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小客厅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洒在明峦的脸上,他不适地醒来。打开卧室门远远地看了眼还在安睡的苏漾,他回到客房里换了套衣服。打算去洗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却发现衣服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谁拿走了。
明峦洗漱完就下楼了。
初秋的早晨连空气带着几丝凉意和凛冽,清新极了。只是在明峦看来再清新也比不上山寨里的空气。山寨在大山里,前后左右都是年代久远未曾开发的大山,比人的腰还要粗的树、在大山间飞过的鸟、环绕又连接着大山的平静中藏着汹涌的沧江……在云市这个恍若第二个世界的城市里,他无比想念山寨的一切。
林叔正在监督和指导李丽和胡霞打扫客厅,“对……这些摆件也该换了,换点符合秋天的摆件。”
他转头看见明峦,有些诧异:“小明,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是不是饿了?”
明峦摇头,又在笔记本上写道:
【我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找不到了。】
胡霞看完笑了笑,“你睡在小客厅不知道的,今天早上我去你的房间把你换下来的衣服都拿去一起清洗了。以后你的衣服就放在那个脏衣篓里,我统一清洗晾晒,下午给你放到房间里折叠好。”
明峦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连同着明老头的衣服一起洗,从来没有人给他洗过衣服,闻言他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自己洗的。】
里面还有内裤,明老头说男人的内裤很脏,不能让外人碰,他一直谨记于心,到哪里都把内裤藏得紧紧的,连晾晒的时候都夹在其他衣服中间挡起来。
“哈哈哈哈。”胡霞怜爱地揉了揉明峦的……肩膀,没办法太高了他够不到他的脑袋顶,揉后脑勺也不像话,“你是来照顾漾漾的护工,从早忙到晚,工作量没个定数的,比我们要累多了,怎么可能还让你自己洗衣服?”
明峦顿了顿。
【内裤,我自己洗】
胡霞和李丽戏谑地相视而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还是山里来的小孩纯洁。”
明峦被笑得手足无措。
“笑什么?”林叔见两人笑得前俯后仰,硬生生憋回脸上的笑出来做帮助明峦的公正法官,“把小明都吓到了。小明,都是衣服,没关系的,你只用专心照顾好漾漾就可以了,这些琐事不用你亲自动手。走,我带你去厨房吃早餐,你的早餐习惯吃什么……”
林叔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带明峦去厨房,他们的脚步还没走出客厅,身后就爆发出欢快十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明峦:“……”
林叔:“……”
那句话说的果然没错!女人多的地方笑声就多!可恶!不能等一会儿再笑吗?这让小孩多尴尬。
山寨里的女性长辈向来是忙碌又沉默的,她们忙着农活、忙着家庭、忙着子女和丈夫,每天戴着斗笠帽来去匆匆的,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让她们开怀大笑,有的话也是很少的,明峦虽然有些难为情,可是他也在这里看到了同为一个世界却是不同地方女性的长辈的另一种样子,想了想,他也不自觉笑了。
陈芳在厨房里忙活,看见明峦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习惯性道:“怎么现在就起来了?是不是认床睡不着呀?来,我刚蒸了点糕点,一会儿给漾漾吃,小明你也来吃点,快来。”
明峦接过陈芳递过来的一盘子各色各样的糕点,五颜六色,摆在一起跟朵花似的,他用筷子夹起一个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入口就是鲜花的香味和无谷的甜腻。他顿了顿,觉得味道很不错,将剩下的也一一吃完了。
陈芳纳罕:“小明,你吃得惯这么甜的吗?”
明峦抬眼看她。
“漾漾爱吃甜的。”陈芳笑道,“所以给他蒸的糕点里面糖都会多放一点,我吃不惯这么甜的,没想到你也喜欢吃甜的呀?”
苏漾爱吃甜的吗?
明峦淡淡想到:为什么昨天喂他吃糖他会说自己不是8岁?这算是嘴硬吗?
