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农村老房,中间是正屋,上北下南的格局,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吃饭的桌子,靠北方向的后墙开着一扇窗,窗下打着一整排的柜子。
客厅左右各自有一间卧室,一间是楚蕙父母住的,一间是她那位哥哥。
林瑶仗着房子内没有人,转着圈将房子里外看了一遍,俩间房都没有锁,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她站在楚蕙哥哥的房间门口,探头往内快速看过那宽大的双人床跟衣柜,还有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小汽车跟各式各样的玩具。
“什么毛病。”
林瑶拧着眉头将门关上,这房间那么大,怎么就不能挪出一点位置给楚蕙了,让小姑娘住在头都没有办法抬起的阁楼上,甚至连个梯子都没有。
她走到那没有锁的木门外,闭着一只眼睛往门外看过去。
小院子内是被硬花处理过的地面,左右俩边还有俩间小平房。
再往前看过去是一片小菜地,视野范围内没有人,林瑶悄悄将门推开一些走了出去。
她站在这座无人的乡野院落中,左边那砌着的鸡圈旁边,十几只鸡正在地上翻找着食物,右边那小平房她推开进去瞧了一眼,发现是厨房后就将门重新关上。
三面环绕的房子,一个人都没有,林瑶顺着门口那块菜地往外走了几步,她将自己口袋内的口罩拿出来戴上。
正在想着要去哪时,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声。
“学校这么近?”站在菜地边上的人,竖耳听着前方传来的校园打铃声,想着楚蕙现在应该在学校内。
“不如去她学校看看吧。”
林瑶想到此就去做了,她顺着那打铃声在看得到的小路上走着,此刻村子里的人不多,她经过好几家门前都发现房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不过这一切,在她将要踏上那座小桥时,发生了变化。
“三饼。”
“碰!”
“六筒。”
“七万,自摸。”
小桥右手边的人家里,不断传来打麻将的动静。
林瑶往那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小小的平房院子内,摆放着三张麻将桌。
除了桌子上在打麻将的人之外,旁边还有不少人都在围观。
楚蕙的妈妈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也站在这里看别人打麻将。
小小的院子里头塞进去二十几个人,林瑶收回目光想着,她说怎么一路走过来一个人都没看到呢。
搞半天是全集中在这里打着麻将。
她跨过前方的小桥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林瑶散步似的慢悠悠走着,不用打听学校的具体位置,远远看到一片刷了白色涂料的围墙跟上面那些校园校规的内容,顺着围墙走了没一会她就找到了这学校的正门处。
门口小卖部的阿姨正在扫地,正好林瑶一晚上没吃东西,早饭也没吃直接过去买了一份面包,看到还有冒着热气的茶叶蛋也买了俩份。
她坐在校门口的小板凳上吃着早餐,几百米外楚蕙正站在无人的公用厕所内,将染红的塑料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再用纸擦拭干净,然后重新垫在裤子内。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那里用手揪着后面的裤子,来回看了几遍确定没再弄脏裤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往班级走去。
高一班级门口,上课已经超过了五分钟,楚蕙出现在班级门口举起手来,“报告。”
讲台前正在讲课的化学老师看了她一眼,“进。”
楚蕙顶着全班的目光走到自己的桌位前坐下。
斜对面的楚耀祖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所有人将昨天的作业打开,放在桌子右上角。”
老师的一声吩咐,所有人都从书包内将自己的作业本拿出来。
楚蕙坐着没有动弹,她抬头看向楚耀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选择将视线移开。
这种事情她经历了无数次,在那个家中楚耀祖可以使用电器,想开灯就开灯。
每一次放学回家写作业时,只要楚耀祖写完了就可以关灯,她再开灯就是没脑子,别人作业都做完了,为什么她还要浪费电费?
