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触手卷起一个洋娃娃,啪,拍地板上。
啪,拍墙上。
啪,拍来拍去。
洋娃娃生无可恋,一副想用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勒死的模样。
然而它动不了,被触手卷起的那一刻,它就像被拖入了恐怖的深渊,瑟瑟发抖,求死不能。
明闻:“说吧,你从哪来的。”
洋娃娃紧紧地闭着嘴巴。
啪。
又被触手拍到了地板上。
明闻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触手怪物,摇摇头:“算了。”
洋娃娃抽抽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光。
终于,它撑了下来,这两个可恶的人要放过它了……
然后,它听见,那个年轻男子平静地说:“给它一个痛快吧。”
“…………”
一分钟后,触手收敛,房间内的光线恢复正常。银发红瞳的少年拉起明闻的手,嫌弃地说:“哥哥,好难吃。”
明闻看看它。
白熠与他对视。
过了两秒,还在对视。
白熠:“!”
哥哥干嘛一直盯着它。
是不是想让它亲亲!
白熠开心地贴过去,明闻抬手,按住它的脑袋。
“好像没有长高,”他比了下两人的身高,“也没有变大。”
上次复苏,这只小黑球直接变成了人形,这次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白熠:“……噢。”
它有点失落,盯着明闻的唇,乖乖地说:“等真正复苏,我的本体会再次蜕变。”
明闻:“好吧。”
说不定会变成超大一只的小黑球。
有点期待。
白熠又看看他,忽然有点警惕:“到时候,哥哥会不会因为我变得不好看,不喜欢我了?”
“不会,”明闻拍拍这只少年的脑袋,“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而且,就算不好看,我也喜欢。”
白熠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抱住哥哥的腰。
村子另一边,某个地下空间,红烛燃烧,烛火映出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庞。
五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缘,桌子中间,躺着一只盖了红布的洋娃娃。
忽然,洋娃娃猛地弹起,撕碎红布,癫狂地在桌上乱爬。
其他人神色微变,一个黑衣女人眼疾手快地摁住洋娃娃,利针穿透它的脑袋——顿时,洋娃娃安静了。
“失败了。”黑衣女人说,“看来,只能……”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周围的烛火猝然熄灭,只留下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映照出众人昏暗中错愕的眼睛。
空间裂缝骤然张开,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仿若深渊的截面。清隽淡漠的年轻男子和银发红瞳的少年从幽暗的阴影里踏出,寒冰呼啸,转瞬覆盖了视野所及的空间。
白熠伸手,接住一片专门落在它掌心里的冰晶雪花。众人豁然站起,其中一个夹克青年喊道:“谢姐!就是他们!”
他正是昨天被明闻和白熠打败,丢下了木牌和钱包的三个进化者之一。
黑衣女人后退一步,沉声说:“你们为何而来。”
“找一个人。”明闻说,“黑色雨衣人,你们的执法者。”
女人一言不发,那个夹克青年咬牙切齿:“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谢姐,我们人多,联手做了他们!”
谢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做做做!是说我们被当成菜做了吗!”
“早和你们说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一开始你们就不该暴露,不该主动招惹他们。麻烦都是你们惹回来的!”
夹克青年:“我,我……”
“他们不是执法者那边的。”桌子边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嗓音平缓,“既然不是敌人,可以成为朋友。也许,这就是六天后的变数,天要保我槐来村。”
夹克青年:“不行!他们拥有涅槃和死界,是灾厄之源,背叛者!”
谢姐:“这些话听听得了,就是骗你们小年轻的。”
夹克青年:“什么?!”
谢姐拿起桌上洋娃娃,对明闻和白熠说:“走吧,带你们去见村长。”
明闻和白熠对视一眼,幽深的黑暗从白熠脚下蔓延,扩散向四面八方。
“哥哥,还有一些人,藏在其他地方。”
谢姐嘴角抽了抽:“给点隐私吧,这个点,大家都还在睡觉呢。”
明闻对白熠说:“算了,别吃。”
白熠乖乖的:“听哥哥的。”
谢姐:“???”
。
烛火映出地下岩石,脚下的石路通向更深的山洞,明闻说:“在地下修出这样的空间,是为了躲避什么吗。”
谢姐:“不,是为了有仪式感。”
明闻:“?”
谢姐:“不觉得很酷吗,像某个邪恶组织在地下接头。”
明闻沉默。
“当然,某些时候,也可以让无辜的村民进来避难。”谢姐说,“进化者是不会对普通人动手的,执法者除外,那是一群疯子,失去了人性的刀。”
明闻:“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执法者。”
谢姐:“判断是不是执法者,最有用的一点,你能不能找到他们。”
“找不到的,才是真的执法者。”
“好了,村长就在前面的房间里,你们进去吧。”
一扇镶嵌在岩石上的小门,推开之后,是一个十分宽敞、改造成房间的山洞。
他们口中的村长就坐在一块铺着软布的石头上,一身白袍,须发皆白,容貌却很年轻,不过三十多岁。
听见脚步声,村长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在烛火里锋锐无比,仿佛要洞穿地下的岩石。
“还是来了?”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明闻和白熠牵在一起的手上。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玩得花。”
明闻:“……”
明闻并未松开白熠的手,说:“我来自方舟基地。”
白熠看看他,再看看两人指尖相抵的手,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
村长好像没有听见明闻的话,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每一个外来者初到这里都会有很多疑惑,因为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之前能够接触的。”
明闻开门见山:“执法者是什么。”
村长:“铲除异己,杀死一切不顺从他们的人。每一位执法者,都是渡尘者。”
明闻:“他们受谁调遣?”
