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闻松月和姜烟挥手告别，准备去探寻一下有关墓园的一切。
她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律师，和对方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穿着精致套装的律师先拿出了一叠协议, 细细地跟闻松月讲述了一下大概的财产转移流程和操作。
闻松月来之前也特意了解过，确认没问题后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只需要等待墓园落户就好了。
见律师已经开始收拾材料了, 闻松月问道：“你好, 我想问问这份协议是什么时候拟定的？以及是谁操办的, 我方便知道她的姓名吗？”
律师愣了一下，道：“您竟然不清楚吗？好的，麻烦等我查一下。”
闻松月弯眸一笑, 道：“谢谢姐姐。”
律师很快就查了出来，迟疑地道：“是这样的……这份协议是十年前就拟定完成了, 预定在昨天发出。对方是闻翎闻女士。”
“正是您的母亲。”
闻松月沉默良久, 道：“……谢谢。”
少女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十年前……她妈妈竟然在十年前就准备好了这座墓园吗。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跟律师告别之后, 闻松月打车去了郊区, 也就是墓园所在地。
到达的瞬间, 闻松月就意识到了不对。
面前的墓园跟她目前系统空间中的墓园……几乎一模一样。
破败的牌匾，杂乱的荒草, 以及唯有一块的孤零零墓碑。
这就是她的墓园没有被孟冉冉她们破坏前的样子。
闻松月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站在了那块墓碑前。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看到墓碑上刻着的“闻曦”二字时, 闻松月的心头不由还是狠狠一震。
这一切……游戏和现实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
别的闻松月不清楚, 但卫衣男有句话绝对没说错，在现实中暂时还不能使用技能, 因为闻松月试着召唤出墓园，但均没有成功。
她顶多只能在系统空间中对墓园做出一些简单的操作，也无法将闻曦召唤出来。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切，无疑是打破了游戏和现实的壁垒。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松月闭了闭眼，等再度睁开眼时，里面种种复杂情绪结束化为了坚定。
她一定要找到当年的真相。也一定要找到妈妈和阿姨们。
她以前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命，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但现在——
闻松月的目光落在了墓碑上。
现在的她有了一座墓园，还有了第一名租客，而且得到了妈妈的消息。
她会努力活下去的。
……
闻松月简单把墓园打扫了一下后，又去附近买了些纸钱和香烛，放在了闻曦的墓前。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看着焕然一新的墓碑前摆放着的祭品香烛，感觉也没之前那么孤零零的了。
闻松月将新买的锁挂在了大门上锁好后，便准备离开了。
她没朝前走出几步，手机铃声响了。
闻松月低头一看，发现是姜烟的电话。
“……喂，姜姜，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姜烟带着哭腔的声音：“松子，你能过来一下吗？”
“我、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松月表情一凛，快速道：“你在哪儿？把地址发我。”
……
姜烟今天是想去黄毛男的住所找那些视频和照片，然后销毁掉。
她刚到达那栋别墅区，便从保安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1402的户主在昨天跳楼自杀了。
也是奇怪，户主只是从二楼的阳台跳下去，竟然正巧脖子直直的砸落在地，折断了九十度。
等有人发现的时候，那栋别墅的户主早就没了气息。
而1402的户主，正是黄毛男。
姜烟并不意外，迎着保安怜悯的目光走进了小区中——她之前来过很多次，小区保安都认识她了，估计以为她也是像平常一样来看望男朋友的。
但其实，她是来确认他的死讯的。
姜烟垂眸，帽檐在她面上投掷出一小片阴影。她尽量避开探头，从小路靠近1402。
还未走近，她遥遥便望见了地上那一滩刺目的红色。
姜烟面上没什么表情，自后门进入了别墅。
她手里有钥匙，前门的密码锁也录入了她的指纹，只不过为了防止之后被人查出，她还是选择从后门进去。
闻松月当时在副本中查潮流男的电脑的时候，姜烟特意记下了她的操作，在来之前也查了一些资料，大概清楚要如何找到以及彻底删除那些视频和照片。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姜烟的手有些颤，她打开电脑，努力的去寻找那些视频照片的踪迹。
但她没有找到。
