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这窝窝头做的是越来越好了哎!”
厨房里,帮着程穗把刚蒸好的那一笼窝窝头端出来,王冬梅不住地夸奖她道。
刚蒸好的窝窝头有一股浓郁的谷物香,玉米面、黄豆粉还有一些麦麸,上锅前还发酵了半个多小时,所以捏起来十分松软。
除了动物园的配方外,程穗还往里面多加了一点红薯,蒸出来的窝窝头看着颜色也很喜人。
别说是喂大熊猫了,又是鸡蛋、又是牛奶的,给人吃都没什么问题。
拿出一只窝窝头撕下一小块尝尝,嗯,确实比外头卖得鸡蛋糕还要好吃。
“嗯!嗯!”
闻到窝窝头的香味,团团迫不及待就跑到了厨房门口。
蹲在门槛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它流着口水的嘴巴是清醒了,两个眼睛却还是迷迷瞪瞪的,脑子更是还在睡梦中沉睡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自己绊到自己。
“团团这几天晚上没睡好吗?”王冬梅呼噜着团团的脑瓜,问道,“怎么总觉得这几天它没什么精神呢?”
程穗擦了一把团团眼角的马虎,“没啊,这几天晚上它不到十点就睡了。”
程穗也发现团团最近精神不太好,但应该不是睡眠不足的问题,因为每天团团都是一觉到天亮,躺着睡觉的时候还会打呼噜。
不止晚上睡,白天在家它也会睡,陪着自己上山放牧也要趴着打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差不多有十八个小时都在睡觉,可就是怎么都睡不饱,醒着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拿起蒲扇帮着团团扇了扇风,程穗又说道:“估计是天气太热了吧,都说春困夏乏,团团又在长身体,嗜睡也正常。”
团团倒不是一直睡不醒,起码知道要吃饭的时候会有精神,哪怕眼睛再睁不开,四条腿也会捣腾着跑来厨房外面等着干饭。
把窝窝头掰开晾凉,程穗又把昨天剩下的竹子放在水里泡了泡。
“这竹子都放一天了吧?”王冬梅看了眼那些晒干的竹叶说道,“要不先别喂竹子了,等会你带它上山再吃,竹子晒得这么干,里面都没水了,吃着刮嘴。”
估计是天热没胃口吧,团团平常一天能吃一整根竹子,这几天每天都只是吃一两节而已。
还好竹笋和水果吃得不少,再搭配一点窝窝头,也不用担心会饿着它。
“你说会不会是山上的竹子有啥子问题了?”从屋里出来,程老三试着猜测道。
别的东西都爱吃,偏偏不怎么吃竹子,那指定是竹子的问题。
“比如竹子生了啥子病,或者是染了啥虫子?前几年不是说竹子开花有毒吗?会不会咱们附近山上的竹子也有毒了啊。”
王冬梅拿出毛巾给团团擦了一把脸,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别瞎说,竹子可是能做中药的,它能有什么毒?”
程穗:“是啊,爹,专家不是都辟谣过了嘛,竹子开花是正常现象,大熊猫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竹子开花,熊猫搬家。
这都是八几年的谣言了,想不到都过了这么久还会有人相信。
至于团团最近为什么不爱吃竹子,程穗倒觉得可能是因为嘴巴养刁了,学会挑食了。
就像是几个月前它刚学会吃笋那样,吃只笋尖尖,不吃笋屁屁,吃竹叶也是只吃最嫩的枝叶。
估计就是因为她的窝窝头做得太香了,所以就瞧不上那些没什么滋味的竹子。
从前家里的那些猫主子们也是这样,天天吃她亲手做的猫饭,偶尔再吃一些猫条和罐头,没两天就瞧不上干巴巴的猫粮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孩子挑食正常,等过几天减少窝窝头的喂食量,它的胃口就恢复正常了。
“嗯,嗯。”
叼起晾好的窝窝头,团团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口。
身子往墙上一靠、小腿往门槛上一搭,一边吹着穿堂风一边吃着窝窝头,闭上眼享受着早上难得的凉爽,模样好不惬意。
快速吃完早饭后,程老三和王冬梅便要下地去干活了。
“乖,在家听话嗷。”
出门时,程老三像平常那样在团团的肚子上揉了一把。
呕!
