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明审永王案, 震惊朝野。
谁也没想到一场明审,最后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
汤一粟自焚当场,死之前虽然为二皇子说着开脱的话, 但却实打实的将锅扣在了二皇子头上。
五皇子主动指认二皇子是三皇子断臂、舒家贪墨的主谋,甚至引诱李氏一族倒卖兵器的罪行。
一时间,边境士兵和大周百姓出离愤怒, 在自己所在的地区的官府衙门前, 请求严惩凶手。
二皇子囚禁东厂, 五皇子幽禁在刑部。
两个部门协同审查五皇子所说事情真假, 他们在五皇子卧房内的暗室里, 搜寻到了舒家贪墨案中, 二皇子在其中的手笔。
舒家有罪,罪在失察,身为主官失察至此是要杀头,但惩戒一人足以,不至于连累全族。
正如二皇子用汤一粟防五皇子的那一手, 五皇子对二皇子也防了一手。
三皇子的事, 是二皇子和五皇子联手的信号,至今年岁已久,五皇子给不出证据, 但是他条理清晰地给出了他们那时的计划过程。
二皇子看到他的口供,并没有反驳。
三皇子跟疯了似的上折子, 整天往宗室跑, 想让二皇子这个主谋甚至是五皇子, 一起赔他一条胳膊。
远在岭北的大皇子, 亦拜托京中还残留的一两个能用得上的人,上书重审舒家案。
崇昭帝心力不济, 方太傅、奚石秋和林宗平三人总辖审理。
最后重新判定,舒家族人无罪,抹消族人罪奴之身,允许返回籍贯之地,归还部分家资,后代准允继续科考。
只是,舒侍郎的罪名被崇昭帝压了下来,没有定夺。
他重新把大皇子从岭北召回了京城。
大皇子站在皇宫外,望着这座辉煌厚重的皇城,闻惯了岭北山林之间自由的风,他此刻回到了自小长大的地方,竟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被余公公领进了紫宸殿。
殿内药气氤氲,大皇子看见了盘腿坐在床前炕几上的父亲。
从两国夹击,大周摇摇欲坠,到现在京中谋算翻涌,距离上次见面,他已经老了很多。
面容不算老,但两鬓已斑白。
穿着天底下最尊贵的龙袍,身上沾满了暮色。
他跪地道:“草民见过陛下。”
崇昭帝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
大皇子犹豫片刻,坐在了崇昭帝对面。
崇昭帝:“舒家之罪,是误判,该抹消的罪名,都抹消了。”
大皇子道:“是,草民已经知晓。”
崇昭帝:“但是,你岳父身为总辖主官,失察之过太大,还是死罪,这一点,改无可改。”
大皇子:“岳父的死罪,草民已用官当抵消。”
崇昭帝看了看他的穿着。
普通布衣,还浣洗过多次,“舒家案重审,朕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大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疑惑道:“选择?”
崇昭帝:“你收回官当的话,朕也权当没听过。舒侍郎死罪,你回京,还是大皇子。”
大皇子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说:“草民身上的衣服虽然廉价,但是是妻子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再没有比母亲和妻子缝制的衣服再舒适的了。
已经穿惯了最好的衣服,旁的衣服,穿着不舒服。”
崇昭帝:“这就是你的回答。”
大皇子站起来,重新跪在地上。
外面的天光穿过模糊的窗棂,照在崇昭帝后背上,他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你走吧。”
大皇子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没起来,恳求道:“请准允草民去一趟德妃娘娘处。”
崇昭帝抬抬手。
余公公便扶着大皇子起来,带着他到外面,低声道:“等会儿会有人带着您去德妃娘娘那里的。”
大皇子这才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文馨嘱咐他带了些岭北的特产回来,也不知道娘亲吃不吃得惯,待会儿给娘亲送完,再去给小七送一点。
余公公将大皇子交给小太监,自己回了殿内。
崇昭帝点了一炷细细的线香,插在半个巴掌大的鎏金香盘里,“他两次都没有选择朕,选了舒家,背弃了朕两次。”
