Ⅸ. 遭袭的一家

1974年3月3日,50岁的彼得·贝克福德先生在厨房的日历上记下了一件事:他的女儿维姬在去药房的路上,车爆胎了。然后,在这个周日的清晨,彼得·贝克福德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咖啡。他还不知道,这个貌似很普通的小事会是一场非人幽灵暴力狂欢的开始。这些幽灵先是肆意破坏家中物品,最后几乎毁了他的这座小房子。

贝克福德家中变得像地狱一样不堪,这完全是因为昨天夜里,19岁的维姬·贝克福德做了件出格的事儿:她请来了一个恶魔幽灵。尽管这个女孩是上了幽灵的当才做出此等不智之举,并非故意为之,但她的确招来了最厉害的超自然力量的侵袭。这或许是沃伦夫妇遇到过的最严重的恶魔袭击事件。

“说起来,这件案子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一年前。”埃德说,“维姬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使用灵应盘的。”在她那个年纪,想与鬼神沟通倒是多少可以理解。她无聊又孤单,所以想找点刺激。她的父母是虔诚的信徒,十分严肃,对她和她十五岁的弟弟埃里克管得很严。维姬是个有些抑郁的少女,她没什么朋友,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憋在自己心里。一天晚上,百无聊赖中,她决定用灵应盘给自己找个朋友。等大家都上床去睡了,她把那个‘神奇的对话板’放在地上,将手指按在占写板上,开始问问题。”

“有人吗?我叫维姬·路易斯·贝克福德。有没有谁能听见我说话?”占写板忽然飕飕地动起来,给出了“有”的答案。于是,她有了一个看不见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将带她走向之后的不幸。

从那往后,维姬每晚都与这个幽灵交流。她每天都盼着晚上能和这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谈心,而且通过灵应盘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这也难怪,因为这个幽灵利用了她的虚荣心,总是变着法子夸她:维姬,你今天穿的这身褐色裙子真好看。你比其他女孩儿漂亮多了。明天把头发扎起来吧,那样看起来更可爱。一晚又一晚,灵应盘上的幽灵说的话愈发夸张,因此后来导致了这女孩的情绪失控。“甜心儿,一见到你我就特别开心。”灵应盘竟然对这个孤独的少女说出这种话。还有:“要是可以的话我一定娶你。”

“你能当个活生生的人真是幸运。”它开始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告诉我活着是什么样子吧,跟我讲讲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它恳求道。出于同情,维姬·贝克福德会一五一十地给它讲述每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讲完之后,她会问它一些问题。幽灵就开始讲故事了,它告诉她它是怎么死的,“遇到”她之前又是多么孤单等等。维姬相信它说的每个字。狡猾的幽灵每晚都会通过交谈让这个女孩心潮起伏,不能自已。然后,它会突然停下来,逗弄地来一句“明天见”。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这幽灵使得维姬相信它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的鬼魂,相当于一个小天使,在维姬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去世了。维姬十分轻信,而且从未怀疑过它的话,因此也把自己的所有情况和内心感受都告诉了“他”。灵应盘上的幽灵也回馈给她同样的“隐私”。有一次,她问幽灵叫什么名字,幽灵避而不答,给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说它永远不能向活人透露自己的真名实姓,不然就会化为一团雾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维姬渐渐迷恋上了这个通过灵应盘与她聊天的幽灵,她开始把它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为了感谢她对它的喜爱,幽灵开始告诉维姬未来会发生哪些重要的事情。之后,她亲眼见到幽灵告诉她小镇上会发生的事都应验了。总之,维姬·贝克福德越来越信任这个灵应盘上的幽灵。

通过灵应盘与幽灵亲密交流一年后,维姬在感情上对它产生了依赖。1974年2月的最后一周,维姬更进了一步。“你能告诉我我的未来吗?”她问。

这幽灵听她问起这个,简直不能更开心了。经过长时间的投入的交谈,它向维姬描述了她未来六年的生活,其中不乏具体的细节,甚至包括她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日期,还透露说,到了1978年,她总共会有三个孩子(最后证明这些预言都是对的!)。