正在吃窝窝头的团团身子猛地一机灵,嘴里那口窝窝头刚咽下去就又吐了出来。
“哎呀,你这是干啥子嘛!”
王冬梅气得直接朝着他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弯下腰用帕子帮团团擦了擦嘴:“好好吃着饭,你非得按它肚子,看看,都给它按吐了!”
程老三:???
“我,我没有啊……”
天地良心,他刚才根本就没使劲儿,就只是轻轻摸了摸它的肚子而已。
团团吐饭跟自己没关系,他真的是冤枉的啊!
上午,程穗带着牛羊们去山里吃草,团团虽然没什么精神,但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安静地趴在那块大石头上睡觉,尽管天上的太阳毒辣又热烈,却有一个用树叶搭成的小帐篷替它遮光防晒。
那是程穗担心它夏天中暑,特地给它做的遮阳棚。
“人”字的结构前后通风,既可以遮挡阳光又不会觉得闷热。
原本她给松松也做了一个,可它当天就给折腾散架了,倒是团团的这个,成天放在它的石缝外都完好无损,甚至在那些支架之间还多了不少其他的树叶。
只有一个遮阳棚没关系,反正两只熊能一起用。
“嗯,嗯……”
松松撅着个大腚躺在遮阳棚外,一脸讨好地打量着正在睡觉的团团。
好几次,它都想伸出爪子摸一摸团团的耳朵,可害怕它会跳起来扇自己几个嘴巴,只好乖乖地把爪子又缩了回来。
耸了耸鼻尖,嗅着团团身上的味道,松松还会一脸沉醉地咧开嘴角。
啊~甜妹的味道,好香~
它是真的很喜欢粘着团团,哪怕团团在睡觉,也能什么都不干地守在它旁边好几个小时。
团团被松松嘴里的味道熏得头晕,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怒着脸伸手打了一下它的嘴。
再打扰我睡觉,小心我抽你的熊脸!
挨了一巴掌后松松果然学乖了,老老实实退到了遮阳棚的旁边,像团团那样趴在石头上闭着眼睛睡觉。
松松没有团团那么多的瞌睡,像是个多动症儿童一样,只躺了一会就又变得不安分起来。
先是翻了个身用爪子扒拉着旁边的草,没一会又开始研究那几朵小野花,觉得无聊了,它又看向了旁边正在吃草的老黄牛,边看别模仿它们咀嚼的动作。
“嗯嗯,嗯……”
“昂?昂,昂。”
松松不止有多动症,而且还是个话痨,光是自己玩还不够,还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起来。
团团:……
团团还不容易才又睡着,没一会就又被它“嗯嗯哎哎”的声音给吵醒了。
“嗷!嗷呜……嗷!”
团团“蹭”地一下从石头上跳起来,气得它把遮阳棚都给掀翻了。
瞅准了松松的后脖颈,它二话不说上去就咬了一口,光是动嘴还不够,还手脚并用地给松松来了一套组合拳。
“哎!哎!哎!”
松松疼得赶紧起身躲开,它也不敢还嘴,只是心虚地耷拉着脑袋,一边吐着气一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瞧向别处。
嗯嗯嗯?是谁吵醒你的?
首先不是程穗,其次不是老黄牛,那群小羊羔也不可能……唔,应该也不是我。
“哼,哼……”
团团被松松气得不轻,正骂着呢,忽然开始猛地倒吸气。
“哼……哈!哼……哈!”
像是气管里卡住了什么东西,反复地吸气又吐气,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嚎啕大哭后的抽噎一样,声音很是吓人。
程穗赶忙过来轻拍着团团的后背帮它顺气,“乖,没事没事,不生气了。”
“咳咳!咳咳!”
团团用力咳了两声后,这才缓过来一点,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
团团刚才那样真是要把程穗吓坏了,抱着团团继续抚着它的后背,等它又冷静下来一点后,又检查了一下它的口腔。
没有看到有什么异物,应该是太激动,呼吸的时候被一口气给呛到了。
快到中午了,差不多也该回去吃饭了。
趁着上了山,正好带团团去竹林里吃点竹子,或许新鲜的竹子能够勾起它的胃口。
山上的竹林要比山坳的草坪凉快,哪怕是中午了,吹来的风也带有几丝清凉。
找了处地方坐下,程穗给团团砍了一根竹子,不仅挑了最鲜嫩多汁的部位,还把竹筐里带来的窝窝头掰碎塞进去了一些,想着这样说不定能够改改它挑食的毛病。
当然,剩下的竹子程穗没浪费,直接交给了松松,同时也给它的怀里赛了一个窝窝头。
吧唧吧唧~
咔嚓咔嚓!
