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以后林九微就一直被关在王宫宗庙一座偏僻的大屋内。
她被拴上了沉重的木头镣铐,此后几天大巫再没有出现过。
仿佛他就是要让林九微品尝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
林九微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折磨得神经衰弱,好几晚睡不着觉,偶尔眯上五分钟梦见的全是自己被大巫掐断了脖子,有时甚至是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睁开来,里面没有眼球,全是密密匝匝的牙齿。
此外,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地下总会传来幻听般的尖细哭声,嘤嘤不绝,使人汗毛倒竖。
也不知过了几天,林九微终于困到了极点,她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差点吓得心脏骤停:一个人影坐在她面前,无声无息,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
大巫开口道:“你另两名同伴在哪里?如果你回答我,这些就给你。”
他面前搁着一张青铜小几,上面放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鹿肉、熊肉,一碗香喷喷的肉酱,用东夷人精制的海盐腌渍,还有一壶酒醴,闻起来香甜极了。
林九微竭力提醒自己,这些东西装在青铜杯盘里,吃了以后重金属中毒,等于慢性自杀——但是没有用,她已经有近一个月别说是肉,连一星儿油花都没见到过。在王宫躲藏这么久没被发现的原因之一,是她只选择奴隶的食物偷来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在咽口水。”大巫说。
“对啊,我现在馋得要死,”林九微说,“所以如果我知道另两个人的下落,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
大巫盯着她,那眼神就像×光一样把林九微全身都扫了个透。
“你现在不怕我了。”大巫说。
“我怕得要死。”林九微说。
大巫摇头:“撒谎。”
“那是因为我害怕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为避免严刑逼供,林九微诚恳地解释道,“他们害怕的是你所代表的神,所以他们对你要下跪磕头。我只是害怕你这个人而已。不过不管怎么样,你有什么事要我做我都会非常配合。”
“你不信鬼神?”大巫问。
“谁知道呢。”林九微说。
“为何?”
林九微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因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吧。”
“我时常会梦见另一个世界,”大巫说,“神的世界。”
林九微想起骆沉明,说:“我有个朋友,特别懂梦啊精神啊什么的,你们俩估计有共同语言。”
“共同语言……”大巫琢磨着这个字眼。
一时敌对的两人各自出神。
林九微在想骆沉明,倒不是思念之类的暧昧感情,而是她只有时时回忆着现代世界的点滴,才不至于崩溃。
大巫把盛满食品的小几推到林九微面前,林九微很意外:“给我?为什么?”难道说下了毒?
“在审问你之前我向神明问卜过了。”大巫说。
“神说不管怎样都应该先让我吃饱?”
“神说顺其自然。”大巫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子,他把镜子向林九微脖颈间照了照,林九微脖子上的掐痕就消失无踪了,同时喉咙处的肿痛也感觉不到了。
林九微看得呆了,她艳羡地伸出手,想摸一摸这面包治百病的宝镜,大巫却嫌弃地皱起眉毛,飞快地把镜子塞回怀中。
林九微露出谄媚的笑容,满怀期待地问:“这面镜子还有别的功能吗?”
比如能让人时空穿越什么的?
门外传来通报声:“大巫,有鬼火闯进王宫,守卫传来消息,请大巫去禳灾!”
