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君,虎儿他的烧已经退了,大夫方才刚走,说再吃几服药就能痊愈了。”
形容憔悴的郎夫面色感激的福礼,身后一群难民巷百姓纷纷露出笑,“还真是多亏女君帮着请来大夫,为咱们治病,不然咱们哪能有现在这样做活的力气,虎儿他爹,宋女君可是大好人呐,你可不能像之前那样诋毁女君了。”
“是奴家见识浅,误将所有贵人家出身的女君都当了坏人,还望女君海涵”,郎夫生的几分颜色,隐隐带出股风尘气。
宋岚玉自打救了人,看出他的来历,从没问过他的遭遇,如今他一脸追悔,很是恳切的赔礼,她抬手虚扶了下,草草揭过。
沐笙若走近虽然破落,却处处温馨,细致收拾过的院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情微微滞了滞。
糖人手艺人跟着进来,见他呆立,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然一笑,“宋女君心善,郎君喜欢,也难怪。”
“她对旁人都如此么”,沐笙若蓦然惊觉他在宋岚玉的心里,或许只是随手搭救的一个苦命人。
她的善心,可以给任何人。
“自然,宋女君她对谁都一视同仁,可不会像那些纨绔那般,恨不得我们没出现在这世上。”
糖人手艺人乐呵呵的满是夸赞,“郎君,你的眼光不错。”
沐笙若酸涩难言,艰难的勾了勾唇角。
宋岚玉注意到有人一直盯着这处,移眸看来,笑意顿时散了。
周遭的难民巷百姓以为她不喜这个秀气容貌的小郎,当下便互相打眼色,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位郎君,你来这,可是有什么事”,微露风尘气的郎夫看出端倪,上前解了围。
沐笙若隔着他,望向抿唇不言,透出疏离的宋岚玉,不答话。
郎夫笑出声,指尖轻抚鬓角,“郎君可是醋了?”
“不,本郎君只是走岔路,误闯了。”
沐笙若心头失落,撇开眼,转过了身。
宋岚玉松口气,“惠婆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糖人手艺人约莫明白了些,忙嘿嘿笑,打岔道,“路上遇上这位郎君,我顾着女君的交代,没敢耽搁事,就领着他先过来,把馒头带到,再送这位郎君出去。”
宋岚玉负手,走到沐笙若跟前,微颔首,“此处是有些绕,惠婆子你送人出去吧,这不是这位郎君该来的地方。”
沐笙若接到她递来的暗示眼神,却是更闹别扭了,秀眉蹙起,刻意挪了步子,离远了些,侧身道,“不必了,我与女君到底非亲非故,怎好劳烦,多谢女君好意,我这就走!”
宋岚玉轻拧了眉,顾着宋林氏派来的人,没好拦下。
沐笙若自顾自的走出巷口,一身的绫罗在难民巷,显得格外扎眼,几个带着痞气的女妇从他身边经过,顿住脚步,竟是折了回来。
沐笙若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一麻袋兜头,被人抗在肩上,连挣扎之力都没了,眼前一阵晕似一阵,顷刻便失去了意识。
待到再睁眼,横躺在一张胭脂粉味颇浓的绣床上,身下铺着白绫布,正正好是垫在臀下。
沐笙若惊了一跳,屋外喝酒调笑声越发清晰,他白了面色,一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屋门吱嘎一声轻响,浓妆艳抹的郎夫进来,惊讶的看着他,似乎奇怪他怎么就醒了。
沐笙若赤足踩在床踏上,一脸警惕,“你是谁。”
郎夫媚笑了声,“醒了也好,这样女客们才有滋味不是。”
说着一挥手,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妇,端着一张案走近。
沐笙若身子发颤,紧张的凝住案上描绘诡异图案的锦盒,心跳加快。
“你们……唔唔唔”
婆妇摁住想要挣扎的沐笙若,打开了盒子,里头异香扑鼻,那美艳郎夫红艳艳的指尖捏起一颗露珠大小的白丸。
肚脐处传来凉意,片刻后燥热难耐,沐笙若不明所以的升起绝望,浑身就像是扑进了火里,他难耐的扭捏身子,整个人滚落下榻,贴着冰凉的地面,蜷缩起来,一阵阵的发颤。
“这药不错,告诉三子,她的药,我都要了。”
郎夫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地上人的狼狈,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从沐笙若身侧走过。
“处子之身,还有这样好的身段,生的模样也讨人喜欢,今夜看来咱们阁里会有一笔不小的进账。”
“阁主,七皇女方才看见,说就要他了。”
一身长衣,持着羽扇的倌倌低眉躬腰的进来,将万两银票递上。
郎夫挑了眉,“这倒是奇了,那位口味一向挑剔的很,咱们这是捡着宝贝了?”