松松的胃口好极了,根本就不知道挑食两个字怎么写,有点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吃的就能往嘴里塞。
松松吃得很快,一口窝窝头一口竹子,嫌太噎的话再嚼两口竹叶顺顺,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竹子和窝头吃了个干净。
而坐在它旁边的团团才刚动嘴没多久,刚把半个窝窝头吃掉,身边的竹子也就啃了两口。
“嗯,嗯……”
松松没吃饱,想着再去掰两根竹子吃,起身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细嚼慢咽的团团。
团团困得不行,眯缝着眼睛,凭借着触觉来调整怀里竹子的位置,咀嚼的动作也很缓慢。
甜妹就是甜妹,吃个东西都这么好看~
“昂!”
忽然,团团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把旁边的松松给吓了一跳。
“哎!哎哎!”
团团莫名变得焦躁起来,丢掉怀里的竹子后,急忙从地上站起身,开始在原地绕着圈地走来走去。
“哎!哎!哎!”
它似乎很难受,每迈出一步都会忍不住叫出声,表情也是痛苦得不行。
这场面可把松松给吓坏了。
松松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一个劲儿地往后退,它盯着团团的那一双眼睛也瞪得老大,脚下被小石子绊了一个趔趄,一个没夹住,差点跟着尿出来。
我不到啊?这次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团团!”
程穗赶忙跑上前,想要替团团检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团团却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还在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打转。
“昂!昂!”
过了好一会,团团终于停了下来。
它来到一处竹子旁熟练地将两腿分开,同时撅起了自己的粗尾巴,酝酿了几秒钟后,只见一坨坨的东西“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嗯,嗯……”
不止是皮燕子,团团的嘴和眼睛都在跟着用力。
随着那几坨粑粑落地,团团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般惬意的表情,耷拉了几天的嘴角也重新扬了起来。
摇了摇脑袋瓜,那一刻,它感觉身体都变得轻盈了不少。
刚才团团那样子真是把程穗给吓坏了。
看到团团没事,程穗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过来看一眼团团的粑粑,她刚要放松的那一口气,还没从嘴里吐出去,就又回到了嗓子眼,甚至连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团团不止拉了粑粑,还有一坨坨颜色像猪油一样的黏液团。黄褐色的黏液团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其中还掺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
血,是血!
程穗不敢耽误,中午回到家后就赶紧带着团团往保护中心跑。
“嗯,嗯。”
拉完粘液的团团精神好了很多,一路上都在跟程穗互动,还总想从竹筐里爬出来玩。
可见它这么兴奋,程穗却更担心了,还以为它是“回光返照”,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听说团团便血,保护中心的兽医当即给它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前前后后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活泼好动的团团给抱了出来。
“放心吧,团团没事。”
轻轻拍着团团的后背,兽医将几项检查结果拿到了程穗面前,“只不过是大熊猫正常的排粘过程而已。”
程穗不放心,追问道:“可是它拉的粘液里带血,还是深色的血。”
“真的没关系,”兽医继续安慰她道,“正因为血的颜色是深色的,不是鲜红的,才不需要担心。”
排粘是大熊猫正常的生理反应。
虽然大熊猫的主要食物来源是竹子,但它们的肠道和消化系统还是和食肉动物的一样。
为了消化道被尖锐的竹子划伤,它们的身体会在进食竹子的时候分泌粘液,如果竹子吃得少了,这些粘液就会在体内堆积,最后通过剧烈的肠道运动排出体外。
嗜睡、腹痛、食欲减退这些都是排粘前的正常反应,等到身体里的粘液及时排出来后,它们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简而言之,就是这段时间团团吃竹子吃得少了。
再三确定团团没事,程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趁着来保护中心,兽医顺道给团团做了一套全身检查。
和之前的几次检查结果一样,团团的身体很健康,发育得也很快,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
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的话,团团应该就是那种班里个头最高、身材最壮实的小女孩。
“听说,动物园那边想把团团接走?”兽医试探地问道,“你是怎么决定的?”
