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非工作日，丽塔和诺亚来到学校时已经没什么课了。
丽塔跟着诺亚从人迹鲜少的侧门走了进去，路过树荫浓密的草坪时，他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树丛里。
因为警戒警报的问题，丽塔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了？”
“有人。”
“……”丽塔也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树丛里会躲着人，心下一紧第一反应是摸自己的魔杖，又听到诺亚慢吞吞补充道，“一男一女……”
后面不用他多说丽塔也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她有些尴尬的打断对方，“知道了，走吧。”
这群还没毕业的贵族裔真是把那些不良风气带到了每一个地方。
跟着丽塔走远的诺亚一边打量着这所千年历史贵族学校，一边道，“我以为人类没有这么开放。”
“怎么会，就算教义再怎么唾弃七宗罪，但人类终究还是欲/望的奴隶……”自己的母校给诺亚呈现的第一面就是这样，丽塔还是有些尴尬，“当然，他们那种情况很少见。”
压根没有和贵族恋爱想法的她也不确定的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应该是不多。”
“哦。”诺亚对这种事情好像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在我们那还挺常见的。”
……那听起来可太糟糕了。
你在魔界还未成年吧？
想到这件事的丽塔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恕我问个问题，你多少岁了？”
“五百二十六。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原初恶魔的年龄有些不确定。”丽塔估算了一下玛尔巴斯的继承代数和过去的年数，“你能活到一千多岁吗？”
“不知道。我们的成年期和衰老期来得都很突然，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征兆，不过以那个家伙的年龄来看……应该也能活个一千两百年之类的吧，上上任的玛尔巴斯就是衰老期来得太突然了，那个臭老头继位时还没有进入成年期，他应该也没想到我成年期来得这么晚，眼见着自己随时就要没多少时间了，他应该也挺着急的我怎么还没步入成熟期。”
“嗯？”丽塔意识到一点问题，“衰老期的话，很短吗？”
“嗯，基本上已进入衰老期大概最多五十年就会死掉，恶魔的衰弱期是相当致命的，大多时间都在沉睡。”诺亚附带了一句，“我觉得阿加雷斯就是这种情况，他没有继任者，以那个老家伙的性格他极有可能锁掉自己所有的宝藏。”
“然后等着后人来发掘惊喜吗？”丽塔开了个没什么幽默感的玩笑。
她一直很想吐槽那些故事里死后拿黄金垫棺材的家伙们，这不就是告诉世人快来挖自己的墓地吗？
“他那种情况应该是极难挖掘出来的吧，阿加雷斯所在之地的扭曲空间有不少，他想要隐藏自己的宝藏应该就会沉入扭曲的空间缝隙里面了。”
诺亚想了想道，“除非解除了魔界和人界之间的空间魔法，不然想在那样不确定的情况下找到宝藏太难了。”
“你母后要找的东西很重要吗？”
“应该吧，她也从来没有和我具体说过是什么，告诉亚尔维斯的也只有承装那个东西的容器形状。”
丽塔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的对话。
“……那你最后会因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而撕毁这个空间魔法吗？”
诺亚给出了诚实的回答，“目前来说，应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丽塔很难想象如果空间魔法被撕裂之后两界再次融合会带来多么大的骚乱，光十年一度的恶堕法师案例就足够糟糕了。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他的双亲也应该都早死了，他也就没有要继续执着这个想法的必要了。
想清了这点的丽塔放下了这个问题，又听到诺亚问道，“这座学校没有暗道吗？”
“……很遗憾，两百年前学校翻新了，那些故事里的古堡暗道已经被改造成了学生近道了。”
当然没有丽塔说得那么夸张，但为了防止学生冒险精神给学校白白添加麻烦，学校选择将每个暗道都公布了出来，丽塔入学第一天就在学姐的引导下走完了全套毫无神秘感的暗道。
简直就是哄小孩子用的。
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诺亚看向她。
丽塔面无表情带着诺亚拐到了种植庭的大棚区，这里足够偏远，也有一个暗道的入口。
只不过她来的时候才发现种植庭似乎来了一批新的草药，药草学教授在领着她的学生们在移植，反倒是比这路上遇到的人要多得多了。
“哦，丽塔！”
被花盆里的雾手甘吸引了目光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撤离的丽塔便听到教授亲切的呼唤，“你是来替萨布丽娜取药草的吗？在老地方，你去拿吧。”
吭哧吭哧在挖坑的众人之中也有人抬头看向丽塔，她认识丽塔，刚想开口打招呼就瞪圆了眼睛看着丽塔身边的诺亚。
