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上那么多人,就不带团团去了吧?”
早上起来收拾东西时,程老三对程穗说道:“咱带的东西多,照顾它也不方便。”
去年的元宵节集会,十几米宽的土路上全都是人,你的脚跟踩着我的脚尖、我的鼻子闻着你的后脑勺,挤得根本不像话。
一想到自己去年在集会上丢了一只鞋,到现在他的心还是疼的呢。
程穗把几个竹筐捆在三轮车上后,扭头看了眼正在洗脸的团团,同意道:“行,我也是想让它在家里呆着。”
集会上又是叫卖、又是唱戏的吵得很,而且一呆就是一整天,估计团团也受不了吵闹的氛围。
万一拉了尿了,蹭到人家衣服上也不好。
王冬梅刚给团团的眼马虎擦干净,又给它擦了擦爪子和脚掌,一听他们不打算带团团去了,也就不着急给它收拾了。
“那我在家看着它吧,你们路上早点回来。”
重新把团团的耳朵套挂回到墙上,王冬梅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梳子,开始给它梳毛。
团团身上的毛长厚了不少,摸起来又软又蓬松像棉花一样。
毛长了就得经常打理,要不很容易打绺。
簌簌,簌簌……
梳完后背梳手臂,梳完小腿梳肚皮。
梳子轻轻从它的小肚皮上划过,躺在王冬梅腿上的团团惬意地蹬了蹬腿作出搔痒的动作,两个眼睛眯缝成了月牙的形状,微微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是藏不住的舒服。
最后又梳了梳它的脑袋瓜。
“嗯~嗯~”
来回磨蹭着脑袋,团团直接变成了一张软趴趴的糯米煎饼,四肢自然地瘫在两边,像是一个手写的“大”字。
哦不,应该是“木”,因为它还露出了一条短粗的小尾巴。
把要卖的东西都收拾好后,程穗推着三轮车准备出门:“娘,我们走了啊。”
“嗯,路上慢点。”
走?
屋里,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前一秒还躺在王冬梅怀里享受着梳毛的团团,一个鲤鱼打挺……没能挺起来,圆滚滚的身子努力了好半天才站起来。
它急忙往床边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回头从竹筐里叼起了王冬梅给它织的小枕头。
它得带上自己的阿贝贝一起去。
“哎!哎!”
一米多高的床对它来说有点高,团团不敢跳下去,只能呼喊着让程穗来接自己。
王冬梅揉了它的脑袋瓜,温声安抚道:“团团乖,咱不去,外婆陪你在家玩。”
听到外面三轮车的声音越来越远,团团更急了。
“哎!汪!汪汪!”
叼着小枕头试着从床上爬下来,悬空的两条腿来回扑腾着,急得它忍不住发出了几声狗叫。
妈!你把我给忘了!
听见团团急得哇哇叫,程穗只好回屋去看它一眼。
见程穗回来,团团索性连最心爱的小枕头也不要了,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乖,我和外公是去卖东西,不是出去玩。”
程穗一边说一边按摩着它的耳朵根,想着它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团团听话,跟外婆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平常团团的耳朵根最软,只要轻声细语地跟它说话,不管它听不听得懂都会哼几声来回应。
今天却犟得不行,任凭程穗怎么说它就是不吭声,脸蛋子往她的身上一埋。
不听不听就不听!
主打一个死皮赖脸。
“团团乖,你不能去。”
程穗咬咬牙,哪怕不忍心松开它,但为了它好还是只能继续狠下心把它从怀里推开:“集会上有鞭炮,唱戏的时候还要敲锣打鼓,声音你受不了的。”
团团不懂她说什么,只知道她要丢下自己。
那一刻,它眸子里的光顿然黯淡了不少,本就黑白色的世界又多了一抹灰。
“咋了?咋还不走?”
这时候,程老三也走了进来。
“嗯!嗯!嗯!”
