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认知范围, 也诡异到了极点。
闻松月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她明显感觉到这些松鼠的动作似乎也停缓了几步。
她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又朝后退了几步。
最终, 在距离栏杆五米远的位置时，松鼠们用头不停撞击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死寂般的沉默中，唯有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她的方向。
闻松月的心中突兀的浮现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
这些松鼠……不会是在赶她走吧。
少女也定定地凝望着那些松鼠的方向, 似乎是在辨认着它们的花色。
片刻后, 少女放弃了, 转过了头，看样子马上就要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松鼠们眼中的红色似乎在渐渐消退，但下一瞬间——
已经超前走了几步的少女, 突然一跃而起，径直跳到了天空中。
她浓密乌黑的马尾在空中荡出了跃跃欲试的弧度, 更为惹人瞩目的, 却是他头上的那个小鸟发夹。
白色的小鸟宛如活物一般在闻松月的头上左右摇晃，还时不时的伸出双翅来做出跳跃的姿势。
而闻松月也随着小鸟的展翅，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跳进了松鼠园中。
她目标明确地撸了一把最中央的松鼠, 从它的身上取走了一样东西。
松鼠们一双双眼睛中的血色还处于消退到了一半的状态, 再配合它们一动不动的模样来看, 竟然……莫名有几分呆萌。
闻松月又轻盈地跳出了松鼠园，手中还举着那样东西, 朝松鼠们的方向晃了晃, 笑道：“不用谢，作为饲养员, 这是我该做的。”
她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枚松针, 恰好是刚刚从松树上掉到了最中央那个松鼠身上，又被眼疾手快的闻松月给揪了下来。
闻松月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松鼠。
它们依旧一动不动的, 只用完全变得漆黑甚至黑到令人心惊的双眸盯着她看，但也没再继续用头撞击栏杆。闻松月看了一会儿，再度朝它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闻松月把玩着手中的松针，脑海中随之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松鼠很好摸，手感是意料之外的柔软。但更让她感觉意外的是，在她跳进去的时候，以那些松鼠刚才的速度来看，它们完全是有机会来袭击她的，但它们却根本就没有动。
甚至任由她在拿到松针后径自跳栏杆离开。
这跟她先前的想法也对上了，这些松鼠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起码现在没有。
但为什么，这座动物园又要尽可能的隔绝掉松鼠们和饲养员之间的联系呢？
不仅仅是那些结实细密的栏杆、通过仪器来传输饲料，还有……
按理说，动物园里的饲养员应该还需要打扫卫生以及检查动物的情况吧？
可这些通通没有，动物园只需要她往仪器里放饲料。
还有一点闻松月也很在意。
虽然她没去过几次动物园，但也知道每个区域都会细分。
就比如松鼠园，里面会按照松鼠的种类进一步分为魔王松鼠、黄山松鼠、红腹松鼠……等等等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种类的松鼠放在一起。
就算动物园还没正式开张，这也太草率了。
闻松月眯了眯眼，将那枚松针举至眼前，借着阳光细细地端详着这枚小小的松针。
松针的颜色和外表都很正常，看着和最常见的松针并没有什么区别。
闻松月又随手在路旁捡了片叶子，发现只是一片最普通的梧桐叶。
和现实中的梧桐叶一模一样。
所以说……这座动物园里的树都是正常的吗？不正常的只有那些动物？
闻松月想起了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眼前又同时浮现出了那台自动售卖机。
看来，这座动物园中不正常的地方还有很多。
……
上午，她们各自分开去喂养动物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钟，而据说动物园的员工食堂会在十二点开门，十二点半关门。
故而，闻松月并没有在动物园中转太久，而是按照原定计划迅速赶往员工食堂，去跟姜烟她们会合。
说起来，员工食堂就在动物园大门往最右走的一条小路上，旁边就是员工住宿楼。
闻松月赶到食堂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来了，乍一看，食堂中三三两两的坐着上午见到的其余几名玩家，而她是最后一个。
她刚踏入食堂，云萝便站起来朝闻松月挥了挥手，道：“……这边！”
等闻松月走过去一看，发现她的饭她们已经帮忙打好了，只不过这个饭……
