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海难事件调查 6.植物人之家

海南的气温比北京高了至少有十五度,一下车林九微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短袖,让骆沉明觉得发指的是,林九微不遗余力地给塞巴斯蒂安也换了一套短袖的小礼服。

桑迩的小名是“小耳朵”,由于林九微没有照顾小耳朵的经验,而桑绪也没法照顾,他若不是实地侦查,许多技术上的细节旁人无法转达,三人决定留骆沉明照顾小耳朵,林九微和桑绪去灵山疗养院摸个底。

疗养院倒是挺好进,大门敞开,也没有人盘问身份,看起来和任何一间普通的疗养院没有差别。

疗养院的接待大厅宽敞气派,色调搭配清新怡人,林九微在服务台取了一份宣传单,单子上对疗养院的介绍是:

专门收治植物人患者;

提供完全免费的护理和医疗;

疗养院半科研性质,可以保证在这里的患者得到最先进和安全的救助;

疗养院无论管理还是服务都采取高度智能化。

林九微琢磨着“高度智能化”能有多智能,冷不丁一个胸口被掏了个洞的圆头圆脑的机器人从她身边走过,机器人高度到林九微胸口,他胸前的圆洞闪烁着似乎是待机状态的蓝色柔光,感应到有人,他还转过身来,眼睛充当扫描器,当扫描出林九微和桑绪都不是本院的患者后,他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林九微想起自己在杂志上看到的和这个相似的医疗机器人,顿时两眼发光:“等等!你是不是那个能做核磁共振的智能机器人?但我记得你2012年就停产了啊!”

机器人停下来,回过头:“哥不在江湖,但江湖总有哥的传说。”

说完悠然离去。

林九微目瞪口呆,这时一个人古怪地朝林九微和桑绪走来,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散发出僵尸般的昏沉气息。最让林九微惊讶的,是他全身穿戴着一套闪闪发亮的“体外骨骼”,在骨骼的帮助下,这个人走着夸张但相当稳定的太空步,他身后跟着一台林九微从没见过的机器人,看上去是用来看护他的。

这个正在走路的人是一个处在昏迷状态的植物人,竟佩戴着体外骨骼帮助他活动身体!

林九微觉得自己落入了无比美好的未来世界,一时间看得目不暇接,惊叹不已,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简直想在这里打个地铺,地老天荒地住下去。

在她掏出手机准备拍照时,墙上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圆形壁灯上竟然映出一张荧光的笑脸,“抱歉,这里不可以拍照的哦!”听起来年龄不超过三岁的壁灯奶声奶气地说。

国庆期间,护士站内只有一个值班护士,桑绪礼貌地说:“您好,我是被人介绍过来的。我父亲成了植物人……”

林九微看着桑绪和护士攀谈,心说原来桑绪同志你也不光只会对你妹妹笑嘛!以后应该多笑笑,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的。

在和高挑秀丽的护士分别后,林九微问桑绪:“搞定了?”

桑绪点点头:“她今天下午五点下班。”

两人正说话,护士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能再往前走了哦!从那里走就通到住院部去了,出口在南边。”

林九微沮丧地长叹一声,万分不舍地在心中和住院部、行政楼和科研所众多未曾谋面的先进仪器道别。

疗养院外的路尽头,一大片葱郁的阔叶树林把疗养院和外界隔绝开。林九微和桑绪的身影终于被那片绿色掩映。

此刻,一个男人正坐在疗养院行政楼顶楼的办公室里。

他五十开外年纪,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有些年头的婚戒,样式奇特,像是由一枚男式铂金戒指和一枚女式钻戒焊接而成。他坐在靠椅上的身姿挺拔舒展,时间带给他的似乎只有优雅和从容。

要是桑绪看见他的脸,他会一眼认出这个人。这个中年男人名叫万青川,是通讯科技行业的龙头“万方公司”的创始人,在桑绪的工作环境里“万青川”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万青川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头发挽成乌油油的发髻,穿着雪青色连衣裙。

这似乎是个很闲适的下午,万青川从桌上拿起一盒护手霜,细致地涂抹着一双保养得当的手。和所有上了年纪因而保留着某种古早习惯的人一样,万青川的护手霜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牌,而是曾经家家户户常备的“尿素霜”,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东西是何等朴素,远远落后于光鲜亮丽的新时代。

办公室的黄梨木书桌上没有公文,放着刚铺开的宣纸,镇纸的却是临时拿来凑数的东西,外形像是手枪,却是全透明的,一些内部的零部件看上去不像是手枪所有,比如枪膛附近有个小型的金属温控圈,镶嵌在枪把上的小屏幕显示手枪内的温度被稳稳地控制在摄氏4度。

到处都有这种透着先进与神秘的器械,似乎也是本院特色。

抹完尿素霜,万青川研墨润笔,边对女子说:“舟山计划失败了,十五个渔民,一个也没能送走。”

他提腕走笔,写罢,问身边女子:“我的字比当年,怎么样?”