“朕是他的父亲,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多少情分的岳父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之音。
余公公静立在侧。
崇昭帝道:“传信到边境,让明亲王回来。”
余公公:“是。”
他小心提醒,“还有件事,二皇子和五皇子如何处置,三位大学士都等着陛下的裁决呢。”
五皇子相对而言还好些,二皇子是真的犯了众怒,边境士兵和大周百姓都在等着他最后的结局。
崇昭帝看着手边袅袅的青烟。
“朕让明亲王回来,就已经做了决定,你跟在朕身边多年,如何看不明白。拖了这么久,去吧。”
-
东厂。
狱中。
汤一粟自焚而亡,点燃了边境战士和大周百姓的怒火,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葬送了二皇子的性命。
二皇子党连上书给二皇子求情都不敢。
只要开口的,就被打上‘奸臣’的标签。
二皇子端坐在单独的牢房内,面前一张小桌子,上面干干净净的。
入狱匆忙,他托人从府中拿了套衣服,发冠和发簪,将自己被三皇子薅乱了的头发重新束起来,用发簪簪好。
东厂送给狱中其他人吃什么,就给二皇子吃什么。
他并不挑剔,给了就吃。
只是伙食不好,半个月的时间,他瘦了很多。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截素雅的衣摆停在牢门前。
陈俭亲自领着人过来,将牢门的锁打开,“阮嫔娘娘,请进。”
阮嫔温声道了句谢,提着膳盒进来。
二皇子睁开眼,“母妃来了。”
阮嫔将膳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在他对面。
她眼眶微红,目光在二皇子身上逡巡,眼底神色复杂难言。
“印象里,母妃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二皇子微微一笑,“像是母亲。”
从小时候杀了那宫女后,他就再也没有从阮嫔的脸上看到属于母亲的关怀和爱护,只有看怪物一样的神色。
阮嫔垂眸,从膳盒里拿出饭菜和酒。
宫里做的,比东厂里吃的精致了太多。
阮嫔:“你今天到这个地步,也是你自己,作恶太多。”她在杯子里倒好酒,推到二皇子面前,“怨不得旁人。”
二皇子:“母亲,多虑了。我从来没有怨怪旁人。”
借老五的手,利用他恨兰嫔和老六的感情,废了老三,可惜的是没牵扯到老大。
他只能通过舒家对付老大,结果比他预料的还好,老大官当,保全妻小,废黜爵位,远走岭北。
他又引诱李氏一族倒卖兵器,人都是贪婪且存在侥幸心理的,李氏一族主动上钩卖国,事情揭露,老六倒台。
他在算计别人的那一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过程。
不太轰轰烈烈,他心里评价。
阮嫔:“残害兄弟,平儿,你和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下手的时候,心不痛?”
“不是每一件坏事,都是那一个坏人做的,”二皇子:“但是,心痛?”
他摸了摸心脏。
“那是病吧。”
阮嫔不说话了:“吃菜吧。”
“好,”二皇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不过母亲,这菜,真的能吃么。”
阮嫔抬头看他一眼,“我和你一块吃便是。”
她刚伸手,二皇子就用自己的筷子压住了她的筷子。
“既然是给我拿的,母亲就别吃了吧,我肚子饿。”
他不紧不慢地吃着阮嫔带来的食物,喝了口酒。
二皇子:“有时候真的想回到你发现我小时候杀人的那天。这样,依照现在我的能力,一定能把尸体安妥的处置好,这样,我们还能做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子。”
阮嫔别过脸。
二皇子将食物吃完,酒也喝尽了。
他仔细看着阮嫔的侧脸,“哭什么,不就是父皇赐下的毒。”
阮嫔:“你知道?”
“估摸着,父皇也该下决断了。”
杀他,是民意。
即便是天子,也不能真的违逆民意。
父皇尤其看重名声,身体越来越不好后,就对身后之名更加看重。杀了他,大概也会有个‘大义灭亲’的褒义之名呢。
二皇子:“母亲,你现在在心痛吗?”他疑惑道,“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倒毒酒,是什么感觉?”
