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音唇角压都压不住,“你之前不是没喜欢过别人吗?怎么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天生的,就像我天生就长得好看。”宗政逍逗他。
戎音笑得更欢了:“自恋狂。”
“我这是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懂得欣赏美,就像我觉得我们阿音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戎音脸红,哼了一声,道:“好吧,其实你说的甜言蜜语我也挺喜欢听的。”
宗政逍道:“你喜欢我以后就多说给你听。”
戎音故意道:“倒也不用说太多,一天来个几百句就行了。”
宗政逍挑眉:“小没良心的,你是真不怕累死我。”
戎音咯咯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膀,道:“先放我下来,这样抱着不累啊?”
“不累,再抱多久我都能抱得动,要不要试试?”
“才不要陪你摔倒。”戎音说完,又软着声音撒娇:“你就放我下来嘛,求求你了,皇帝陛下。”
“行吧。”宗政逍将人放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看,乖一点多好,你撒个娇,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戎音才不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是皇帝也一样。”
说着,他走向旁边的桌子,从桌脚捡起了那颗珍珠,又返了回来。
宗政逍好笑道:“阿音不也是男人,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戎音牵起宗政逍的手,把珍珠塞进他的手里,抬头看着他眯眼微笑:“但我实际行动能力更强,这可是我哭出来的第一颗珍珠,送给你。”
接触到珍珠的那一刻,宗政逍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他身上似的,可他又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情绪。
宗政逍诧异地看向戎音,戎音道:“感受到了吗?这就是鲛人泪珍珠的特别之处。”
宗政逍道:“我听闻鲛人落泪成珠,可你从前哭时眼泪并未化成珍珠,我还以为传说是假的,没想到眼泪真能变成珍珠。”
“鲛人眼泪是可以化为珍珠,只是需要一定条件。”戎音把什么样的眼泪才会化为珍珠告诉了宗政逍,然后接着道:“鲛人身体的原主也不知道,还是我告诉他的。”
宗政逍惊讶:“你在哪里告诉他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戎音道:“当时天道带我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我在那里跟鲛人见了面,他的确已经死了,但我救活了他,准确来说,是我用条件跟天道换回了他的性命。”
宗政逍刚想问戎音是什么条件,外面忽然传来绿娥的声音:“主子,陛下,饭菜备好了。”
对话被打断,宗政逍的好奇心更盛了,他总觉得那个所谓的条件,对戎音来说不是好事。
戎音看懂了宗政逍的表情,软声哄道:“时间不够,我晚上再跟你解释,我们先去吃饭吧。”
宗政逍也听话收起情绪,摇头:“你先过去,我到隔壁洗漱一下。”
他指着自己跟流浪汉一样颓废的脸,“不然怕影响你食欲。”
“胡说。”戎音知道宗政逍在故意逗他开心,可宗政逍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
“好了,知道你不介意,是我介意,不想在你面前一直丑丑的,听话,快去吧。”
宗政逍将戎音推出房间,戎音能理解他的心情,便转身跟他挥挥手,叫他快点跟来,就和绿娥走了。
绿娥也早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不仅洗过脸重新上妆,还换了一套新衣裳,头发也梳过了。
不过她哭红的眼睛还是无法完全掩饰。
宗政逍还没来,戎音就吩咐他们待会儿再上菜,然后坐在旁边跟绿娥等宫人聊起了天。
“其实我那天之所以会忽然晕倒,是因为我要进化了。”
“进化?”绿娥等人看向戎音,如今的他不仅出现了双腿,身体的其它部分也和人类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们本就知道他是鲛人,恐怕也会误以为他就是人类。
戎音道:“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如同小青虫化茧成蝶,我从鲛人进化成了人类,可以在岸上更自由地活动了。”
宫人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进化。
戎音继续说:“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鲛人遇见过这种情况,而且进化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就像你们饿狠了会晕倒,我的能量被消耗空了,所以才会昏睡不醒,我那时以为自己是要死了,所以才会让绿娥去请陛下回来,想见他最后一面。”
戎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背后的真相有关鬼神,戎音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他晕倒和变成人总需要一个理由,所以就只能发挥他讲故事的能力了。