还想问教授这批雾手甘什么时候成熟的丽塔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匆匆点了点头，在对方戳着身边人要其他人也看过来之前，她就拽起了弯腰去碰花盆里雾手甘的诺亚。
“知道了，奥玛教授，我用一下大棚里的暗道。”
“可以是可以，你自己把那上面的杂物搬到一边就好了。”草药学的奥玛教授忙得火热朝天，“哦，亲爱的你怎么能将这个这株植物就这样丢进坑里，它的根会毁了这里的一切！”
“抱歉，教授，我稍稍走了下神……”
丽塔带着诺亚走远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总感觉你一定会在这里引起骚乱。”
“为什么？”诺亚有些郁闷，“我已经足够配合你了吧？”
这不是配合不配合的问题。
丽塔取出药材，“嗯…因为你太帅了啊。”
“你说的骚乱是我会被这里的人类求欢吗？”
被对方这个词噎到的丽塔推回了抽屉，没好气的压低声音道，“……那叫追求，你们恶魔用词太低俗了。”
“可在魔界并没有谈恋爱这种说法，我也是看你们人类故事才意识到还有这种关系的。”诺亚也压低了声音，“从结果来看也没有区别吧？”
丽塔沉默了两秒。
“你说得没错。”
对没谈过恋爱的丽塔来看这确实没什么区别，她也拒绝被荷尔蒙操控神志的感觉。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丽塔琢磨着自己这个从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诺亚安抚丽塔，“那你放心好了，虽然以这个体态来看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但人类和恶魔本质上区别还是很大，你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
难不成你要对每一个因为外貌和你搭话的人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做，你死心吧’？
这也太下头了吧。
意识到双方看似在聊一个问题，结果是两个问题的丽塔有些无言，她一边拿出魔杖搬运走了那些杂物，一边低声道，“我没有担心这种事情。”
又想到对方说的问题，丽塔补充道，“当然，你能想到照顾他们安全问题挺好的。”
“不，我就是单纯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诺亚盯着丽塔搬空的暗道，蹲下身去也不嫌脏的扒开了泥土找到了台阶上的砖块处敲了敲，“这个不是魔法结构，是机械结构的。”
“人类用机械又不止近些年。”
丽塔看着对方蹲下身，帮对方把拖到地上的漂亮长金色的麻花辫捞起来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你要自己研究怎么打开吗？”
诺亚是个很喜欢动手实操的家伙，大约五分钟后他成功在一堆被暴力拆开的砖块前打开了一个地窖入口。
丽塔使用魔法修补了这块地方，一边拿出习惯性随身携带的纸巾丢给诺亚让他清理一下双手，她给魔力全无的诺亚使用了水魔咒。
“你的元素转换效率真的很高。”诺亚盯着包裹着双手的清水球道。
一般来说在使用一种魔法时，再使用非同系或者衍生系魔法时的魔力在转换之间就会有一定的损耗，但诺亚可以看出来丽塔做的相当精细。
“当然得高一点，我没有那么多魔力可以浪费。”
丽塔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抠抠搜搜使用魔力的小技巧有什么可以夸奖的，如果有那个资本去浪费她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要求自己。
水球破裂掉在了地上，诺亚跟着丽塔踏下暗道的楼梯，“你的魔力光元素的亲和力很高，魔力如果很多的话，你应该就是去圣殿而不是魔法学院了。”
确实是这样，虽然进入圣殿的途径很艰难，但有种修士是不受这种身份限制的，一般来说圣殿会在民间搜罗魔法天赋很高的孩子从小培养他们，这类小孩长大之后便会成为圣殿里的白修士。
只不过丽塔一点也不喜欢需要严格准守七美德的白修士，她并不觉得这种靠信仰剥夺了一切欲望的活法像是个人类，对这件事有相同认知的大家也都戏称白修士为苦修士。
曾经与白修士打过交道的丽塔冷漠道，她在黑暗中用魔咒发出了光。
“如果我成为白修士的话一定会被除名的。”
诺亚的脸被照亮，他漂亮的淡金色眸子因为光照此刻像猫科动物一样收缩了起来。
“因为什么？”
“因为贪婪到可以和恶魔签下契约。”
“我倒是觉得你还不够贪婪。”
两眼摸黑的地窖暗道里都是年久堆积下来的泥土气息，丽塔并不喜欢这种气味，她走在前面一边回忆着整个暗道的构造，一边决定着该往哪条暗道走。
她希望她带着诺亚出现在学院的城堡里时能少碰到一些人。
“我只是不够愚蠢。”丽塔没有掩饰自己的刻薄，“很多家伙都是不清楚凡事都要有代价的，我遵从我的欲/望，但我不想变成欲/望操控的蠢货，我只会将自己的欲/望控制在一个我能支付得起的代价之中。”
诺亚在她身后的黑暗中轻笑。
“那就不叫欲/望了，这种东西就是不可控的才能被称之为欲/望。”
“没有什么是不可控的。”丽塔以自己过去的经历可以相当肯定的说出这句话，“被欲/望控制的家伙和那些动物也没有区别了。”
“照你这个说法，那很多恶魔都只停留在动物的水准。”
“难道不是这样你才说出你身边都是脑袋空空不会思考的家伙吗？”
“嗯，你说得没错。”从诺亚声音来听他并不介意丽塔毫无遮拦的说这些话语，他甚至问道，“如果你的欲望毫不控制的话，那你会想得到什么？”