宣纸上的字迹一气呵成,古意盎然:

心是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女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如果不是眼睛睁着,她不动不语的样子看起来和疗养院那些植物人并没什么两样。

“你真美。”万青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林九微和桑绪回酒店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骆沉明坐在酒店不远处一个卖椰子的摊位上,捧着个大椰子嘬;小耳朵坐在他旁边,也抱着一只圆滚滚的椰子吸溜,那椰子和她的脑袋瓜一般大。

三大一小四个人一起抱着椰子牛饮的时候,林九微说,她觉得疗养院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很复杂。

骆沉明盛赞林九微的语气有妇联主任的风骨。

林九微觉得,设备如此豪华的疗养院居然完全免费接收植物人患者,它庞大的花销从哪儿找补?除非创办者是观音菩萨本人,否则一定有猫腻。

而这么一家业界活雷锋一样的企业,林九微作为医疗系统的工作者居然从未听说,它是有多怕出名?

再回到林九微见到的那些智能医疗机器人,以林九微对医学的狂热,居然一样也没见过,其中仅仅有一两种看起来有些眼熟——它们的水平和功能已经远超林九微在市面上见过的任何一种,这种科研能力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大的投入,只为让植物人“生活得更美好”?

连阳光都会伴随着阴影,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种童话中才有的美好出现在现实中时,不会让人受到感化和洗礼,只会让他们悚然心惊。

桑绪停下了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敲打,林九微和骆沉明谈话时,他试着入侵疗养院的官方网站,发现漏洞非常少,这家疗养院的防护和某些国家安全机构不相上下。

“那就计划B呗!”林九微头也不抬地说,她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手机,和人聊得热火朝天,手指一点不比敲键盘的桑绪慢。

她的聊天对象正是此前在疗养院遇到的女护士,桑绪按计划刻意跟那姑娘套近乎后互留了QQ,不过桑绪留的是林九微的账号。桑绪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个性,聊多了一定会唐突佳人。

骆沉明把脑袋伸到林九微这边:“你能行吗?”

“喏,喜欢收藏韩式瓷器,喜欢买口红超过其他所有化妆品,最喜欢的口红品牌是纪梵希,”林九微把手机戳到他眼睛底下,“其实我也不想抢你心理医生的饭碗嘛,但是谁让我沟通能力这么强呢?”

骆沉明被她噎得无话。

这时桑绪已制作了一封精美的电子邮件,趁护士小姐下班前发给她。邮件内容是三亚某星级酒店将举办韩式精品瓷餐具展览,登录展览网址领取电子门票,可凭门票序列号参加抽奖,奖品就是女接线员想买又舍不得买的纪梵希新款口红。

林九微瞥了眼邮件:“一支不行,最好改成送一套,把这句话写在邮件题目里,护士姐姐绝对会点开看的。”

这封邮件不需要护士小姐信以为真,只需要她用医院的电脑打开它——桑绪在邮件中植入了病毒程序,打开后会自行在后台安装,等护士小姐登录内网时就会自动获取她在疗养院系统中的登录账号和密码并发送回来。而所谓可以领电子票的“展览网站”实际上压根不存在,这也是为了保证护士小姐使用医院电脑而不是个人手机,桑绪在邮件末尾附注了这么一句:手机用户无法登录网站时,请尝试电脑PC端。

这个所谓的计划B实际上是现在比较流行的黑客手段“社工”——即社会工程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凡是人造的系统都有漏洞可钻,但万一直接黑进去后被对方察觉,以后再想获取什么资料就难了。

“社工”则不同,这个办法从网站内部人员身上下手,而不是生硬地从网络本身挖空心思找漏洞打攻坚战。林九微觉得这个办法运用起来不像是黑客,更像是间谍。

一切快得让人不敢相信,发完邮件后一个小时,桑绪这边就显示,护士果真中招了,不但点开了邮件,还在下班前登录了内网。

桑绪使用护士小姐的账号登录疗养院内部网站后进一步盗取高级权限,很快弄到了疗养院建筑图,并侵入疗养院监控系统,安装了后门,然后悄然退出,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在海南吃喝玩乐,完全没管疗养院的事。文昌鸡、抱罗粉、清补凉、椰子饭,还有鲜得人口水直流的海鲜,吃够了就洗海澡、捡贝壳、潜水。

小耳朵过目不忘,每天回酒店能把当天见到的东西一丝不差地画下来;林九微每天晚上辗转难眠担心体重,第二天见到美食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骆沉明提出给她做心理疏导,被林九微丢了一头一脸的贝壳。

“你这是讳疾忌医。”骆沉明教育她。

两天过完,桑绪断定自己安装的后门没被发现,便放心地下载了监控视频,骆沉明在消灭掉许多椰子、榴莲和冰啤酒后,在当晚宁静的夜色里响亮地骂了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他竟然在监控视频里发现了张臻的踪迹!

