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有什么问题吗。”
明闻的语气平淡,如同陈诉一件寻常小事,却让周围人的表情变得分外精彩。
谢重时脸庞一抽一抽:“所以,那个精神控制……”
明闻:“对我没用。”
白熠:“……”
落在腰间的手一下收紧,明闻的手指轻轻覆上那冰凉的手背,对柏非和谢重时说:“谢谢你们来找我,可以先在外面等一会吗?”
谢重时挠头:“我们不能留着吗?”
他真的很担心,明队会被怎么样。
“……”
柏非忽然一手抓住谢重时肩膀,一手捂住他的嘴,像凶恶的绑匪,不顾他的嗷嗷挣扎,把他拖走了。
明闻:“……谢谢。”
柏非:“哥,晚点见。”
明闻:“嗯。”
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明闻转首,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
比起两年前的少年模样,白熠成熟了一些,身形更加高挺,眉眼之间多了几分俊美,昏暗的光线下,五官冷厉而夺人心魄,却又阴鸷苍白,像深林古潭,飘悬的厉鬼,披着一张自己画就的艳丽人皮,勾引无知的路人。
无知的路人正在比两人的身高,发现这只小污染物都比他高一些了。
拍拍白熠的脑袋,说:“不准再长高了。”
白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将他搂在怀里,无声地抵住他的额头。
“哥哥……”
他低沉的嗓音,表面上听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藏着几分难言的犹豫和不自信。
“你刚才……”
“我刚才说,”明闻直视白熠的眼睛,“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的精神控制。”
“是因为,我愿意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白熠沉默了。
这只披着人皮的污染物,不知是呆住了,还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总之,有好一阵,他都没有说话。
明闻嘴角微扬:“所以这几天,你一直以为,你的精神控制对我有效?”
“难怪每天晚上,你都抱着我,小声地说对不起。”
白熠:“……”
白熠好像有点想沉进脚下的阴影里。
但是,他还是舍不得眼前的人,委屈巴巴地抱紧了明闻。
“我以为,只有这样,哥哥才愿意留下来。”白熠垂着眼睛,嗓音低凉而黯沉,“毕竟,这里不是地面,不是哥哥的家。”
明闻听到这话,反而微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经历了太久的离别,他的小污染物心理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扭曲——所以重逢的那天,仅仅是听到他话中的几个字眼,就误以为他要再次丢下自己,直接失控。
也因此,他才留在这里,想用时间治愈白熠。
而现在,经过这几天的陪伴,又确认了他的确是自愿留下的事实,白熠的心结的确疏散了一些,那蒙蔽了他理性的阴影,已经淡去了不少。
——可以听人话了。
“这里的确远离地面,但,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明闻轻轻抚上白熠的脊背,感受到了他因为自己这句话,一瞬间不可置信的绷紧。
“而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被永远地困在一个地方。”
毕竟,他还要带着他的小污染物去到处旅游的。
“……”
一根根触手,小心翼翼地碰碰明闻手腕,缩了回去。
过了几秒,又冒出几根触手,小心翼翼地碰碰明闻脸庞。
明闻捏捏触手,触手嗖地收了回去。
下一秒,更多触手涌了上来,白熠望着明闻温柔的眼眸,脸庞埋进他的肩膀,磨蹭他柔软的黑发。
触手紧紧缠绕明闻,白熠小声地说:“哥哥,我的。”
明闻:“嗯,你的。”
他清悦好听的声音落在白熠耳边,那双血色涌动的眸底,阴骘的寒光淡去几分。
这些天,每一分每一秒,明闻对它的陪伴,都是它的药。
它的光芒……还是回到了它身边。
白熠低头。
想要亲亲哥哥。
明闻恰在此时抬头,和他说正事:“精神控制,像是之前被你吞过的那只污染物。”
“被你吞噬的污染物,你都能拥有他们的能力?”
白熠盯着他好看的唇角,点了点头。
明闻:难怪,以前这只小黑球嗷嗷嗷吃怪物。
彻底跨过复苏的界线,他的小污染物比两年前更强了。
明闻知道,放柏非和谢重时进来,本身就是白熠故意为之。如果白熠不想,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里。
空间系的【死界】,是他生来即拥有的能力,而现在,【死界】成为了那轮高悬的黑日。
他的小污染物……恐怕,真的来自那个异界,和巫燃,存在某种关联。
但,那也是他的污染物。
明闻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挡住异界。”
白熠磨蹭他的脸庞,“嗯”了一声。
彻底复苏之后,它沉寂的能力回归,记忆解锁,感知到了更多东西。
它能看见,那个世界的眼睛依然盯着这里,试图凿出更多的虫洞。
当时,它已经用一半的血肉,将它的人类从死亡的彼岸抢回他的身边,再以剩下的一半血肉,化为黑日,挡住了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承载着它的人类的性命,它不会允许这里消亡。
而且……哥哥说过,这里是他的家,所以,他宁愿燃尽自己,也要守护这里。
要是被毁掉,哥哥会很难过的。
想到两年前的那一天,白熠的眼眸冷了下来,黑暗在冰冷的表面下沸腾。
如果不是哥哥还没醒来,那时的它,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
——去那个世界,然后,将那里的一切撕碎。
“……”
明闻沉默了。
虽然白熠说得风轻云淡,只是提了这么一句,但他很清楚,这背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的小污染物,为了他,独自挡住了整个异界。
在无人的天穹,孤零零地等待着,等待某一天,他能够醒来,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要是他一直没有醒来,白熠会等多久?