见闻松月表情一言难尽地盯着碗里的那堆东西，姜烟无奈地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你没来之前我们也在讨论。”
“这跟我们喂养动物的饲料有什么区别？”
云萝吐槽道：“刚才我们还问了打饭的那个阿姨。她竟然说这饭只是看着卖相不好，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骆青竹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那堆可以称得上是大杂烩的食物，道：“……我并不觉得这些东西吃着好吃。”
闻松月没来之前，骆青竹几人都在等人一起吃饭。等她坐下之后，大家也都拿起了筷子，不过都迟迟没有夹起食物。
……实在是不敢往嘴里放啊。
闻松月扒拉着自己碗中那堆明显煮到已经快分辨不出原材料的东西，一点食欲都没有，丧气地道：“这怎么吃啊？根本吃不下去……”
骆青竹眉头紧锁，但还是夹了一筷子往嘴中送去。
等她面无表情地嚼完之后，声音似乎都变哑了几分：“还是多少吃点吧。在副本里至少也得待几天，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
姜烟紧跟着加了一筷子，叹气道：“不然到时候就是打起架来估计也没什么力气。我们尽快找线索离开这里吧。”
云萝单手撑着下巴，蔫蔫地道：“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副本，我连道具都不想要了。”
闻松月也吃了一点，直吃得整张脸都扭成了一团，她现在算是舍身处地的体会到了刚才那些松鼠们的心情。
任谁吃这种食物都绝不会开心起来的！
……是得快离开这里了。闻松月嘴几度张开又合上，她用力咬唇，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逼着自己咽下口中的食物，转而跟她们几人提起了自动售卖机的事情。
而骆青竹几人的反应也各有不同。
云萝一脸懵然，道：“有自动售卖机吗？什么样子的，我没有看到啊。”
姜烟正色道：“我看到了，但是我当时急着去喂动物，便没有管它。”
骆青竹则是道：“我也是，喂完动物回来的路上我看了一下，但没有碰。”
闻松月迷茫地道：“……啊？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摸了吗？我还研究了一下，差不多搞明白了。”
骆青竹、姜烟、云萝：“……”
是的，只有你。
眼看着姜烟又朝着自己的方向拧起了眉头，闻松月赶紧举手，道：“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小心一点，这回我也是做好了准备的，有问题就立马启动技能！”
“行吧。”姜烟幽幽地道，“反正我也劝不动你，你胆子比谁都大。”
闻松月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胳膊，把自己发现的线索跟她们分享。
其实当时她碰到自动售卖机之后，便发现系统面板上多出了一项全新的数值。
【精神值】。
只不过目前这项数值后面并没有相对应的数字，反而是被几个黑块遮挡住了。
闻松月当时点击面板，显示数值会在每晚十二点刷新。而在这之前，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数值会变化到什么程度。
骆青竹沉声道：“也就是说，【精神值】可能变低，也可能变高，但最可能……的还是变低。”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看。”云萝若有所思地道，“【精神值】一百为满值，往下掉就是俗称的掉san。如果掉到零的话，这个人也跟疯没什么区别了。”
姜烟一惊，道：“所以骆姐，先前你说定界局有人进入这场副本出来之后整个人都疯了，不会就是因为【精神值】归零的原因吧……”
骆青竹脸色凝重，道：“我现在也有这个猜测。”
闻松月道：“不仅仅是这一点，它里面售卖的东西需要用积分来换，而那些积分……”
“第一条是从园长或是员工处获得积分极有可能是通过劳动换取报酬，而第二条显示的是让我们找东西兑换而那些东西。”
“就自动售卖机举例，它需要的是新鲜的血肉。”
此话一出，气氛登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闻松月挑眉道：“能用血肉换出来的开心水，我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没搞清楚具体功效之前，我们都先别去轻易尝试了。”
云萝立马，道：“放心好了，咱也没办法弄新鲜的血肉啊。这里又不是屠宰场，总不能先宰动物吧。”
她只是随口一吐槽，但却见骆青竹和姜烟的表情纷纷变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同一个想法。
闻松月笑了一下，低声道：“新鲜的血肉……这不是遍地都是吗。”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总会有玩家铤而走险，用别人的血肉来换取积分的。
骆青竹叮嘱道：“大家都小心一点，毕竟要去喂养的动物区域都不同，我们经常处于落单的情况，要时刻提高警惕。”
闻松月几人都点了点头。
“不过……【精神值】还是让它显示一下的。”闻松月道，“我估计它应该是每天都会有固定的损耗，所以主线任务要求我们存活七天，但支线任务却让我们尽可能早的离开这里。”