村长:“不知道,从进化者诞生时,他们就已存在。”
他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明闻沉吟片刻,道:“渡尘者又是什么。”
村长看着他的眼睛:“你这种级别的进化者,就是渡尘者。”
“……”明闻说,“这是由谁定义的?”
“当然是渡尘者们。”村长道,“他们自诩超脱尘世与凡人,来到世间只是为了渡劫,为了跨越那条最终的界限,所以,以此自称。”
……不太对劲。
明闻注视村长的脸庞,这位外貌年轻的老者眼睛平静,表情淡然,像是陈诉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
然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说:“之前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村长:“很简单,渡尘者本身并不想让外界知道他们的存在,无知会诞生恐惧,恐惧会让人更加依赖力量,从而维持他们的威严。”
“也因此,关于渡尘者究竟有几位,一直是个谜团。他们很少出现,从不以真容示人。直到今天,我也只遇到过三位渡尘者。你是最年轻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位我见过真容的渡尘者。”
明闻沉默片刻,说:“第一起灾难爆发时,执法者曾经现身,灾难,是他们带来的吗。”
村长没有回答,好像并未听见这句话。
明闻目光微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他隐约有了某个答案。
他换了个问法:“执法者能否操纵灾难?”
“不能。”这一次,村长有了回应,“除非,他们中有人真的跨越了最终的界线,彻底掌控污染,凌驾于污染之上。”
“那样的话,那个存在将不再是进化者,更不是渡尘者,而是他们口中的——新神。”
“不要问我这样的存在是否诞生,因为我也不清楚,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平静地说完,村长又道:“现在,你还可以问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也只会回答你这一个问题。”
明闻没有犹豫:“涅槃和死界,有什么关系。”
村长沉默了数秒。
“那是一个流传了很久的预言。”
“掌握涅槃之人,将带来灾厄。拥有死界的怪物,是背叛者。”
明闻看向身边的白熠,说:“仅仅是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村长说,“伴随着这个预言,还有关于涅槃和死界的能力描述。所以,当你们展现了能力,我就知道,你们正是预言之人。”
明闻沉吟不语。
村长所说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就像海面的冰山,仅仅浮出一角。
他安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手腕被轻轻挠过,偏过脸,发现身边的少年满脸写着开心。
它和哥哥在预言里也是一起的!
从一开始,哥哥就是它的!
明闻:“……”
虽然思绪重重,但看着这只少年,明闻眼底还是浮出了些许笑意。
或许,他和这只小污染物之间,真的存在某种更久远的,无法分割的关联。
明闻转向村长:“谢谢解答。”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我正等着你这句话。”村长淡然而笑,“留在这里,直到六天后。”
“如你所见,槐来村有不少进化者。村子的人不会离开,也无法离开。因为这个地方,是避难之地。”
“昨天,我们中的先知做出预言,七天之内,槐来村将迎来难以想象的灾难——也就是那天,你们出现了。”
“我并不认为你们会带来灾难,或许,你们将是灾难里的变数,是槐来村的生机。”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伸出援手,和我们一起对抗那场灾难。”
明闻颔首:“可以。”
他又道:“确定是七天吗?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叫魏年的进化者,他拍下了你们村子附近,执法者的行踪。”
村长没有回答,微微闭上双目。
“……”
明闻再次换了个问题:“能不能先将普通人送出去?”
村长:“不行。”
“我说了,槐来村是避难之地,一旦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将再也无法离开。”
“你关心的那对孩子,他们出不去。”
明闻微微蹙眉。
……
木门被推开,等在外面的谢姐起身,毫不意外地说:“欢迎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暂时的。”
那个夹克青年蹲在门口,听到这话,磨了下牙。
明闻牵着白熠的手,走过他的面前,白熠停步。
夹克青年如临大敌:“你们想做什么!”
白熠从虚空中抓出三个钱包,丢到他面前。
“真少。”
“……你!”夹克青年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愤怒地跳了起来,掀开衣兜,“我这还有呢!有本事再来抢啊!”
他掏出一叠钞票,挑衅地在白熠面前晃啊晃,甩啊甩——下一秒,那些钞票消失了。
夹克青年:“???”
夹克青年:“我钱呢?!”
谢姐脸上充满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不是你让他们抢的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夹克青年:“??!”
明闻看看白熠,白熠看着他,从虚空中抓住一叠钞票,又丢给了夹克青年。
青年飞快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害怕地躲远了一点。
白熠晃晃明闻的手,依然心情很好:“哥哥,我们回去吧。”
明闻:“嗯。”
蹲在阴暗角落里的夹克青年看着那个危险而阴沉的少年亲亲蜜蜜地黏着那个年轻男子,和他一起往外走,酸溜溜地说:“多大人了,还叫哥哥,好像谁没有似的。”
白熠瞥了他一眼,抱住明闻手臂,下颌轻轻压在他的肩上。
“哥哥,他欺负我。”
话音刚落,明闻冷冷地看了过来。
夹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