何万明想接走团团的事传得很快,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团团会被放归野外,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表示惊讶。
他们当初的计划是,由程穗抚养团团直至断奶随后放归山林,虽然动物园想要帮忙照顾是出于好心,让团团一直呆在村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可……
要团团去动物园的请求,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摸着团团的两只耳朵,程穗心疼地在它的脑门上亲了一下,“我想好了,等过了端午,就把团团送到动物园去。”
兽医:???
这是那天晚上刘燕抓阄的结果,也是程穗考虑了这么多天的决定。
就像何万明当时说得那样,团团一天天长大了,迟早会和村民们的相处出现问题。而且一旦生了病,就像今天,还好它只是排粘,万一是点别的什么病?万一来保护中心的路上碰上大雨?万一……
所以,让团团住在动物园,对它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何万明也说让自己当熊猫馆的饲养员,这样一来,她每天都能够在动物园里照顾团团,不至于再也见不上面。
其实动物园能提出照顾团团挺好的,起码确实是为了团团的将来着想,只是何万明这先斩后奏的做法有点让人反感罢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也会支持你。”给团团开了一些兽用的维生素片,兽医真诚地说道,“都是为了团团,只要它将来能够健康长大就好。”
程穗:“会的,一定会的。”
……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转眼就到,一大早,家家户户便起来收拾着准备过节。
粽叶糯米、蜜枣白糖,村里的七姑八姨都在村头准备着包粽子的食材;雄黄艾叶、五色丝绳,孩子们也在迎接着节日的喜悦。
像这样的大节日,城里的集市一般是最热闹的,可胡有勇却没有带着猴子猴孙们去赶集,而是来到了程家,同他们一起过节。
“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去集市摆摊,你真是赚够了呦。”胡有勇进门时,程老三一边用艾叶在他身上掸了几下祛除邪气,一边揶揄他道。
将打来的几两雄黄酒交给他,胡有勇撇撇嘴:“钱啊,赚多少都没个头,那么拼干啥子?够花就行了。”
程老三心里明镜似的,胡有勇是想孩子了。
他的孩子在外地上大学,只有过年和放暑假才能回来呆几天。
当爹的大半年见不到孩子能不想嘛?不想去摆摊也是怕见到别人家家团圆,自己眼红罢了。
还好今年认识了他们一家,否则又是肚子在家跟猴子们喝闷酒。
“嫂子呢?没在家?”
胡有勇朝厨房望了一眼,低声道。
程老三偷偷指了下里屋,说话的声音压得比他还低:“团团这不是要走了嘛,屋里正难受着呢。”
王冬梅的性子沉静,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平时瞧着跟团团也没有多么亲热,但团团最爱的阿贝贝们大部分都是出自她手,每次给团团洗澡、梳毛的时候也最仔细。
程穗决定要把团团送走后,王冬梅一开始还没表现出什么,临近端午这几天情绪才越来越差,经常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有时候拿着团团的东西还会莫名地叹气。
“老胡来了啊。”
从屋里出来,王冬梅笑着给他端了一杯水,“快坐吧,我刚收拾完团团的东西,等我去把粽叶洗洗,回来咱一起包粽子。”
瞧她的眼角泛红,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哭过。
胡有勇朝着蹲在程穗屋外的猴子们招了下手,“老大老二,去给婶子搭把手去。”
“吱吱吱,吱吱。”
胡有勇这么一摆手,它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主动凑到王冬梅跟前,一起从她手里接过那厚厚的一摞粽叶。
房间里,其他的猴子们在地上做成了一排,和团团一样,乖巧地望着在编五彩绳的程穗,年龄最小的那两只和团团最亲近,直接趴在了它的背上,开始给它抓跳蚤。
“老六?老六呢?”
程穗编五彩绳编得很快,一指的长度编一个结,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做好一条。
将编好的五彩绳拿起来,程穗在一群猴子里寻找着老六的身影。
“吱吱!吱吱!”
