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一怔,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未曾谋面的温太太——应该是温太太没错了,毕竟能在温家这么自在有气势的女主人只能是温太太。
这两个月以来,温家只有温子涵,他也从来没有听过温子涵提起只言片语,对温太太实在很陌生。可是现在看温子涵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的反应,其中明显有问题。
“你怎么回来了?”温子涵示意霍星先离开,面色恢复平静对一旁的梁珍珠说,“麻烦给我倒杯温水。”
不明所以的梁珍珠立刻点头去了。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无端地觉得温家是个很复杂很杂乱的主家,上次来的大少爷左礼,这次回来的温太太,身上都似乎带着很容易察觉的对温子涵的敌意,莫名的针锋相对。
“霍星!”梁珍珠小声叫住霍星,把他拉到一旁,“我看温少爷和温太太的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你现在少跟温少爷接触,万一惹了温太太不开心,我们可承担不起后果,知道了吗?”
霍星朝着客厅的方向投去目光,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温子涵刚才不由自主露出恐惧和厌恶的神色。
恐惧?
厌恶?
梁珍珠倒了杯温水送到客厅去了。梁珍珠总觉得这位没见过面的温太太十分摄人,在她直起身子的时候用眼尾投来冷冷一瞥,像是看什么路边的杂草。梁珍珠觉得不自在,低眉顺眼地对温太太和温子涵点头就要离开。
“等一等。”
温太太突然开口。
梁珍珠转身回头:“温太太是在……叫我吗?”
温太太靠在沙发上,微仰着下巴,态度很凌人,“不是你还有谁?这里还有我外人吗?”
“好的。”梁珍珠在有钱人家当了那么多年的保姆,也不是没遇见过难搞的主家,她短暂的紧张后就淡定下来了。
温太太想做什么在场最清楚的人应该就是温子涵了,知子莫若母不是说说而已。他没动茶几上的那杯温水,他并不渴,他叫梁珍珠去倒水只是为了让她和霍星同时离开客厅,不让霍星那么显眼罢了。可是很显然温太太看出来了,所以她将目标放到了梁珍珠的身上。
“你……”温太太笑了笑,“你在这里把子涵照顾的不错,我应该谢谢你啊。”
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像是在说件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梁珍珠不清楚温太太的为人,只以为温太太是很满意她,这让她又想起了上次温子涵说给她涨工资的事情,她可惜了很久,难道温太太提出赞扬也是为了给她涨工资?机会不容错过。
“这都是我的分内的事情。”
“哈哈哈。”温太太在笑,“是吗?”
温子涵不动声色地皱眉。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开始赏识保姆了。”
“嗯?”温太太讶异地挑眉,“你也很关心吗?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温子涵唇角动了动,眼底饱满冷漠与抑郁,他看了眼梁珍珠,又看了眼温太太,没有选择就此离开,反而继续坐在沙发上,似乎就要听着温太太和梁珍珠说话。
“来,你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温太太说出了当初和温子涵如出一辙的话来,语气都是一致的,“仔细说说,我听一听。”
梁珍珠的表情一瞬间自然下来,她斟酌一番说:“家里有点困难,本来打算退休不再来的,只是家里遇到了点困难,实在没办法次我和我老公又再次上岗就业。不过,温太太,我的手脚干净,不会做出损害主家的事情,请您放心。”
温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问道:“家里遇到了什么困哪呢?”
温子涵想到了什么,眉头蹙起。
“这个……”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梁珍珠明白这个道理,她看温太太的样子,只觉得她是那种财大气粗的女主人,她狠了狠心,“我的大儿子在大学被卷进了赌博,在外面欠了三百多万,我和我老公尽最大能力还了七十多万,现在还差将近两百万。”
“两百万?”温太太纳罕,“那你的大儿子可真不是个省心的啊,你们干着脏活累活,他却一下子把你们的家底掏空,这种儿子留着有什么用呢?不能为家创造的价值且拖累家的儿子,是该往死里管教了。”
她意有所指。
“这……”梁珍珠可不知道温太太的指桑骂槐,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她的大儿子又不是故意去赌博的,他是没见过多少世面被人拖进去的,才二十多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危险呢?霍家不像温家这么家大业大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但是现在明显是温太太强势她卑弱,她的意见是不能说出口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太太,我们也是没办法。”
温太太可有可无的点头。
梁珍珠说什么她并不在意。
她接着问:“那你还有个小儿子了?”
