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枝先生,木泽医生,说起来真是过意不去,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好在凶手已经被抓获了。”
“什么,已经抓住凶手了吗?”藤枝问。
“是的,就是在今天潜入秋川家的伊达正男。在傍晚的时候,他悄悄从后门潜进了宅邸,从厨房旁边进到了庭院里,随后又到了钢琴房的窗户那里,据他陈述,他当时正看到骏三背对着窗户站着。”
“接下来呢?”藤枝问。
“他当然还没有承认随后的杀人罪行,但是既然已经承认前往秋川宅邸的行径,其余的事情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说来,高桥先生,你认定伊达就是这起命案的凶手吗?”
“是的。”
“你的意思是,第二起命案是早川辰吉做的,第一起命案和第三起命案则是宽子所为,而伊达则是这一起命案的凶手?”
“藤枝先生,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理论了,就算是再高深的理论,如果不能用来抓捕凶手的话,就毫无用处。”
藤枝并没有做出反驳。
“伊达确实是在傍晚外出的吗?”木泽医生有些担心地问。
“嗯。对了,木泽医生,你今天早上似乎也去观察过伊达的情况吧?”
“是的,他当时还卧床休息。”
“但是,还不至于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吧?”
“那倒是。如果是想起来的话,那么站立行动的气力还是有的。”
“关于是否在傍晚时外出过,伊达一开始是死活都不承认的,他似乎也叮嘱过照顾他的老婆婆,同样证实他并未外出,不过在警方的严厉逼问之下,他最终还是说实话了。照他所说的,在傍晚林田先生去看过他以后,他就下床换上了制服,并且说自己要出去一下,随即就出门去了。大概十二三分钟以后,伊达脸色难看地走了回来,并且吩咐老婆婆要说明不管是谁来找他,都要证明他并未外出过。但我在让伊达和老婆婆当场对质以后,伊达还是不得不对事实供认不讳。加之秋川家的女仆阿久曾目击伊达的身影,所以应该是确定的事实。”
“既然这样,如果伊达否认自己曾杀人的话,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秋川家的呢?难道是去见贞子吗?”一直沉默着的林田忽然说。
“是的,他正是这么说的。”
“就算这样,一个病重的人突然赶着出门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藤枝说。
“是的,所以我就针对这一点进行了追问。伊达的回答是,因为目前警方的目标似乎已经锁定在了宽子身上,也就放心了,可就在傍晚林田先生去看望他的时候,告诉他警方已经不再怀疑宽子……林田先生,这是真的吗?”
“说到这个……我去看望他的时候,或许是真的说过类似的话。哦,小川先生,我是在打电话给你之后,去探望的伊达。”
“所以他想到自己和贞子或许已经再度受到警方的怀疑,于是急迫地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贞子,于是不顾自己身染重病而跑出了门去。”
“原来如此,这也就难怪了。”藤枝说。
“但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可以像平常一样从后门进入宅邸以后,直接到二楼贞子的房间里去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绕到院子里去呢?更何况当时外面还下着雨。我当时就发现这点相当可疑,所以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质问。按照他的话说,是基于他和贞子可能已经再度受到警方怀疑的考虑,所以只想见到贞子,而不想见到其他的人,要是直接上二楼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宽子撞见,从而准备到庭院里叫贞子下来的。接着就是整件事的重点,说来非常有趣。根据伊达的供述,他从后门绕到了庭院,到贞子房间的正下方,然后抬起头来往上面看,但因为在正下方没有办法看到窗户,所以他就向后退了大概七八步。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钢琴房里有人影,想着或许是贞子也说不定,于是急忙向着钢琴房走近。因为当时钢琴房里的光线很暗,伊达就走向了右边的窗户,手扶住窗户,探着头往里面看,就在此时他听到从钢琴房里传出了一声奇怪的呻吟,然后就看到秋川骏三仰天倒在了地上。虽然伊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感到非常恐惧,转身就逃掉了。”探长说到这里,点着了一根朝日牌香烟,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藤枝或是林田会说点儿什么,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但是,伊达的供述内容当然并非全部属实。从窗户下面留下的鞋印,以及被害者并未拿到所想找的东西这一点来看,伊达都肯定进入过屋子。虽然他并没有承认,但我想他肯定也不会撑得太久,更何况,警方已经将倒地的椅子上和现场留下的指纹全部采集好了,应该能够确定他确实曾进入过房间。还有,我已经派人搜查过伊达的住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找到骏三藏起的那样东西。抱歉的是,让你们遭受困扰,不过,现在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不过秋川家的两位小姐可能会再次受到较为深入的调查,但是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家的。但因为贞子和伊达的特殊关系,她或许会稍微晚一点儿的……秋川家的女仆们因为都与此次事件没有什么关系,早已经让她们回去了,笹田管家可能也已经回到宅邸去了。”
虽说高桥探长嘴上非常客气,但其实真正想要说的是反正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尽早离开吧!我不知道藤枝和林田到底怎么想,反正两个人听过高桥探长的话以后,马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出探长办公室以后,突然冲出来一大群人把我们给围住了,同一时间,镁光灯在我们的眼前闪成一片。
我想,这些记者都在这里蹲守了多时了吧?但是我并不担心,相信以藤枝的手段,要摆脱这些人应该不会费太多力气。
果不其然,林田非常轻松地就从人群中穿过去了。但是藤枝呢?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在看到围过来的记者以后,竟然急忙退回到了探长的办公室里,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迎向了围过来的记者,面对着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在我看来,藤枝主动向记者们积极说明自己的见解,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记者们也感到有些始料未及,所以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他。
虽说藤枝对媒体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态度,我则静静在旁边看着。
不一会儿,他从记者的围攻下解脱出来,走到了我的身边。“怎么回事?怎么会连记者都甩不掉呢?而且居然还说了那么多话。”
“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或许明天早上看到报道高桥探长会有些不高兴,但是,管他呢,既然让我生气,我也得刺激他一下。”
“那么,你都讲了一些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反正明天看到报道就明白了……今天探长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无法接受,搞得我心情极为糟糕,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分手吧!”说着话,他拦住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打开车门,向着我挥挥手就坐了进去,“我先走啦!”
