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繁穿着白色大衣,黑色的靴子锃亮。他脸色不善,看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顿时恼怒道:“看什么看!车没停稳怎么了?”
老板:“……”
这是没停稳吗?这是根本不会停车吧。
老板笑了笑,立刻狗腿子上身,谄媚道:“郁小少爷怎么来了?一个人吗?”
“少废话。”郁繁上前两步,店门口的人纷纷散去,继续回去工作,他抱臂进店,目光森然地扫视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人,转头问一边的陈玄风,“程享呢?”
“盘山公路吧。”陈玄风道。
郁繁脸色很难看。
昨天他生日程享都不露面,他在家人面前掩饰过去。他下午不敢去GHA找他,可不论打多少次电话都没人接。他勉强憋下一肚子火,现在又得知他大喇喇带着个女人出来玩,他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生气,也委屈,他不知道程享到底要干什么。
算起来他喜欢程享六年,两人在一起三年,程享虽说一开始对他也态度平平,可也不至于如此,现在却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越来越不理他,什么事都在敷衍他。明明都要订婚的两个人,却好像距离越来越远。
下午他看到陈玄风发的信息,不敢告诉家里人,也没敢告诉朋友们,自己开着车出来的。他开车技术不熟练,跟着导航上路也开得磕磕绊绊,还差点出了车祸,花了很长时间才过来。
“那个女人呢?”
程享没在眼前,郁繁也没忘记还有另一个主角,他倒是不问陈玄风了,眼眸沉沉地盯着老板。
老板内心瞬间升起惊涛骇浪——来了来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终究在他这里上演,店毁人亡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一遍又一遍,整个人都惊悚住了。
郁繁皱着眉,“问你话呢?那个女人在后面休息室?把她叫出来!”
老板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他堆起笑容:“郁小少爷,你说……”
就在他为难之时,门口轰然而至一辆摩托,摩托上的人利落地取下头盔,命令道:“喂!去把……郁繁?!”
现场出现第三个人物,郁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程享身边的人,暂且放过了绞尽脑汁想高情商回答的老板,眯着眼走向了门口:“李蒙。程享呢?你过来又是找谁?难道是……”
李蒙虽然跟程享混在一起,却不是跟程享平起平坐的地位,他家里公司的生意还全靠程家拉拔,程家尚且不如郁家,他更没底气同时得罪两个人,还没等郁繁的话说完他就连忙打断,笑得尴尬又僵硬,“郁少,你怎么来了?享哥在山上呢!”
“我怎么来了?”郁繁冷着脸,“我不能来吗?你倒是来得正好,带我去找程享!”
“这……”李蒙迟疑,“好。但是山上那么大,我不知道享哥具体在哪里呢,我先打电话问问。”
郁繁抬了抬下巴:“现在就问。”
哪里是问位置,就是通风报信,李蒙拿出手机给程享打电话,郁繁吩咐道:“开免提。”
李蒙打开免提。
通话界面嘟嘟了几声,提示联系人正在通话中。
郁繁:“继续打。”
李蒙只能继续打。
三遍过后,电话终于打通了,李蒙还没来得及快速说明情况,那边就传来程享的破口大骂:“打打打,你他妈到底什么事?说!”
李蒙也不知道程享无端端地为什么发脾气,还是解释:“享哥,郁少来了,他想来找你……”
程享顿了一下,饱含怒气地哼了一声,怒道:“他来得正好!带他过来!”
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点,李蒙收起手机,对郁繁道:“郁少,我带你去山上。”
在一旁观察局势的老板立刻递上头盔,目送着郁繁坐上李蒙的摩托上山去了。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他不禁擦汗,太险了太险了!
“人呢?”刚刚外面大吵大闹躲得不敢出来的年轻女人从休息室出来,慌乱地四处看了看,指着老板使唤,“你现在就找个人送我离开!我要回去!”
老板假意为难:“可是程少还没有下山呢。”
“等他下山,我就该下葬了!”年轻女人双眉倒竖,“我不管,你现在就找人送我走!”