不过他确实也喜欢吃甜的,从小在山寨里什么都没有,糖也昂贵的东西,他唯一能吃的就是过年的时候用来送礼的红纸包冰糖,那冰糖小小一个,含在嘴里能吃大半天,只是过年一年才过一次,他也只能一年吃一次,所以对糖和甜的就格外盼望和喜欢。
考虑到明峦还是个在长身体的年纪,陈芳给他下了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臊子面,又给他蒸了一笼皮薄馅多的小汤包,还有一杯浓香的豆奶。
陈芳像个慈母:“多吃点。”
明峦点头。
看起来又斯文又乖。
从清晨到早晨再到上午,明峦吃完早餐就在小客厅里看书等待苏漾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太累,苏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明峦听到苏漾打电话给林叔的时候,墙角的装饰钟的指针指向的时间是十点半。
也是十分充足的睡眠了。
林叔还没到,明峦率先敲门进入卧室。
苏漾看向明峦。
明峦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下身穿的还是黑色的工装裤,跟昨天的区别只存在于衣服的颜色,连款式都差不多。不过这个时代是衣服挑人,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破衣服都好看,披个麻袋都是男模,很显然明峦就是这样的人。
不得不承认,起床第一眼看到的男模版护工让苏漾的心情都难以言喻的变好了。他懒懒散散问道:“怎么是你?你又在外面等我?”
明峦点头。
当护工当然要围绕着雇主生活。
苏漾打了个哈欠,“我饿了。”
经过昨晚的明峦的临时救场,他对明峦的印象不再单纯停留在粗暴的乐山大佛上,勉强算是有点可靠的了。
明峦闻弦而知雅意,立即上前将苏漾抱到卫生间里安排最基本的洗漱,洗漱完成再把他抱到大床上,转身去衣帽间。
“喂!”苏漾坐在床沿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一时间不知道明峦要干什么,“我不用换睡衣,我就穿这套。”
然而,等明峦从衣帽间走出来,他才发现明峦拿的根本不是睡衣,而是平常外穿的衣服。
苏漾皱眉:“?”
什么意思?
明峦不能说话,也不可能解释,他走到床边将衣服放下,径直就去解开苏漾睡衣的纽扣,解完第一颗苏漾才恍然回过神,怒道:“你干什么?我不换衣服!我又不出门!”
距离车祸,他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出过这个房间了,他不想出去,不想见阳光,不想见人,只想在卧室里待着。
恰恰明峦就是觉得今天的天气和温度都很不错,才打算先带苏漾下楼吃早餐,再去外面晒晒太阳、吹吹干净的风,刚才林叔和胡霞端着早餐上楼都被他拦住了。
病人就像生病的花草树木,总是需要见见阳光的,不说阳光照着会舒服一点,人也不能长期在卧室里待着不动,对身体恢复和状态都没什么好处。
苏漾生气。
明峦无视。
“你真是疯了!”苏漾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你凭什么做我的主!我不想出去就算不想出去!滚!不要碰我!”
睡衣的纽扣只解开了两颗,苏漾就抓着胸口的其他纽扣不放,阻止明峦的下一步行动。什么护工!他刚醒来就给他气受!他要解雇他!
“林叔!林叔!陈姨!”
他气得一边打明峦的手一边扯着嗓子大叫。
“这……”
林叔和陈芳以及李丽无助地站在小客厅里面面相觑,满脸心疼又不敢推门进卧室,生怕打乱了苏漾出来的小目标。
李丽捂着嘴小声道:“是不是弄疼了?漾漾不高兴,不想出来,就随他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不是说静养吗?”
“那怎么行?”陈芳瞪她,“出来晒晒太阳是好的,再在房间里睡下去,人都要发霉了,哪有人不见阳光的?你别去,去了漾漾找到主心骨了又开始闹了!”
林叔附和:“就是,这是老太太交代的。小明心里有数的,不会把漾漾怎么的,真要弄疼了,漾漾早就说了。”
三人嘀嘀咕咕商量,不忍心又格外期待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小客厅,将苏漾的主导权尽数交给了明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正是这个道理。
苏漾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最亲近的几个人“出卖+放弃”,死死护着胸口不让明峦碰,因为双腿悬在床沿没有着力点,他也不敢踩哪里,身体为了躲避明峦左摇右晃,没两下就倒在了大床上。
这也正方便了明峦欺身而上。
明峦单膝跪在床上,从上至下看着像只扑腾的小鸟的苏漾,背着光的眼眸深邃极了,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突然伸手轻轻扣住了苏漾的一只手腕,没用力,只是虚虚地环着,然后压住固定在他的脑袋顶上。
苏漾:“!”
他挣扎了一下,却纹丝未动,“喂!你……你要打我吗?放开!放开!”