与这个不知名的幽灵的交往时间越长,维姬就越好奇和着急,她迫切想要见见这个看不见的男朋友。3月2日,一个周六的深夜里,她央求他现身。“就一次。”她央求幽灵,她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第二天,周日早上,彼得·贝克福德出门办事,却发现无法发动车子。他打开车的引擎盖,发现火花塞的线被拔掉了,橡胶管被拧松了,风扇皮带也被割断了。没过多久,维姬也要开车,但她的车也发动不着,最后只能让当地一家修车行拖走去修了。第二天,修车工告诉他们,车的内部引擎零件被卸了。

那一周,贝克福德家还发生了好几起东西遭到破坏的事件。后门的门铃被人从罩盒里面扯了出来。房子周围种的灌木被人连根拔起。屋顶上,一截里面有电线通过的六英尺铸铁直管道被弯了九十度角,这简直无法解释。

3月8日,周五,彼得·贝克福德在厨房的日历上记下“爆胎送修”四字。维姬从修车行把车取回来之后没多久,车的另一个轮胎也漏了气。第二天,周六,她父亲在日历上把那四个字又写了一遍,只不过这次,那漏气的车胎似乎是被刀子划破的。

同时,不知道为什么,维姬再也无法通过灵应盘联系到她那个看不见的男朋友了。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她每晚都尝试联系那个幽灵,但占写板只轻轻地划出了“再见”二字。她不知道,她这位神通广大的情郎已经现身了,它就是那股搞破坏的超自然力的源头。

到了3月的第二周,房子和车遭到的破坏更多更频繁了,彼得·贝克福德不得不报了警。警察上门后,彼得将花园里的花草和灌木被毁的情况指给他们看,还有房子外面遭到破坏的痕迹以及本来上锁却显然有人闯进去了的车库,车库里的车的轮胎被人扎破了,而且引擎也被拆了个乱七八糟。又一次他甚至听到有人在外面重重地砸门!离开前,警察向彼得这个受人尊敬的好邻居保证,他们会在夜间巡视的时候对他们的房子格外留神的。

第二周晚些时候,根据警察的调查,种种迹象指出,这些破坏行径与附近淘气的孩子没有关系。下班后,彼得和他的妻子莎伦坐在厨房里开始盘问埃里克,问他是不是交了坏朋友,那些坏事儿是不是因为他在学校里生了什么事端引来的报复行为。突然,他们三个人听到房子里什么地方传来了东西摔在墙上的动静。他们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查看,发现埃里克房间的石膏板墙上多了一个十八英寸宽的洞。

那洞口锯齿状的边缘向墙内微倾,这个发现更令人不安。

因为这说明是有人从房子内部往墙上扔东西!对于贝克福德一家来说,这些古怪的破坏行为一下子上升到令人忧惧的程度。

当晚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贝克福德一家听到了墙内传来的抓挠声。听起来像是墙里进了个小松鼠。彼得在黑暗中仔细倾听,还听到了一块墙板被撬松的声音。他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灯,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房子的地下室到阁楼巡视了一个遍。但是他没有发现一块松动的墙板,什么发现都没有。可那些诡异烦人的声音持续了一周。

同时,维姬的车已经爆了三个轮胎了,于是彼得给她买了一组新的子午线轮胎。3月19日,周二,她的新子午线轮胎又扁了一个。经检查,那道缝隙似乎是被小刀割开的。

3月的第三周,现象开始升级了。夜幕降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贝克福德家房子外面重重地敲打。那大力拍击的声音总是以三次为一组,力道之大简直要让房子摇晃起来。彼得自然出门去查看情况,可外面什么异常也没有。那一周,这种事发生了至少十二次,他和埃里克带着手电筒出门查看,可每次都找不到拍击声的源头。

而且在第三周里,房子内部也一直能听到尖锐刺耳的叩击声。这个叩击声很快就升级了,力道越来越大,后来听起来就像一个成年人在墙内敲击。这家人上床睡觉的时候,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敲击声和抓挠声还会继续。大概在午夜时分,墙板被撬动的声音还回荡在这座小房子里。

