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竹竿你们快来看这个！”
贼猴站在自动售卖机的旁边, 随着他手指在屏幕上的点动，表情也逐渐变得呆滞惊恐起来。
“这上面写的……我去！我面板怎么还多出来了一个数值？”
不远处的刀疤脸和竹竿也都赶紧跑了过来，跟着看起来自动售卖机。
也是巧了, 他们三个人负责喂养的动物区域竟然是在一个地方，所以这两天他们不管是去什么地方，都是一起行动的。
而他们三人负责喂养的区域叫做鬣狗园。
对于这种动物, 贼猴之前还有所耳闻过。
他知道鬣狗中的斑鬣狗, 被说是最令人讨厌的野生动物之一。
而之所以被人讨厌, 是因为它们经常群体行动，行为强盗，手段卑鄙, 但在贼猴心里，这些动物也只不过是为了生存。
只要能活下去, 不管是人和动物, 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等刀疤脸和竹竿在他们看到自动售卖机上写的那些内容后，表情都有些奇怪。
竹竿儿烦躁地挠了挠头，道：“精神值怎么给我们扣了这么多啊？这个开心水还需要新鲜的血肉……谁知道它要多少啊, 关键是——”
“从哪儿弄啊？”
刀疤脸目光闪烁, 他看了一眼贼猴和竹竿,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贼猴似有所觉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也转开了头。
就在这时, 他们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道男声：
“……你们想要新鲜的血肉吗？我可以帮你们。”
三人立马转头看见来人。
来人压了压头顶的棒球帽, 抬手间，衣袖往下滑了些许, 似乎有血色自他的腕间一闪而过。
刀疤脸目光转向了棒球帽的身后, 却并没有看见那个白头发的女人。他警惕地道：“你为什么帮我们？你的目的是什么？”
下一秒，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竹竿甚至朝后退了一步，惊恐地叫道：“……妈呀！”
棒球帽脸色阴冷，还维持着举起手的姿势，道：“现在你们明白原因了吧。”
阳光下，棒球帽的胳膊上赫然是道道深可见骨的齿痕，仔细看去，甚至能透过血迹斑斑的血肉，看到森然的白骨。
他的两条胳膊，甚至小腿上都是这样的痕迹。
而这些，都是他被扔进猴山呆了整整一个小时得到的。
不愧是动物园最刺头的动物，也活该它们都被锁着。
“这都是拜那个叫闻松月的玩家所赐。我跟她不共戴天。”棒球帽脸颊扭曲，道，“所以，我会帮你们拿到闻松月的新鲜血肉，到时候你们也能用她的血肉来兑换积分了。”
刀疤脸明显有几分心动，眼神闪烁地道：“你这么恨她，你完全可以自己杀了她，用她的血肉来换积分啊，你难道不需要买开心水吗？”
应该……进入这座动物园中的所有人的精神值都会下降吧。
面对着刀疤脸的试探，棒球帽直接冷笑道：“我跟你们不一样，别拿你们的标准来衡量我，我需要的只是你们的帮助，而事成之后，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她的血肉。”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都挺需要积分来兑换开心水吧。”棒球帽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刀疤脸的身后。
在他后面，竹竿已经开始蹲下身和旁边的树木窃窃私语了。
贼猴比他好一点，但也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刀疤脸目光晦暗，道：“好，那我们跟你合作。”
……
闻松月已经站在天台上十五分钟了。
她面无表情地朝前方看去，正对上了前方那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阳光下，那道身影的一头白发灿灿生辉，甚至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闻松月一定会真情实感的送上自己的夸赞。
只可惜……她之所以站在这里，这个一头白发的女人就是罪魁祸首。
闻松月当时从实验楼二楼的露天台上跳进来的时候特意把门反锁上——就是为了防止白发女跟进来。
虽说，她对此情况有所预料，但她没有想到，白发女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对付她的办法。
白发女应该是用了某样道具，能彻底看清闻松月的伪装。所以……她才能正好挡在天台上唯一的出口前，并且时不时地跟她对上目光。
闻松月甚至合理怀疑，她现在之所以站在那里不动，就是为了等着她的道具失效，进而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她。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那时闻松月探索三楼区域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来视察的园长和围绕着他站了一圈的保安。
闻松月当即便启动了枯叶蝶，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眼看着这些人还要在三楼转很久，并且那一群人都挤在狭小的走廊上，闻松月也很难从他们中间穿过，她便一路来到了天台，准备等园长他们离开三楼后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但谁曾想——
她前脚刚踏入天台，后脚就听到了天台的门被人关上了。
闻松月一回头，正对上了白发女冷淡的目光。
然后，她们两个就这样寂静无声地对峙了十五分钟。
枯叶蝶的使用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十分钟，闻松月不知道底下的那些人从三楼离开了没有，但却能隐隐能听到一些声音逐渐朝二楼去了。
