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松月当时一直在注意着青衣女子的所有反应, 所以，当突然在她面前变成鬼的时候——
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但青衣女子和附近的人都恍然未觉。
青衣女子依旧翻看着闻松月的申请册，语气冷淡地让她转投其余长老的门下, 而附近的其余人，除了那些正在排队的弟子外，无一例外的, 都变成了一个个狰狞恐怖的鬼怪。
鬼怪的模样各有不同, 却又……殊途同归, 均是双眼猩红，森白骨骼裸露在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暗沉的黑色雾气。
闻松月也不知该怎么具体描述那些鬼怪的长相——毕竟只是一瞬间, 当青衣女子把申请册还给闻松月的时候，面前的一切又瞬间如烟雾般消失, 恢复如初。
就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一般, 短暂又荒谬。
“……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看错。”闻松月紧皱眉头，捏着申请册再度朝广场的方向投去了目光，只不过这一次, 她看到的依旧是热闹喧哗的人群, 没有丝毫的诡异之处。
“怪不得我们先前还在想, 为什么副本中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鬼怪……”姜烟喃喃道，“原来必须要特定情况才能看见。”
云萝接话道：“那个情况应该就是指那位师姐拿起申请册的时候吧。”
骆青竹道：“准确来说, 是我们有了报名的念头或是想法？”
“但后面她拒绝了松子的报名, 把申请册还给了她，所以松子便没再看到他们的真实模样了。”
越水尧微眯眼眸, 道：“不如我们都去试一下吧。如果我们都看到了和松子一样的场景的话, 那就证明丁长老的问题是真的很大。”
厉飞雪轻声道：“我们可以多尝试几个，控制变量法, 看看究竟是只要报名就会见鬼，还是只有在丁长老那里才会见鬼。”
其余人都表示认同，她们六人立刻动身，再度返回广场。
一个时辰后，这场“实验”也有了更加精准的结果。
不单单是排丁长老那队，闻松月几人跑去别的队伍都尝试了一下，发现她们排同一个队伍，并且只要将申请册交给负责的师姐或是师兄时，面前的人都会变成鬼。
相反的是，她们单纯排队或是把申请册给其余过来报名的弟子，面前的场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还是同先前一样。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她们排不同的队伍，申请册交给不同的人，视野中的场景也都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准确来说，是鬼的模样和形态都有极大的不同。
变鬼的依旧是那些内门弟子，但是他们的长相在闻松月她们的眼中却因为队伍的不同，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比较严重的，例如丁长老的那队，所有的人都变得瘦骨嶙峋，血肉模糊，宛如一只只饿死鬼。
情况轻一些的，则是闻松月她们在角落中找到的一支队伍。负责报名的师姐，笑容和煦，态度也非常的好。而当闻松月将申请册交给她的时候，看到的大家仅仅是变得消瘦疲惫，周身只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
实验结束后，闻松月几人再度回到了那棵树下。
云萝捂着眼睛，哀嚎道：“如果入门之后就要永远面临着那些人都变成鬼的画面……那我们真的要选丁长老吗？”
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她们将和一群鬼度过了，想想就深感绝望。
“不选丁长老不行啊。”骆青竹无奈道，“我们刚才不是也交是先前找到的线索，关于丁长老这个人，他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闻松月从青衣女子那得到的信息之外，骆青竹她们的发现也各有不同，但汇聚起来都表达了同一个含义——别选丁长老。
据说，丁长老对门下弟子不太好，所以大家会用各种委婉的暗示告诉闻松月她们，让她们不要去选择去丁长老那里做杂役。
有位师姐还试着用修仙之路来劝说她们：“……近几年来，在丁长老门下当杂役的弟子们从来没有成功拜他为师，更遑论学到什么更好的招式法术去修炼了。”
“你们若是真想修炼成仙，还是换个别的长老吧。”
闻松月还记得那位师姐冲广场的角落努了努嘴，道：“那位苏长老她人就挺不错的……”
而师姐口中的苏长老，正是她们先前观察时，内门弟子变成鬼状态最轻的那位长老。
闻松月琢磨道：“这么看的话，会不会这些长老们对底下人的好坏程度也和他们手下这些内门弟子变成鬼的状态有关啊？”
“例如丁长老，他对弟子不好，所以弟子们变成鬼的样子也会格外严重。但那位苏长老，她对弟子们的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就算变鬼，弟子们的状态也和做人时没太大的区别。”