明峦既然抓住他,又怎么会放开他?空出来的右手掀起苏漾那已经爬到腰上的睡衣下摆,直接往上从头的脑袋上脱下来了,顺手丢在一边。
苏漾身上霎时一凉,再低头一看,他已然又成为了秃毛的鸟。“你……明峦!你是不是疯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你竟敢擅自脱我的衣服!你搞什么……”
昨天晚上脱衣服是为了按摩和擦洗,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现在这种完全被压制在床上、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完全在他不愿意的前提下,这是欺负,这是欺压!苏漾抓起睡衣挡在胸口以作没有用的遮挡。
明峦不理会苏漾,换句话来说,他想理会也没有办法理会,毕竟他是个哑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松开手,接着去脱苏漾的睡裤,苏漾的双腿不能用力给他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只花了两秒就脱下来了。
苏漾无能狂怒地捶床。
“我被解雇了!你被解雇了!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去!你别以为你仗着我奶奶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你只是个护工,你……唔?唔?”
——明峦被吵得耳朵疼,在他的嘴里喂了一颗水果糖。
苏漾:“……”
他咂了咂嘴。
是甜橙味的。
好歹安静了三秒,明峦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拿起裤子套到苏漾的双腿上,然后托着他的腰拉上,扣好纽扣。接着拿起淡蓝色的衬衫要给他穿,又被冷却期过了的苏漾伸手挥开。
“我不穿!我再说一遍!”
明峦:“……”
他毫无根据地想:也许这个雇主跟别的雇主就是不一样的,必须要吃点硬的才能配合。
搞清楚苏漾人设的明峦如同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旅人,再次一只手扣住苏漾作乱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给他穿上,再扣上纽扣。
考虑到苏漾的身体状况,明峦还找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外套。三件衣服穿完,苏漾终于从超绝居家慵懒风变成了能外出的秋游风了。
等坐上轮椅,苏漾还在红温状态。
咬牙切齿,像是要咬人。
明峦在照顾苏漾这方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独裁的暴君,他自己都没发现。推着轮椅从电梯下楼,电梯门打开就见林叔站在客厅里。
苏漾满心气愤和委屈,见到林叔立刻告状:“林叔!你把这个……”
“哎呀!哎呀!”林叔乍然一惊,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振臂高呼、呼朋引伴,“哎呀!都来看看!漾漾总算愿意从卧室里出来了!都来看看!真是……呜呜呜,好感动。”
陈芳跑了进来,一拍大腿。
“好……好坚强!好坚韧不拔!”
李丽和胡霞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捂着嘴呜呜咽咽:“不愧是漾漾啊!我就说,我就说,那小小的卧室是困不住漾漾的!”
“是漾漾自己愿意出来的吗?”
“难不成还有人强迫?”
震惊到失语的苏漾眼前一亮,正要肯定李丽说出来的事实,没想到胡霞翻脸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谁能强迫漾漾?我们漾漾从小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花园里的蚂蚁看见他都要绕着走的,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漾张了张嘴:“……”
可惜他已经被架在了吃肉喝血的“面子牌坊”上,动也不能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恶!可恶!
谁在捧他?谁在杀他?
四个人唱、跳、rap、演,一番浮夸又虚假的操作下来终于得到了满意结果,谢了幕就来围住苏漾,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夸他一遍,推着他去餐厅吃早餐。
林叔落后一步站在明峦身边,对他竖起了真正赞扬的大拇指,满面红光地说:“小明,还是你有办法!老太太真是找对人了!你真厉害啊!就这么保持……一定要保持,我们都会在暗地里支持你的!你的工资从现在开始涨到六倍!”
提到工资,明峦终于感受到了真实的喜悦。他对林叔点头,笑了笑。
这是苏漾出车祸后第一次坐在餐厅里吃早餐,安静明亮的餐厅,白色的餐桌山摆放着还沾着露水的鲜花,玻璃窗外是打理漂亮的花园,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彩……他怔怔地看着,明明才过去两个月,却恍如隔世。
也许,他早该出来看看了?
“先吃一碗燕窝。”陈芳端上一碗燕窝放在餐桌上,“小明吃吗?厨房里还有很多,我再去盛一碗过来。”
苏漾回头,明峦正踏着耀眼的阳光走来,手上还拿着装药的箱子。
“哼。”苏漾的气还没消,“陈姨,我的燕窝为什么要给他吃?不给他盛。”
陈芳笑了笑,“漾漾跟小明闹矛盾了?”
苏漾冷脸不想说话。
但是表达很清楚,他就是在跟明峦闹矛盾!他堂堂苏家的二少爷,苏氏的小苏总,他活了28年也没人敢这样强迫他!明峦他算第一个!