天台的位置正对着实验楼的大门，可能是因为园长来视察吧，看守实验楼的保安也多了好几个。
闻松月朝底下看了好几眼，发现不管她从哪个方位跳下去，都一定会被底下的那些保安看到。
所以，她只能先从天台离开，用枯叶蝶继续伪装自己，尽量找角度绕到实验楼的后方跳下去。
一片寂静中，闻松月突然开口，她对白发女笑道：“……姐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松月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在身后的手中也拂过了一道暗光。
她紧紧地握住了索命之刃。
白发女淡淡地道：“我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杀了你。”
“可惜了，那看来我们就不能达成一致了。”闻松月耸耸肩，轻笑道，“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活着离开这个副本，然后——”
少女拉长声音，笑盈盈地道：“然后，就找到你们的老巢。把你们以及你们所谓的邪神一网打尽。”
“这种邪恶恶心的东西还是别待在这个世界上了。”
闻松月本意是为了激怒她，趁着跟她打斗的过程中离开这里——毕竟按她这几次跟这些无界山成员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人根本无法忍受听到任何对于邪神的诋毁。
在他们的眼中，他们所谓的吾神是完美的，是至高无上的。而像闻松月这样的人就是纯粹的异徒，是需要被清理干净的。
闻松月还挺好奇白发女这样的人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子，结果……
白发女听她那么说之后，竟然依旧一动不动，只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注视着她。
“……”闻松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姐姐，你不生气吗？”
白发女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已经在生气了，你伤害到了我弟弟。”
闻松月一怔，挑眉笑道：“姐姐你信不信，如果你现在不让我走的话，接下来受伤的就轮到你了。”
白发女依旧是那张冷脸，道：“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那你早就从这里离开了。”
“你现在……用来隐形的道具，应该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吧。”
白发女眼中似乎有道红光一闪，她语气平淡地道：“最后三分钟。在我眼里，你现在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应该不是隐形，是拟态。不过没关系。”白发女缓缓摩擦了一下自己眼睛，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看到。”
“……”闻松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然后呢？你看到我又准备做什么呢？”
白发女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道：“自然是送你去死。让你也被园长和那些保安抓到。”
“姐姐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啊？”闻松月笑了一下，道，“姐姐，我跟你应该无冤无仇吧？你非要杀了我，是因为你们那个邪神的命令吧。”
“与你无关。”白发女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按她的判断，现在闻松月应该非常着急，想要从这里离开，怎么可能会跟她浪费口舌，多说这么多的话——
下一秒，她就听到闻松月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少女清脆的声音中似乎涌动着莫名的力量，让她的眼神都有了一瞬的恍惚。
“从现在起，你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闻松月张开嘴。她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在卷动着空气中的气流，直直地朝着不远处的白发女直冲而去，“你的眼中只有面前这一条路，你只想朝前走，一路走下去……”
白发女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焦距，平静的面容渐渐破裂，浮现出了挣扎的神色。
但很快，她的身体晃动起来，最终，当真朝前迈了一小步。
而这一步，就像是一个开关一般，让白发女的身体彻底启动。
白发女一步接着一步朝前走去，而就在她的前方几米远，就是仅有半米高的栏杆。
马上，她就会直接翻过栏杆，从三楼掉下去。
闻松月径自绕过了白发女，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却微微一顿。
“……你无法做出跨越的举动，只能行走。”闻松月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颠三倒四】这个技能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闻松月是看着白发女毫无还手之力的。
她虽然清楚以白发女的实力，应该不至于从三楼掉下去便会丧命，但是……
闻松月冷着一张脸想，就看在昨天晚上莫姨的面子上，她放她一马。
再有下一次——