姜烟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现在……也只能选择丁长老了。”
申请成为内门杂役弟子的报名就在今天截止，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们犹豫了。
云萝表情复杂，道：“……你们说我现在去买个面罩戴在脸上会不会好一点。”
“等到时候报名成功，我就戴着面罩，不看她们。”云萝握住了厉飞雪的手晃了晃，碎碎念道，“小雪你可一定要拉好我，千万别让我撞到人或者什么障碍物。”
厉飞雪眼眸弯了弯，从善如流地道：“好的，云姐你放心。”
……
当闻松月一行人再度站到青衣女子面前时，她的表情明显有一瞬呆愣，眉心也随之狠狠一跳。
闻松月尴尬地冲青衣女子笑了笑，道：“师姐，不好意思又打扰了，我们六个都想报名去做丁长老门下的杂役，可以吗？”
青衣女子看着显然不想跟她们说话，冷冷地道：“……好，你们都决定好了，我还能说什么？把申请册给我。”
闻松月几人都依次将手中的申请册递给了青衣女子，很快，从各自的表情中，她们知道彼此都看见了同样的场景。
眼前像是一场最为荒诞但又真实的幻境。
闻松月定定地望着青衣女子的方向，她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颤颤巍巍的皮肉随着她的话语而随之摇摆，底下的血管经脉乃至三百骨骼都分层可见。
“既然你们执意要来，那就来吧。”面前的骨架掀起两块摇摇欲坠的眼皮扫了她们一眼，森白锋利的牙齿一张一合，“丁长老目前很缺人手，就要帮他做炼丹、符咒、阵法乃至炼器等事物……所以你们的申请表都通过了，一会儿直接跟我走就行。”
“当然——”骨架又看了她们一眼，又整了整手中的六本申请册，“你们现在反悔的话，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云萝已经完全躲在了厉飞雪的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冒出头来，闻松月隐约能听到她在嘀嘀咕咕地给自己鼓劲加油，劝自己坚强一点，早点习惯。
闻松月绷了绷唇角，强忍住笑容，正色道：“多谢师姐，不过我们来之前就想好了。”
“成仙是我们六人梦寐以求的目标。”闻松月眼眸闪闪发光，希冀又期待地道，“我们希望能多帮丁长老干些活，这样也能早日拜入他门下，说不定……就可以接触到那本他亲自撰写的成仙秘籍了。”
“成仙……”虽然青衣女子脸上的皮肉已经所剩无几，但是闻松月没有错过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她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可速度太快，声音又太轻，闻松月没听清。
见她们六人都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后，青衣女子盯了她们一会儿，便站起了身，道：“你们跟我来吧，我先带你们去熟悉一下丁长老管辖的三峰山。”
闻松月忙道：“师姐，那你这收杂役弟子的摊子……”
青衣女子头也未回，淡淡地道：“就放那吧，除了你们，应该也没别人要来了。”
闻松月：“……”
如果不是为了找线索的话，闻松月还真想掉头就走。
青衣女子话里话外已经暗示过她们无数次了。但是她们的表现……真的很像一头扎进火坑，悍不畏死的绵羊。
她们六人跟青衣女子大概差了几米远的距离，姜烟轻轻地拽了下闻松月的衣袖，悄声道：“……我听见这个师姐刚刚说什么了。就是她刚才小声嘀咕的那一句。”
闻松月精神一震，也悄声回道：“姜姜你说。”
“她说……‘什么成仙的秘籍，都是假的。’”
姜烟有些犹豫，道：“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我们还要去吗？”
闻松月沉默片刻，道：“还是去吧，我觉得秘籍的真假可能就是跟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有关。”
当时看到任务的瞬间，闻松月就觉得这两个任务自相矛盾，现在看来，她们可能已经触及到核心点了。
丁长老手中的那本修仙秘籍，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很快，随着闻松月六人抵达三峰山，她们也在这里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陌生，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面。
但熟悉……是因为进入副本的第一天，她们六个便被这个人下了技能，差点自相残杀。
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黑袍，脸上布满蜈蚣样伤口的男人，闻松月微微挑了挑眉梢。
闻松月跟在青衣女子的身后，逐渐拉近了跟黑袍男人的距离，而厉神使也显然注意到了她们，脸上的伤疤随之抽搐，对她们露出了一个阴森又冰冷的笑容。
他做了一个口型：“等死吧。”
闻松月反而笑了，也说了几个字：“合作吗，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