姜烟扒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找到丝毫，到了最后，她几乎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整个电脑的各个文件夹中乱翻，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不知何时已经跌落在地，紧紧地攥着手机，眼中毫无焦距。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终，姜烟拨打了手机中那个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当听到那道熟悉声音响起的瞬间，姜烟控制不住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哭道：“松子……”
她本来是想自己解决的，但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
……
闻松月很快就赶到了别墅区的外面，见到了眼眶微红的姜烟。
姜烟一看到她，便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闻松月哪能不清楚姜烟在想些什么。在来的路上，凭借着姜烟在电话中断断续续的描述，闻松月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你当天就应该告诉我的，出了副本我们立马过来。”闻松月脸颊微鼓，但看着姜烟含泪的模样，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姜烟没说，但是闻松月明白：她不想麻烦她，也可能是担心她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别的看法。
“我是那种人吗？而且这种事你完全就是受害者啊！”闻松月最后用力地捏了一下姜烟的脸颊，又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道，“没事的，我们现在就过去把事情都解决掉。”
“那个垃圾玩意儿……”闻松月眼眸眯起，冷冷地道，“我真后悔当时在副本里没打他几顿。”
只能说黄毛男就庆幸自己死的早吧。要是他没死在副本里，出来有他好受的。
等闻松月跟着姜烟进入别墅之后，便立马开启了寻找。
她先是在几个房间中都找了一圈摄像头的存在，但均没有找到。
闻松月微微皱眉，猜测会不会是黄毛男每次拍摄完之后就把摄像头给取下来了，便去电脑中存在留下的痕迹。
但这一次，闻松月用尽了各种手段去找电脑中的私密文件夹，也没有找到任何照片和视频。
闻松月也没有彻底放下心来，而是又联系了一个熟悉的朋友，让她帮忙找了一下这个电脑中有没有残留删除过的痕迹。
这个朋友就是之前在她家附近开电脑店的，前几年闻松月经济非常困难的时候，还在她那里打过几年零工，现在的大部分网络知识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朋友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线上立马开始了查找。
没一个小时，结果出来了。朋友“呸”了一声，骂道：“妹妹你不要怕，那男的就是在骗你。他电脑里删除的除了各种片子外就是各种装逼的聊天记录了。”
姜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摇晃了几下，被闻松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闻松月扶着姜烟坐下，安慰道：“没事的姜姜，都过去了。”
“事实证明，他当时就是想试图用这种事情来打压你，操纵你。”闻松月厌恶地道，“他这种人跟那个潮流男也没什么区别，如果真放他离开了副本，他估计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潮流男。”
姜烟紧紧地抱住了闻松月，声音闷闷地道：“嗯，谢谢你松子，还有那位姐姐。”
闻松月笑道：“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谢。至于钱姐啊，你下次请她吃顿饭就可以了，她最喜欢吃小龙虾了。”
“好！”姜烟重重点头。
“喂，那我可要吃十斤才够。”电脑中传来了钱姐的调侃声。
闻松月跟她笑谈了几句，末了听见她道：“对了，这家伙的电脑里有个聊天记录，被翻来覆去地清除。挺奇怪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闻松月眉梢微扬，心头浮上了些许预感：“钱姐，麻烦你发我一下。”
“行。”
很快，一段被反复删除的聊天记录再度恢复到了电脑中。
闻松月定睛望去，一眼便瞧见了跟黄毛男对话的那个人的头像——
是一座倒立的山峰。
而黄毛男对于对方的称呼也很熟悉，叫他“路哥”。
正是副本中的黑衣男。
闻松月快速浏览了一遍，表情逐渐凝重。
姜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也强撑着过来一起看。
在这段谈话中，闻松月得知了两点。
第一，黑衣男背后的组织【无界山】，一直主动拉人进入游戏，宣称游戏带给人进化，世界迟早就他们的天堂。而黄毛男因为是个富二代，可以提供大量资金，故而成了他们的选择。当时姜烟又因为和黄毛男是男女朋友关系，便被一同拉入了游戏。
第二，【无界山】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无限游戏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提前预谋。
得出第二点结论的时候，闻松月不寒而栗。
骆青竹告诉她们游戏是一年前降临现实的，但……
闻松月相信骆青竹应该不会就这个问题骗她们，那么可能性的范围便又缩小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两个猜测。
一，【无界山】预料到了无限游戏的降临，提前做好了部署。
二，是【无界山】将无限游戏拉入现实世界中的。
第二点猜测虽然荒谬，但联系【无界山】信奉邪神这一点……闻松月竟然莫名觉得它是最可能的。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猜的那样——