周末,即3月20日和3月21日这两天,蒸汽暖气片的压力阀不知怎么被拧开了,里面的热水喷得满墙满地毯都是。彼得一开始以为是维姬或埃里克捣的鬼,但是发生这事的时候他们俩都不在家。他感到既困惑又不安。把零件换上之后,他没料到每隔几小时压力阀就会松一次,热水再次喷射出来,屋里又是一塌糊涂。最后,他只好把地下室的暖气开关给关上了。

同时,房子里的敲击声更频繁,力道也更大了。那个周末,彼得·贝克福德——一个有着二十多年机械设计经验的男人没有一刻清闲,为了找到这些噪音的源头,他几乎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浪费了整整一个周日后,他放弃了。第二天一早,迫切渴望安宁生活的彼得决定认输,他不再一个人摸索,而是打电话请了一个锅炉修理工和一个管道工。

3月第四周的周二,锅炉修理工一早就到了,他检查后说贝克福德家的锅炉状态非常好。但是他也听到了敲击声,结果在贝克福德家花了十九个小时,想要找到断断续续的敲击声的源头,好让它停下来。最后,他只能告诉彼得和莎伦“那响动不是锅炉引起的。”

周三,管道工来检查暖气。彼得此时正在他的制造厂上班,所以莎伦向工人介绍情况说,每天都会有一两个压力阀松掉,蒸汽和热水喷得到处都是。她还跟他反映了墙壁后的敲击声和夜里的抓挠声。

管道工检查了暖气是否有压力泄漏的问题,发现一切正常。但是为了预防,他换掉了旧阀门,把新阀门拧到了底。可奇怪的是,还没等他离开,新阀门就掉下来,躺在暖气旁边的地板上了。管道工检查并修理了各个暖气两遍,最后他还是把旧阀门换上去了。他收拾好工具,对莎伦·贝克福德说:“太太,你们惹上麻烦了!”

就在同一州,维姬的一个新轮胎又被刀子划破了,尽管她的车和往常一样停在锁上的车库里。不过,轮胎漏气这种事儿和房子里的混乱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每一天——尤其是日落之后——房子内外的拍击声都比前一天更大。令人震惊的拍击常常持续数小时,直至深夜。墙上的油画和装饰品都因此纷纷掉下来。

针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贝克福德一家勇敢地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他们开始在外面吃晚餐,去逛商场,还经常去免下车的电影院看电影,总之就是尽可能晚些回家。尽管这家人初期躲避骚扰的措施暂时起到了缓解作用,但其实那时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的序曲。

3月31日,周日,维姬的一个新轮胎上又出现了一个洞。这是车胎第六次被刀划破或者漏气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遇到轮胎问题。因为那天晚上,过去一个月里出现的不可解释的破坏行径变成了公然的超自然活动。

周日晚上十点左右,拍击声还在响个不停,彼得和莎伦则在这栋房子里最安静的屋子——他们的卧室里看电视。埃里克和维姬不敢单独待着,所以他们坐在那间卧室附近的地板上。突然,屋里的灯接连暗了三次,然后电视也突然断了电。随后贝克福德一家看到卧室里一张沉重的木质梳妆台开始慢慢浮起,悬在离地几英寸的地方。

他们吃惊地看到这个装得满满的梳妆台——六英尺宽、两百五十磅重的家具开始疯狂地在空中来回转动。香水和装化妆品的瓶瓶罐罐都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然后梳妆台落了地。但没过一会儿,梳妆台的一个抽屉滑了出来。那抽屉开了一会儿又猛地关上了。不久,所有的抽屉都不停地开开关关,仿佛活了过来。

贝克福德一家被吓得僵在原地。那些抽屉又突然安静下来。这次一把放着叠好衣服的沉重椅子飘了起来,停留在距离地板三英尺的地方,然后向一侧倾斜,把上面的衣服都倒在地上,最后从房顶重重地落到了衣服堆上。接下来,一件接着一件,墙上的画都从画钩上脱了下来,离开墙壁,围成一个圈飘浮在屋里。

“上帝啊,”莎伦喊出声来,“我们究竟做了什么,竟会遇上这种事?”话音刚落,床板砸到了地上。彼得和莎伦都躺在上面的双人床就这么塌了。飘在空中的画也掉到了地板上,屋里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了。