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虽然对藤枝的态度感到困惑,但是也只能先选择回家去了。
遭到诅咒的5月1日就这样过去了。
5月2日一大早,我一醒过来,就赶紧抓起了当天的晨报。果然,报纸上都用“秋川家的奇异事件”“第四起命案”之类的大幅标题来报道昨天的命案,同时也用大篇幅刊登了“藤枝真太郎的谈话”。内容是,警方已经在昨夜逮捕了凶手伊达正男,在经过严格侦讯以后,伊达正男已经对自己昨天杀死骏三的事情供认不讳,而且,在谈话的最后还有提到,据名侦探藤枝真太郎透露,伊达之所以会杀掉骏三,是源于20年前伊达家与秋川家的一段前尘旧恨。
当然,对于所谓的前尘旧恨是什么,报刊都根本不知其详。不过,根据报道可以知道,藤枝昨天晚上确实对记者们说了很多,因为,各个报刊都言之凿凿地报道说伊达正男已经在警局中完全自白!
我坐在床上点着了一根烟,对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就在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我急忙拿起话筒,听到的是高桥探长紧张的声音。
“是小川先生吗?你是否知道现在藤枝先生在什么地方呢?不,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到他家里,他不在家,当然也不在事务所里……是吗?如果他没有到你那里去的话……那可没办法啦!他要是到了的话,麻烦你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尽快来与我见一面。”
高桥探长似乎对藤枝向记者们所说的话相当生气,准备向藤枝好好发一些抱怨。
我刚刚挂断电话大概五分钟,藤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你现在什么地方?高桥探长刚才打电话来找你呢,他似乎对你昨天晚上向记者们所说的事情非常生气。”
“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大早就出门了。当然,一直躲着也不是长远的事情,所以决定到中午的时候再去见他。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过去,所以你不要出门了,最好在家里等我的电话。”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
藤枝的电话在正午钟响过没有多久就打了进来。
“我决定现在去见探长,你现在就打个出租车到牛込警局门口等我吧!”
我随即出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到了牛込警局的门口,大概在等待两分钟以后,藤枝就赶到了。
“走,去跟探长道个歉吧!他一定快气疯掉了。”我们刚走进调查主任办公室,就看到高桥探长正用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注视着我们,但毕竟是在警局,他似乎不太好意思在这里骂人,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
藤枝抢在高桥探长前面道歉:“昨天真的过意不去,我想你现在一定是在为早晨的新闻报道而生气,不过……”
“虽说昨天你离开的时候跟我有过商量,但我当时只答应你可以告诉记者们一些事情,但不能告诉全部实情,但是你怎么能……”
“高桥先生,请你务必再等待一天,不,应该不需要一天就可以了,或者只需要几个小时,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但是藤枝这些话并没有让高桥探长的心情有所好转。“说实话,藤枝先生,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会太久,你就能够明白的。”
幸运的是,我们不需要再等一天,甚至几个小时也不需要再等。高桥探长正准备继续和藤枝谈话的时候,一名穿着制服的巡佐忽然慌张地推门进来。
“报告探长,刚才一个奇怪的女人闯了进来,说是必须要见到您。”
听到这话,藤枝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是不是说伊达正男并非凶手,而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是不是?”
巡佐震惊地望着藤枝,回答:“是的,她正是这么说的。”
“是的,我就在等这个。高桥先生,请你马上过去见她,赶快听一听这位女性究竟要说什么。”
突然发生这样的情况,高桥探长显得相当困惑,但还是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早就料到这个女人会出现吗?”
“是的!要是我的推理没有问题的话,只要见到今天晨报所刊登的报道,这位女性只要没有生病或者是死亡,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到这里!”
我正想着藤枝的话,突然从隔壁房间传来了巨大的骚乱,同时,我们听到高桥探长大声地呼叫着野原法医。
“糟糕,她现在还不能死!”