一旦游戏彻底降临现实，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闻松月心跳骤然加快几分，大抵她的脸色着实难看，旁边的姜烟担忧地道：“松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闻松月勉强笑笑，刚想让她放心，余光瞥见了屏幕上的动静，瞳孔骤缩。
打开的聊天记录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跳跃着，各种文字浮起落下，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光波，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秀。最终——
皆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了一幅熟悉的画面。
倒立的山峰。
姜烟一同看到了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闻松月冷着一张脸，快速点击鼠标。
毫无反应。
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用功，山峰骤然迸裂，再度组合成了一句话：
【你的选择是？】
闻松月冷笑道：“不加入，到底要我说几遍？”
【0XX，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
【下个副本见，如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那只能送你一程了。】
字符跳跃着，映衬着闻松月的脸明明灭灭。她面无表情看着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而再次亮起时，那些聊天记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烟道：“松子，这……”
闻松月重重吐出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被监视了，从一开始。”
也许从她们踏出房门的瞬间，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了【无界山】的眼中。
闻松月不知道她去墓园的一路上有没有无界山的窥视。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份聊天记录是无界山故意放给她们看的。
目的就是为了再次拉拢她们。
0XX……
闻松月不明白这个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总觉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有所谓她的身份……闻松月表情有些微妙，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钱姐的声音隔着电脑传了过来：“……没有追查到，对方的手段太高超了，比我的水平高的多的多。”
闻松月对此也没有太过意外，当时她点击屏幕毫无反应的时候已经有了预料，便道：“没事钱姐，今天麻烦你了。”
钱姐道：“松子啊，你不着急的话，我再找朋友帮你查查看，或者悬赏几个高水平的黑客。”
闻松月想了想，道：“那钱姐你帮我挂个悬赏吧，多少钱都可以。”
现在她最缺的就是有关【无界山】的信息，而且这还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信息。
钱姐很爽快地应下了。
闻松月和姜烟把来时的痕迹抹除了之后，便从别墅离开了。
然后，闻松月简单跟姜烟描述一下她的猜测。
当听到第二种猜测时，姜烟也震惊了很久，喃喃道：“如果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太恐怖了……”
“可是松子，他们现在显然已经盯上你了。”姜烟忧心忡忡地道，“下个副本可怎么办啊？”
“没事的。”闻松月想得很开，还安慰地拍了拍姜烟的肩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让他们来吧，我还挺好奇他们怎么来。”
想跟她进入同一个副本，肯定要出现在她的附近吧。而且……
闻松月唇角弯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吧，她也想要下一个技能了。
……
二十九天后。
几乎是早晨一醒来，闻松月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心跳加快，体温升高，就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她跟姜烟交流之后，发现两人是一样的感受，便确认今日要进入游戏了。
具体何时会被拉入游戏骆青竹也不清楚，只反复叮嘱她们一定要做好随时进入副本的准备。
因为知道除了衣服之外，别的东西都带不进去，闻松月和姜烟先穿好了便于行动的衣服，然后便等待着游戏的降临。
临近中午还风平浪静，姜烟忍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简单做个饭，垫垫肚子，也省得饿着肚子进去。”
要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怕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她们跑都跑不动。