“禋祀果然拖不得了……”大巫喃喃自语,起身离开。在出门前,他回过头,“你这几天很安分,明天我还会给你像样的饮食。但如果你再出什么花招——”
林九微抓着一块喷香流油的鹿肉,大声回答:“砍头、车裂、五马分尸,了解了。不过,你能带我去看鬼火吗?”这些怪力乱神身上,说不定能找到回家的线索。
大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林九微撇撇嘴,闷头大块朵颐,酒醴度数不高,但甜滋滋的口感极佳。林九微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环顾四周——
大巫审问时,取下了她的手铐,匆匆离开之际没想起令她重新戴上。门口有人不间断地看守,如果砸烂青铜几制作趁手的武器,一定会被察觉。而且林九微脚上的镣铐还在,镣铐上的青铜链子一直栓到屋子中央一根立柱上,这大大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干不了。
关押林九微的不是正经的牢房,而是一间三开间的大厅堂,以商朝的建筑水准衡量,算是相当考究。林九微听门口的看守管这里叫“副辜堂”,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堂内很空旷,没什么摆设,只有北面正中陈列着一些青铜制作的猪、羊和牛的塑像,大小不一。栓着林九微的那根木柱上还有绘画,画的也是猪羊牛,还有一些人,和这些动物并排跪在一起。
这些林九微都看得烂熟于心,只有一样东西,四四方方,被黑绸覆盖,放置在青铜动物塑像旁边,显得神秘莫测。
林九微将脚上的链条崩得直直的,以一个单脚着地、凌空翱翔的站姿,伸出手使劲去够。
这东西她觊觎很久了,那吓得人夜不能寐的鬼哭,也往往是最先从它下面传出来。
黑绸下面会是什么,一个箱子?里面有可防身的武器?金银珠宝?林九微最希望的是神奇的物品,这物品最好能帮她回家。大巫那面小镜子给了她很多信心。
脚镣勒得踝关节生疼,林九微使劲抻长身体,拼命勾动食指,还差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指尖从光溜溜的丝绸上滑过去,就差那么一丁点了!林九微狠狠地压腿,做扩胸运动,想了想,又张嘴啃起指甲。
把食指指甲啃得参差不齐后,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食指再度碰到了绸面,这一次,毛毛躁躁的指甲没有滑过去,而是勾住了丝绸,林九微赶紧把丝绸攥在手里,一下抽走。
光滑的布料像黑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林九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件四方形的青铜鼎,样式远没有历史书上“司母戊大方鼎”的高大和气派,也没有“四羊方尊”那种繁复又诡异的纹样装饰。鼎身上刻画着常见的饕餮纹,面对着林九微的一面雕着一只动物,不知是老虎还是野猪,林九微对此毫无兴趣。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鼎内张望了一眼——里面空空荡荡,不要说什么神奇物品和金银财宝,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晨光从门缝中照进来,将林九微的身影映照得无比萧瑟。
同时传进来的还有脚步声。
……脚步声?!
林九微惊跳起来,赶紧撒开绸布往大鼎上遮,但她的位置实在有点偏,丝绸又滑得要命,连试三次都没能盖住,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九微战战兢兢地回过头,一道颀长的人影遮住了大部分光亮——一名宫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林九微。
宫人脸上的表情因逆光而无法看清,只听见他冷酷的声音:“大王要见你。”
林九微被带到了商朝的国君“武乙”面前。
出乎林九微意料,武乙绝不是大腹便便的昏君模样。相反,他三十出头年纪,五官棱角分明,长相颇具好莱坞硬汉风格,穿着和大巫相似,上衫下裙,都是修身款,勾勒出他猿臂蜂腰的好身材。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九微看见他就觉得后脊梁发冷,比在停尸房里过夜还要冷。
“你就是‘天神妇’?”武乙问。
林九微赶紧否认:“我不是天神妇。”
武乙冷笑一声:“射天神的便是余一人,你待拿我如何?”
“我……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林九微嗫喏道。
“来人,”武乙说,“今日便把这‘天神妇’活剐了。射天神时,不是有人说那不是真天神,而真天神必会降滔天之怒吗?如今余一人亲自下令剐杀天神妇,看看是谁报应谁!”
两名侍卫立刻抢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林九微两条胳膊。一名拿着锋利短刀的刑人走上前,林九微肝胆俱裂,尖叫道:“我不是天神妇!我和大王一样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啊!别剐我求你了!”
武乙只是冷笑:“看,天神在余一人面前,也要这样求饶!”
刑人拿着短刀逼近林九微,林九微双目瞪圆:“你你你别碰我啊!不然我诅咒你全家,还有祖宗十八代和子孙十八代全都死光,你别过来!”
她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刑人作为土生土长的商朝人,一时间拿着刀,还真没胆量靠近。
“立即行刑!”武乙命令道。
刑人迟疑着。
武乙向旁边一伸手,宫人立刻将一张大弓递到他手里,正是之前“射天神”的弓。武乙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刑人的胸膛。
“继续行刑。”他阴沉地盯着候补的刑人,那人哆嗦着,拿起刀咬牙向林九微身上刺下去。
“放开她。”一声清亮的呵斥,不啻于天籁。
大巫出现在宫门口,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
抓着林九微的侍卫不敢和大巫抗衡,犹豫着撒开手,林九微忙不迭一溜烟躲到大巫身后。
武乙像捕猎的蛇一样盯着大巫。
大巫的神色却一如既往冷峻,他目光直直地看向武乙:“你不能杀她,她是配享。”
林九微不懂何为“配享”,但听起来和“配偶”差不多,她连忙从大巫身后探出脑袋,宁死不屈地梗着脖子叫嚣:“对对对,我就是他的配……配享!”