藤枝立刻抓着我,冲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高桥探长,另一个则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此时正靠在探长的身上,她的身体痛苦地挣扎着。
看到我们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我原本以为高桥探长会勃然大怒,却想不到他脸上竟然显现出长出一口气的神情。
“藤枝先生,必须尽快把她送到医院去。”
“是服下毒药了吗?好的。”
藤枝的动作非常干练,他和随后进来的野原法医一起对妇人进行急救,同时扶着她的肩膀进入了汽车,在高桥探长的护送下急忙向附近的芦田医院驶去。
在到达医院以后,医生先设法让她把服下的毒药吐出来,然后打了一针,开始进行各种的急救方法,随后把妇人扶到了病床上,总算是安顿了下来。此时距离我们离开警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怎么样,还救得活吗?”高桥探长向院长芦田博士问道。
“她所服的毒药是××,加上急救得早,或许是可以救活的,但是因为她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也说不定。”博士在说完以后,就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要是想要问些什么的话,最好还是尽快一些比较好。只不过,她可能没有办法做出完整的回答。”
说话的时候,芦田博士还在不停地指挥护士们对妇人进行急救。
“那我们先到别的房间去稍等片刻。”
说着,高桥探长、藤枝和我就先到了隔壁的房间。
“实在是让人吃惊啊!她尖叫着:‘伊达不是凶手,凶手是我,那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同时就把毒药吞了下去,随后就开始痛苦地挣扎了。”
这位突然出现的女人似乎让高桥探长非常震惊,同时也再度恢复了对于藤枝的信任。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应该是自称千代子吧?”藤枝自信地说。
“嗯。”高桥探长忙不迭点头,“确实如此,她自称是里村千代子。”
“那就没有错了,她就是伊达正男的阿姨。”
“嘿,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她在何处。于是就想着,若是在报纸上登出伊达正男是凶手的报道,她就不得不露面了,因为,她正是促成秋川家多起命案的始作俑者……”
听到藤枝的话,高桥探长和我都大吃一惊,我们俩呆望着藤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芦田博士走了进来,他低声地说:“病人看起来依然非常痛苦,但她表示希望务必能够与你们见一面,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试着去进行问话呢?以一名医生的立场来说,当然希望她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但是,她那么心急毕竟不是很好的迹象,还有……说不定她的生命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既然这样,就过去问问看吧!”藤枝催促着高桥探长。里村千代子虽说躺在床上,但样子看起来依然非常痛苦,似乎不停地想说一些什么,但是到底是没有办法听清楚。
高桥探长好像有一些手足无措,只好求助似的望向藤枝。
“这样好了,我帮助你将你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但是你要仔细听着,如果有哪里不对,你只要摇头指出来就行。”
藤枝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千代子的床边,将头靠近她的枕侧:“你是里村千代子吗?”
女人点了点头。
“里村千代子,你结婚以前的名字应该是村井千代子,你的姐姐名叫村井加代子,后来嫁给了伊达捷平,成为了伊达加代子。所以,你就是伊达加代子的妹妹,伊达正男的阿姨。你今天一大早就在报纸上看到伊达正男成为凶手的报道,于是下定决心,必须解救无辜的外甥,然后在将事实说出以后自杀。你之所以会抱定一死的决心,是因为你看到了自己在诅咒之外所做的事情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你对此深感恐惧。”
这么说来,难道这个妇人就是真正的凶手吗?
“你刚才对高桥探长说:‘伊达不是凶手,凶手是我,那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好的,我无条件地同意这点,但是,我没有办法相信‘凶手是我’这样的话。我想,恐怕你自己都对秋川家的杀人事件不甚了解吧?”
藤枝说完以后,就凝视着千代子的面庞。
千代子在听过藤枝的话以后,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但是她面部的神情很快就转为绝望。
“在对秋川家进行诅咒之外,你还引发在秋川家发生的恐怖事件,但是,你并不是凶手。我可以责斥你,因为正是你让凶手产生了犯罪动机,并且在极为冲动的情况下成为了凶手的工具。你寄送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威胁信件到秋川家,又在4月17日打威胁电话到藤枝真太郎的事务所,同一天还打电话到‘敷岛’出租车行询问宽子小姐的去向。第一起命案和第二起命案发生的时候,你的内心既感觉到痛快,也感到震惊,但此时你只是在默默地旁观着。但是在25日的下午,你打电话给秋川家的初江小姐,从而在那次恐怖事件中起到了微妙的作用。我们能够指责你的就是这些!对于这些,我相信你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吧?但问题在于,我不可能相信你那种愚蠢的自白,你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在这里,我想要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初江小姐呢?我想一定是一个男人打电话给你,让你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吧?”
千代子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此时的内心是不是在猜测着藤枝究竟是谁,但很明显的是,她对藤枝所说的话深感震惊。
“但问题在于,你为什么要诅咒秋川一家人呢?我想,要找到这件事的答案,事情必须要从二十年前讲起吧!”藤枝顿了顿,想了一会儿以后,又继续往下说,“你的姐姐和姐夫,也就是伊达捷平夫妇二人,和秋川骏三夫妇三十年前都住在山口县的今泉町。但当时两家之间却存在着复杂的纠葛,简单地说,就是秋川骏三和既是前辈、又是至交的伊达捷平的妻子有了私情。虽说早已洞悉了自己妻子外遇的事情,但伊达捷平当时重病缠身,对两个人根本无可奈何,于是只能郁郁而终。至于加代子后来怎样了呢?可能是在丈夫去世以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罪孽,随后没有过多久也追随着丈夫死去了,但她并非是病重去世,而是自杀。当时她一定对自己满身的罪孽痛苦不堪,但还是将自己此生的罪孽写了下来。但是,她将自己的遗书留给了谁呢?据我了解到的,其中一份是留给了你,她的妹妹,另一份则留给了秋川骏三……”
“恶魔!恶魔!”一直痛苦呻吟的千代子突然大叫起来,“骏三是恶魔!”