老板无奈点头:“那,李大河,你过来送这位女士回去。”
热爱吃瓜的李大河不情愿地叹气:“好的,老板。”路过陈玄风的时候,他小声嘱咐:“帮我详细关注情况,回头跟我说哦。”
“李大河!”老板看着只知道看戏,丝毫不关心修车店生死存亡的不省心员工,气得踢了一脚李大河的屁股,“快点!”
修车店内的人走走过过,又恢复了简单平静。
工作完成得差不多,陈玄风取下沾满了污渍的手套扔进垃圾桶里,其他几个员工过来喊他:“玄风,去食堂吃饭啊!”
“嗯。”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天空几朵暗云飘走后,莹白的月亮渐渐显露出来,冷风呼呼,气温再次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没什么需要加紧完成的工作,老板也不会要求员工加夜班,天冷得很,可以直接回员工宿舍休息。
“玄风,打牌去!”
“大河还没回来,三差一,就打两块五的!”
陈玄风拒绝:“不了,我回去睡觉。”
“睡这么早啊……”
回到宿舍,收回来晾晒的衣服挂进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就在这时,丢在床上的手机震动响铃,陈玄风脚步一转,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微信的语音通话联系人竟然是郁繁。
陈玄风没有迟疑,滑动屏幕。
“喂?”
“你……你来接我。”那边传来郁繁瑟瑟发抖的颤音,“我在山……”
语音通话瞬间挂断。
陈玄风皱眉,接他?山……山什么?山上?
他回了个语音通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郁繁下午跟李蒙上山的,难道程享还在山上飙车?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陈玄风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套上棉服出门。
修车店里老板置办了很多车辆,员工有需求直接跟他说明情况可以直接开走。陈玄风打电话知会了老板一声,开了他平常开得最多车往盘山公路去。
山上的气温更低,公路上遍布积雪和冰,陈玄风将速度压到最稳的,才慢慢开上去。
与此同时,盘山公路的最顶端,郁繁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山顶温度实在太低,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他正揣在怀里捂着,一边左右环顾。
下午他和李蒙上山来找程享,他质问了程享为什么缺席和他的生日宴会,还带女人出来玩,谁知道程享比他还要生气,拽着他的胳膊跟他吵了起来。
“所以,你就让你爸爸卡了我家公司的项目?郁繁!你多大了啊!你幼不幼稚啊!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解决这件事,否则,我们的订婚计划也就此取消!”
他还一头雾水,怒气勃发的程享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山顶,将他独自丢在这里。
在他犹豫着该不该跟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因为低温关机,他在漆黑的山顶求助无门,好不容易将手机开机,他联系的对象从家里人跳过,又从朋友跳过,最后想起了就在山下修车店的那个修车工。
通话只持续了几秒,话都没有说完就断了,那个修车工应该听懂了他的意思吧……
夜风呼呼的吹,刺骨的寒冷无孔不入,从衣服钻进去侵袭皮肤、骨骼,郁繁浑身冻得都疼。四周漆黑,偌大的山顶只有他一个人,万一,万一没有人来找他,他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呜呜,妈妈。”
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的郁繁越想越害怕,不禁眼眶通红哭出来。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就迅速冷却,几乎结冰,他的脸如刀割般发疼。
“呜呜呜呜。”
“程享,混蛋!”
郁繁抽抽噎噎,垂下的眼睫已经结了白霜,“为什么要欺负我,我会死的,混蛋,坏蛋,呜呜呜呜。”
时间一点点过去,郁繁越来越绝望,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死寂地变成一座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明亮的灯光笼罩他的身形,耳边响起车轮轧过碎冰的声音。
“滴滴——”
处于已经混沌状态的郁繁极其缓慢地抬眼,强光里,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眨了眨眼,艰难地看清来人是谁。
“郁繁?”陈玄风蹲下身。
郁繁呼出一口白色的气,就像走在钢丝绳上的山羊终于到达了终点,僵硬地起身扑进陈玄风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呜。”
四肢都像被冻住了疼得他鼻间发酸,然而这一切都无法与找到他和拯救他的陈玄风出现相比,他费力地抬着胳膊死死地圈住陈玄风的肩。
“你来了!”郁繁面部表情都失控,刚才干涸的眼泪又像决了堤的大河汹涌而出,“你怎么……怎么才来!我以为,我要死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