听到程穗在叫自己,老六“蹭蹭”两下就跳到了程穗跟前,不用她提醒,主动就把两只手伸了过去。
一猴一条,每只猴子都有。
“嗯?”
刚给老六戴好,一抬头,就看到团团脖子上的那根五彩绳又开了。
程穗一早就给团团的脖子戴上五彩绳,不知怎地,这一上午都开了三四次了。
担心它戴的时候不舒服,程穗特意多留了一部分长度,还打了个活结。
想来应该是它脖子转动得太频繁了吧,这么一蹭一蹭的,就把活结给蹭开了。
乖乖坐着让程穗把脖子上的五彩绳重新系好,在屋子里呆着有点无聊了,团团便带着最小的那两只猴子来到院子里,它们一起玩程穗给自己做的玩具。
团团最喜欢玩球了,那只巴掌大小的竹球它能自己玩上半天。
将球叼起来扔给它们,这样丢来丢去的游戏也很好玩呢。
“嗯!嗯!”
“吱吱吱~”
“吱吱!”
跟着竹球在院子里追来跑去,玩得正欢,团团忽然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时不时地扭头看向程穗房间的方向。
“昂!昂!”
只见那条五彩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明亮的绳线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
“昂!昂!”
团团又冲着屋子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催促程穗出来帮它把五彩绳重新戴上。
屋里,程穗还在给其他的猴子编着绳,根本没听懂团团哼叫的意思。
见程穗迟迟不出来,团团舔了舔唇,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扭头看看小猴子和它们手里的竹球,它叹了一口气,继续看向了程穗的屋子。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
小猴子急得催促它道。
看团团还坐在那不动,于是快步走过来,把那只竹球放在了它的手里。
团团把竹球推到了一旁,用爪子碰了碰地上的五彩绳,回应了它们几声。
“嗯,嗯。”
先等一下,等我妈帮我把五彩绳系上,咱们再继续玩。
小猴子们急得直挠头,它们正急着玩游戏呢,才等不了那么久,看看屋里的程穗,又看看地上的五彩绳,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决定自己帮它戴上。
分别攥着一头将五彩绳捡了起来,然后一齐了走到团团身后。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它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系?该怎么系?胡有勇也没教过它们呀。
用手指来回捻着五彩绳,其中一只小猴的脑袋瓜里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好主意。
只要把五彩绳挂在它的脖子上不掉下来,应该就行了吧?
“吱吱,吱吱吱!”
冲着同伴叫了几声,随后它们便将手里五彩绳朝着相反的方向扯了一下。
“嗯!”
以为这样就能系好,结果刚要松手的时候,就看到五彩绳又从它的脖子上滑下去,急得它们赶紧加大了力气又猛地拉了几下。
不松手就好好的,一松手就滑下去。
小猴子们只顾着把五彩绳固定好,反反复复了好几个来回,完全没有注意到团团的哼叫声,还有它挥动着爪子的挣扎。
“哎!哎哎!哎!”
别拉了!再拉我真的,真的要死啦!要!死!啦!
……
几个人一齐忙活了一上午,中午的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粽子出锅啦!”
刚把锅盖掀开,迎面就是一股浓浓的糯米香。
将粽子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凉水里镇一镇,软黏的糯米包裹着香甜的蜜枣,再蘸上一点白糖,那滋味真是要香死个人了!
“团团,来尝尝?”
出锅的第一个粽子,是王冬梅给团团准备的。
仔细地将粽叶撕开,又涂上一点蜂蜜,担心会烫到团团的嘴,在喂它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吹着凉风。
团团咂了咂嘴,试探地舔了下黏糊糊的糯米。
“快吃吧,外婆亲手给你做的,现在不吃,以后说不定就吃不到了。”摸着团团的脑袋,王冬梅莫名有些哽咽。
说好了不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一想到明天团团就送走了,心里就不是滋味。
程穗走到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想要开口时,王冬梅又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好了好了,我没事。”
隔壁院子,正在吃饭的刘二姑瞧了眼王冬梅,说道:“嫂子,团团送去动物园又不是不回来了,穗儿到时候去动物园上班,想看它随时就去看嘛。”
“是啊,婶子,”刘华接上了她的话,继续道,“我们过几天也回市里了,以后想去看团团就来找我们,咱们一起去。”
罗英和刘华休了半年的产假和陪产假,也该回医院上班了。
虽说刘二姑知道他们过完节要回去,可现在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会不舒服,脸色也跟王冬梅一样阴沉了下来。
安慰婶子,忘了老娘,哪有你们这么哄人的嘛。
“害!团团去动物园是高兴事,”端起一杯酒,程老三喜笑颜开道,“大过节的,咱们得吃好喝好,团团走之后才不会担心咱们!”