看到千代子如此剧烈的反应,在场的人都不觉愕然。
“是的,伊达捷平和加代子都是这样咒骂着死去的。当然,加代子可能是更为憎恨自己吧!为了弥补曾经的罪孽,她将自己的儿子正男托付给了秋川骏三!其实,如今想起此事,加代子所做的其实乃是复仇!当时,加代子应该是28岁,伊达正男则5岁,你应该是23岁。”
“23岁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岁啊!尤其对当时还没有出嫁的你来说,你在诅咒着骏三的时候,一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视作自己一生的仇人了。你一边在内心诅咒着,一边默默看着秋川骏三如何将伊达正男抚养长大。但不久之后,你就嫁给了里村,嫁作人妻之后你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或许直到两三年前你的生活都还比较平稳。当然,我为什么要说到两三年前呢?因为骏三在两三年前都没有收到过威胁信件,换言之,你当时沉浸在平淡的生活中,根本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去诅咒他人。但是,你的家庭很可能在两三年前突遭变故,这其实只是我想象的事情,或许是你的丈夫亡故,或许就是他经商失败,也有可能两者都发生了,总之,你的生活变得非常困难,日子过得非常清苦,是这样吗?”
其实,就算是藤枝不说,从千代子的衣着也能够断定,她现在的生活确实比较窘迫。
躺在床上的千代子默默点了点头。
“接着的事情虽然类似于幻想,但是看你利用打字机写威胁信,就可以知道如果不是你在从事打字员的工作的,就是你的家人在担任打字员。”
从千代子惊讶的表情就能够知道,藤枝这一次的猜测又完全正确。
“我刚刚已经看过,你的手指不像是做过打字员的样子,可见应该是你的家人在从事打字员的工作。这样就能够知道,一位家庭贫瘠的、可能寡居的女性让自己的孩子去当打字员,可想而知她的生活过得多么拮据,所以就开始对这个世道充满憎恨,在这种时候,那些本已沉默多时的仇恨再次浮上你的心头!偏巧,那个如恶魔般的男人却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豪,本来就憎恨有钱人的妇人,对自己的仇人就更加恨之入骨!如果这个妇人在困苦的生活里经常会以歇斯底里来发泄,那么寄送威胁信件给秋川骏三这样的事情就根本不值得惊讶。所以,你在去年小心地寄出了用打字机打的威胁信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威胁信件的,是自己亲自打的,还是让担当打字员的家人打的?我想,应该是那位当打字员的家人做的吧!家人最终还是出于担心而不得不听从你的指示。但是,你完全不曾想到,你的威胁竟然有一天变成了事实!4月17日,首先是秋川骏三的妻子死亡,接着,秋川家的独子骏太郎和女仆也被人杀害了。你在得到讯息以后肯定感到非常震惊,但心中却不免有些窃喜,随后就没有再寄送威胁信件。当然,我正是因为这一点推测,打字的人并非你本人。家人在发现发出的威胁信件竟然成为了现实后,必然会感到非常恐慌,所以不管你以后再如何要求,肯定也不会再帮忙打字了。虽说在第一起命案发生以后在秋川家又发现了威胁信件,但那并不是你所为。”
藤枝所说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对我说的。
“但就是在昨天,伊达正男在事件发生后被警方逮捕,而且还向警方自白了罪行。伊达正男是你的外甥,他身上流淌着你最爱的姐姐加代子的血液,你绝不能坐视他就这样担起杀人的罪名。你虽然对秋川家遭遇不幸感到心中暗喜,却万没料到伊达会成为犯罪嫌疑人,所以才会来到警局为伊达洗脱罪名。另外,因为你对秋川家的诅咒已经达成,又想到自己也已犯下沉重的罪孽,随即准备用自己的死来赎罪,我说的这些大致上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在藤枝说话的时候,里村千代子的身体开始不停地剧烈挣扎,看起来在诅咒秋川骏三是恶魔以后,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更为恶化。
芦田博士看着千代子的模样,皱着眉头低声告诉高桥探长:“情况已经非常危急,看起来可能是没救了。”
果然,千代子在傍晚时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衣带间夹着看起来像是遗书之类的东西,上面所写的内容和藤枝刚刚讲的几乎完全一样。
根据遗书上所写的,千代子近来是在赤气的今井医院的妇科病房里当护士,17岁的女儿悟子则在丸大楼的办公室做打字小姐。千代子写道,女儿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听从她的命令打威胁信件的,她并无罪责。而且,千代子从未见过伊达正男,也没有写过信给他。
“原来是这样,是在妇科病房当护士的吗?这样我就明白了,我一直都想不通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利用电话和千代子联络的,因为穷人家按说是不会装有电话的。”
不过,遗书上却并没有记载过多关于秋川家命案的事情。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凶手,但似乎并没有伪造事实的能力,遗书上也没有说自己是凶手,只是说到经常会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打电话给她,并且告诉她,他也在诅咒着秋川家,就是如此,才产生了一起动手的想法,不过,截至目前,她还没有见过对方。
当然,这封遗书并不是立刻在千代子身上发现的,而是在5月2日的傍晚才由芦田博士发现的。探长在听过藤枝的论述以后,略作停留就马上回到了警局,并且对伊达正男进行了侦讯。高桥探长把里村千代子现身前后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伊达,并且把藤枝推论出的事实也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真是恐怖的过去,我也不曾料到自己会拥有那么恐怖的过去。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么亲切的秋川叔叔竟然是一个那样的人,唉,姨妈确定已经没救了吗?我很想见她一面的。”说话时,伊达的脸上浮现起无法形容的复杂表情。
“我觉得已经差不多能够了解一切了。伊达,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像个男人一样把真相都说出来吧!”藤枝严肃地说。
“当然,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只能将一切坦白出来。”
“关于本该在骏三处的那封遗书,你究竟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在你的住处并没有发现。”
“遗书吗?我只是把它藏到杂志间的书店广告里了而已。”