武乙盯着他们,缓缓下令:“拿下他们。违者,我乃醢殄灭之,一个不漏。”
周围顿时一片倒抽气声,林九微问大巫:“他在说什么?”
“违抗王命的人,会整族被剁成肉酱。”大巫说,林九微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保持镇静。
“武乙奈何不了我们。”大巫说,“神明会庇佑我们。”
林九微两眼发黑:“我觉得神明没这么灵光啊老大!你不弄个备用方案B什么的?”她望着越逼越近的包围圈,包围圈外,武乙站在王座前,举起弓箭兴致勃勃对准他们。林九微觉得心快跳出了喉咙口,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封建迷信害死人……
“快想办法啊!”林九微急得直拽大巫袖子。大巫却不为所动,好像神刚才给他打过电话说五分钟后就到。林九微急得胃里直抽搐,这时武乙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说:“醢之。”
这回林九微不用大巫翻译了,她举一反三,很明白武乙是要把他们剁成肉酱。
“慢着!”林九微冷不丁大叫一声,直指武乙,“这个人,企图残害天神,过不了多久,在他出门打猎的时候,就会被雷劈死!”
侍卫们本就心里打鼓,听林九微这么一说,都吓呆了。
林九微继续说:“今天充当他帮凶的人,天神同样不会放过!不仅会灭你们的族,你们的灵魂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用刀刺我身体的人,会被绑在刀山上,被割得头破血流,使我流血的人,会困在火海里,被烧得体无完肤。这种刑罚会持续一千年!”
哐当一声,一名侍卫把刀掉落在地,他颤抖着跪下来朝林九微磕头,但立刻一支利箭就洞穿了他的头颅。
“而今天为维护天神的尊严不幸牺牲的人,”林九微说,“会回到天神的怀抱,会住在金子做的宫殿里,在灌满美酒琼浆的池子里洗澡!”
大巫怔怔地看着林九微,却被她扯住手腕:“呆头鹅,跑啊!”
趁众人心神惶惑,林九微和大巫闯出了武乙的宫室。
“不论如何,假借天神的名义胡编乱造,都是极大的亵渎。”大巫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编的,万一是真的呢?”林九微说,历史书上白纸黑字都写着呢,武乙死于雷劈,她可是用证据说话的现代人。
“我们不用躲吗,”林九微问大巫,“武乙追过来怎么办?”
“宗庙区都是我手下的巫觋,这里的守卫只听我号令。”大巫说。
“那我救了你,你怎么谢我?”林九微笑嘻嘻地问,“可不是天神派我来救你的哦,你欠的全是我一个人的人情。”
大巫垂下眼,沉默半晌,在林九微以为他打算就此赖掉这笔账时,他嘴唇动了动,不自然地说:“……你很聪明。”
“还有呢?”林九微问。
这次纠结了更久,才说:“也……很勇敢。”
“还有呢?”林九微不依不饶,“表扬可不能当饭吃。”
“你想怎么谢?”
“放了我,把你的神奇小镜子送给我,再给我一笔遣散费。”林九微说。
大巫不答。
林九微打量着他的脸色,忍痛道:“好吧,看在咱俩的交情上,遣散费就算了。”
“你该回副辜堂了。”大巫说。
林九微气结:“你——”
“请进。”大巫说。
林九微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却八风不动,活像个不知情义为何物的智能机器人。林九微无奈,只得被大巫押进回廊尽头的副辜堂,戴上脚镣。刚站起身,林九微忽然大叫一声:“天啊我的妈!”
“怎么了?”大巫说着回头。
林九微赶紧跳起来捧着他的脑袋转回来:“别别别回头!”
“为何?”大巫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林九微迅速说道:“因为……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话对你说,你不能走神。”
她一面说,一面心惊胆战地看着骆沉明放倒门口的两名侍卫,他也看见了林九微,顿时喜出望外。林九微装出忐忑难安来回走动的样子,踢动脚尖示意骆沉明离开。骆沉明看见林九微脚踝上的镣铐,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看守身上的短戈,蜇进堂来。
他拿短戈比比大巫,竖起大拇指,示意林九微别担心,他这就救她。
林九微气得对天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要说什么?”大巫说,这时他看到了被掀开的大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是你干的?”