哭丧着脸的团团立刻转换目标,又扑到了程老三的身上。
团团还是像刚才一样,两只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腰,脑袋瓜往身上一贴,左右扭动着小屁股。
“团团想跟着一块去。”瞧它屁股扭得飞快,程穗无奈地道。
程老三把团团抱在怀里,也试着哄它道:“胖娃儿乖,我们下午就回来了,下次,下次等你长大再带你去赶集,好不?”
团团不说话,只是忽闪着那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伸出爪子尖轻轻蹭着他的衣角,委屈的小模样真是要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程老三哪扛得住这一招?
尤其冲自己撒娇的还是个大胖丫头。
“要不咱就带它去?”
程穗:???
好嘛,这心软得也太快了!
程老三将怀里的团团抱得紧了些,脸上也表现很无奈。
唉!它都委屈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咋好意思再拒绝嘛!
王冬梅担心道:“集会那么吵,能行不?”
程老三顺手将墙上挂着的耳朵罩拿下来,“戴上这个嘛,我们离唱戏的地方远点,应该吵不到它。”
“又要卖东西又要看着它,忙得过来吗?”王冬梅又问。
程老三低下头,一边哄着怀里的团团,一边胸有成竹地说:“不碍事,咱团团听话得很,肯定不会叫人操心的,是不?”
“嗯!嗯!嗯!”
团团很少这么粘着自己。
程老三特地把程穗之前用来抱团团的布兜找了出来,嗅着它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摸着它软乎乎的小脚,恨不得一整天都把它搂在怀里。
程穗主动走在了前头:“我骑吧,你在后面抱着团团。”
“好。”
推着三轮车从家里出来,还没走到村口呢,程老三怀里的团团又躁动了起来。
来回蹬着两条腿,露在外面的爪子也在来回扑腾,试图从布兜里面逃出来。
确定自己得逞后,脸蛋子上的那点可怜劲儿也消失得干净,只剩下不喜欢被人抱的不耐烦。
“嗯,嗯……”
团团一直盯着前面的程穗。
它想让程穗抱着自己。
“你这丫头,刚才还往我怀里扑呢,”程老三用手指在它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现在姥爷抱着你呢,你还想咋嘛?”
团团仰起头,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天真无邪,似乎在说:欸?有嘛?外公你记错熊啦!
见团团一个劲儿地想往程穗身上爬,程老三也不再阻拦,索性把它交给了程穗。
“好了好了,还是你到后头抱着它吧,我来骑。”
团团刚回到程穗怀里,立马就安生下来了,脑袋瓜往她的怀里一靠,又变回了平常那个乖巧听话的胖娃儿。
程穗捏着它的小肉垫,“你呀你,外公这么疼你,让外公抱抱都不行啊?”
团团舔了舔她的手指,惬意地扭动着小身子。
外公对自己是很好,可它最爱的还是妈妈呀~!
……
元宵节去赶年集的人不少。
程穗他们七点多从家出来,一路上碰到了很多同样要去集会上卖东西的人,也有不少人是去瞧热闹的,左手扯着孙女、右手拉着外孙,一家子都开开心心的。
听说今年东头的年集人多,程穗他们便定下了去东边的集会。虽说要多走一段路,不过刚修的石子路很平坦,比他们西边的土路好,三轮车骑在上面一点不会颠簸。
路上,他们碰到了一个同样去赶集的中年男人,他的三轮车上放了好几个木箱子和铁架子,不像是卖东西,更像是搞杂耍的。
“大哥,能帮个忙不?”
那人的车坏在了路边,见到有别的车路过,赶忙跑到跟前朝他们招了招手:“我这车胎叫扎破了,车子左右晃,蹬着还费劲儿得很。”指了下车上的那几只木箱子,男人一个劲儿地鞠躬拜托道,“能帮我拉几个箱子不?它们受不得颠。”
从车上下来,程老三瞧了眼他车上的那几只木箱子。
猴子?而且不止一只,是好几只?!