藤枝笑了起来:“是利用了爱伦·坡的智慧啊!让我也不得不说一声,干得好啊!但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那封信看起来已经年代久远了,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但上面写着我母亲的名字,是写给秋川叔叔的。内容很简单,是:‘在我自行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准备将此生的愿望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够将伊达养育成有用之人,以完成对自己这罪孽之身的救赎。’”
话虽简单,但伊达说出来的时候,话语中却透着无可名状的沉痛。
“对了,说说你昨天在进入钢琴房的时候,秋川骏三当时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我并不太清楚。”伊达正男似乎真的非常困惑,“其实昨天晚上我对探长所说的多数都是实情,只是没有提到母亲留下的那封遗书而已。我之所以会到秋川家去,和我昨天晚上所说的一样,都是为了见到贞子,要是我像平常一样从后门的楼梯直接到二楼去,其实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也讲到过,因为不想撞见宽子,所以特地绕行到了院子里。从庭院的花圃那边恰好能看到贞子的房间,所以我准备从那里把贞子叫下来。等我到了花圃前,并没有看到贞子,就在这时,却发现钢琴房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心想或许是贞子呢,以前贞子就经常到钢琴房里去的,于是我悄悄走到了窗户边。可我到了窗户边一看,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你们或许还记得,昨天我去秋川家的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暗了,以至于庭院都有些暗,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形。所以我就用双手扶着窗户框,把头伸过窗户框去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呻吟,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人摔倒在了地上。就在这一瞬间,我终于确认在屋子里的是秋川叔叔。看到他倒在地上,我当然不可能掉头就走啊!我急忙跳到屋子里,但是因为当时穿的是短筒鞋,在进入屋子的同时就脱掉了。我跑到倒在地上的叔叔身边,正想把他搀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表情,这让我非常震惊。那应该是我这一生中从未见过的恐怖表情,让我不禁毛骨悚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我面前的镜子竟然往前凸出了一两寸,好像是一扇门似的打开了。我当时完全忘记要叫人了,就忍不住拉开了镜子,发现里面似乎有一件像信件之类的东西,拿起一看,发现信封上写着“致秋川骏三阁下”,背面则写寄信人是伊达加代子。看到这个名字我心头一惊,我呆住了,伊达加代子,不就是我最为怀念的母亲的名字吗?我当时已经顾不了太多,将那封信放到口袋里,同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极为危险的境地。秋川家接连发生离奇的恐怖事件,而且自己正被警方视为犯罪嫌疑人之一,要是被人发现我出现在了倒地的叔叔身边,别人会怎么看呢?一想到这里,我觉得最好还是尽快离开现场,于是急忙逃出屋外,回到了住处,在叮嘱老婆婆绝对不能对其他人提起我曾经外出过以后,才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阅读母亲写给秋川叔叔的遗书。可怜的母亲,在临终之际将当时尚年幼的我托付给了秋川叔叔……无论她曾犯下多么深重的罪孽,她的人生都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说到这里,伊达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你在拿走信件以后,就把镜子恢复到原状了吗?”藤枝问。
“是的。因为我觉得要是不这样做的话,立刻就会有人知道我曾经进过房子的。”
“秋川骏三与你母亲的陈年旧事,你真的是直到昨天才知道的吗?”高桥探长问。
“当然,之前秋川叔叔又没有对我讲起过,我根本无从知道啊!”
“是吗?”高桥探长凝视着藤枝,目光中还是稍稍带着怀疑的神色,接着问伊达,“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你知道骏三与你母亲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是有利的事情。”
“为什么?”伊达似乎并不明白探长的话,急切地问。
“简单得很啊!秋川家既然与你有着旧日的恩仇,如果秋川家的人陆续遭到杀害,谁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呢?还有就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曾意识到,只要你被警方拘留的时候,秋川家往往都不会有命案发生。”
探长最后所说的话,也点醒了我,我一下子想起了藤枝曾经说过的,只要伊达身在警局的时候,秋川家往往都会平安无事。
“不可能!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没有任何理由对秋川家的人怀有仇恨的!”
“怎么会没有呢?理由相当正当啊!因为秋川骏三是促成你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
“可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是在秋川叔叔去世以后,我才从母亲写给他的遗书上了解到的。”
“假定真的是这样,你能够拿出你确实是昨天才知道一切的证据吗?”
“我母亲的遗书啊!那封遗书直到昨天为止,一直都藏在钢琴房镜子后的密柜里。”
“不要开玩笑啦!不需要见到遗书,恐怕就有人会告诉你,你难道就没有见过你的阿姨里村千代子吗?”
“何止是从来没有见过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呢!”
“是吗?”高桥探长似乎对伊达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刑警走了进来。
“检察官先生已经到了。”刑警对高桥探长说。
于是,伊达就先被带到拘留所去了。
奥山检察官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高桥先生,那个叫里村千代子的妇人怎么样了?听说似乎有了很多新的发现?”
“是的,确实有了很多新的发现,不过,这些新的发现对嫌犯更为不利。另外,我要在此表达对藤枝先生的敬意,不愧是被称之为‘鬼’侦探的人物啊!”
“嗨,藤枝,辛苦啦!秋川家杀人事件似乎已经逐渐真相大白,真的要多感谢你的帮忙啊!”