陈芳看了眼明峦,笑眯眯的,“我不掺和小孩的事情,漾漾,你和小明的事情你得自己解决,厨房里还炖着汤,我先回厨房了。”
偌大的餐厅里瞬间只剩明峦和苏漾。
明峦才向前走了一步,苏漾就厉声制止:“别过来,不要靠近我,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哼。”
明峦不再向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苏漾,脸上一丝表情的波动都没有。
苏漾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试着抬起手去捏碗里的勺子。他的手指还不太灵活,像是突然地去抓东西或是做些大动作是没问题的,可是要稳稳地捏勺子就很难了。可是人争一口气,他不想让明峦跟他有接触,非得自己捏勺子吃燕窝。
他用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腕,右手去舀起一勺燕窝。
一秒、两秒、三秒……还没到四秒,苏漾的左手和右手就难以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一勺已经腾空的燕窝立刻抖了下来,勺子也捏不住了掉到了碗里,溅起几点燕窝。
苏漾愣住了。
明峦就站在他的身后几米处,一直观察着苏漾的动作,勺子捏不住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苏漾却维持着愣住的姿势没动,他不禁有些奇怪。
下一刻,苏漾突然伸手挥掉了桌子上的燕窝,瓷碗连同燕窝砸在了地上,碎片横飞。
明峦吓了一跳。
这是第几次?第三次。恼羞成怒的苏漾总是有点脾气和颠在身上的,有杯子就砸杯子,没杯子砸碗……稳定又不稳定。
明峦放轻脚步上前,与眼眶泛红的苏漾四目相对,他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苏漾外套上的两点燕窝,又抽了张纸巾去给苏漾沾了沾眼角。
“离我远点。”苏漾说。
明峦继续给他沾另外一只眼角。
嗯……既没有伸手抗拒,说话还带着压抑的鼻音,这种威胁和警告在某种意义上并不需要重视并且执行,可以直接忽略。
“你觉得我这样可怜吗?可笑吗?活该吗?”苏漾冷声问道。
前天晚上,圈子里不怀好意的好事者亲自拍了宋文轩和女人当街热吻的照片发给他。他不相信地点进了他忽略很久的聊天群里,群里全都是嘻嘻哈哈点评他和宋文轩的婚约和感情的。
【苏漾不是一直骄傲自满吗?以后成了残疾了,他还拿什么高傲?真是可怜啊,太可怜了,我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要我说,可笑才是。他和宋文轩差了7岁,宋文轩鲜嫩可口的时候,他都人老珠黄了,老牛吃嫩草。往常宋文轩可能还把他当回事,可是谁想要个残疾未婚夫?哈哈哈哈。】
【风水轮流转,哪有人总能一帆风顺的,他那是活该。他看我们跟看蚂蚁一样,侵吞产业毫不留情,有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吗?】
这些话结合着血淋淋的现实如同一把利刃重伤他,他崩溃至极。
明峦沉静地摇头。
什么可怜,什么可笑,什么活该……他都不理解。和苏漾才认识一天,然而很能看出来苏漾是个性格单纯、爱憎分明的人。飞来横祸致使双手双腿骨折这属于严重的事故问题,用可怜和可笑以及活该来形容实在是有些过分的。
他不能赞同。
“我爸说,我是养在温室里的花。”苏漾喃喃道,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跟明峦说,“没有人可以一生待在温室里,总要出来见一见风刀霜剑、吃一吃该吃的苦的,这样才能蜕变,才能成长。”
明峦忽然伸手捏住了苏漾的下巴,精准无误地在他的嘴里投喂了一颗水果糖。他当着苏漾的面在笔记本上写:
【世界上没有该吃的苦。苦就是苦,苦不是蜕变和成长的土壤。不管你能不能蜕变,能不能成长,都是你自己的成果。做温室里的花还是做野外的花,一开始并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爸是不是毒鸡汤看多了?】
【没脑子。】
苏漾:“……?”
不是,安慰就安慰,怎么突然骂人?
明峦也反应过来,对子骂父有失道德,干脆利落地将最后一句给划掉了,附言:
【对不起。】
【别告诉他。】
苏漾:“……”
他的表情变了变,变了又变,不可否认明峦说的话似乎有点戳中他的心里,他心里堆积的郁气消散了很多。还有……他骂他爸他也觉得……很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