“不是,风吹的。”林九微飞快地说。
大巫盯着林九微的脸,林九微向后退了一步,心虚地说:“我什么也没拿啊,鼎里面本来就是空的!”
骆沉明站在大巫身后,举高短戈。
林九微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骆沉明握紧短戈,将刀柄狠狠向大巫后脖颈砸下——大巫向鼎走去,骆沉明扑了个空,差点栽个狗吃屎,他忙捂住自己的嘴。大巫回过头——
“快看这里!”林九微张牙舞爪地指着鼎。
大巫望着空空如也的鼎。
林九微喘着气,看着鼎,喉咙干涩无比:“你看这个鼎,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就像我空落落的心。”
大巫一副消化功能紊乱的表情。
林九微硬着头皮往下编:“我救了你,你连一面镜子也不舍得送我么?我对你太失望了!”
大巫一言不发地看着林九微,他眸光闪动,似在酝酿什么,又像竭力抑制着什么。林九微大气都不敢出,眼看骆沉明再次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大巫,再次举起短戈柄,向他颈椎一磕——大巫向前跨了一步,骆沉明一个大趔趄,林九微不禁惊叫出声。
大巫望着林九微。
林九微只得把惊吓的表情硬生生调整为惊喜:“原来你打算把镜子送给我,我太感动了!”她看着垂着双手根本没往怀里伸的大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原来你没准备给我啊,我看你往我这走还以为——”
大巫伸手入怀,拿出镜子,递给林九微。
这下林九微彻底惊呆了。
“这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吗?”大巫神情冷淡地说,“怎么,不要了?”
“要要要。”林九微赶紧抢过镜子,紧紧捂在胸前。
“但我还是不能放你走,”大巫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谁能决定?”林九微问。
大巫没有回答,他捡起黑绸,将鼎盖上:“你不应该私自窥探这座鼎,会触怒神明。幸好你只看到了它现在的样子……”
林九微追问:“谁能放我走?”
大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靠着一根立柱席地坐了下来,骆沉明匆忙闪到另一根柱子后面,同时郁闷地发现,大巫靠着柱子,他就没办法偷袭了。
“我有时会梦见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神。”大巫说。
“那会是一个明亮得多的世界,”林九微真诚地说,“尽管也有很多事不尽如人意,但还是比现在这个好。其实如果你愿意摒弃旧的观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说不定会比现在轻松很多。”
“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火么?”大巫说。
林九微略有迟疑,但还是说:“我相信那些鬼火一定可以找到科学的解释。”
“如果没有神,国家大事该如何决断,个人的行动又以什么为准则?四季耕种如何决定?”
“相信我,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林九微说,“摆脱神明的禁锢以后,人甚至能登上月亮。”
“我不相信。”大巫平静地说。
林九微说:“不管你相不相信——”
“我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但只是半个人。”大巫说,“在梦里,我没有双腿,成天只能坐在房子里,看着窗外。那个世界是为‘一个人’准备的,‘半个人’没有享受那样的世界的资格。那个世界里没有我能畅通无阻的路,没有我能自由出入的场所。如果这世界上没有神明,是谁给我了这样的神启呢?”
“让我得以领悟,我生在天地之间,是何等的幸运。又赐我以‘十五月镜’,去治疗那些残缺的人,使他们与我共同领受这份神恩。”
“可是,”林九微喃喃道,“这里还有许多人连‘半个人’都算不上——那些奴隶。”
“奴隶生来就是奴隶。”大巫说,“那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他们是被迫的!”林九微气愤道。
“任何一个奴隶都会告诉你,他们天生是奴隶。”大巫说。
“那是因为奴隶主给他们洗脑了!用锁链和鞭子!”林九微说。
但和一个商朝人谈奴隶制度的残酷实在太荒唐,两人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一时沉默下来。
林九微摩挲着手里的镜子。镜子正面光滑明润,能清晰地照出人影。背面中央的镜纽是一只蹲伏的麒麟,麒麟周围,龟凤龙虎占据四面方向,外侧是阴阳八卦,使得镜子显得古朴而神秘。
“你说这叫‘十五月镜’?”林九微问。
“黄帝曾与西王母在昆仑山相会,仿照月亮的形貌铸镜纪念,名为‘十五月镜’”大巫冷哼一声,“不过你既然不信,当我没说。”
“废话真多!”骆沉明不知何时猫到柱子后面,短戈的手柄恶狠狠地砸中大巫后脖颈,大巫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