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修握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端详着楚越的脸,金属扇尾更轻柔地在鼻梁和嘴唇游走,压低慵懒的嗓音问:“你这么贪心的?嗯?”
楚越嘴唇张合间, 扇子停在他嘴唇,仿佛一个缄默的轻吻, 让他想清楚再回答, 他胸口清晰地一起一伏,口舌发燥, “我不知什么是贪心, 我只知公子的眼中只能有我。”
话音落下一瞬间,扇子同时砸在他掌心。
剧痛猛然地袭来,楚越绷紧身体一动不动,深红渗血的手掌反而向上抬, “若是因此被罚, 我心甘情愿。”
李兰修高高地抬起扇子,旋过身朝向另一边,低声嗤笑道:“我罚他, 是因为他以下犯上, 这种不听话的奴才,你们说该不该打?”
楚越向着他同一个方向瞥一眼, 神识察觉到有灵气, 回过头低声说:“公子别再戏弄我了。”
“我可没戏弄你。”李兰修说罢这句, 密语传音冷冷地道:“你忍着些,若是像上次一般,丢脸的可是你。”
楚越搭在膝盖的手捏得过紧, 凸起指骨泛白,他现在衣衫不整, 光裸着半身跪在地上,脸上被朱砂涂得红红白白,双目覆着一条发带,实在不堪入目,若是宗门诸人见到他这般模样……
谁还能猜不到他对李兰修的心思?
他抬手要解下脑后的发带,扇子及时落在他手背,李兰修冷漠警告道:“别乱动。”
微微一顿,又轻柔地说:“乖一点。”
楚越心头蓦然一跳,平稳地抬举起手臂,“公子请罚。”
“啪——”得一声脆响,李兰修握着寒铁扇落在他掌心里,动作残酷,丝毫不留情,却轻声问道:“痛不痛?”
楚越掌心里渗出丝丝的血,他咬着牙关,微微摇头否认。
李兰修举起扇子,静静地瞧着他。
楚越许久未等到扇子再次落下,抬眼望着他,漆黑里的嗅觉和触觉更敏锐,清寒香泽的气息近在咫尺,李兰修踩在他腿上的靴底很轻柔。
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踩着他,他撑在大腿的手能碰到靴边细腻的丝缎,再挪一寸就能彻底握住清瘦的脚踝。
李兰修踩着他大腿的足微微发力,扇子轻柔如同蝶翼般落在他掌心,依旧柔声问道:“痛不痛?”
楚越刺痛得掌心发痒发麻,比重重抽一下更难受,哑着嗓子答道:“不痛。”
李兰修又是一扇子落在他手心里,打完之后问道:“多少下了?数着没有?”
“四下。”楚越稍思一下回答。
李兰修轻轻地一笑道:“好,我打你二十下,不必数数。”
他可不是仁慈,接下来寒铁扇不管是重重落在楚越手心,还是轻若鸿毛般落下,他打完之后,都会温柔细致地问一句:“痛不痛?”
仿佛只要楚越说一个“痛”字,他会立即停手,吐气轻柔地吹拂掌心,怜爱被他打得皮开肉绽的手掌。
实际上并不会。
楚越当然心知肚明,依然被他温柔地问候熨得耳根发热,呼吸越来越急促,蒙在眼睛的发带被额角沁出的汗珠染得潮湿,一股汹涌的邪火从身体里窜起,他竭力压抑自己的反应,却无法阻止身体的本能反应。
“痛不痛?”这三个字像是一种疼痛之后,李兰修给予的奖励。
无法抑制的欲望涌动,他察觉到身体清晰的变化在被公之于众,在供人观赏,被宗门的人议论纷纷。
他不在意被窥探身体隐秘的反应,在意的是这种反应是对着李兰修起的,这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最不能示人的一面,如今被别人当作一种奇观来赏玩。
耻辱感混杂着另一种微妙的感受,一种令紧绷的两侧额角发麻的愉悦感,身体浓烈的反应竟比上次在灵泉池里更明显。
李兰修最后一扇子打完,手指落在他掌心里,莹润透粉的指甲抹过红肿的皮肉,绕着被打得出血的手心悠闲转着圈圈,“痛不痛?”
楚越一把捏住他的手指,哑着嗓子道:“够了……”
李兰修抽出手指来,后退几步,低低嗤笑着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被打手心就这么舒坦?”
楚越换另一侧膝盖跪下,没了衫袍的遮挡,弧度清晰地一览无余,他沉默不语地“盯”着李兰修的方向。
李兰修坐回椅子上,将扇子撂在桌子,抱着手臂就这么瞧着他。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楚越猛然扯下发带,看向方才感受到灵气的方向,哪有什么是宗门的护心镜,边几搁着一块上品灵石。
李兰修向前伸出手,坦然自若地说:“过来。”
楚越心情复杂地起身穿上衫袍,走到他身边一边系衣带一边盯着他。
李兰修手向上抬了抬,另只手取出药膏,“手给我。”
楚越稍怔,舔舔嘴角,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手搁在他手心里。
李兰修指腹轻柔擦拭掌中渗血的伤口,被抹过的皮肤伤口立即痊愈,他低垂着眼认真仔细,问道:“现在还计较么?”
楚越感受着他温润细腻的指腹,低声反问道:“公子要赐别人奴印,我怎能计较?”
李兰修松开他的手,拿出手帕擦着指腹的药膏,“你就没其他想问的?”
楚越收回手,掌心里只余留淡淡的血痕,“公子戏弄我可开心?”