云萝喃喃道：“你这样说就解释得通了，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得尽快离开这里。”
几人又互相交流了一下看到自动售卖机的地点，最终发现它会出现在路口的角落。
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只会在路上发现一次，并不会第二次甚至第三次遇见自动售卖机。
就像是……自动售卖机是个活物，会随时更换地方。
以闻松月举例，她负责喂养的松鼠园是处在动物园的最深处，中途需要经过三个路口，但她却只在第一个路口发现了自动售卖机。
而姜烟需要喂养的猛兽园就跟闻松月负责的松鼠原处在同一条路上，可以说是猛兽园再往前走一个路口就到了松鼠园。
但姜烟却是在靠近猛兽园的路口看到那座自动售卖机的，她压根没有在第一个路口看见售卖机。
说到这，姜烟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看向了闻松月：“所以说，我们从一开始……”
“就走散了。”闻松月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手指分别点了点一前一后的猛兽园和松鼠园，以及另一条路上也呈直线，但中间多了一个猩猩山的百鸟园和两栖动物爬行馆。
其实她先前就说了，这座动物园的构造并不复杂，地图上一共就显示两条主路，而不同的动物所在的区域就像是叶子一样分落在这两根枝干上或者旁边。
也因此，在进入动物园确定各自的喂养区域之后，她们四人便迅速决定按照地图上的指示两两分开。
姜烟和闻松月一起，骆青竹和云萝一起。
闻松月和姜烟可以一起走过熊山之后，在下一个路口也就是猛兽园分开，然后闻松月再单独往前走一截路，便来到了松鼠园。
而骆青竹和云萝她们一同走过金鱼长廊之后，便会先抵达骆青竹需要负责喂养的百鸟园。而云萝自行走过猩猩馆，再往前便是两栖爬行馆了。
但……
她们从一开始就走散了。
几乎是和骆青竹云萝分开后，闻松月朝前走了几步，就发现跟她并肩而行的姜烟突然消失了踪影。
路上空荡荡的，前后左右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两旁皆是郁郁葱葱，沉默伫立在原地的树木。
闻松月当时呼唤了姜烟几声，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她猜测这可能是副本的特殊设置，规定她们只能自行前往喂养的区域，不能让别人帮助，等了一会儿后便继续往前走了。然后，她就在下一个路口遇见了那个自动售卖机。
等原路返回来到食堂看到姜烟的时候，闻松月是松了一口气的，可奇怪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问姜烟那时去哪里了，姜烟劝她饭菜不好吃也得多少吃点。
她问骆青竹和云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走散，她们却都说现在情况特殊，一定要多吃点。
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就仿佛……
她被屏蔽在了她们之外。
直到刚刚，闻松月借用自动售卖机的位置，才让她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云萝瞪大眼睛，额上冒出了一层汗珠，道：“松子，你刚才真的说了吗？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骆青竹捂着头，涩声道：“我们当时好像也是直接走散了，我还想着说回来要问云萝去哪里了……但是，如果不是你说的话，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姜烟脸色有些泛白，她握紧了闻松月的手，道：“是的，我也说等回来一定要问你跑去哪里了……没想到，我连你跟我说话都听不见。”
云萝用力地抓了抓头发，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刚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松子刚才让我们自己提起的话……”
她们可能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中，甚至从始至终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云萝登时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骆青竹沉默片刻，道：“我怀疑，我们可能都被【污染】了。”
“关于【污染】的定义，我们最初是根据无界山拜的那个所谓的神明设下的。”骆青竹缓缓道，“当时我们发现，在跟无界山的成员接触之后，有不少队员身上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
“他们会忘记一些事情，不记得自己刚刚做过的事，甚至会无意识的做出自残乃至伤害他人的行为。”
骆青竹看向闻松月，道：“而后来我们抓到了几个无界山的成员，发现源头极有可能是来自于他们中某些人带着的盒子，也就是【惊魂公寓】中那个黑衣男手中的盒子。”