听他是东边乡下的口音,长得也不像是坏人,于是程老三稍稍放下了警惕,“行,那放到车上吧。”
几只木箱子加起来有差不多一百斤。
担心程老三骑得费劲,程穗便从车上下来跟在旁边走路,把怀里的团团放在了竹篓里。
路上,程老三主动和男人聊起了天,很快就弄清了这些猴子的来历。
男人名叫胡有勇,是东边的南姚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耍猴人,这八只猴子就是他爹那一辈传下来给他的。
近些年大家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也多了不少爱看杂耍的人,胡有勇隔三差五就会带着猴子们去集会上表演,光是打赏钱一次就有几十块。
瞧它们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就知道胡有勇对它们不错。
猴子们看着都老实得很,哪怕木箱子的门没锁也不会往外面跑,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各自休息。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木箱子和团团的竹篓挨在一起,同在一只木箱子里的小猴子们,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那个圆滚滚的脑袋瓜。
小猴子们好奇地跟它打着招呼,可团团却似乎不怎么爱跟它们说话,扭头瞥了一眼,便继续趴在竹篓耷拉着脑袋。
早上起来得有点早了,坐在外公的三轮车上又有点晕,这会它只想闭上眼睡一会。
“嗯?”
快要睡着的时候,它感觉后脑勺好像被谁摸了一下?
扭过头时,那两只小猴子正蹲在木箱子里,一脸天真地望着自己。
应该不是它们俩。
团团打了个哈欠后,又转过去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嗯!”
这次是耳朵。
它明显感觉到有几根手指在轻轻捏自己的耳廓。
是谁!!!
猛地转过身,木箱子里的那两只小猴子正在给彼此舔毛,见团团一脸怒容,嘴角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吓得它俩唯唯诺诺地往后面退了退。
团团这次学精了,直接面对着木箱子趴了下来。
它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打扰自己睡觉!
这次它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它的牙花子怎么有点凉?鼻子也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不对,有人在试图拔自己的牙!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那两只小猴子正兴冲冲地研究着自己的嘴巴。
一个掰嘴,一个摸牙,还模仿着自己的样子龇牙咧嘴。
太欺负熊了!
“汪!汪汪!”
团团张嘴就要咬它们,结果两只小猴子立刻又装出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躲在木箱子的最里面瑟瑟发抖,嘴里还发出凄惨的叫声。
“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
跟在三轮车旁边的程穗听到声音,赶忙往前走了走,见团团对着木箱子张牙舞爪的,赶紧阻拦道:“团团,你在做啥子?快停手,不可以欺负它们!”
“哎!哎!哎!”
团团来回扭动着身子,气得直挠自己的脑袋瓜。
是它们!是它们在欺负我啊!!!
团团急得快要哭晕过去了,这时候,后面那只木箱子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只更强壮的猴子三两步就扶着木箱跑了过来。
猴子办事果断,二话不说就把手伸进木箱里,朝着那两只小猴的脑袋各自敲了一记暴栗。
咚!咚!
这是只母猴子,如果没猜错,它应该是小猴子们的妈妈。
站在团团的竹篓上,母猴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俯视着那两只猴崽子。
刚才还吱哇乱叫的小猴子瞬间噤声,不敢再造次,偷摸瞧了眼外面的团团,认错地低下了头。
还得是当妈的,一锤下去孩子就老实了。
以防孩子继续作妖,母猴子回笼子里拿出了自己吃了一半的玉米,瞧了一眼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团团,似乎知道它还小,所以也不害怕,直接坐在它旁边吃了起来。
吧唧吧唧……
听到母猴子咀嚼的声音,团团肚子里的小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仰视着它手里的半根玉米,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起来就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唔,想吃。
团团往母猴子旁边凑了凑,一边咂巴着嘴,一边用爪子尖讨好地碰了下它的尾巴。
“嗯,嗯,嗯。”
母猴子睨了它一眼,没理它,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吧唧吧唧……
母猴子吃得很讲究,继续掰着棒子上玉米粒,每一颗都是细嚼慢咽的。
团团没放弃,又把脑袋瓜往母猴子脚边挪了几寸,用鼻子拱了拱它的腿。
它是真的馋,每天都只喝牛奶的它,早就想尝尝别的好吃的啦!
“嗯,嗯……”
母猴子还是不搭理它,起身准备爬到木箱子上。
见母猴子要走,团团还试图讨要它手里的玉米棒子,结果刚伸出爪子,脑瓜子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咚!