由于疗养院监控视频的保留时限不如机场那么长,骆沉明看到的可不是张臻从疗养院出发去舟山的记录,而是他回来的画面——这兔崽子不仅没在海难中失踪,从监控视频上看,他整个人状态还相当的不错,一点伤都没有受!

张臻进入疗养院后,直奔行政大楼顶层404室房间。

“这是他的大本营?”林九微盯着屏幕上404室的双开玻璃门。从监视器角度只能看见玻璃门后还有一扇形制相仿的玻璃门,两道磨砂工艺的厚玻璃门隔绝了声音和光线,只在门扉开合的片刻之中露出里面的一角书桌。

骆沉明按下快播键,张臻很快从404室出来,过了一会儿,楼道里照明灯亮起来时,骆沉明摁了暂停。画面上一个人正从敞开的玻璃门中向外走。

骆沉明招呼桑绪:“得查查这孙子。”

桑绪看了一眼屏幕,有点愣。骆沉明瞥了他一眼:“你认识?”

桑绪播放视频看了一会儿:“这是万青川,万方公司的创始人,以前也是搞通信技术的,后来领域扩大,变成科技公司,投资了很多前沿的项目。我们公司和他也有合作,去年还请过他来参加年会。”桑绪想了想,打了个比方来表示万青川的行业地位,他告诉骆沉明,“他的地位差不多等于李时珍在你们行业的地位。”

“我们可不拜李时珍,”骆沉明,“我们大学那会儿考试都拜杨过。”说着指指林九微,“她们才拜李时珍。”

林九微使劲摇头:“我们才不拜李时珍,学药学的才拜呢!你们为什么拜杨过?”

“杨过杨过——样样过嘛!”骆沉明说,“而且杨过能搞定他老师小龙女。”

“谁想出来的,真牛!”林九微赞道。

这两人讨论起学生时代的种种迷信,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桑绪摇摇头撇开噪音,调出疗养院建筑图来,结合入侵疗养院系统后得到的安保资料一起研究:看起来,整幢行政大楼的安保异常严密,大门处和电梯、各楼层楼梯间有电子密码锁,各办公室设指纹锁,而404室更绝,用的是虹膜锁。

林九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看过的各种科幻大片,开始构想如何弄到办公室主人的高分辨率照片,制造一副隐形眼镜,其中又经历惊险刺激桥段若干。但桑绪平静地告诉她,从现实来讲,这种生物防盗系统是无法破解的,因为它靠的是多个特征点组成的识别图谱,这些特征点多到什么程度先不说,光说隐形眼镜——那种东西连有效的三维图谱都没法形成。林九微决定不问“三维图谱”是什么东西。

“不过办法还是有的。”桑绪微笑道。

有一瞬间,林九微说不上他和乔南谁更可怕。

依旧是骆沉明留在酒店照顾小耳朵,桑绪和林九微去疗养院。临出门之际,桑绪刚把手从小耳朵手里抽出来,小丫头立刻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惊动了酒店经理亲自跑来看究竟。

桑绪抱过小耳朵说:“带上小耳朵一起吧,反正只是去疗养院看看。”

“也对,”林九微说,“带着小孩更有欺骗性。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以说小耳朵尿急我们找厕所什么的。”

出门前桑绪最后看了一眼疗养院行政楼404室的监控摄像头,确定国庆节期间到现在,404室只有万青川在二号下午待了几个小时,此外行政楼只有保安例行巡逻,可见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也在放国庆假。

确认过疗养院的情况后,桑绪把预先准备好的录像预设好时间,用来覆盖行政楼监控系统的各个关键点,这样一来,行政楼内监控室的保安就无法从监控视频中发现他们鬼鬼祟祟的身影。

坐在出租车上,林九微一路给小耳朵讲童话唱儿歌,而小丫头全程冷漠以对,一行人顺利到达疗养院。林九微一直不明白桑绪要怎么对付行政楼大门前的指纹锁,桑绪却一脸笃定地抱着小耳朵绕过大门,在一扇窗边站定望风,骆沉明掏出一把钢尺,弯折一道,从窗缝里支进去,没几下就把窗锁捅开了。