“对。就是刚才跟温少爷一起回来的那个,他侥幸和温少爷在一个学校。温少爷对他多有照顾,每次上学放学都带他一起。”
“竟然这样吗?”
温太太惊讶,她幽幽看向温子涵:“你什么时候学会友爱同学了?真的是你吗?”
她明明已经看穿一切,却还是这样慢刀子割肉一般折磨温子涵,她就想让他露出恐惧的表情,她才能进一步地继续逼迫他低头。这个不讨喜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又对她竖起了一道不礼貌的尖刺,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温子涵突然起身:“随你怎么想。”
“你……”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温太太突然变了脸色,表情冰冷愤怒,“站住!”
温子涵已经走上了楼梯,他回头,光线下的半张脸上都是讥讽:“哼。”
他头也不回地走去二楼。
“啪——”温太太蓦然挥开了手边的瓷杯,瓷杯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溅的到处都是,她吩咐梁珍珠,“打扫干净。”
说完也怒气冲冲地追上二楼。
梁珍珠:“?”
发生了什么?听到了她的困难,下一步难道不是给她涨工资?为什么走了?这温家……怎么每个人的关系都剑拔弩张?
她也不敢多想,立刻就拿来工具来打扫碎片。
梁珍珠在主楼忙碌到十点左右才会到小平房,霍星的房门是打开的,他站在门口正在等待梁珍珠。
“怎么还没睡?”
霍星一手扶着门,“客厅发生什么事情了?温子涵怎么了?”
“这是你该问该管的吗?”梁珍珠没好气道。她还为刚才客厅那一幕感到惴惴不安,也许是直觉,她总觉得温太太和温子涵之间的争吵和矛盾似乎和她有关……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想来想去她也只有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一条解决方式,而她身边最不稳定的因素是霍星,还是该约束好霍星,不能让他惹了温太太不开心。
“我告诉你,温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良慈和的女主人,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和温少爷接触了,知道了吗?上学和放学都自己坐地铁去,不要再麻烦温少爷了。”
梁珍珠絮絮叨叨。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可是霍星仍旧可以从梁珍珠的表情神态提取到消息——刚才客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子涵和温太太吵架了?
为什么呢?
“嗯,我知道了。”霍星掩下不安的心情,遥遥朝着主楼的方向投去一眼,退后关上门,“那我洗澡睡觉了。”
梁珍珠心不在焉的:“嗯。”
在霍星和温子涵确定关系后,两人晚上隔三差五就睡在一起,分开都是少有的情况。霍星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想的全都是温子涵现在怎么样、温子涵现在在做什么……
他叹气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客厅回到二楼走进房间的温子涵站在原地,下一秒,气势汹汹的温太太就蛮横的闯了进来。
温子涵不动声色看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温太太冷冷地看着温子涵,神色如冰,“温子涵,你和那个保姆的小儿子,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了?你是不是疯了!”
果然,她果然知道。
温子涵心里的猜疑落地,“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了?”
他自己迅速地过了很多人,最后锁定在两个人的身上,王叔和……左礼。
“你管那么干什么!”温太太怒道,“我看你就是疯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享受着管控温子涵的快感,少有见他如此逃离她的掌心,她更感到出离的愤怒。温家只有温子涵这一个小孩,她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带进温家的,他是温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与她血脉相连,他做了对的、错的都会牵连到她,她绝对不允许他行差踏错。
温太太理智被吞噬。
她遵从了她一直以来的习惯,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狠狠地向着温子涵划去。
“我告诉你,你们绝对没有可能,你不愿意,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然而,预想中的温子涵受伤倒地并没有发生 ,一直惧怕她的温子涵此时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直接伸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将她的手腕捏碎。
“放开我!”
温子涵再次用力,水果刀应声落地。
水果刀掉在地上,灯光照在刀面上反射出银色的寒光,也映出了温子涵紧绷冷肃的脸,他的眉眼舒展,眉心那日复一日堆积起来的愁怨和压抑在此时汹涌爆发,“你要对付他?你要怎么对付他?”
温太太一惊:“你……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