“嗷!”
那一下砸得可不轻,团团浑身一激灵,疼得它立马捂住了头,像是只小地鼠一样钻回到了竹篓里。
“吱吱吱!吱吱!”
不要以为我不是你妈就会让着你,你要敢惹我,我照样会捶你。
……
程穗以为来得早能占个好位置,结果他们到的时候,绝大部分的摊位都被占了。
集会的摊位分布是有讲究的。
唱戏的台子要搭在北边,以戏台子为中心,周围都是卖小吃的以及各种孩子们玩的小玩意儿;
南边是卖衣裳和布料,还有各种锅碗瓢盆,一些手工做的家具也会摆出来卖;
东边和西边就是各种乡下的农产品,还有一些杂技、套圈、摸奖之类的花样式。
胡有勇是受邀请来的,所以办集会的人早早就给耍猴留了地方,二十见方的一片地儿正是人流最多的地界,肯定能吸引不少的观众。
见程穗和程老三没地方摆,索性腾出了一小块地方给她俩,正好程穗卖得是些竹子和木头雕的小玩意儿,想来爱热闹的孩子们也会喜欢。
“瞧一瞧!看一看哎!孙大圣上天下地,八十一般显神通嘞!”
胡有勇的猴摊刚支起来不久,就吸引了不少的人。
猴子表演杂技可比唱戏有意思,虽说动物园也有猴子,可哪里比得上这个稀罕?
会蹬独轮车、会捧着木棍走钢丝,还会在木架子上顶碗、翻跟头,别说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城里人了,连程穗都看得出神。
在程穗的印象里,耍猴都是要拿个鞭子、栓条链子,强迫它们去做危险的动作。
胡有勇的猴子们却聪明得很,养育了好几代的猴子没那么桀骜难驯,褪去了大半的野性,甚至还能听懂一些人话,让它翻跟头就是一句话的事,观众的掌声多还会奖励它们吃颗花生或者瓜子仁。
“呀!这是大熊猫吧?”
“对的,它叫团团。”
“还真是!长得可真漂亮哎!”
“谢谢~”
“哪来的呀,我也想养,咋样才能养一只?”
“大熊猫不能家养,我是帮林卫队养一段时间,等它长大就要送走了。”
吸引人不止是胡有勇的猴子,坐在竹篓里的团团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熊猫哎,可比猴子还要稀罕呢!
尤其是这么小小的一只,肥嘟嘟的像是毛绒玩具一样,更是见都没见过!
动物园里关着的那只懒得很,去的时候基本都在睡觉,身上也脏兮兮的,哪像这只,一双大眼睛睁得老大,总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些欢喜的面孔。
来看熊猫的人多了,买东西的人也不少,一上午的功夫,他们带来的东西就卖掉了一大半。
太阳不知不觉升到了正空,中午,集市上的人或是回家休息,或是去了集市的北边吃饭。将摊位暂时收起来,胡有勇也去给猴子们买了些饭回来。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见胡有勇拎着一只篮子回来,猴子们急忙迎了上去。
里面是一些水果,今天上午赚了不少,为了犒劳它们,胡有勇还买了一斤的鸡蛋糕。
胡有勇不需要太操心,把篮子交给最强壮的那只猴王后,它自然会分给家里的其他母猴和小猴们。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小猴们最爱吃鸡蛋糕了,巴掌大小的鸡蛋糕,没几口就吃了个干净,然后舔舔指头缝里的渣,仔细回味着其中的滋味儿。
“喂它吃点鸡蛋糕不碍事吧?”胡有勇拿着一块鸡蛋糕走过来,撕下一小块递到了团团的嘴边,“我瞧他们做得干净,里面就鸡蛋、水和面粉,别的啥也没加。”
“它应该不吃。”
程穗也不太确定,平时团团除了喝牛奶以外,偶尔还会吃两个鸡蛋。
王冬梅曾经喂过它一些白面馍,不过它一口都没吃,所以程穗猜测它不爱吃面食。
正在喝牛奶的团团慢慢抬起头,嗅了嗅他递来的鸡蛋糕,一双眼睛里倏地生出了几分惊喜和诧异。
一口将鸡蛋糕咬在嘴里,像是怕有人跟它抢一样,只嚼了三四下就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抬起腿蹭了蹭肚子附近的毛毛,团团高兴地摇晃着脑瓜,抬起的唇角满是甜蜜蜜的幸福。
“嗯!嗯!”