想法冒出的瞬间，闻松月刚走到楼梯的位置，还没等她迈出下一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破风声。
闻松月瞳孔骤缩，迅速地朝左边避去，却感觉到右手被一样东西紧紧的缠绕上了。
几乎是在碰到那样东西的瞬间，闻松月身上的拟态作用便消失了。
虽说本就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但，自己脱离和别人强迫她现身完全是两种概念。
闻松月面无表情地看向缠在她右手上的熟悉锁链，心道：……果然，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手臂上的锁链又紧了紧，白发女声音旋即从后方传了过来，道：“很熟悉的技能，这是那个经常穿灰衣服的人的吧，你是怎么拿到的？”
闻松月笑了笑，道：“灰衣男？姐姐，你不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白发女似乎动作一顿，道：“我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
她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道：“你杀了他，并且夺走了他的技能。”
闻松月“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竟然才知道吗？不过姐姐，你之所以恢复意识，是不是因为我后面补充的那句话？”
系统面板刚才明明显示她刚才的技能成功生效了，可白发女现在又分明脱离了她的控制。闻松月合理怀疑——
……她纯粹是在自寻死路。
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让白发女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得了。
白发女似乎看出了闻松月心中所想，又紧了紧靠在闻松月手臂上的锁链，冷声道：“就算没有你后面那句话，你也困不了我太久。”
“你大概不清楚，这种言灵技能是有很多限制的。”白发女停顿了一瞬，道，“你不能试图控制能力比你高出太多的人，也不能在技能等级太低的情况下说出后果过于严重的话。”
“而且……最好一次性说完。反复补充会加快技能失效。”
闻松月忍不住笑了，她晃动着手臂上的锁链，眼眸弯弯地道：“姐姐，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用技能吗？”
白发女别过头，拽着她朝楼下走去：“……随你怎么想。”
闻松月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条锁链越锁越紧，索性便放弃了，慢悠悠地跟着白发女往下走，期间还笑眯眯地道：“姐姐，你走慢一点呀，我都快跟不上了。就算带我去送死，就不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吗？”
“……”白发女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只不过步幅却明显放慢了一些。
闻松月注意到，她空余的左手又在揉耳朵，便叹道：“姐姐，耳朵红，你用手揉是会越来越红的。”
白发女沉默了很久，冷冷地道：“……你话真多。”
闻松月摊手道：“那就麻烦姐姐再忍忍我了，反正……也忍不了太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起了效果，在接下来的路程中，白发女竟然真的没再开口，甚至还默认了她的一些小动作。
闻松月揪着白发女的锁链，摸了她的头发，还上手给她编了一个小辫子——只可惜，她手上暂时没有皮筋，小辫子被白发女一甩便散开了。
等终于走到二楼的时候，闻松月清晰地听到白发女松了一口气，还如释重负般的朝前连走了好几步。
……看来，她对她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闻松月眯眼笑。
好巧，她也是。
她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二楼的走廊中，没向前走几步，正好撞见了从某个房间中出来的园长等人。
不等园长发话，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保安便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将她们两人团团围住。
园长重重地锤了一下拐杖，表情不善地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饲养员吧，不去喂养动物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白发女表情不变，拉着闻松月朝前走了几步，道：“我撞见了她——”
她有心想让闻松月尝试一下他们昨天遭受的“脏水”，没想到……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旁边始终安静的少女却突然动了。
闻松月挥舞着双手，缠绕在她身上的锁链相撞，发出了“哐哐”的声响。
而在这声响中，她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走廊：“……我是特意来这里的！我感知到了一切，我去询问了神明。它告诉我，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还能找到新的一切，迎来新的世界，新的光明！”
白发女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震惊，她试图拉住闻松月，却发现不仅根本拉不住她，反而连带着自己都被她现在的动作带着朝前走了几步。
闻松月此时的神态和行为都和那些发疯的信徒一模一样。