那夜晚些时候,清理完之前现象留下的烂摊子之后,贝克福德一家要休息了。可是关灯之后,他们听到备用卧室里传来了小猫喵喵叫的声音。几分钟后,那声音变成了小婴儿的哭声。彼得想去那个房间里瞧瞧是怎么回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该去。以前总是出现的抓挠声变成了撕扯的声音。他们听到的是墙板被从墙上扯下来的动静。当时的一切听起来就好像整栋房子要被大卸八块了一样。

然后房顶上和房子外面都响起了敲击声,紧接着就是墙内传来的敲击声。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敲击声转移到了走廊中,然后戛然而止,留下一片不祥的安静。突然,彼得和莎伦身后的床头板响起了刺耳的敲击声,就好像正有人用锤子猛击床头板。彼得和莎伦立即从床上跳下来,可那声音还在继续。彼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数那敲击声,那张木头做的床头板被连续敲了十八下。

随着恐惧在这家人心中蔓延,房子里的灵异活动也愈发猖狂放肆。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件家具掉在地上的声音,彼得正要去查看情况,维姬的卧室里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有鬼!”女孩儿被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屋里有鬼!”

愚人节那天,天上下起了石头!那些石头就直接从蓝天上砸下来,密集猛烈地打在贝克福德家的屋顶上,然后滚落到他们的草坪上。甚至有一颗石头打在了他们的后窗上,莎伦被吓坏了,赶紧给她在工作的丈夫打了一个电话。彼得因为昨晚的大乱套筋疲力尽,他嘱咐她给警察打电话,然后告诉她他马上就回去。

等彼得·贝克福德到家,警察已经在现场了,他们也在看天上下石头的奇观。石头雨总共下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才停下来。彼得绝望地问警察他该怎么办。“给神甫打电话。”他们建议道。

教会能帮上什么忙呢?彼得心想。他们遇上的这些事和“宗教”又扯不上关系。

这天,彼得·贝克福德决定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后,房子里的家具和其他物件又开始在他们面前悬空飘浮了。有的物件会掉在地上,有的则会狠狠砸到墙上。这种恐怖的现象持续了一整夜。贝克福德一家人至多也只能是躲着飞来飞去的东西,可有些东西似乎是直接冲着他们扔过来的。

第二天早上,房子里一片狼藉。彼得恼火得很,他终于接受了警察的建议。他信罗马天主教,所以就联系了当地天主教堂所属的教区,和当值的神甫通了电话。房子里的家具都飘起来了,彼得解释说;家里贵重的东西被抛来扔去的,最后都掉在地上摔碎了;整晚都是敲击声、抓挠声和各种可怕的声音;他家房子上空还下起了石头雨!神甫问了贝克福德家的地址,然后承诺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到。

神甫赶到后,家中的灵异现象骤然停止,但彼得还是陪着神甫进了房子。神甫从翻倒在地的破损家具上迈过去,只是说房子里的人“心理有问题”,让彼得最好还是找个精神科医生来看看。随后神甫就离开了,紧接着拍打声和悬浮等现象又开始了。

彼得备受折磨,深感困扰,但当天晚些时候还是去上班了。他被家中的麻烦完全激怒了,决定直接向他信任和敬重的一位老人——他的上级主管倾诉。彼得走进一个玻璃板围起来的办公间,向上级解释他之前为什么有多次请假旷工的记录。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彼得向这位上级讲述了整件怪事。上级相信彼得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不过,他回想了一下他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些人的名字。“他们好像姓沃伦,我觉得是。我记得他们说过,只有在家里放上受祝福的物件才能让怪事停止。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这些人,但是我觉得你最好去求助他们。”

这番谈话让彼得·贝克福德冷静了下来。当天晚上,他走进地下室,把一个八英寸高的圣安妮石膏像拿了出来,希望这能解决问题。可是,彼得刚把石膏像拿到楼上,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他跑下去看,发现娱乐室的家具都飘在空中。左边,洗衣间里的肥皂和清洁剂也都飘起来了,瓶子里东西都洒到了地上。这一切不合理的现象让彼得不知所措。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楼上,却发现石膏像不见了。后来,他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石膏像。