好吃!太好吃了!
它不是不爱吃面食,只是不爱吃干巴巴的白面馍罢了。
想着它还没断奶,胡有勇不敢喂太多,于是只把半块撕碎放进了它的牛奶碗里。
鸡蛋糕香,牛奶也香,两个加起来更是香!
程穗和程老三正在一旁吃饭聊天,另一边,那群小猴子们却又动起了小心思。
吃完鸡蛋糕的猴崽子们还是馋,一个个都捧着手里的桃蹲在团团旁边,直起腰观望着它碗里吸满了牛奶的鸡蛋糕,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
桃子是好吃,可鸡蛋糕更美味。
“吱吱~吱吱吱~”
这群猴子不像是好猴啊。
团团机灵着呢,不仅警惕地挪动着屁股,挡在了自己的碗碗奶前面,还加快了喝奶的速度。
正吃着,它的屁股又被轻轻戳了一下。
团团赶紧护住碗碗奶,慢慢扭过头,发现自己的屁股旁边竟然多了几只大桃子。
猴子们退回到距离它两米远的地方,一个个吧唧着嘴,继续把目光投向了它的怀里。
它们是想用桃子来换自己的碗碗奶和鸡蛋糕?
团团舔了舔嘴唇,看着地上那几只比自己手掌还大的桃子,心里开始犹豫:
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而且加起来要比自己的碗碗奶和鸡蛋糕要多哎……
“嗯。”
换!
团团果断放下怀里的碗,起身去拿身边的那些桃子。
见团团把碗放在了地上,猴崽子们“蹭”地一下就窜上来,围着那只碗大快朵颐起来。
吧唧吧唧~吸溜吸溜~
这边,团团才刚把桃子拿起来。
那边,半碗牛奶和鸡蛋糕啊,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吃了个干干净净。
左嗅嗅、右嗅嗅。
团团捧着那只大桃子,为难地舔了舔嘴唇。
试着张开嘴去咬,可桃子太大了,它的牙齿只蹭掉了一小块果皮和果肉。
仔细尝了尝嘴里蹭上的味道后,它的五官瞬间拧成一团,身子跟着打了个寒颤后,口水也顺着唇角滴了下来。
啊啊啊,好酸啊!!!
还是碗碗奶和鸡蛋糕好吃!
……
下午,来赶集的人更多了。
尤其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戏台子上唱起了开年大戏,各个摊位前都是在问价和买东西的人。
“这个多少钱?”
女人拿起摊位最边上的那个小竹球问道。
那个用竹条编的小球看着有些破旧,手工却很精致。乍一看是小小的一只,可扯着一角轻轻一拉却能将竹球变大一倍,而且里面的另一个小球也不会掉出来,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不好意思啊,这个不卖,”程穗将那只小竹球拿了回来,“这是我家胖娃儿的玩具,应该是不小心放到外头的。”
“嗯……?”
听到程穗在叫自己,正窝在竹篓里睡觉的团团慢悠悠地将脑瓜探了出来。
它的头上戴着毛线织的耳罩防声,两边的几撮毛线像是它的小辫子,不仔细看,还以为竹篓里藏了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呢。
重新把小竹球塞回到它怀里,团团用下巴蹭了蹭后,又要回去继续睡了。
团团有好多阿贝贝,王冬梅做的小枕头,程老三的那条围巾,还有程穗编的小竹球……全都是它的心头爱,丢一个都要不高兴大半天的那种。
“哇!大熊猫!”
看到团团,女人旁边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高兴坏了,两只眼睛都在冒光。
团团挺喜欢小孩子的,听到男孩兴奋地叫喊后,一脸好奇地趴在竹篓边上打量起他……手里的小风车。
蹲在摊位前,男孩试探着往前凑了凑,“我可以摸它吗?”