“嗯,确实是即将真相大白,是的,一切一切的纠葛都要落幕了!不过,问题在于,是不是会像你们所想的这样圆满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对了,奥山先生,你今天有去会同解剖秋川骏三吗?”
“是的。解剖结果我也已经拿到了,他的死因是心脏麻痹,而不是后脑部的外伤。”
“是吗?”在听到奥山检察官的话以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藤枝的脸色竟然变得明朗起来,“这么说来,我所做的推理是正确的了。”
傍晚5点左右的时候,芦田博士打来电话,里村千代子在他的医院里死去了。随后,一直在医院负责看护千代子的刑警带回了她的遗书,内容和之前所说的一样。
我们在看完了遗书以后,离开了警局。
“藤枝,虽说里村千代子不惜以死来保护伊达,但探长似乎仍然怀疑伊达?”
“那当然了!因为不知道千代子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什么啊?”
“凶手啊!”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藤枝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我们就先在这里分手吧!我先找个地方去吃晚饭吧!7点半左右的时候,哦,不,8点也可以,到我的事务所来,我在那里等你。”
“还有什么事吗?那就这么办吧!”
既然藤枝这么说了,那就只能和他分手,随后我去银座吃了晚饭,在银座溜达了一会儿,打发掉了剩余的时间。
在银座打发时间的时候,我尝试着对整个事件做必要的分析。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藤枝出门旅行的真实意图,不得不对他的能力深表钦佩。但现在的问题是,藤枝所怀疑的对象是谁呢?还有就是,他昨天显得相当慌乱……说起来,林田昨天表现得也有些慌乱,两个人为什么在骏三死亡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慌乱呢?
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7点半,我急忙赶往藤枝的事务所。
到事务所的时候,他好像刚刚写完什么东西。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刚处理完事务。现在,秋川家的杀人事件已经临近结束,我大概已经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了。说到这里,我们现在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
“我的竞争者,那个有‘龙’之名的男人——林田英三。”藤枝笑着说,“我想知道他究竟已经掌握了多少真相!我想把我的推理结果告诉他,看看这一次最后胜出的是我还是他,或者,是我们都赢了还是……都输了。”
“他昨天好像表现得相当慌乱啊!”
“是啊,昨天他和我一样,都显得乱了手脚,不过我想知道的是,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而慌乱。”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坐在了出租车上。
藤枝似乎之前就已经跟林田打过招呼,到林田家以后,我们随即就被带进了一间小的西式餐厅。
“昨天的事情真是抱歉。对了,听说今天突然跑出来一个奇怪的女人?”林田一走出来,就对我们说。
“是的,不过已经自杀了,所以也没有办法了解到详细的情形。不过,林田先生,我觉得我对这次事件的真相已经完全掌握了,不知道现在你是否也查出事情的眉目了呢?”
“说实话,我这里确实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不管是不是像你之前所说的,现在你我二人是已然联手还是依然保持着竞争的关系,但我认为,此时此刻我有必要向你展示我手里的王牌。请你务必听仔细了,我已经掌握了秋川家杀人事件的真实原因。”
“不管凶手是基于什么动机而接连制造了恐怖事件,但是凭着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其实我们应该能更早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在此我只能说是我个人能力的缺失所致。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凶手的杀人动机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藤枝挺起胸膛,无比自信地面对着竞争者林田英三。
“没错。”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林田也毫不退缩地说,“凶手的杀人动机,我也已经掌握了。”
看到林田的表情,藤枝忽然显得有些惊讶:“你也掌握杀人动机了吗?”
“是的,不过也是到最近才掌握的……对了,就是你到什么地方去旅行的时候……那个时候知道的。”
“那我问你,你说说看,凶手对秋川家的诅咒是什么?你可以先说,我随后就能说出自己的推论。”
“秋川家的恐怖事件起源于遥远过去的宿命诅咒,而导火线则是通奸。”林田说话的时候始终凝视着藤枝。
“是吗?看起来你也知道了啊,是的,是由通奸引发的恐怖诅咒。凶手因为受到诅咒的召唤,而开始对秋川一家人进行复仇。”
“凶手拥有超出常人的智慧。藤枝先生,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次我们所遇到的凶手更为聪明、可怕的人。”
“关于这一点我也深有同感。不过,凶手虽然是如恶魔般的犯罪天才,但是却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荒诞的错误里。林田先生,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藤枝和林田现在应该是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竞争吧!两个人几乎都互不相让。
不过,林田这次的脸上显现出了惊愕的神色。
藤枝继续说:“如你所知,这次的悲惨事件源于遥远过去的通奸事件。一家的主人和他人的妻子有了不伦的关系,两个人就此沉沦于不见日光的欢愉中难以自拔。但是,对方丈夫终于有所察觉,最终,他们的偷欢招致了悲惨的结局。但是对方的丈夫因为卧病在床,所以除了怨恨、诅咒,也没有别的办法。这对不幸的夫妇不久就接连去世,留下了唯一的孩子在这世上。或许,他们在生前曾经在这孩子的身上种下复仇的种子。”
“是的,也正因如此,这个带着不幸出生在世上的孩子,在长大成人以后,开始自己的复仇行动,他先是杀死了对方的妻子,接着又杀死了他的儿子和女儿,并且准备最后将仇人全家都杀掉。”
“嗯,要是这样的话真是会如他所愿,但问题在于,他是为什么人而复仇呢?”