胡有勇:“是啊,嫂子,团团以后能去城里过好日子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王冬梅白了程老三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暗骂他没良心。
好歹也是自己照顾几个月的胖娃儿,不担心它以后的日子也就算了,还笑得那么开心。
男人啊,果然都是凉薄的货!
真正疼孩子的,还得是她们这些当娘和当姥姥的。
大过节的大家都很高兴,饭桌上,程老三和胡有勇喝了不少的酒。
胡有勇倒是没怎么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加起来差不多能有一杯?
剩下那一斤六两的酒几乎全进了程老三的肚子。
“嗝~”
程老三喝得眼神迷离,脸颊比胡有勇养的猴子屁股还要红。
酒精从毛孔蒸发出来,张嘴时,酒精蒸发出的味道比酒壶里的还要浓郁。
他平常也会喝点酒,但好久都没像今天喝得这么多了。
酒精逐渐麻痹了他的意识,倒是趁机放松了对泪腺的警惕,一个没忍住,眼泪就“唰唰唰”地流个不停。
酒劲儿上头,程老三也没上午那么道貌岸然了,直接一头扑进了坐在地上的团团怀里。
团团:???
“胖娃儿,我的胖娃儿啊……嗝!”
“在家呆得好好的,凭啥,嗝!凭啥非得去那动物园?”
“乖,你可不敢忘了外公啊,不,嗝!不能把我忘了。”
……
紧紧地抱着团团放声哭泣,一颗颗小珍珠“啪嗒啪嗒”掉个不停,简直比罗英怀里的刘燕哭得还要大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什么沉稳、什么克制,借着酒意程老三也不装了,一口一句地叫着,所有的不舍得全都跟着眼泪一起滴在了团团的身上。
谁说他不心疼团团的?
那可是他亲手拉扯大的胖娃儿,全家上下没有人能比他更不想让团团离开了。
被程老三紧紧地抱在怀里,团团都傻了,一脸懵逼地望向程穗,随后试着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头。
“嗯……”
安慰人,是这样子的吧。
瞧程老三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王冬梅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个瓜皮,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啷个样?喝了几口老酒是不是哭得凶?”
见程老三的脸越来越红,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程穗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叔,我爹一口气喝那么多酒不会有事吧。”
胡有勇摆摆手,“不碍事,让他吐几遭就好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程老三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即使意识被酒精麻痹了,他的潜意识也是惦记着团团的,所以并没有吐到团团身上。
担心酒味会呛到团团,他在吐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还是伸手去捂住它的鼻子。
小孩子不要,呕,不要闻酒,呕……
程老三吐完后,一个人歪歪扭扭地爬向了它的小木床,一头栽了上去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酒的后劲儿很大,程老三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要醒过来的意思。
到了晚上,看他还睡得不省人事,程穗索性抱着被子去找王冬梅,留他和团团睡一个屋子了。
确定主屋关了灯,睡了一下午的程老三这才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地将团团搂在了怀里。
他的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能多和团团相处相处才装睡不肯醒。
“团团乖,今晚跟外公睡,好不?”
“嗯,嗯。”
团团在他怀里撒着娇,就像小时候在程穗怀里睡觉那样,蜷起了手脚。
借着窗外的月光,程老三仔细打量了一番怀里的团团,随后低下头在它的脑门上亲了一下,“等去了动物园,你会忘记外公不?”
团团没出声,只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会不?”
“……”
团团依旧保持着沉默。
房间里静得出奇,躺在木床上,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团团的脸上才做出一个使劲努力的表情。
噗!
一个响亮的屁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程老三:!!!
抚摸着团团头上的白毛,听到团团的回答,程老三感动得眼眶都湿了:“真是外公的好胖娃儿,我就知道,团团是绝对不会忘记外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