丽塔还是第一次要回答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他们只会问丽塔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那丽塔只会按照她之后可能做到什么来回答。
比如考进王都的学院，比如进入瓦西利亚高塔和偶像共事，比如成为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杰出贡献的魔药大师……
这个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世间最好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名利也许是财富也许是具体的人？”丽塔诚实道，“我只知道我一直想要成为我羡慕的家伙的模样，只是随着我越走越高我觉得我能看到的家伙都不一定能令我羡慕了。”
虽然丽塔依旧会妒忌那些贵族与生俱来的财富和权利，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无法达到能和也就这样的家伙同样的高度。
也许等到她真的结束了这一个阶段的目标，到时她才有空在新阶级之中抽空再去想自己接下想要什么吧。
诺亚沉默了片刻。
丽塔估算着他们应该差不多要从这里出去了，她敲了敲暗道上的石砖，开始回忆起这块的出口应该是怎么一个结构的时候，诺亚从她的身后伸出了手指向了一个地方，“这里。”
“好的。”丽塔将魔杖点在了那块砖头上，开门咒沿着石料传播了过去。
她在此时听到诺亚问道，“你会羡慕我吗？”
“……当然，从最开始见面起我就在羡慕你。”
“你会羡慕也没错，毕竟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应该能做到更好。”
老旧的机关吱吱呀呀的扭开了，伴随着他们面前的石像被打开，丽塔感觉眼前一花反射性条件眯起了眼睛。
她没想回答诺亚这句话，她也觉得对方说得没错，显然自己这样的性格更适合他那个位置。
诺亚却像想到什么好主意的一样拉住了想往外走的丽塔，在她耳畔低声却又有些雀跃的询问道，“如果我们融为一体呢？”
“？”
丽塔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诺亚解释道，“我是说，既然你想要成为你羡慕的家伙，我也觉得成为你这样的人更好，那不如跳过那些没必要的目标，直接让你成为我吧？”
丽塔搜肠刮肚才能找到一个能满足诺亚想法的禁忌魔法，那个魔法甚至没有被记录下来，只有一段跟恐怖故事一样的传闻，说是曾经有个炼金术师为了研究将自己的双胞胎儿子融合在了一起两人的灵魂也被糅杂到了一起。
现在看来那位炼金术师使用的魔法绝对和恶魔的魔法有关系。
“……”这个话题和这个距离，让丽塔有些忍不了，伸手一巴掌糊在了诺亚脸上相当费劲地将对方推开，“不要碰我…”对方配合着她的力气松开了丽塔，丽塔才能继续道，“你少在这里发神经了，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想想就令她毛骨悚然啊，但这件事在诺亚眼里却相当合理，就跟随便丢给她宝石房子一样只需要随口一提的简单。
而且诺亚经常只是通知自己一声，而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意识到对方再怎么看起来正常，但脑回路终究也是恶魔的丽塔在挣脱了对方窜出暗道之后，还相当警戒的对诺亚强调道，“一丁点可能性都没有！你最好趁早打消了这个奇怪的想法，我才不想靠这种奇怪的办法成为另一个阶级的人…再说了，那样还能算是我自己吗？！”
“哎，这样不是很好吗？”诺亚是不太明白丽塔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不过见她这副模样，他也只能作罢，“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寻问你的建议吗？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别这么激动。”
他走出了暗道，目光投向了一旁，很是友善道，“你好。”
“……”丽塔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了走廊另一边有个正打算蹑手蹑脚溜走的学生，看身形应该是个新生，被诺亚这么一叫，对方更是吓到拔腿就跑。
诺亚盯着对方逃窜的身影询问丽塔，“不管吗？”
丽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回忆着自己刚刚失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语，“没关系，我没说什么。”
她依旧不放心道，“你真的不会擅自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诺亚耸耸肩，“这个魔法最好需要双方都同意，到时候出现了思维逆流那可能会造成灵魂的分裂，后续会遇到很多麻烦的。”
……怎么对方放弃的理由听起来合理，感觉上又这么奇怪呢？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不会做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丽塔也便姑且放下了这件事，不再继续这种有些奇怪的话题，“走吧，我们继续参观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