闻松月一直静静地站在窗边朝下看，闻言道：“姜姜，我下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姜烟意识到什么，略有些紧张地道：“好，你注意安全。”
闻松月点头，路过茶几的时候顺手把水果刀揣进口袋里。没走几步，她想了想，又放回去了，换成了一支圆珠笔。
……算了，现在在现实生活中，她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合法公民。
现在正值午时，烈日当空，气温大幅升高，几乎没什么人还待在外面。闻松月踏入了楼下的便利店中，一边在货架中穿梭，一边抬眼观察玻璃门外的情况。
她家小区附近，正好有一个学校。
十二点的报时声敲响，悦耳的钟声也响彻了整个区域，黑压压的人群朝这个小小的便利店赶来——
仔细看去，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作为离学校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它深受学生们的欢迎，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都会挤挤攘攘地涌入大批量学生。
而在一群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学生中，本就穿着绿色外套的少女几乎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中，根本分辨不出。
偏僻的角落中，有道人影霍然站起，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睃视，试图把那个少女再度找出来。
但奈何学生实在是太多了，花骨朵一般的少年人们嬉笑打闹，互相追逐，更加加重了找寻的难度。
足足十分钟，那人都没能找到少女的丝毫踪迹，原本云淡风轻的神情裂开了道道缝隙，额头上也冒出了颗颗汗珠。
马上就要进入游戏了……左神使特意吩咐他一定要跟闻松月进入同一场游戏去拉拢她，或者杀掉她。现在，她总不会跑了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发出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笑颜明媚的少女笑着跟两名女孩挥手告别，一边吃着雪糕，一边朝前方走去。
在一群学生中，逆行的少女格外显眼。
男人一喜，下意识就朝少女的方向跑了几步，跑出了自己的隐藏地。当他意识到不对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晚了。
少女精准地看向了他的方向，同时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似乎说了什么。
隔着的距离很远，男人只能大概看清她的口型。
她身旁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阳光粲然，她的笑容亦是明媚灿烂，但——
男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完成左神使的任务了。
她说：“我发现你了。”
……
不远处的闻松月愉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雪糕，朝家的方向奔去。
还好她吃得快，不然让姜姜发现她饭前偷吃雪糕，肯定会说她。
……
【恭喜进入无限游戏。】
【玩家姓名：闻松月】
【副本名称：血腥婚宴】
【游戏时间：未定。】
【主线任务：让这场婚宴顺利完成。】
【支线任务1：这场婚宴曾经并不为人满意，也曾沾满了一人的鲜血。请问这人是如何死去的？】
【支线任务2：这人死前有一个愿望，请完成。】
闻松月睁开眼睛，先将面板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确保都记下后才将面板点掉。
这次的副本中有一点让闻松月很在意——
那个未定的游戏时间。
上个副本开局便直接点明了副本时间七天，当时不管有没有完成支线任务，只要能成功存活七天便算通关。
但这一次……【未定】的游戏时间意味着，她们必须要完成主线任务，【顺利完成婚宴】才算通关。
而一般婚宴都不会持续太久，这场婚宴竟然没规定时间，很有可能是埋下了一个大坑。
闻松月简单分析完了之后，转念又想起了支线任务里提到的【那个人】。
系统没有用“他”或者“她”，而是一直用模糊的“这人”来代替，看来……是个误导项啊。
闻松月琢磨的差不多后，便准备跟旁边的姜烟讨论讨论，同时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个人。
目前来看，这场副本包括她们两个，共有八个人。
一女一男看着像是一起的，亲昵地站在一起。
两个男人显然相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还时不时朝她们的方向看。
剩下的两个人——
闻松月微微眯起了眼，一个她刚刚认识，那个被她诈出来的【无界山】成员。
他果然跟了进来。
而另一个……
遥遥看去，闻松月只觉得她长的很眼熟，但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她的脸。
她刚想朝前走几步仔细瞧瞧，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姜烟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松子，你看。”
闻松月一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登时变了。
那是一面镜子，而镜子里面，是一张张人脸。
一张张，直勾勾盯着她们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