阮嫔满脸泪痕,伸手抓住二皇子的肩膀摇晃,双目紧紧盯在他脸上。
“我想来见你最后一面,平儿,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人的感情……”
二皇子最后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最完美,最温和的微笑,他每次去阮嫔宫里请安,都是这样的笑。
“如果还能遇见,母亲下辈子再教教我。”
他在阮嫔的愣怔中闭上了眼,了无生息。
阮嫔缓缓松开他的肩膀,二皇子倒在地上。
狱中一片寂静。
许久,才响起越来越大的哭声。
皇权斗争,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只觉得是输赢有得,所以至死都没有在任何一张认罪书上签字。
-
二皇子自食其果后,各州郡抗议的百姓们才逐渐消停。
崇昭帝召见了幽禁的五皇子。
曲渡边听闻消息后,直接去了皇宫门口堵人,结果来晚了一步,没有堵到。
宫门口的侍卫为难道:“您要是早来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现在,五殿下应该都在紫宸殿里了。”
“您要不直接进去?”
曲渡边摇摇头。
五哥在许多事里并非主谋,罪名可以从轻发落,但是这么长时间,他也只是被幽禁在刑部,没有定罪。
父皇突然召见,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谈的内容,他去到紫宸殿门口,或许反而会帮倒忙。
叶小远:“您去马车上等,帘子撩开,等五皇子出来了,您第一时间就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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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西暖阁。
五皇子跪在地上,面色淡淡。
他跪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崇昭帝一直在批折子,没有看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捏了捏眉心,让余公公把批完的奏折搬走。
这才有空看五皇子。
崇昭帝:“此处没有旁人,朕有些话想问问你。”
五皇子:“儿臣定知无不答。”
“兰嫔,害了你的母妃,你在朝堂上对老六出手,朕理解。但是那日在大理寺,你突然袒露和老二做过的事,把他和你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皇子因为汤一粟,注定不会再有在朝堂立足的机会。
五皇子自爆除了让二皇子更惨,或者达成必死结果外,对他自己并没有一点好处,甚至全都是坏处。
五皇子:“为什么?父皇,要听真话吗。”
崇昭帝:“欺君,是死罪。”
五皇子:“好。”
他笑了笑,跪得笔直而恭敬的腰背往下稍微弯曲,整个人往后一倒,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成了跪坐的姿势。
谨小慎微,沉默稳妥的样子消失殆尽。
“在您的观念里,我的所作所为,当然难以理解。背叛…不,或者说是潜伏在六弟身边,是因为我想报复他和兰嫔,给我母亲报仇。”
“至于二哥么,他应该是大哥六哥倒台后,您心里最优先的继承人了吧?”
“当年,害了我母亲的,不仅有兰嫔,其实还有您啊,”五皇子疑惑,“您不会不记得了吧,您说,‘前朝后宫,层层牵扯。兰贵妃的父朕往后还有用’,好一个有用,倒卖兵器的有用吗?”
“你也是权衡利益下,不想深查,酿成我母亲身死结局的幕后推手之一。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这一切。”
崇昭帝摔了手中的杯子,瓷片溅在五皇子脸上,划出了个细小的伤口。
他睨着五皇子:“你是在报复朕。”
五皇子微笑:“您那天在大理寺中,眼里的怒火,让我觉得很高兴。”
他大概才是所有兄弟里面的那只疯狗,拴着他的最后一条链子被动了,疯狗咬人,也只能怪动了链子的人。
其实说白了,他不全是为了小七,让老二去死,也是为了在最大范围内,恶心膈应眼前这个人。
小七以后会好好活,他在世间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
余公公恨不得自戳双耳。
崇昭帝面上却没有怒气,甚至于,他看起来情绪很平稳。
也不知道是都内敛于心,不想再让五皇子看见自己被惹怒的模样,还是被杨太医嘱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朕知道了。该问的问完了,余公公,让他走吧。”
五皇子自己站起来,“儿臣告退。”
崇昭帝:“东厂最里间的牢房给你,从此你就住在那,永生永世不得离开,不得见光,每日朝着皇宫方向跪一个时辰赎罪。”
“既然厌恶朕,死后也不必葬入皇陵,朕与你从此,人间地府,再不相见。”
五皇子:“多谢父皇恩赏。”
他欣然地领了赏赐,大步离开紫宸殿。
崇昭帝再一次看着,几个儿子一个接一个走出这扇门,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
宫门外。
曲渡边等到囫囵个的五皇子出来,小小松了口气。
“五哥。”
五皇子:“刚才五哥在紫宸殿发了好大的疯,小七,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免得父皇知道后不高兴。”
曲渡边:“没事。”
他立下的军功就是最强的护盾,只要不犯大错,他这辈子都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叶小远:“你们要押着五皇子去哪?”