绿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戎音:“那主子,今天你被陛下抱着,忽然没了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奴婢亲自去摸了你的手腕,确实没有脉搏了,那时候都快把陛下和奴婢吓死了,陛下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跟你说对不起,看上去好可怜。”
或许是觉得在背后议论皇上不好,说到“好可怜”几个字时,绿娥特地放轻了声音。
戎音闻言却愣住了,他那会儿待在纯白空间里,根本不清楚现实里发生了什么,苏醒后看见的就是宗政逍和绿娥好像要吵起来的局面,并且根据他们的形象和对话,猜测出自己应该昏迷了好些天。
他完全不敢想象,宗政逍发现他可能真的“死”了时,到底会有崩溃。
如果是宗政逍在他怀里咽气,他想,他可能会发疯。
看来晚上他要和宗政逍要聊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怪我。”戎音愧疚道。
绿娥摇头:“主子你别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谁都没错。”
其他宫人也齐齐跟着应和,安慰戎音。
戎音心里温暖,笑道:“谢谢你们,特别是绿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没有放弃我。”
在宗政逍不准众人进屋时,只有绿娥心里一直念着他,即便害怕宗政逍,也还是壮着胆子求情。
绿娥眼眸湿润:“主子对奴婢的好,奴婢永远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戎音以真心待她,她才会报以真心。
两人相视而笑,眼里都是对对方的感激。
“咳咳。”收拾完毕的宗政逍走过来,打断两人的“深情对视”。
“你来了。”戎音欢喜道。
“辛苦阿音久等了。”宗政逍对戎音笑得灿烂,拉着他坐到桌边,对四喜道:“可以上菜了。”
厨子和宫人的速度都很快,没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精心准备的菜肴,并且的确都是按照两人的口味做的。
宗政逍冲过澡换了衣服,青色的胡茬也刮干净了,只是打理的再整齐,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憔悴。
再回想起方才绿娥说的那些,他就更加心疼宗政逍了。
戎音正想给宗政逍夹菜,结果宗政逍先端着碗,把菜喂到了他嘴边,就像从前那样。
戎音看着他的动作,把十指分明的双手展示到宗政逍眼前:“以后不用麻烦你喂我了,我可以自己吃了。”
宗政逍原本笑吟吟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戎音。
大有你要是不让我喂,我今天就跟你耗上了的架势。
戎音解释:“我只是怕你辛苦,之前是我手不方便,迫不得已,现在你可以解放了。”
“阿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宗政逍开口道:“你觉得我喂你吃饭,只是因为你手不方便吗?那我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喂你?你变出人形了,就和我生分了是吗?”
宗政逍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大渣男!
戎音:“……”
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
“你别说了,我让你喂还不成嘛。”戎音妥协了,乖乖张口接下宗政逍喂的饭菜。
宗政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喂小宠物是喂,喂媳妇儿也是喂,而且喂媳妇儿会让他更开心呢。
不过戎音也不是一味等着宗政逍喂,既然他都进化出双手了,自然不能浪费。
于是他俩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他俩还没吃饱,旁边围观的宫人们就先饱了。
四喜上前提醒道:“陛下,太医临走前嘱托老奴跟陛下说一句,陛下这几天都未曾进食,恢复饮食后第一顿当少吃,否则容易坏了肠胃。”
宗政逍冷横了他一眼:“啰嗦。”
“老奴知错。”四喜明白宗政逍不是怪他多嘴,只是怕戎音听了会觉得愧疚。
可四喜觉得,既然陛下为戎音付出了,戎音就该知道,这种事情一味隐瞒,对感情只有弊无利啊。
就像绿娥向着戎音一样,他是宗政逍的人,自然也向着宗政逍。
宗政逍又何尝不清楚四喜的苦心,但那些苦都是他自己要去吃的,跟戎音无关,不该让戎音也跟着承担。
眼看戎音表情不对,宗政逍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惨,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知道了吗?”
戎音软软地嗯了一声,但宗政逍觉得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饭后,宗政逍带着戎音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食,能够重新用双腿走路后,戎音步伐都活泼了许多。
更晚一些时,宗政逍挥退宫人,跟戎音一起泡进了浴池里。
浴池水温适宜,戎音在水中一个转身就变回了鲛人的模样。
宗政逍好奇:“是碰到水就会变,还是受你控制?”