“不用说,当然是为他的生父啊!”
“那么,为自己的父亲向什么人复仇呢?”
“当然是仇家,也就是秋川一家人啊!”
“林田先生,我认为事实并非如此,其中有着极为可怕的错误之处,而且是在这世上都极为罕见的可怕错误。”
“这话怎么说?”说话的时候,林田竟然也感到了紧张,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藤枝的表现也一样。“目睹妻子与外人通奸而无计可施的丈夫,他如果决定让儿子为自己复仇,所能采取的最为恐怖的方法是什么样的呢?”
对于藤枝这句话的意思,林田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林田先生,如果这里有一位卧病在床的男人,他此时对妻子出轨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却因为身体原因而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诅咒对方,并且不停诅咒,最后终于想到了最为恐怖的复仇方法。这最为恐怖的复仇方法是什么呢?就是让儿子向父亲复仇,让弟弟向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复仇。那么,这个男人到死亡之前不断叮嘱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呢?是的,是妻子的儿子,但却并非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妻子与偷情的男子所生的孩子。这个男人对这件事当然非常清楚,但是尽管清楚这件事,却特地让可怜的孩子相信自己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从而将仇人的名字铭刻进孩子的血液里。可悲的是,孩子长大以后,为了给父亲报仇,但他所认定的仇人,其实才是他的至亲,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其实那个将仇恨与自己生命捆绑在一起的才是外人。杀人鬼,没有错,这个孩子确实成了杀人鬼!可惜,他其实不过是来自地狱的诅咒的傀儡,在完全被操纵着进行着所谓的复仇,是的,是向着自己的至亲报仇。”
不知道什么原因,藤枝开始用尽力气讲述着这个凄恻的故事。
林田在听故事的时候,表情显得极为震惊,不过,在听完以后,他忽然发出一阵大笑:“藤枝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这些并非我的幻想!我正是为了了解这些事情,才选择出门旅行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着这样的笑话呢?”
“无知!”
“绝对不是无知!”
两个人忽然愤怒地瞪着对方。
而站在一旁的我完全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要纠缠于这个问题。他们所讲的人应该就是伊达正男,难道伊达正男就是真正的凶手吗?就算是这样,按照藤枝所说,伊达正男真正的父亲是秋川骏三,但是按照林田的说法,伊达的父亲则是伊达捷平。这些都和事件的内幕有关,而与犯罪本身并没有太多关联。但问题在于,两个人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侦探,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发生激烈的争辩呢?
“虽然你现在这么说,不过稍后还是希望能好好想想,自己独自想好以后,就会明白,其实我方才所讲都是确凿的事实。”
“别再胡言乱语了,你其实才该觉悟,你所说的是完全错误的事情。”
随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无话可说了。要是你无法接受我的观点,我只能采取应有的行动了。”藤枝站起身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这里面的文件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观点,你慢慢看吧!我们先失陪了。”
于是,藤枝和林田就这样很不愉快地分手了。
这两个人居然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争吵起来,这实在让人有些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的凶手才能被绳之以法呢?
我和藤枝在离开林田家以后就分道扬镳了。
5月2日的事件就这样结束了。
5月3日早晨,我还在睡觉的时候,藤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因为脑子里的疑问很多,我辗转反侧,到早晨才睡着,起床的时候一看,已经是7点了。
“喂,我现在要再度拜访林田,你也一起来吧!”藤枝说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怎么回事啊,你难道还要去继续昨天的争辩吗?什么‘无知’和‘绝对不是无知’的没完没了争吵下去吗?”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赶快准备出发吧!我刚才就打电话到林田家里去了,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接听。我想他或许会去秋川家,打电话过去,他也没有到,总之,快跟着我去看看就对了。”
“可是,他既然不在家里……”
我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禁不住藤枝的催促,还是急忙起床,准备好以后就跟着藤枝打了出租车直奔林田家。
刚从乡下到东京的女仆打开了门,告诉我们主人刚刚在不久之前才出门去了,电话放在书房里,不过到刚才为止她并没有听到任何电话铃声。
藤枝听说以后,急忙离开林田家,慌忙拦下路过这里的出租车,急迫地要求司机马上向秋川家宅邸开去。
“林田这家伙,是故意拔掉了电话线。”
在出租车上,藤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到达秋川家的宅邸以后,笹田管家出来迎接我们。
“林田先生到这里了吗?”
“是的,也是刚刚到。”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二楼贞子小姐的房间里……”
“什么?他在二楼贞子小姐的房间里?”
听到这句话,藤枝甚至顾不得脱掉已解开带子的鞋,就推开笹田管家直奔屋子里冲了过去,我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想着必定非常紧急,也顾不得太多,跟着藤枝匆匆爬上了楼梯。
跑到贞子的房门前,藤枝甚至也没有敲门,而是一把抓住了门把手想要把门推开,但是门似乎从里面上了锁,房门并没有被打开。
藤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安的神色,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出了贞子的尖叫声。
“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接着,房间里传出了如同颤抖挣扎时发出的声响。
藤枝的脸色惨白如纸。
“小川,快点儿过来,和我一起把门撞开!”说着,藤枝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房门撞去。
如果说到体力的话,我对自己是很有自信的!对柔道和剑道有着浓厚兴趣的我,自小就练就了一副结实的体魄。
听到撞门的声音以后,宽子从房间里也跑了出来。
同时,笹田管家也跟着我们爬到了楼上。
在我和藤枝猛力的冲撞之下,房门终于被撞裂了。藤枝从裂开的缝隙里往里看了看,随即把手伸进去打开了门锁,打开了房门。我们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
同时,站在对面窗户边的林田摇摇晃晃地摔倒在了地上。
贞子则扑倒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已经死去了。
藤枝立刻跑到了贞子的身边,大叫起来:“幸好还是赶上了!没什么事,不过是临时性休克,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快去找医生过来,还有,马上打电话到警局去!”