原本楚耀祖就比她大一岁,可是爸妈觉得他没有人照顾,让他特地留级一年跟楚蕙在同一个班级内。
表面上说的是兄妹同年级能够互相照应。
楚蕙将自己书包内还没写完的作业拿出来,按照老师的要求摊开放在右上角。
当讲课老师随机走到书桌面前时,楚蕙感受到身下汹涌的潮流。
“咚咚。”教棍敲了敲她的桌面,“又没写作业?楚蕙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坐在凳子上的楚蕙低着头不吭声。
“楚耀祖你的作业呢?”老师转头问斜对面的另一名同学。
楚耀祖将自己写完的作业拿出来,自豪的道,“老师,我写完了。”
“学学你哥哥吧,天天不写作业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教棍点在楚蕙的脑门上,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敲了几次,“每天浑浑噩噩,你还读什么书?站起来清醒点。”
坐在书桌前的人,脑袋被教棍大力戳的晃动中,楚蕙在那些打量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捧着讲义的男老师扫过她那身后脏掉的凳子,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坐下吧。”
重新坐下的楚蕙低着头,一整节课她都没有再抬过头。
下课铃声刚响没多久,前脚老师从教室内出去,后排坐着的男生就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好恶心啊!”
“太恶心了!”
坐在楚蕙旁边的女同学,望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无语,嫌弃的白了楚蕙一眼,“你怎么次次都弄脏,就不能小心一点?”
楚蕙坐在那里低着头,愣愣的看着书本上的文字,耳边是同学的嘲笑跟同桌的不满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做小心。
她已经非常非常小心,为此每一个月都在挨打,每一次去偷这种东西时,那种心理上的煎熬还有被人当场抓住的羞耻感。
已经让她实在不知道,除了死亡还能怎么做,才能够避免这种每个月都需要面临的痛苦。
身上的长校服外套让她脱了下来,绑在腰间。
一个上午楚蕙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当放学的铃声响起,众人都收拾东西接着回家吃饭时,楚蕙坐在那里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后。
这才一个人从座位上起身,用纸将凳子上的血色擦干净,再去公用厕所将裤子脱下来洗干净上面的血迹。
拧干水分重新穿上,将外套系在腰间这样才能回家。
校门口的小卖部凳子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大刀阔斧的坐在那里,顶着一头超短发嘴里叼着一根雪糕,正在那里逗着小卖部老板养的奶牛猫。
手里提着的黑色塑料袋,被那人拿在手中晃悠着,那只猫盯着黑色的塑料袋猛地飞起,想要将东西扑到。
结果坐在那里的人,比猫的动作还快,每一次在猫蓄势要起跳时,都先一步扬起手臂,将袋子提到猫触碰不到的高处。
气的那只猫喵叫个不停。
“No,这不能被你弄脏。”林瑶无情的将那只猫脸推开,坚决不准它触碰那袋子。
“怎么还没出来?”林瑶已经守在这里等了老半天,学校每一道出去的面孔她都仔细打量过。
人都快走光了,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到楚蕙的身影。
小声嘀咕的人,正准备起身去寻人时,一道带着异味飘来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瑶抬头看过去,认出来人顺势就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她。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楚蕙接住那沉甸甸的黑色袋子,“在教室内还有点事情,你怎么出来了?”
“闲着没事就出来转转,你要回家吃饭吗?”
坐在这里的一个上午,林瑶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她跟小卖部的老板闲聊过几句,得知这个学校建校还挺早,别看现在的样子挺新的。
实际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附近几个村庄的学生全部都在这里上学,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部都有。
周围村子内所有读过书的人,从上一辈开始就全部都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
因此房子不行了,围墙要坏了,都是几个村子每年都趁着暑假或者寒假在维修。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楚蕙问她。
“现在白天,可以吗?”
“我家里白天没有人。”
白天大人都不在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那就走吧,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也是跟草莓一样,送给你的。”
林瑶出门时,口袋内还放着几百块钱的现金。
上午在小卖部吃过早饭后,她瞥见玻璃柜里摆放的生活物品后就想到了楚蕙。
给她买了这一袋子。
离开校门,楚蕙才将那黑色的塑料袋打开,一包又一包她用不起的物品被人整齐的堆放在里头。
“……”
林瑶原本以为她会开心,可没想到看清楚袋子内装着是什么物品的人,却哭了。
没有什么哄人经验的林瑶,嘴笨的为自己的行为找补,“我不知道你喜欢用哪一种,如果买错的话我们可以去退,选你喜欢的买。”
那家小卖部内售卖的生活用品中,好几个牌子林瑶听都没有听过,她只能选了最贵的那一种,可最贵的也才六块钱一包,还是个她没听过的牌子。
坐在小板凳上她用手机搜索过,确定是国有品牌不是什么三无产品才买下来。
“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楚蕙仰着头问她,“人死之前,都会被这样对待吗?”
“算是吧。”已经被打上勾魂使者名义的林瑶,只能硬着头皮认可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