戎音游向宗政逍:“我精力充沛的时候,就受我控制,相反的话,可能会在陆地上变回鲛人,也可能会在水里变成人形。”
宗政逍牵起他的手,将人揽进怀里,捧起他的脸仔细查看。
戎音歪头,脸颊贴着他的掌心,坏笑着问:“看得出来和之前那具身体有什么不同吗?”
“我没看出来……”宗政逍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果不其然,戎音脸色变了,但宗政逍又紧接着道:“骗你的。”
戎音生气:“又逗我。”
宗政逍眼神温柔至极,“我日日夜夜盯着你,怎么会发现不了区别,即便同是鲛人形态,你与那位也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他轻抚着戎音的脸,道:“那位的样貌更偏向于少年的精致,你则多了几分青年的成熟,他的眼角微微上翘,你的则平一些,他的眸子是广阔无垠的海,你的眼睛是蔚蓝遥远的天空,他的嘴唇会习惯性上扬,你却多了一丝苦相……”
在宗政逍眼里,两者的不同是那么的明显,他摩挲着戎音的肌肤,语气肯定地道:“你的这具新躯体,融合了你原世界的肉身,对吗?”
人的面相并非在出生时就会固定,后天的生活也会对面相产生影响,过得幸不幸福如不如意,心态是抑郁还是洒脱,都会体现在脸上,即便是刻意伪装也擦不掉一些顽固的痕迹。
戎音那封未写完的“遗书”里,清楚地交代了他穿越前都经历过什么。
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又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被诊断出绝症,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降临。
不是说所有过得苦的人都会生得一脸苦相,只是他的戎音吃了太多苦,多到心里已经装不下,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就从四肢百骸中渗透出来,沾染了他的眼角眉梢。
戎音点头:“嗯,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天道用我原来的肉身融合了鲛人族的所有特点,为我重塑了一具新的身体。”
戎音鲛人的身份深入人心,忽然只能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肯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怀疑,所以天道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宗政逍道:“他是个善良无辜的鲛人,说来他客死异乡,我也有部分责任,你复活他,相当于也是帮我还了债。”
如果不是景王想讨他欢心,鲛人也不会被送进京。
戎音道:“他如今已经被天道送回家乡,临走前,他告诉了我一些事,其中包括的就有他不恨我和你,只恨当初利用他的善心将他抓上岸,又一直折磨他的那些坏人。”
在纯白空间中,两个异世的灵魂相聚,他们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天道的帮助下,用不同的语言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戎音感谢原主不介意自己借用他的身体,原主感谢戎音花费大量功德救活他,还送他返回家乡。
亲眼看着原主回到海里后,戎音才从纯白空间离开。
“我答应过他,会替他惩罚那些欺骗欺负他的坏人,你之前不是说我向你提供知识,你会给我报酬吗,把这个算进报酬里,去帮我实现承诺吧。”
“这件事我会去处理,但不算在给你的报酬里,相反我还欠你呢,只是教训几个人而已,那里比得上你救活了他。”
戎音明白宗政逍对原主也心存歉疚,为了让他释怀,便顺势同意了。
“那就听你的。”
“真乖。”宗政逍真诚地夸奖。
戎音睨了他一眼,有些别扭地问:“那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没有以前的我好看?”
原主的美貌是一等一的,戎音自觉比不上他,他不在意外貌,但在意宗政逍会不会喜欢他。
宗政逍知道戎音内心有些自卑,所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开玩笑,而是凝视着他的眼睛,诚挚地道:“我喜欢的是你,无论你长什么样,就算你完全换了一副样貌,只要你还是你,我的心就只会是你的。”
戎音被他说得脸红:“你好肉麻。”
宗政逍这才笑起来:“那你喜不喜欢我的肉麻?不许撒谎,我要听实话。”
戎音搂着宗政逍的脖子,笑容灿烂:“喜欢,超级超级喜欢,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肉麻。”
“也不是不行,不过……”宗政逍指着自己的脸,“我都答应你的要求了,你给我点甜头,不过分吧。”
戎音这会儿不害羞了,凑上去就是吧唧一口,完了还问宗政逍:“甜不甜?”