身后宫人道:“送五皇子去东厂最深的牢狱,囚禁一生,死后不得葬入皇陵,陛下说了,这是对五皇子的惩戒。”
这比削了爵位的惩罚可大多了。
曲渡边眉头一皱。
五哥在紫宸殿里说了什么?
五皇子伸手,在他眼上覆着的黑绸边缘,轻轻一抹,“哥哥犯了错,惩罚是应该的,别皱眉。”
“别去找他,没用的。”
这对他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哪一日无聊,就结束这一趟没意思的一生。
曲渡边心莫名一紧,忽的握住他的手:“五哥,我打算离开京城去远游了,寻摸些有意思的话本和特产。有些来不及读和赏玩的,我都寄到京城来,你帮我选一选好不好?”
“还有些稀奇有趣的小玩意儿,东厂深牢,大概是个保存东西的好地方,”他将五皇子拉到一边,低声说,“我在东厂有熟人,拜托五哥当我的物品保管员,好不好?”
五皇子愣了片刻。
他侧头看着弟弟的脸,几秒后,才吐出一个字:
“好。”
曲渡边和他击掌,“一言为定。”
他们说完,五皇子身后的宫人就小心的催了两声,曲渡边让开位置,让他们带着五哥去了东厂深牢。
曲渡边站在马车旁,‘看’着他们远去。
五哥好像死了活着都行的模样,让他担心。
还好,东厂是小春的地盘,他可以让小春多多照看照看五哥,免得他真的想不开,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叶小远:“殿下,您刚才说的,打算出去远游,是真的吗?”
曲渡边:“是真的。”
-
四皇子府。
四皇子躺在床上已经整整一天了。
不吃也不喝。
死鱼一样的眼睛睁着,看着屋顶。
大哥去岭北了、二哥没了、三哥断臂、五弟幽禁、六弟种地、七弟眼盲……皇子里面,就剩他了。
就他躲得最慢。
屋内的小厮劝道,“殿下,您吃点东西吧。”
四皇子:“你觉得父皇把皇位给明皇叔继承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厮:“呃……”
四皇子:“父皇再生个弟弟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厮:“这……”
四皇子:“想上吊,来得及吗。”
小厮:“!!!不可啊!”
外面门口守着的仆人进来,通报道:“殿下,陛下传您入宫。”
四皇子好像从坟墓里爬出来想晒太阳的骷髅,掀开棺材板一看外面是阴天。
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淡淡的死意,脚步沉重的进了宫。
出门前,他看见了贴身护卫冷越,因为脸上烧伤的痕迹吓人,他就戴上了半块面具。
四皇子:“你回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冷越道:“嗯,家中长辈已经安葬。多谢殿□□恤。”
四皇子叹了声,“嗯。”
-
从北疆覆灭,永王伤重回京,到京城之中,六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接连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不过两月。
整个京城的所有官员、皇室宗亲,都没有过好这个年。
除了百姓之外,都冷冷清清的。
寺庙上香的倒是多了,祈祷来年平平安安的,少点波折。
不过从一月后,京城彻底平静下来。
元宵的那天,左贤王和吉日格拉的脑袋,供奉在了奉先殿的台前,崇昭帝告慰先祖,北疆心腹之患彻底拔除,他在位时期,大周的疆土辽阔更胜从前。
曲渡边也去了,当个吉祥物似的,来来往往都是奉承。
除了他之外,还有四皇子。
四皇子被崇昭帝薅到皇宫去住了,住处就在紫宸殿的东暖阁里面,他再也没有了每天躺平的安生日子,睁眼就是崇昭帝的一对一教学辅导,还有旁观批阅奏折。
这些年躲的懒,全都一一补上。
四皇子不是蠢,他是懒,被崇昭帝和三位大学士薅着学习的帝王之术和治国之术,学得快是快,但眼看着黑眼圈都出来了。
现在崇昭帝的儿子里,就剩了这一个完好的独苗苗。
