而言，是一个巨大到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数字。
三块钱的生活用品就已经让她在无数个深夜倍感绝望，如今这个数字被翻了无数倍后，楚蕙低着头看着自己不合脚的二手运动鞋。
“在我眼里很值得，你接下来的三年要好好监督楚耀祖学习，同时自己也不要放弃学业，等你考上大学离开了这里，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下。”
林瑶带着人去了学校，打开那辆她们租来的小货车从上面拿出一本书籍大小的物品。
“这是太阳能灯，白天放在阁楼的窗户旁边它能够自动充电，晚上你想要用的时候就跟正常的电灯一样使用，这是专属于你的电灯。”
那处阁楼位置又高，里头空间又矮。
除了楚蕙要住在那里之外，全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往那上面爬。
这盏灯的外型跟里面的太阳能板的大小，是林瑶比划过窗前那块玻璃后，精心挑选的尺寸。
“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她将车内另外一份礼物也拿出来，递给楚蕙。
“这是我之前高中用过的书籍还有学习资料，也许你能够用得上。不过在班级内最好还是别拿出来。”
这种东西一旦被楚耀祖拿去，以后楚蕙是别想再看到一页纸。
林瑶帮她将这些东西都装进书包内，下午学校剪头的人更多了。
于欣欣也组织了学校的女老师，将那些办公室内的物品拿出来为女学生们上了一堂生理卫生性质的课程。
男生全部都被理发店老板带走在操场上排着队剪头发。
楚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着头全神贯注的听着讲台上的内容，还有那个小小的东西该怎么使用跟清洁。
没有手机，没资格看电视，接触不到外界的很多学生，都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件生活用品的名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领取到了老师发放的物品。
“这个也太好用了吧。”
坐在楚蕙旁边的同学，忍不住的欢呼。
在场的女同学中，能够每个月都毫无压力购买生活用品的人其实只占据她们身边很少的一部分。
大多数人都是省了又省，买下一包十片都是用上一周的时间。
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卫生可是没有办法，她们的妈妈有时候还会用毛巾或者纸垫着。
楚蕙也是拿着那个盒子在想，至少除了那俩万多块钱之外，她不用再让林瑶为她付出更多。
林瑶带着人在这里早出晚归了一周的时间，将全校每一个学生的发型全部都修理了一遍。
就连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家长，听说这件事情后也纷纷赶来，只要来剪头的林瑶都将人请去操场。
五天的时间下来，理发店老板带领全体员工直接剪头剪到手软，回家那一天所有人都瘫坐在小货车上。
再也没有人嫌弃理发店没生意了，大家现在只想给自己放上几天假期。
林瑶也在校长跟楚蕙的注视下离开。
临走之前，学校还送了她一箱子的新鲜花生。
“审核结束了，你还需要活着。”
走之前，林瑶将五百块钱她特意换来的散钱放在楚蕙口袋内，“虽然审核结束，但是以后有空我就来看你。”
“你是人类吗？”楚蕙注视着她这几日的行为，她能吃饭能喝水还能跟正常人一样有着呼吸。
可是楚蕙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之前出现时的画面，人类是不会那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的。
“在那些人的眼里算，但是在有些人的眼中不算。”林瑶揉了揉她如今被剪短的头发，笑道，“因为你很特别所以你才能够看到我的真面目，其他人都不行。”
“等我考上大学后，我可以去见你吗？”
“当然可以。”
林瑶跟她拉钩保证，随后抱着那一箱校长送的花生上车离开。
楚蕙望着她的背影，想着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她目光落在操场上那些一颗颗明显修剪过的脑袋。
对方好像只是短暂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次，接着就走了。
小货车拉着林瑶一行人回到了江津市。
那一箱花生，她给理发店的众人分了三分之二出去，只给自己跟于欣欣留了一小部分。
“哇，终于忙完了！”
几天下来，于欣欣嘴巴都快要说的上火，她每天都在村子里头跟那些村民聊天。
“不过你这一次去那里，好像没遇到凶手坏人之类的？”
于欣欣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一点。
提着花生踩着楼梯往上走的人，闻言摇摇头，“其实很早就遇到了一名坏人。”
“咦！！！！谁！谁是坏人？”
这几天于欣欣完全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她都差点将林瑶每次推开门都到达案发现场的事情给忘记的一干二净。
林瑶脑海内浮现出一道脆弱的身影，“是楚蕙。”
她踏入异世界的第一个晚上时，楚蕙就告诉了她答案。
后来楚蕙睡觉的时候，林瑶看到了对方长袖下隐藏的手臂上有着明显自残的痕迹。
也许在外人眼里那只是简单的三块钱，可对一部分人而言那三块钱足够压垮一条性命。
楚蕙的自尊心在一次次被逼无奈的偷取行为中，一次次被自己被旁人踩在脚下，她只能躲在那个阁楼上凝视着黑夜用伤害自己来摆脱这一切。
十几岁的未成年，刚好是羞耻感跟自尊心最强烈的时刻。
林瑶每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让受害者包围住要钱哭诉时，也会感到痛苦跟无助。
没有人可以帮到她，那些打量的目光那些猜忌的话语，那些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每一次都会让她站在那里，仿佛被凌迟。
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人不是绝望到麻木就是在绝望中爆发。
“楚蕙是想要对家人出手吗？”于欣欣问。
林瑶放下手中的花生，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道，“她想伤害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房门开了，林瑶松开手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花生继续说道，“学校那边还需要不少维修还有更换设施的费用跟材料，我打算每隔三个月就去村子一趟……”
“啪！”
阳台的风吹过来，直接将她身后的门关上，林瑶后背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的武器正抵着她后腰处。
“东西带来了没？”
林瑶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大海，跟余光里看到的十几号身影，缓缓提起手中握着的那装着花生的口袋，“带来了。”
“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