还是说,再次为他,献出所有的血肉?
明闻注视着白熠,寒冽的杀意,在心底缓缓凝结。
造成这一切的起源,是异界。
杀死他父母的,是异界的巫燃。
而现在,那个世界至今觊觎着他们的家园,试图让灾厄再次降临这里。
他绝不允许。
——同样,他不会让他的小污染物因为那个世界,永远都被困守在这里。
血的代价,必须以血来偿还。
“哥哥。”
一声轻唤,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明闻指间。
明闻垂眼,白熠轻轻托起他的手,将一枚银白的戒指,缓缓推入他的指根。
银白如清澈湖面的戒指外侧,雕刻一串美丽的花瓣纹路。戒指的尺寸完全贴合他的手指,像是精心打磨了无数遍,在微光下闪闪发亮。
明闻认出了那个纹路,是“来时花”。一种在污染之中,也能盛开的奇迹之花。
花语是,平安。
白熠再摊开手,他的掌心里,有一枚和明闻一样的戒指。
银白的戒身,内侧刻有他们的名字。
明闻,白熠。
“这是我的血肉筑成的戒指。”
听到这句话,明闻微怔:“会……很疼吗?”
白熠摇了摇头:“不疼。”
他捧起明闻的手,垂首,将自己的脸庞虔诚地贴上他的手背,依恋地摩挲。
“哪怕有一天,我沉于虚无,身躯消亡,灵魂磨灭,这对戒指也不会消失,永恒存在。”
然后,白熠当着明闻的面,将第二枚戒指,戴在自己指间。
再然后,就抱住了明闻。
低着头,好像不是很敢看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蹭着他。
蹭蹭,蹭蹭。
这样哥哥就会心软,接受它的戒指了。
“……”
明闻笑了起来。
他之前的戒指,早已消融在了太阳里。
或许,换上一对新的,也不错。
明闻指腹轻轻磨蹭过那枚戒指,冰凉的,漂亮的,和他的小污染物一样。
白熠偷瞄了明闻一眼。
明闻:“很好看,我很喜欢。”
“……”
白熠嘴角一下扬起,眼底好像落满了星辉。
他的银发乱飘,轻轻抵住明闻额头,甜滋滋地说:“没有哥哥好看!”
明闻:奇怪的比较增加了。
他戳戳这只大污染物:“现在,我们去见见客人吧。”
白熠:“……”
不想去。
不喜欢那些人。
讨厌他们。
白熠表情一下阴森森的,蹿出无数触手,好像要阴森森地把那两个闯入者给解决掉。
明闻敲一下这只污染物的脑袋。
白熠默不吭声,两秒后,触手又阴森森地伸向明闻。
想把哥哥藏起来。
藏到它的空间里,不给任何人看到。
哥哥是它的。
然后,白熠发现,明闻没有动。
只是淡定地看着他,好像笃定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又或者……怎么样都可以。
触手停在半空,白熠的眸底,有更多情绪涌动。
哥哥,一直在纵容着它。
那样的话……
想要,亲一下。
白熠眸光微闪,垂下眼睛,抵住明闻额角,缓缓低头——
明闻捂住了他的脸。
“……”
黑暗的空间,蹲在角落里的柏非听见什么声音,抬头。
明闻走到他和谢重时面前,身边没有那个银发红瞳、危险阴冷的男人,只有掌心里的一只小黑球。
那只很郁闷,很委屈,很不高兴的小黑球趴在他的手中,摊成一块扁扁的小圆饼,伸出一根细细的触手,蔫蔫地挠他的掌心。
柏非:“哥。”
听到这个字眼,明闻掌心,扁扁的小黑球嗖一下鼓了起来,气汹汹地叉腰。
啪。
有什么东西贴到了柏非脑门。
那是一根触手,紧紧勾着一枚银白闪烁的戒指,在柏非眼前飞快地晃啊晃,晃啊晃。
闪瞎了他的眼。
柏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