“要不你问问它呢?”程穗撸了撸团团的脑袋瓜回道。
男孩又凑近了些,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大熊猫,让我摸一下吧,就一下。”
团团没有拒绝,一双眼睛一直盯在他手里的小风车上。
那风车真好看哎,风吹过时还会“呼呼呼”地转,还有一只小木鸟站在风车上,在旋转的时候会跟着扑扇翅膀。
男孩没有得到回答,就主动踩着摊子走到了竹篓旁边。
看着铺在地上的布一下子多了几个脚印,程老三不悦地皱了下眉,不过还好东西都卖完了,踩就踩吧。
“你好胖呀~”
小男孩伸出手放在团团的脑瓜上,摸了一会后又像逗狗那样轻轻拍了拍。
团团只对他手里的风车感兴趣,爪子扒在竹篓上,张开嘴试探着想要咬一下他手里露出的那截木棍。
啪啪!
“哎!哎哎!”
团团的嘴巴还没碰到呢,男孩就举起手里风车,朝着它的头用力砸了好几下。
好端端的风车瞬间就被他砸了个稀巴烂,挨了几下打后,团团也吓得抱着头,赶紧窝回到竹篓里。
“哎?你这是干啥?!”
见团团挨打,程穗抬手一挡,不小心把他手里的风车给推掉了。
女人直接护在了自家孩子身前,声音也高了一个八度:“有话好好说,你推我家娃儿干啥。”
“我哪推他了?再说了,是他动手打熊猫的,你没看见?”
“那也是你家熊猫先张的嘴,”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继续强词夺理,“要不是熊猫想咬人,我家娃儿能打它?”
程穗:???
程老三:???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先动的手,她难道看不出来?
团团哪里是想咬人,嘴巴张得那么小,明眼人也能看出来是想叼他手里的风车木棍。
一听到有骂架,旁边那些看耍猴的观众目光瞬间挪了过来。
刚才只顾着看猴王翻跟头了,谁都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不过瞧她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应该会比接下来的猴子踩高跷要有趣。
拉着妈妈的衣角,小男孩突然毫无征兆地哭出了声。
一边哭还一边举起手里那根光秃秃的木棍:“妈妈……它,它咬我……”
程穗:!!!
程老三:!!!
母子俩一个样,这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手上连个印儿都没,你倒是说说它咬着你哪了?!
围观群众不少,可刚才看到真相的却没几个,都只是想瞧个热闹而已。
一边是躲在竹篓里的大熊猫,一边是捂着手大哭的小孩……嗯,多半是大熊猫咬了他,才会躲着不出来。
毕竟孩子还小,小孩子怎么会说谎?
“来来来,你把手伸出来,”程老三气不过,说着就走上前要去拉孩子的手,“你让大家伙儿看看,我家熊猫到底咬着你哪了?到底有没有出血!”
“干什么干什么!”
女人将怀里的孩子挡得严严实实,又使出了倒打一耙那一招,“说不过理还想要动手是不是?还想打我家小孩?”
“哇!妈妈……!”
被女人这么一说,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真是好一双胡搅蛮缠的母子。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
团团被她们母子俩的声音吵得头疼,戴着耳罩都防不住她们俩的无理取闹,不安地在竹篓里转来转去。
爱看热闹的不止有人,那几只结束表演的小猴子也一溜烟跑到了团团的竹篓旁边,扒在旁边观望着里面瑟瑟发抖的团团。
“吱吱?吱吱?”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没必要吵架。”
胡有勇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主动当起了和事佬,“估计大熊猫就是认生,来叫我瞧瞧?”捧着男孩的手,胡有勇有模有样地瞥了一眼,“嗯,没咬破皮就没事,好了好了,别哭了,大过年得和和气气,来年才能顺顺利利!”