原来是这样的啊!因为在秋川家所见过的人只要倒下,大多最终都变成了尸体,因此我以为贞子也已经死去了,原来她只是昏过去。
“是这里刚刚被掐住了造成的,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藤枝抱住贞子,指了指她的咽喉。
“喂,林田怎么样了?”
“大概是服下毒药了吧,可能已经没救了!不用理会他。”藤枝说话的语气异常冰冷。
随后,木泽医生匆匆赶到了秋川家,马上把贞子带到她的房间里进行急救,果然像藤枝说的,贞子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
高桥探长一行人接着就赶到了。高桥探长似乎对命案的频繁发生非常愤懑,一进入贞子的房间,就开始发牢骚:“藤枝先生,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次,凶手开始对贞子和林田动手了吗?”
“高桥先生,请你放心,这将是秋川家的最后一桩命案。”藤枝微笑着说。
“最后的命案?”高桥探长感到非常困惑,“什么意思?”
“是的,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什么恐怖事件降临到秋川家了,因为凶手已经死了!高桥先生,让我来向你介绍那个诅咒秋川一家的杀人鬼、世间罕有的天才罪犯——林田英三。”
藤枝的声音如同魔法一般在房间里回荡着。
在场的所有人,从高桥探长到宽子和笹田管家,甚至是到场的刑警和我,在听到他的话以后都变得目瞪口呆。
“抱歉,藤枝先生,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不容易,高桥探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啊,贞子小姐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木泽医生正在照顾着她,我们先去看看幸运的小姐吧!只要问贞子小姐,就能够了解到今天这起案件的真实情况了。”
所有的人都跟着藤枝走到了贞子的卧房里。
木泽医生在经过细致的检查以后,认为贞子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能够接受侦讯,于是我们都集中到了她的床边。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你现在觉得如何?”
“谢谢,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我知道你刚才受到了惊吓,我想你肯定没有想到林田会忽然扑过来吧?”
“是的,刚才我真的要吓死了!但是……”
“是的,德子夫人、骏太郎和初江,其实都是被他杀死的,只有秋川先生不是。”
听到藤枝的话,贞子感到非常震惊。
“那么,现在,能先请你把今天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吗?”高桥探长说。
“没有问题。刚刚林田先生来了以后,就把警方的情形告诉了我,因为我对伊达相当在意,又对林……啊……那个人完全信任,所以就专门请他到我的房间里来详细说明。”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人的脸色确实与平常完全不同。我们在进入房间以后,就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坐了下来,随后,女仆就端进来两杯红茶。在女仆退出去以后,林田表示今天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要告诉我,于是就去窥看了一番外面,又充满担心地告诉我:‘可能有人在外面吧?说不准宽子小姐也会悄悄过来偷听呢!’”
“这个时候,他是坐着的吗?”藤枝问。
“是的。所以我出于慎重的考虑,就站起来打开了房门,但是发现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藤枝笑了笑,说:“他应该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在你的红茶里下了毒。高桥先生,稍后劳烦你派人对桌子上的红茶进行一下化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应该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剧毒。那么,贞子小姐,你应该没有喝茶吧?”
“是的,我全部心思都在伊达身上,根本顾不得眼前的茶杯。”
“林田没有劝你喝水吗?”高桥探长问。
藤枝说:“那家伙无论如何慌乱,也不会那么做的,更何况,今天时间紧张,根本容不得他施展太多手段。”
“真是这样的。”贞子说,“我们还没有说几句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把房门锁上的呢?”
“是这样的,我正想要和林田先生讲话的时候,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现在想来,应该是藤枝先生他们吧!林田的脸色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忽然跑向房门,把门从里面给反锁上了。这其实都怪我,因为我比较懒,一直都把门钥匙插在锁洞里。我根本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我。想不到他把门反锁以后,转过身来向着我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随后就扑过来用双手掐住了我的咽喉。我只模糊记得自己在极度惊骇之下发出了一声尖叫,其他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说完,贞子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看起来,她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噩梦里醒转过来。
所有的人都在安静地听着。
“是吗?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说,我们赶到得正及时。他听到了我们上楼的脚步声,发现一切的失败已经注定,决定服下事先已经准备好的毒药。你被掐住咽喉实在是很幸运,如果是你不小心喝了那杯红茶,现在恐怕已是一具尸体了。对了,我还有些事情想和贞子小组私下谈一谈,木泽医生可以留在旁边,但是,高桥先生,请你们先去收拾林田的尸体,可以吧?”
这一次,到藤枝请高桥探长他们离开房间了。高桥探长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想了想,还是退了出去,带着人去进行现场调查了。
我觉得自己也不该留下来打扰藤枝,于是也离开了贞子的房间,到一旁看探长他们调查现场去了。
不一会儿,奥山检察官也来了,在跟藤枝聊了几句以后,又匆匆离开了现场。
藤枝表示傍晚6点的时候请大家一起到警局去,到时候他会详细说明一切,所以我在去银座用过晚饭以后,在约定时间赶到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