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采纳

食品厂职工家属中有不少闲着没事做的,而乐善所在车间负责的工作又十分简单,不需要什么技术性。

所以按照她的意思,车间完全可以撤掉,把相应的活计分包给需要这份工作的职工家属们。

有些职工家庭比较困难,家里闲着的人并不是喜欢清闲,而是找不到工作做。

如果他们能得到这个补贴家用的机会,想来会很珍惜,把活做得比车间那些人还要漂亮。

“我们可以制定一个收货标准,达标的才会收,按件计酬,如果不方便直接给当事人,还能趁着每月发工资的时候,算在那家对应的职工头上,当成额外的奖金一起给。”

乐善将自己考虑到的方面都讲出来,并做了最后的补充。

之后能不能被接纳、会不会成就看领导的了。

副厂长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对乐善道:“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现在我们来说说关于乐同志你的另一件事。”

乐善洗耳恭听,然后得到了个令她哭笑不得的关怀。

该说朱强蹦跶得可真厉害,都把闲言碎语传到领导耳朵里了,而领导对乐善的印象不错,听说后与普通人想的并不一样。

其他人听了要么信以为真,当乐善真是个没眼光的蠢人;要么眼明心亮清楚朱强的本性,根本不信他的胡言乱语。

但是领导呢,首先想到的是既然如此,那他们有必要把人叫过来问问,是不是家里有困难啥的。

怎么说也是烈士遗属,有困难别瞒着,来找厂里,厂里可以帮忙解决的嘛。

于是乐善就突然接到了这份意外关怀,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在那一刻非常想对牺牲的父亲和大哥说:看,这就是你们用生命所保护的人啊,他们现在在替你们保护我呢。

乐善道了声谢,解释说家里暂时没什么困难,时仲去做环卫工是事出有因,而不是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去做那个了。

“他原来的家里情况有点特殊,那份工本来是他爸的,他是替父干活,原本是正在上学的大学生来着……”

乐善没有过多解释,只简单透露了几句,领导们便一脸懂得的没有深究下去。

有些事外边已经闹起来了,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避过这个话题,领导们叮嘱乐善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厂里解决,他们是她永远的后盾等等。

虽然这些大多都是场面话,但听到的人心里舒坦,总比冷言冷语来得顺耳。

过后,有看到乐善被领导叫去的工友过来打听情况,并提醒她朱强正在蹦跶着败坏她名声。

乐善想到自己提的那个建议,笑了笑不在意道:“清者自清,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如果建议被厂里采纳,朱强早晚都会成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至于领导叫她去干嘛的,乐善没有多讲,以免传出去后谁家稍微有点小困难就去找领导,那领导还不得烦死。

不过考虑到她坑朱强的同时,也把一个车间的其他工友都给‘坑’了,所以她稍稍透露了一点东西。

“我在领导办公室偷听到一个消息,据说咱们车间有可能会被撤,有想调去的目标车间的,最好早点做准备,以防万一。”

工友们听后都惊了,有的相信,有的不信,还有很多半信半疑,连连追问乐善是真是假。

乐善也不确定厂里会不会采纳,因此话没说死,只道有可能,大家可以先做做准备,万一到时候是真的,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无措。

工友们不管信不信的,都觉得言之有理,同她道声谢,各自心事重重地去考虑这件事。

乐善说的时候,朱强不在,之后大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都没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一下。

这就导致直到厂里的通知下来,朱强才知道车间将要撤去的事,瞬间感觉天崩地裂都不为过。

更悲催的是,其他人明显都找好下家有地方接盘了,他却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呢。

要是他以往表现良好踏实肯干还好,主管升职走之前还能帮他推荐推荐,介绍到其他车间继续当一线职工,可惜他表现不好又被记过过,没有哪个车间愿意接收他。

眼看着车间被撤,工友们各奔东西,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落在那儿没人管,朱强之前刚靠奚落乐善升起来的自信心瞬间掉落,啪一下摔得粉碎。

这时,乐善已经被调到上级车间熟悉新工作了,早已忘掉这只秋后蚂蚱。

再见他是在一周后。

当时厂里对撤车间分包任务的反响不错,虽然有些人被损害到利益多少有点怨言,但更多的是得利的职工们对厂里这一安排的由衷感谢。

作为提议者,乐善要求隐瞒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但领导们该给她的嘉奖还是要给的。