“那里面应该存在某种物质，可以对人的精神乃至□□进行污染。”
“当时盒子是空的，里面的东西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那时我怕你遭受了污染。之后还拿仪器做了检测，好在结果显示一切正常”。骆青竹道，“现在看来，当时可能松子你也受到了【污染】，只不过你抵抗污染的能力比较高。”
“换句话说，你不容易受到【污染】。”
闻松月眨了眨眼，又迅速地敛下了眼眸，小声道：“……我应该是抗性比较高吧，就像上一个副本一样，那个灰衣男也拿了一个盒子，但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也没说错，脑袋是没什么感觉，肚子感觉满了。
骆青竹点头，道：“对，但跟你相比，我们的抗性就不够了，所以……”
“可能在踏入动物园的瞬间，我们几个就遭受了污染，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发现。”
闻松月察觉到姜烟握着也的手有些发颤，立马回握了过去，听见她道：“今天晚上等精神值出来的时候，不会被扣很多吧…………
骆青竹叹了口气，道：“希望别太多，应该会给我们留一些余地吧，毕竟副本给了我们七天的时间。”
云萝又揪了揪头发，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真怕到时候连你们跟我讨论线索都听不到了。”
闻松月思忖片刻，道：“现在我们每天只需要喂养一次动物，上午我们都喂过，下午按理说应该是可以自行活动的。”
“我抗性高，不如我一会儿去动物园里转一转，你们先回员工宿舍休息一下吧。”
“不行。”骆青竹几人异口同声地道。
骆青竹直接道：“松子，就算你抗性高也不是这么用的。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知道精神值一次损耗多少，万一你出去精神值下降的更多了怎么办？”
姜烟和云萝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闻松月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在地图上比划，道：“但是我们都知道，地图是显示不完全的，未知的区域实在是太多了。”
“我保证只去几个地方看看，也只去一个小时，中途有感到任何不舒服的情况就立马回来。”闻松月举起三根手指，同时晃了晃离他最近的姜烟，“你们就让我去吧，在宿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骆青竹紧皱着眉，也低头看向了地图，又很快抬头看向窗外。
闻松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一座三层的小楼。
单从外表上来看，这座小楼很符合整座动物园的风格，破破烂烂的。
骆青竹道：“你去吧，我下午也去那栋楼里看一看，尽可能的看看里面的情况。”
云萝道：“我跟你一起。”
姜烟犹豫着看向了闻松月。
没等她开口，闻松月抢先道：“姜姜，你跟骆姐云姐一起，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见姜烟还想说点什么，闻松月冲她眨了眨眼，笑道：“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最后，她们定下了下午的计划。
闻松月自己单独前去动物园探索一小时，而状态明显不对的骆青竹三人则是去那栋楼里看看。
这回，她们三人决定用发绳将彼此的手绑在一起，防止再度走散。
“如果这都能走散的话……”云萝一脸严肃地表示，“我合理怀疑这就是副本的阴谋，非要让我们单独行动。”
闻松月忍不住笑了，随口道：“云姐，你觉得那座建筑是做什么的？”
其实就也目前观察，那栋三层小楼跟员工宿舍的楼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云萝却压低了声音，朝一旁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没来之前，我听到那三人说这栋楼像是实验楼，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看过了。”
她指的是从一开始就待在一起，包括刀疤脸的那三个人。
姜烟眯起眼睛，道：“我觉得也有点像，就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骆青竹道：“我们下午去看看就知道了。”
“……实验楼吗？”闻松月再度看向那栋小楼。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
……
吃完饭之后，闻松月几人自食堂离开，决定前往最近的路口寻找自动售卖机。
除了闻松月，骆青竹三人都需要尽快触发在面板上触发精神值。
闻松月远远的便在一个路口看到了蓝色的自动售卖机，示意她们三个前去。
而骆青竹她们也都用发绳绑住了彼此的手，朝前方走去。
闻松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们的背影，不知何时，她瞳孔骤然一缩。
视野中，她们三人同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