“开心。”李兰修爽快地答应,随即轻笑着说道:“若是真用护心镜能更开心。”
“是么?”楚越握紧手心抓住残余的疼痛,故作平声静气地问道:“那公子为何不用真的?”
李兰修抬起漆黑双眸瞧着他,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爱惜你,不会让别人看到你这样。”
楚越微微用力点一下头,嘴角隐约地勾起,淡然地说:“原来如此。”
隔日清晨。
明长生一大早便到李兰修的房外等候,奴印之事他不用过多考虑,他与楚越所言字字真心,李兰修与他有恩,愿意让他助力对抗红教,这便足矣。
李兰修很快地将奴印种入他侧颈之中,明长生脖颈下浮现出一块鲜红的小印章,写着“李兰修”三个字,从此之后他便是李兰修的契奴。
明长生没有朋友,无人分享这则喜讯,他走出门不久便见到一道墨色的身影,温笑走上前说道:“小友,可是在此等我?”
楚越瞥一眼他侧颈刺眼的印记,经过昨日的抚慰,他明确在李兰修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但这个印记依然瞧不顺眼,“嗯,我是在等兄台。”
明长生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小友,从此之后我跟小友一样,都是李公子的人了,还请小友多多担待。”
楚越盯着他的奴印,抬手摸摸侧颈的位置,不去反驳“一样”两个字,“兄台找块布遮一下,如此大张旗鼓不合适。”
明长生不解地看向他,摸着自己的奴印,“我是李公子的人,让别人看见都知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梦仙城中人多口杂,你是心甘情愿成为公子的契奴,但他人不知。”楚越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取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黑布递给他,“为公子的声誉着想,你委屈一下。”
明长生稍怔一下,接过他递来的黑布,感激地看着他说:“是我顾虑不周,谢谢小友!”
楚越含笑淡定地道:“兄台不必多礼,将奴印遮上吧。”
明长生拿起黑色布带缠在脖颈,缠完之后蹙眉问道:“若是被公子瞧见,会不会误会我心不甘情不愿,耻于为他的契奴?”
楚越盯着他瞧几秒,李兰修当时是这么想的么?勾着唇角清朗地一笑,“放心,公子不会计较这个。”
*
李兰修拒绝许城主的陪同,独自一人来到记录里遍布异香的小巷,七星楼的弟子只跟修真界的人做生意。
贩卖的消息是最金贵的,当然知道消息的人越少越好。
他戴着一副鬼气森森的面具,衣衫华贵,身姿修长匀称,这副模样在梦仙城里很显眼。
谁都知道他是谁,所以还未走到巷子的尽头,便听到有位老妪叫喊着:“花糕!花糕!卖花糕喽!”
那老妪打扮得常见,与城中的老太太没什么不同,一头银发,手中挎着篮子,长着一张过目即忘的脸。
李兰修取出一块灵石,随手递给老妪,“来一块花糕。”
老妪瞧瞧他手里的灵石,快速收起来,笑吟吟地说:“真不巧,花糕正好卖完了,公子方便的话随我到家去一趟?”
李兰修点了点头,随着她走进巷子里,七拐八拐,走过几扇后门之后面前豁然开朗,一处精致的庭院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颇有情调。
几位身着七星楼制服的弟子坐在亭子里,隔得老远李兰修便听到他们在讨论的事情。
“真是胡闹!又有人质疑我们的美人榜,我看这帮人都被江九思给震住了!”
“我们的榜单可是童叟无欺,凭什么要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加进去,就凭江九思那疯魔的样子?”
“不能加,千万不能加!我们的美人榜是有理有据的,他一直戴着面具列入榜单不能服众。”
“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吧?说不定是在故弄玄虚,这种江湖伎俩我们可见多了……”
李兰修走到庭院里,几个弟子见到他皆是一愣,其中一个反应挺快地站起身来,“李公子来了,有失远迎!快请坐!”
李兰修轻盈迈上台阶,推门走进房里,瞧也不瞧几个人,“叫你们能管事的师兄来,生意开张了。”
屋子里陈设简单,摆着多宝阁与书架,几张古朴的座椅。
几位弟子密语传音说一阵话,有人走到门口,轻轻地摇动挂在门框的铜铃,“李公子,请稍等,我们管事的马上到。”
梦仙城七星楼分会管事的,模样是位中年男子,一见李兰修便开口大笑:“李公子!贵客啊!我这几日就等您来呢!”
李兰修挑起眉头,坐在桌前的椅子里,环顾一圈房间里的陈设。
管事的坐在他对面,袖子一挥门自动合上,形成一个隔音结界,笑吟吟点了点自己的脑子,“我们的消息都在脑子里,任何的玉简和纸都比不上人的脑子。”
李兰修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道:“我想买红教在梦仙城的消息,多少灵石?”
管事的张口欲言,瞧着他的面具笑得意味悠长,“李公子,这个消息我们确实有,但卖给别人我们收灵石,卖给你,我们不收灵石。”
李兰修轻轻地一笑,不假思索地道:“你们要我揭下面具。”
“哈哈哈!李公子真是聪明。”管事的比个大拇指,敛去笑意正色问道:“我等李公子便是为这个,这门交易李公子做不做呢?”
李兰修微微低头思索,抬首说道:“你得先说说红教的消息值不值得。”
管事的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如同盯着万枚灵石般专注,压低声音说:“我可以先告诉李公子一条,红教的教主,他快死了,他正在全天下寻觅——”
“能与他双修的罗阴姹女之体,为他续命。”
李兰修身子后仰倚着椅子,轻哧一声问:“是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