当天晚上,除了其他令人不堪忍受的现象之外,贝克福德家还传出了尖叫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第二天,一番查找后,他们发现圣安妮的雕像就在备用卧室的床罩下面。

发现雕像之前,彼得还在埃里克的卧室门上发现了几句用铅笔写的脏话,就像公共厕所里常见的那种污言秽语一样。彼得认为这肯定是埃里克干的好事,他怒气冲冲地进了卧室,把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但是埃里克委屈地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这男孩儿没有做任何错事。于是彼得向儿子道了歉。尽管还是有点糊涂,彼得·贝克福德开始渐渐明白过来,因为某些无法得知的原因,他的整个家庭都成了某种坏东西的受害者。

4月的第一周,他们在夜里几乎无法入眠。彼得感到忍无可忍,他决定举家搬出这栋房子,直到他想出解决办法。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想象罢了,彼得想,或许他们离开了这里,就能摆脱这种受了“诅咒”一样的生活。于是,贝克福德一家带着他们的盥洗用品和干净的换洗衣物住进了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

那天晚上,为了安全起见,贝克福德家都睡在一间房里。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样是躲不过麻烦的。房间的灯开始明明灭灭。墙上的画纷纷掉下来,而且拍击声也再次响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后,贝克福德一家返回房间,发现屋里的一切都乱了套。家具被推倒了,抽屉也都被拉了出来,床单、衣服、褥子和弹簧床垫都乱糟糟地扔在屋里。他们开始清理的时候,旅馆经理出现了,说其他客人投诉称贝克福德家的孩子们整晚都在拍墙,清洁工也向他汇报了屋里其乱无比的情况。

彼得·贝克福德认下了经理全部的指责,道了歉,还向他发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可是到了夜里,那些现象又发生了。于是,贝克福德一家不得不选择退房回家。

4月6日,周六,彼得打开前门,一股不可思议的恶心气味儿涌了出来。地毯和床铺被泼上了食物、洗衣液、鞋油、古龙香水和女士香水。毛巾被塞在马桶里。每个房间的家具都倒在地上,有的已经摔坏了。墙上到处是用红墨水画的亵渎神明的疯狂涂鸦,还有对上帝和基督徒的恶毒控诉。于是,整整一天,贝克福德一家都在清理墙壁,努力让房子里的一切都恢复正常。

在沃伦夫妇调查过的特别暴力的案子里,“压迫”策略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这种蓄意破坏行为。这些可见的凶猛的破坏行为留下的现场足以让看到的人呆若木鸡。那一片狼藉看起来就好像一群不懂人事的白痴穿过了这座房子一样。到处是家具和物件的残骸。歪歪扭扭的字母爬满了四壁,都是些污秽不堪的字句。这种破坏行为还专门针对他们最珍爱的东西和宗教物品,将它们都毁了个干净。若要以钱来衡量的话,恐怕家里的每分每角都要用来招待这个恶魔了。但是为什么要如此大肆破坏呢?为什么这些无形的幽灵如此重视损毁有形的物品呢?

“这些幽灵的本质是残酷的。”埃德说,“要是你花了半生的时间为家人建立起了一个温馨的小家,那么眼看着价值5000美元的家具在5分钟内变成一堆破烂,肯定很痛苦。通常,造成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多个幽灵在作怪,它们会毁掉一切你看重的东西。而且你对此无能为力。如果你想有所动作,那么你或是会遇到一股隐形力量的阻挠,或是会被什么东西击中头部。就像贝克福德家一案一样,破坏现象发生时,很多次人们甚至都不在家。他们回到家,结果发现他们拥有的一切都被损毁、摔坏了。若说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做下的这一切,那恐怕没人信,因此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电话报警,他们认为一定是入室盗窃的贼把房子搞得一团糟。不过,损毁东西的最终效果其实是心理层面的。幽灵是在尝试入侵人的意志。”

“别忘了,”埃德继续说,“外部现象只是分散人注意力的一种手段。破坏家具的同时,幽灵其实也同样在专注于从内部击垮一个人。要想在‘压迫’阶段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你必须有圣徒一般的耐心。不管那些破坏行径让你感到恐惧、沮丧、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有一样情绪你免不了,那就是不安。这没什么丢人的,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尽管说面对这种情形情绪激动没关系,但完全的情绪失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毕竟那等于正中恶魔的下怀。”