宗政逍眼眸放光,搂紧了戎音,语气欢快:“很甜,快甜死了,我的戎音就是世界上最甜的。”
戎音也抱住了宗政逍,笑得见牙不见眼。
之后,宗政逍又仔细问了戎音在昏迷后都遇见了什么事,他为了复活那位鲛人,又答应了天道什么条件?
戎音清楚宗政逍早晚都会知道,而且以他俩现在的关系,他再瞒着宗政逍也不好,于是便将在纯白空间里发生的所有事、他和天道的每句对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见戎音居然用了大量功德去交换复活鲛人和留在自己身边,宗政逍除了震惊和心疼,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于理,他觉得戎音这么做很不值,可于情,要是戎音没有选择留下来,他们此刻已经天人永隔,自己也将抱憾终身。
戎音说完,忐忑地看向了宗政逍,发现他脸色铁青,以为他是生气了,便小声地道:“你不可以骂我。”
“傻阿音,我怎么会骂你,该挨骂的人是我。”宗政逍嗓子发紧,眼睛泛酸,哑声道:“我宗政逍何德何能,值得阿音你舍弃那么多东西只为留在我身边,如果没有我,阿音你只会过得更好。”
戎音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没有你,我积攒不了那么多功德,而且只要我喜欢,就谈不上什么值不值得,即便没有功德,我就是当鬼,也会缠着你一辈子。”
“原来我们阿音还想玩人鬼恋啊,改天就陪你试试。”宗政逍想表现得轻松一些,可一想到戎音失去了什么,他就笑不出来。
“阿音。”宗政逍握着戎音的手,一脸正色地发誓:“我以我的性命和整个宗政家的运道起誓,这辈子只爱戎音一人,只会有他一个伴侣,我会竭尽全力对他好,若有违背,任凭天道惩罚。”
戎音没有阻止宗政逍,而是由着他说完了全部誓言,因为这不仅能安抚宗政逍觉得亏欠戎音的心,也给了戎音在异世立足的安全感。
他和宗政逍这一生都会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
戎音凶巴巴地道:“我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但我会替天道监督你的,要是你敢负我,我就先把你给杀了,再自杀投胎转世!”
宗政逍道:“我还要与阿音双宿双飞呢,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油嘴滑舌。”戎音嗔怪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好了,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在我昏迷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可得事无巨细都告诉我。要是被我发现你敢有所隐瞒,我就离开皇宫,不要你了。”
戎音最后那句话,对宗政逍来说跟要他命也没区别了,而且他本就打算全数跟戎音坦白的,只是听见戎音的话后,他准备说得更仔细。
从发现戎音留下的半截“遗书”,到日日夜夜不吃不喝守着他、连日罢朝、不愿接见大臣、命令太医轮流为他诊治,再到戎音之前的身体被天道拿走,他精神崩溃,差点用玉簪扎穿左手。
若不是天道及时提醒,宗政逍的一只手就要毁了。
相同的时间,宗政逍的经历要比戎音更“惊心动魄”,听见宗政逍差点伤害了自己时,戎音下意识握住他的左手,紧紧护进了怀里。
宗政逍摸摸他的头:“都过去了,阿音不用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戎音靠在宗政逍胸口,表情萎靡:“我差点害了你。”
“之前还念叨我呢,结果自己又自责上了?”宗政逍手指戳着戎音的嘴角往上提,笑着说:“我希望阿音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若愁眉苦脸,才是真的对不起我这几天遭的罪。”
戎音闻言,努力扬起唇角,只是眼神还是有些悲伤。
爱情就是这样的,生怕对方不为自己付出,又生怕对方付出得太多,过得太苦。
宗政逍抬起双手揉了揉戎音的脸,想要将他从负面情绪中拉出来,便刻意露出了一副不正经的表情,“与其花时间在这里想自己亏欠了我多少,不如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报答我一下。”
戎音看向他:“你想要什么报答?”
“先不告诉你。”宗政逍抱起戎音从浴池里出去,大步走向床榻。
戎音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
宗政逍笑而不语。
戎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宗政逍又要捉弄他,但又怕他来真的:“虽然我不介意跟你做,但今晚就完成第一次的话,会不会太仓促了?”
宗政逍还是不说话。
戎音急了:“宗政逍,你再不吭声,我就上家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