乐善为了避免麻烦不要名,他们就给她最实在的,比如升职加薪。

因此乐善到新车间没多久就因工作努力且活做的漂亮,被领导巡查时发现并表扬,顺理成章地被车间主管提拔成小组长,级别和工资福利都跟着升一级,手下还管着几个人,算是初步踏入管理层。

当上小领导的乐善有多意气风发,被发配到厕所打扫卫生的朱强就有多失意颓丧。

特别是某天两人狭路相逢,乐善看到眼前脏兮兮臭烘烘的瘦小男人,还没认出来他是谁,对方看到她下意识就想跑。

乐善倒是没怎么嫌弃他,就是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

结果那人因为这两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跑出几步后又咬牙跑回来,吞吞吐吐道:“乐善,听说你当上小组长了,不知道手下缺不缺人?”

小组长管的人不多,但也有点小权利,其中一项是只要能经过主管的同意,想从厂里其他地方接收过来个把人不成问题。

朱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靠乐善脱离眼前的困境,不然再扫茅厕下去,别说以后会有什么前途,他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了。

本来依照以前的纠葛,他根本不愿对乐善低头,可谁让之前同车间的工友中就数她现在混得最好呢。

朱强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厚脸皮凑上来拼命推荐自己,说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总比别的人多些情分,乐善如今刚转车间没多久就升任小组长,不服她的肯定很多,这时候她若是揪住一个跳得最欢的杀鸡儆猴,再把他这个‘自己人’安插过去,到时有他打配合,她保准能事半功倍。

乐善听了弯弯绕绕的一大堆,最后在朱强终于说完期待地看着她时,张了张嘴说:“等等,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朱强:“…………”

“我朱强,黑皮啊!”

他觉得乐善故意的,就是想羞辱他,可形势逼人强,为了不沦为掏粪工,他暂时忍了,且图以后。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乐善对接收他进组没有一点兴趣,直接拒绝道:“抱歉,我的小组已经满员了,你找找其他人吧。”

说完绕过他就要走,突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朱强竟然朝她跪下了。

只见朱强跪下黑红着脸说:“乐善同志,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只求你看在以往同车间工友的情分上,拉我一把!”

乐善连忙走开几步,不受他这大礼,摇头坚持自己手下确实已满,没有接收名额了,而她也不可能为了他故意挑出一只’鸡‘宰了敬’猴‘,好给他腾位置。

收服手下的法子那么多,她完全不必用这种龌蹉手段。

而且朱强之前懒惰成性,又爱无事生非,乐善不喜欢这样的员工,接收了他还担心他会带坏自己手下那些人呢。

看乐善不答应,朱强索性耍赖皮跪着不起,渐渐引起周围人的主意,想逼她一逼。

可乐善就不是吃这套的主儿,她转身直接走了。

爱跪不跪,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回到家,看到同样在做打扫工作却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时仲,对比一下朱强现在邋里邋遢的模样,乐善深以为工作不分贵贱,主要还是得看人。

朱强那人不行,让他干啥都不成。

之后朱强不甘心还来缠,乐善都绕着他走,顺便向领导打下报告,好歹管管啊,不然她就以骚扰已婚女同志的名头举报他。

领导约谈外加乐善的举报警告下,朱强最终不得不放弃她这条路子,继续呆在厕所清洁工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偶尔还要兼职掏粪工,渐渐也就习惯了。

没了不长眼色的来打扰,正好又到了发薪日,乐善高兴地和大家一块排队去财务室领了工资,再到粮管所确认下下个月的个人配给,心情美滋滋。

但是这份好心情在回家看到时仲满身狼狈的样子时,一下打了折扣。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乐善脸色慎重,感觉刚到手的工资和下月的棉花配给量都不香了。

时仲摇了摇头不肯说,手颤颤巍巍地递给她一把钱票。

“姐,给你,我这月的工资。”

准确的说,是时父作为环卫工的一月工资,不多,连乐善的一半都不到,但也是时仲拼力讨要回来的,被他邀功一般上交给乐善。

乐善瞧着他身上挨打的痕迹,面上不显地接过来,暗自咬牙切齿。

他不想说没关系,她会去查清的。

等着,敢欺负她的人,都得出来挨刀!

作者有话要说:时仲:挨打了,哭唧唧.jpg

乐善:摸摸,等我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