曲渡边无言,拍拍他肩膀:“四哥,我相信你可以的。”
四皇子拖住他不让走:“小七,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
不,他懂。
在北疆一边打仗一边处理军务的时候,他就懂得痛彻心扉。
皇帝这活儿,还是交给四哥干吧,他要跑路。
曲渡边跟他窃窃私语:“四哥,你早点生个小侄培养起来,当太上皇,就能休息了。方太傅他们几个眼看着还能再干十几年,你照顾好他们,他们还能帮你带孩子。”
四皇子目光幽幽,死寂的眼神好像冒出了一点遥不可及的希冀。
他道:“哈哈。”
曲渡边:“……”
疯了这孩子。
仪式一结束,他就回了皇子府,收拾远游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的封地定了下来,在广陵,也称江都,后世称扬州。在可以封王的州郡里,他的封地是最优越的。
这次远游,他打算绕大周一圈,先去岭北。
上次大哥给他送了岭北的特产,他吃了之后很是惦念,打算再去一趟岭北,看看那里崇山峻岭的雪色,和北疆有何不同。
之后,再绕路去北疆,去找夏赴阳玩,顺路把外公接回来。
他现在估计治疗的差不多了。
再去趟青州济州,跟以前剿匪时候认识的兄弟们喝喝酒,最后绕到湘河郡看看乡亲们,最后再回扬州封地。
他去了趟宫里,请求带着宣妃和郭贵人去封地,崇昭帝同意了。
外婆也要去,但是她年纪大了,经不得那么长时间在路上的颠簸,更遑论岭北和北疆那种极寒之地。
所以经过商议,由宣妃带着持剑侯府的护卫,和外婆、郭贵人三人,先去扬州封地落脚。
织仪和谢立杉则另有任务,他们想和阿翰立一起,护送阿湘姑姑的灵位和骨灰回到湘河,并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所有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安排。
临行前的前几天,杨太医扛着药箱,匆匆敲响了七皇子的府门。
曲渡边让人请他进来,纳闷道:“天已经黑了,杨太医前来何事?”
杨太医也不含糊,直接道:“微臣研究摧筋断骨,有了进度。那毒药着实凶猛,至破坏身体,今没有解药,但是我找到了缓解之法。”
他摸出一个超大号葫芦。
曲渡边一掂,特沉,坠手,他迟疑道:“这里面不会是药吧?”
杨太医高兴道:“是啊!”
“能维持您的身体现状不恶化,还有清肝明目的效果,刺激蝶窦恢复活力,或许吃个几年,您眼睛就能看见一些。”
他说完,叶小远眼睛亮了,急忙道:“真的?”他对杨太医的医术十分信服,“那一日吃几次,一次吃多少?”
杨太医从大号葫芦里倒出拇指大小的黑乎乎药丸,“嚼食,一日两次,一次三颗。当然,这是最开始的,等我再研究研究,新药会给你们寄到路上,小远公公记得查收。”
叶小远握住他的手:“辛苦了,杨太医。”
杨太医:“不辛苦!就是这药有点苦,嚼食……”
叶小远:“没关系!为了能看见,殿下不怕苦。”
他们两个俨然忽视了旁边需要吃药的正主。
曲渡边:“………”
他原本就计划着,等时局彻底平稳,或者四哥继位,他就让眼睛彻底恢复,不看卡通片了。
杨太医是好心,但他真的不想吃苦药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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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曲渡边如何耍赖,叶小远还是毅然决然的把杨太医的药带上了。
曲渡边、乙十二、叶小远、奚子行,他们一行人,外加一点白和金来两条狗,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远游之路。
马车悠悠往前赶。
奚子行坐在前面梁上,忽的很想看看他和殿下一起出现在北疆时,夏赴阳脸上什么表情。
肯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