她挥舞着双手，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睁大的眼睛中满斥着狂热：“神的指引和召唤告诉了我！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完美！这是我的机遇，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她扑到了园长的面前，连带着白发女脚下也是一个踉跄。
“园长，请您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变得更完美？要怎样才能加入你们？！”
园长苍老的脸上缓缓浮现了一个笑容，层层叠叠的皱纹都随之拧在了一起，看着莫名有些惊悚：“我亲爱的孩子，你当然可以留下来了。也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家人，但你首先要告诉我一件事——”
“你是在哪里感知到神的召唤的？”
闻松月毫不犹豫地道：“在水族馆！”
“我远远的就感觉到了神明的召唤，一路来到了水族馆。但我没有进去，因为我听到神说我一定要变得更完美后才能进去侍奉它。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完美，尽快前去那里侍奉神明。”
园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甚至向前一步，扶住了闻松月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侍奉神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闻松月立马道：“只要能让我侍奉吾神，不管让我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愿意！”
园长伸手，只轻轻触碰了一下捆在闻松月手边上的锁链，那锁链竟然直接震开了，上面甚至还隐隐带了几条裂隙。
白发女脸色惨白地后退几步，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园长亲切地道：“好孩子，那你就先留在这里帮忙吧。”
闻松月眼睛睁得大大的，道：“园长，您说，您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做！我要向神明证明我的虔诚！”
园长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笑得皱了起来，满意至极地道：“好孩子，接下来你就不用再喂养动物了，就待在这里吧。具体做什么我会让她们教你的。”
闻松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那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园长指向了白发女的方向。
闻松月看了白发女一眼，漠不关心地挪开了目光，道：“如果可以的话，就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吧。她非要阻拦着我见您的路，我想变得更完美，但她却一直拦着我。”
园长眯了眯眼，旋即轻飘飘地挥了挥手，道：“那就把她带去猴山吧，关上半个小时她就老实了。”
闻松月顺着他的话，问道：“园长，猴山的动物是不是被吾神厌弃了，所以才会设下那么多道闸门。”
“岂止是被吾神厌弃。”园长苍老的脸上满是厌恶，他手下的拐杖划出了刺耳的声音，愤怒地道，“那些恶心的……不听话的东西就该被锁链一直捆着，直到她们听话为止。”
闻松月认同地点头，道：“您说的对！还是锁着好，锁着其余动物的钥匙也一定要保管好。”
园长笑道：“好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闸门的卡在我的办公室里，是绝不会丢的。至于锁着那些动物的钥匙……当然也在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比那更安全。 ”
闻松月眼睛一亮，虔诚地道：“我知道！一定是在吾神的光辉照耀的地方！那里一定是最安全的！”
园长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对，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以后你就负责给各个园区运送饲料吧。其他园区每天运送一次，猴山可以每三天运送一次。”
“毕竟……不听话的东西是不配拥有食物。”
闻松月重重点头，道：“园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园长很快便找了一个年龄看着有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带着闻松月，让她好好教她，而他则是和那群保安押送着白发女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闻松月收回了目光，跟上了老婆婆的步伐：“婆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老婆婆却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表情木然。
闻松月本以为她是为了抓紧时间赶快回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被这位老婆婆带着来到了三楼一个锁着的大房间中，在那里见到了十几个跟先前的老婆婆一样的人。
她们均是神态苍老，表情木然，眼中仿佛只有那一碗接着一碗的，完全看不出任何食物形态的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