“恭喜阁主。”
三人齐齐道喜。
郎夫红唇轻勾,低眸凝了眼香汗淋漓,不知如何纾解的沐笙若,轻佻道,“这也算你的造化。”
宋岚玉此时出现在落玉阁,右手边七皇女刘央嬉笑着,格外热情的搭在她腕上,“岚玉妹子,咱们也算许久未聚了,今日我送你份大礼。”
“不必了,七殿下,岚玉只想知道人在何处”,宋岚玉半炷香前得到沐笙若在巷子里失踪的消息,尚在布置人手准备寻人。
迎面碰上刘央车驾,被拉来落玉阁,说是有沐笙若的下落,非她赴邀,才肯言说。
宋岚玉不得已,姑且信了,一面使唤人继续在各处寻找,一面上了车驾,跟着来了落玉阁。
可刘央却卖了关子,推杯换盏许久,也不见松口。
宋岚玉升起了不耐,已是不再信她,执意要走。
刘央挥开扇,掩唇发笑,“今日阁里到了个尤物,你会喜欢的,除非你连本皇女的面子都不肯给。”
话音落下,刘央击了击掌,薄纱后,芍药屏风被撤去,露出香艳的光景。
美人榻上,玉枕之侧,郎君面朝里侧,吟哦婉转,香肩半褪,引人垂涎。
宋岚玉定了眸光,身子僵住,急急撇开眼。
刘央眼底得逞之色蔓延,伸手推搡了把,“去瞧瞧。”
宋岚玉脸色冷淡,下颌紧绷,退开一步,“七殿下,岚玉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你要走?”
刘央可惜摇头,“难得一个好人家的小郎,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岚玉妹子你走了可别后悔。”
宋岚玉步履微滞,“七殿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央支起下巴,一手执起酒盏晃了晃,“岚玉妹子,迟早得知道闺房之乐的妙处,本皇女今日做东,也是为了成全你的一桩美事,你不若去瞧瞧里头是谁。”
宋岚玉心有所察,掀起薄纱帐,一步步踱进异香四溢的帐里,定住脚步,“七殿下,可否出去。”
刘央搁下酒盏,浮上丝暧昧的笑,“岚玉妹子且慢慢动作,毕竟这可还是个雏呢。”
边走边说着,出了厢房。
宋岚玉却是步子一转,去床榻捧了衾被,兜头罩在美人榻香肩尽露,衣不遮体的郎君身上,神色闪过挣扎。
她试探的伸手撩起衾被一角,微探一眼,瞥见些许春光后,耳尖一红,忍着素日秉持的端正,仔细看了看他的样貌。
目光流连一瞬后,即刻甩手,将衾被角丢回原位,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衾被下玉腕皓如霜雪,似是察觉她的靠近,探出手攥住了一片衣袖。
宋岚玉低眸,面染绯红,下意识退开。
“沐郎君,我会想法子带你走,得罪了。”
“宋岚玉,宋岚玉……我好难受,宋岚玉帮帮我……帮帮我。”
沐笙若仿若身处烈焰之中,渴求着一方清泉的滋润,听见她的回应,咬唇哭泣起来。
辗转间,香气愈发浓郁。
宋岚玉身子僵住,微抿唇,抬起的手滞在半空,凝了眼在衾被下挣扎的柔美身段,额间隐露汗意。
“此处于你名声有碍,我会另想法子帮你,你且忍忍。”
宋岚玉隔着衾被抱起他,小心的掩住他的唇,打开高阁的轩窗一角,跃上瓦檐。
轩窗外,一片莺歌燕舞之声,落玉阁此时正是开门迎客的盛况,车马挂着屏灯,底下流苏微晃,一辆辆络绎不绝的堵满了花柳巷,远远看去,灯市如昼,蜿蜒成一条长河。
来来往往的女客携着穿着轻浮的倌倌,肆意的玩闹取笑。
宋岚玉轻拧了眉,瞅了眼位置,借着一角屋檐,踩上了一处院墙,避开了喧闹的人流。
疾步走在寂静的巷中,穿过几处坊市,到了凤澜书舍的角门,纵身一跃,进到了里头。
借着些微月色,熟门熟路的摸到今日到访的那处小屋,将人搁在矮几上。
沐笙若轻吟一声,已是到了极限,倾身扑在她的怀里,扒上了她的腰带。
宋岚玉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上,顺势被带倒的还有一侧的一列瓷器,碎裂声此起彼伏。
宋林氏派来的人紧紧跟随,觑到这般光景,震惊的瞪大眼。
一身短褐短打猫起腰身,矮下头,顺着窗扇沿,急急往回撤。
月色落进窗,宋岚玉借着眼角余光瞥见,眸光微沉。
沐笙若却浑然不知发生何事,整个身子都赖进了她的怀里,无所知觉的磨蹭。
“宋岚玉,你好凉……”
急促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宋岚玉思绪被拉扯回来,眉心紧蹙,“沐笙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方才急于救出沐笙若,未曾考虑其他,如今已出落玉阁,宋岚玉不得不审视起今日的桩桩件件。
刘央是刘帝膝下最小的帝女,除却已经故去的太女,剩下的几位皆各有势力,无一不对空出的太女位心生觊觎。
而刘央非嫡非长,论资历,论长幼,论母族,都无她的一争之地。
此时她突然找上门,还将沐笙若牵扯进来,很难不令宋岚玉怀疑沐笙若的出现,是否也有她的安排。
宋府满门忠烈,秉承家训,绝不参与皇室之争。
沐笙若的一言一行,从一开始,便透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执拗。
他的无所顾忌,于世家高门的教养而言,显然不能以合理论之。
宋岚玉怀疑的直视他因不得纾解,而横生媚态的眉眼,疏离之色愈发浓了。
“沐笙若,你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