4月7日,棕树节,彼得的哥哥特里和他的家人一起来彼得家吃晚餐。特里和彼得不一样,他是某行业的专业人士。两兄弟都在工作上很努力,而且在生活上常常互相扶持。也许现在莎伦想的是让他们一起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

她和彼得向特里诉说了他们的遭遇。不过贝克福德这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什么不一般的情况都没有发生过。特里·贝克福德只是说,凡事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晚餐后,两家人来到娱乐室。特里带来了他家最近去圣地巴勒斯坦度假时拍的照片,准备和大家分享一下。

结果,当一张上面有十字架、雕塑和圣地的照片播放出来的时候,维姬立即站了起来。她指着地下室,大家惊讶地发现有水从地下室的墙后漫了出来!

突然,屋里的灯都灭了,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了拍击声。特里和彼得一起跑到一楼去找拍击声的来源。但是每次他们靠近声源,那声音就换了个来处,跑到房子其他角落里去了。接着,房顶上传来一阵噪音,听起来好像几个木匠正在顶上全力挥舞着锤子一下下地砸下来。整栋房子都在震动,墙上的画再次掉了下来。同时,特里的妻子和几个年幼的孩子也被吓坏了,但是她们还是跟着上一楼去查看情况。彼得坚持让特里先把他家的孩子带离这栋房子。特里不想把弟弟撇下,尤其还在这么可怕的情况下,但是那晚他没有其他选择。

“这事儿确实有蹊跷。”最后特里走到前门的时候承认说,“你最好再找个相信你的神甫问问!”

这个周日的晚上,恐惧继续占据着这座房子。除此之外,房子里的人似乎也开始疯癫起来。

“我要杀了你!”维姬对她的弟弟大喊。

“是吗?我要先杀了你!”埃里克大声还嘴道。

“我要把你们俩都杀掉!”莎伦冲他们俩喊道。

伴随着这场乱套的口舌大战的是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拍击声,而且那声音一点没有停息的意思。彼得·贝克福德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的房子也乱成一团,几乎要被拆成碎片了。他噙着眼泪,命令所有人都别吵了!埃里克抬头看到父亲的样子,忍不出哭了出来,莎伦也一样。而维姬表现得无动于衷,冷漠十足。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上了锁,在里面一直待到天亮。

第二天,也就是4月8日,彼得·贝克福德面色苍白而憔悴。为了处理家里这个烂摊子,他的病假已经用光了。他必须赶紧做点什么,可是他又该指望谁帮忙呢?维修工帮不了,警察也帮不了,教会、他的亲哥哥都对此无能为力。彼得站在厨房的窗口,发现自己正盯着挨着他房子的修道院顶上的大十字架愣神。彼得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希望。修道士可能会知道该怎么办!

彼得吃完早饭就前去拜访修道院。一个和蔼的中年修士将他领进门厅。彼得赶紧尽他所能将他遇上的麻烦讲了一遍,然后绝望地问道:“你们能不能来我家看看我说的那些情况?”修士同意了。他们一起沿着小路回到贝克福德的宅子。

修士进门后仔细检查了家具和墙壁受到破坏的程度。他还听到了零星的拍击声,并且看到了屋里四处乱涂的污言秽语。结果他竟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反而镇静自若。他让彼得坐下。

“我来给你说说我的看法吧。世上有些事十分隐秘,人们只有经历了才会懂。依我看——以我对这类事情有限的认识来说——你遇到的这个可怕的麻烦是幽灵引起的。你相信这类东西存在吗,彼得?”