“过来。”
胡有勇朝那几只小猴子招了下手。
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几眼团团后,小猴子们便跑到了胡有勇身边,按照他的手势三两下就爬到了男孩身上。
有个给他捏肩,有个给他揉耳朵,还有个蹲在他旁边的给他拍打衣服上的土。
胡有勇:“让小猴子陪你玩,好不好?”
“嗯!”
前一秒还嚎啕大哭的男孩瞬间止住了哭声,脸上的眼泪也不知去向。
摸着肩膀上的那只小猴子,男孩又高兴地笑了起来。
“嘿,这猴子还怪听话哩。”
“是啊,跟人一样机灵得很呢!”
“真厉害啊,性子这么野的猴子都能训得这么好。”
……
瞧着男孩身上的那些乖巧的小猴子,围观群众更加咋舌称奇。
会表演不奇怪,能听得懂人话才是最稀罕的。
猴子踩高跷的节目还在继续,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几只猴子身上。
被几只小猴子簇拥着,小男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边笑还一边拉着妈妈的手让她来看,“妈妈妈妈,你看它在给我挠头发哎!”
蹲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一只小猴子的尾巴悬在半空左右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又细又长像是一条藤蔓,尾巴尖一勾一勾的,看起来就知道很好摸!
男孩伸出手,想握一握它的尾巴尖。
“吱吱!吱吱吱!”
他的手掌才刚碰到,手指还没来得及收拢,那只小猴子就尖叫着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夹着尾巴逃到了正在表演的猴王身边。
另外两只小猴子也跟着从男孩身边跑开,吱哇乱叫地跑到妈妈身后。
“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小猴子们瑟瑟发抖地叫着,声音听着凄厉又哀伤,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尤其是躲在猴王身边的那只,尾巴都抬不起来了。
“咋回事,我瞧瞧?”胡有勇弯下腰检查了下小猴子的尾巴,不禁皱起了眉,“尾巴被揪疼了是不是?”
“吱吱,吱吱。”
男孩:???
“我没有,我没有揪它。”
男孩慌了,指着自己张开的手掌想要证明道:“我就是想摸一下它的尾巴,我没揪。”
“得了吧,我都瞧见你伸手攥猴尾巴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说话可得讲良心!”
一听有人怀疑自己的儿子,女人立马又进入了战斗状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说,他没事揪猴尾巴干啥?”
“你这么急干啥?我看见就是看见了,我还能跟个孩子过不去?”
“要是你家孩子不揪猴尾巴,小猴跑啥?”
“你不会还想说猴子想咬你家孩子吧。”
……
刚才说熊猫咬他,大家都没看到。
但现在,他扯小猴子的尾巴,那可是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这么乖巧的小猴子,什么都不懂,还能冤枉了他不成?
“哎呀,不碍事不碍事,没扯伤就行!”胡有勇幽幽地劝着那些仗义执言的观众,“孩子小,不懂事,咱们就别跟孩子一般计较了~”
女人:!!!
“给钱!给钱!”
人群中,又有人这么吆喝道。
“就是就是,伤了人家的猴子,总得给个打赏钱。”
“这钱真得掏吧?我瞧那小猴走路都有点瘸了。”
女人原本还想撒泼呢,见这么多人都在帮猴子说话,她也只得把这口气给憋回去,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几分钱丢到地上。
听到外面孩子的哭声,一直躲在竹篓里的团团这才悄咪咪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外面观望。
它的心里还委屈着,眼睛都是湿湿的。
该哭的是它才对。
“好了,别哭了!”
女人不轻不重地推了下孩子的肩膀,脸色都黑了。
母猴子走上前捡着她丢在地上的钱,小猴子们却跑到了程穗摊位的后面,似乎也在捡着什么东西。
“吱吱!”
女人拉着孩子正准备走,小猴子们急忙跑过来叫了两声,攥着手里的东西,快步朝他们跑了过来。
抬头看看女人,又看看她旁边的孩子,小猴子慌忙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们的鞋面上后,立马就扭头跑了回去。
“这小猴还懂得礼尚往来哩。”一旁的人道。
女人低头瞧了眼它放在自己鞋面上的东西。
臭臭的?黏糊糊的?椭圆形的一坨?
啊啊啊!是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