林九微看得目瞪口呆:“你的人生真丰富。”

骆沉明翻身跳了进去,从桑绪手里接过小耳朵,得意地冲林九微挑了挑眉毛。

桑绪解决了楼梯间的电子密码锁后,几人直奔张臻去过的404室。

虹膜系统的确不可破,但是可断。为防止虹膜系统故障导致不能出也不能进,系统在虹膜识别之外,还会附带电子密码系统。404室门外,桑绪打开随身带的手提电脑,再次确认虹膜锁没有进出记录后,利用安在疗养院网络中的后门,将办公室的虹膜识别替换为密码识别,剩下的事就交给密码读取器和穷举大法,不多时,密码读取成功,404室的双开门无声地滑向两边。

林九微探头向内张望了一番,这里原来是一间带套间的办公室,室内空无一人,陈设布置典雅清静。

几人在偌大的套间内四处搜查,这时似有红色荧光在四人眼前闪了闪。

“是什么?”林九微紧张地问。

“我看看。”桑绪打开笔记本电脑,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桑绪摁了墙上的手动开关出了办公室,电脑刚在走廊里刷出信号,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操作,就见玻璃门自动合死,玻璃门正对桑绪的一侧跳出一行激光文字:

警告!脑纹扫描不匹配,启动安全模式。

刚才那道红光是脑纹扫描?桑绪想到自己读到过的报道,说现在科学家在虹膜识别之外正在研究脑纹识别的可能性,由脑电波读取脑纹,其独特性更甚于虹膜,安全系数更高。

冷汗眨眼间就湿透了桑绪的衣服:这间办公室由两层滑动玻璃门隔断,防噪音功能强大,而且门玻璃是内加金属网的防弹玻璃,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两层玻璃是磨砂的,现在桑绪根本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行令人心惊的红色警示文字仅在头一道玻璃门外侧出现,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走廊尽头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道阴影慢慢爬过转角,向桑绪蔓延过来……

办公室内,林九微和骆沉明仍在四处翻看,小耳朵没人管,四处乱走,很快看中了落地玻璃窗旁的多宝阁,阁子里的立架上放着的不是艺术品,而是一把浑身透明的外形像手枪一样的器械,晶莹剔透煞是可爱。小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看了一会儿,伸手够了两下,差得远着呢,她回过头,看中了办公桌前的转椅。

这时骆沉明朝林九微吹了声口哨,办公室套间的墙上看似随意地贴着一幅字,没有落款,写着:心是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挂轴后面,通常有暗格。”骆沉明,林九微信服地点点头,两人屏息凝神,骆沉明揭开画轴,后面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壁,屈指敲了敲,声音也是闷的。骆沉明收回手,揉揉鼻子。

林九微嗤笑一声,正要开口讽刺,却觉得脑仁骤疼了一下。

骆沉明眼看着林九微摔到地上,吓了一大跳,转脸见小耳朵拿着一把透明的古怪手枪,对准了林九微。

骆沉明看看小耳朵,再看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九微,背上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哑着嗓子,冲小耳朵说:“小耳朵乖,把枪给小明哥哥,别人的东西咱不能拿。”

小耳朵看着手里的枪——她仅仅是握着它,并没有触动任何开关,事实上她的手指根本没扣住扳机。骆沉明见小耳朵收起枪拿在手里把玩,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安抚小耳朵:“乖啊,咱们找你小绪哥哥去,好不好?”

小耳朵抬起头,骆沉明的眼神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她并不知道这是成年人“警惕”时所展现出的神态,却本能地感到了威胁,在骆沉明保持着微笑把手伸向她的时候,她猝然开枪了——这次是真正地扣动了扳机。

那枪声并不像是迸发出子弹的动静,轻轻的,像是有人打了声呼哨。

骆沉明似乎也没受伤——伤口没有流血,他也没有倒在地上,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看自己,再看看小耳朵,他还想出门叫桑绪或是干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掌控,变得轻飘飘,像脱离了地球引力,然后他砰然倒地,同林九微一样,不省人事。

小耳朵低头琢磨手里的枪。旁人很难从这张肉嘟嘟的脸上看出寻常儿童的表情,害怕、后悔或者惊讶,都没有,她只是看着枪,又看看骆沉明,然后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把枪口对准手掌,给了自己一枪。

她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摔倒在转椅上,闭上了眼睛。

转椅像一只小摇篮,旁若无人地轻轻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