“神甫,最近我已经没什么不信的了。”

“那好,”修士继续说,“这类幽灵以折磨人为乐。它不是人的鬼魂,而是具有某种特殊身份的幽灵。除了它们是非常令人讨厌的幽灵之外,我们对它们几乎一无所知。从它们行为的意图来看,它们绝非善类。我自己是没有能力单挑进入你家的这种幽灵的,不过有其他神甫能做这件事。但是一定要记住,”修士强调,“这世间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科学的未解之谜每一天都在你眼前展现。但不是每个奇怪的问题都有个奇怪的答案。我们的思维会和我们开玩笑,大自然也会和我们开玩笑。在教会为你的案子派神职人员来之前,你先得证明发生在你家的事属于灵异事件。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您真是说到点子上了,神甫。我愿意按您说的办。”彼得回答。

“那我给你一个人的名字吧,你可以向他寻求帮助,他就是埃德·沃伦。”

这是第二次有人向彼得·贝克福德推荐沃伦夫妇了。二人走回修道院的路上,修士打了个电话,问到了埃德和罗琳的电话号码。“你最好尽快和他们取得联系。”

“我会的。”彼得肯定地说。

那天上午晚些时候,彼得在上班的时候给沃伦夫妇去了电话,和朱迪·潘妮通了话。后者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在埃德和罗琳出门办事的时候负责接听来电。朱迪以前在电话里听到过一些令人汗毛倒竖的事情,但这次听到的情况让她感到尤其害怕。“沃伦夫妇正在西部办事。”她告诉彼得·贝克福德,“不过我会把您的事转达给他们。我建议您周六的时候再来一个电话,因为那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

漫长的五天后,终于等到了周六。这是复活节前的一周,是一年中恶魔活动最为猖獗的时期。第二天破晓时分,贝克福德一家被东西砸在房顶上的声音吵醒了。他们出门去看,再次发现他们家房子上空下起了石头雨。这一整个星期,贝克福德家的房子上空从每天黎明起就开始下石头雨,直到傍晚才停止。石头的数量和下落的速度每次都不太一样。有的掉下来很慢,仿佛是在水中下降一样。还有的是画着古怪的Z字形砸下来的。偶尔,他们会遇上洪水般的大小石头倾泻而下,有的狠狠砸下来,甚至嵌到了房顶上。这些石头碰到地面的时候,有一半会消失,还有一半不会消失,这家人只好事后再清扫。房子外石头雨倾盆而下的时候,房子里渎神的活动也正激烈地上演着。十字架统统上下颠倒。圣徒的画像全部被撕破,一股力量挑衅似的将撕碎的纸屑堆成一堆。贝克福德家现在摆在客厅的圣安妮的石膏像总是消失不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想看见它一样。

就这样,渎神活动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极端程度。一天晚上,贝克福德一家听到埃里克的卧室里传来了一阵极大的声响。声响安静下来后,他们去那间卧室查看情况,发现双人床被扯成了两半。被褥被压在床架下面,弹簧床垫则不知怎的弹了起来,靠到了墙上,盖住了一幅带框的耶稣画像。

还有一次,贝克福德一家坐在客厅里,他们听到厨房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呻吟声。彼得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厨房走去。他看到厨房地板正中央摆着他家的双开门电冰箱,这台冰箱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其电线的长度。第二天夜里,他们听到了同样绵绵不绝的呻吟声,结果发现冰箱再次挪到了厨房正中央。

也许最吓人的要属他们发现现实世界的物品根本无法阻挡行“压迫”手段的幽灵。彼得把冰柜唯一的钥匙放在了地下室里。不可思议的是,一天下午,当他打开冰柜取东西的时候,发现里面躺着他一直放在车库的铁匠用的大砧座。后来,彼得还发现他的工具箱被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阁楼里。

最糟糕的是,现在房子里似乎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家庭成员独处时会有一种强烈的被人从身后窥视的感觉。再加上他们偶尔听到的脚步声、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和沉重的喘息声,这种恐惧就更强烈了。每当莎伦·贝克福德快速转身时,她都能看到身后有个黑影。

那一年,对于贝克福德一家来说,耶稣受难日——4月12日——是一个无比恐怖的日子。房子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气氛。的确,若是种种严重破坏现象没有丝毫减弱的话,这栋房子恐怕是要炸了。房子外面是神秘落下的石头雨,房子内是无休止的混乱暴行,再加上现在愈发有真实感的邪恶存在导致谁也不敢单独在房子里待上哪怕一小会儿,情况严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贝克福德一家经过种种惊吓和折磨,现在只能求助沃伦夫妇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都是这家人唯一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