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凤池开着车,一路飙到了陈冬的侦探事务所,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车,冲进事务所,刚好对面有人走过来,甘凤池临时刹不住车,跟他撞个正着,那人被他撞得直接坐到了地上,再顺着擦得亮锃锃的地板一条直线滑去了对面。
“甘凤梨,我要是不把你搅成凤梨酥,我就跟你姓!”
熟悉的声音传来,甘凤池定睛一看,居然是冯震,他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冯震捂着腰,痛得直挤眉弄眼,可是等他说完,甘凤池已经顺着楼梯跑去了二楼,他气得在后面大叫:“甘凤梨,你还没道歉呢!”
甘凤池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有毒的烟丝上,没留意他在叫什么,他冲到陈冬的办公室,刚好门打开,林紫言和陈冬的秘书走出来,他立刻问:“陈冬呢?赵婷婷呢?”
秘书小姐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看向林紫言,林紫言说:“赵婷婷知道我们跟踪她,来了之后就请陈冬带她从后门走掉了。”
“他们一起走的?”
“是的,赵小姐说有重要的事跟老板谈,但是不想被警察打扰,老板就带她走了,我刚才打电话给老板他也不接听,他在处理事情时习惯是不听电话的。”
“习惯害死人!”
没想到陈冬竟然配合赵婷婷,这简直就是作死,甘凤池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问林紫言,“跟踪的同事怎么说?”
“他们还没找到陈冬,陈冬的反跟踪技术挺厉害的,他们被甩掉了。”
“这帮人是吃干饭的吗?”
虽然知道这不是同事的错,换了他自己,情况不会变得更好,但是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惨剧,甘凤池就按不住心中的怒火,返身又跑回楼下。冯震刚走到楼梯口,看他直冲下来,生怕再被撞到,慌忙贴到了墙壁上,甘凤池看都没看他,冲出事务所的大门,一路跑到停车场。
林紫言追上去,问:“怎么办?”
“我开车去找,你联络老白,看他能不能根据车牌号追踪到陈冬。”
甘凤池交代完就要上车,谁知林紫言说:“追踪不到,那家伙……”
她看看紧跟着跑过来的秘书小姐,秘书小姐小声解释道:“老板的车做过一些改造,车牌可以自动调换。”
“这是犯法的!”
“是的,是不允许的,回头我一定提醒老板不要再这样做,那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不是添不添麻烦的问题,而是他是不是还有命接受提醒……
正说着,一辆路虎从对面驶过来,秘书喜道:“老板回来了。”
甘凤池转过头,路虎在不远处停下,陈冬肥胖的身躯从车上挤下来,他手里还拿着烟斗,填了烟丝后就要往嘴里塞。
“不许动!”
甘凤池大喝一声冲过去,没给陈冬反应的机会,伸手一巴掌拍在了烟斗上。
啪嗒!
烟斗应声落地,陈冬张大了嘴巴,低头看看地上的烟斗,又看看甘凤池,心疼地直嘟囔,“我的烟斗,花了很多钱很多钱买的烟斗……”
无视他一副痛得爆肝的样子,甘凤池冷冷道:“你该谢谢我救了你一命!”
“什么?”
“你是不是用了赵婷婷给的烟丝?那烟丝很可能有问题。”
甘凤池说完,就看到陈冬肥嘟嘟的脸上堆起笑容,他问:“怎么了?”
陈冬转身在车里翻了一下,又转回身,手里拿着一个烟丝礼盒,笑眯眯地说:“让您担心了,她送的我还没开封呢。”
“你这种大烟鬼居然忍得住?”
“哎哟哎哟,甘警官,你太小看我们当侦探的,不熟的人送的东西我们怎么敢随便往嘴里放啊,更别说送的人还是嫌疑犯的女儿。”
也就是说搞了半天,他们是虚惊一场了,看着陈冬胖乎乎的笑脸,甘凤池更来气,探头看看车里,问:“赵婷婷呢?”
“跟我聊完她就下车了。”
“她没说去哪里?”
“没有,就是跟我交换了手机号,说随时联络,哎哎哎,这是干什么?”
甘凤池不由分说,拉着陈冬往自己车里拽,这时被陈冬甩掉的两名警察也开车回来了,看他们懊恼的表情就知道是把人追丢了,不过赵婷婷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知道什么反跟踪?肯定是别人教她的,借陈冬的帮助甩掉跟踪她的警察。
甘凤池没好气地对陈冬说:“跟我回警局录口供,妨碍警察办案这事可大可小,自己掂量着点!”
“不是吧,我只是接受委托……”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去了局里再说,你被人利用了,还在这儿沾沾自喜呢,大侦探。”
甘凤池把陈冬推上了车,那两名警察过来询问陈冬是在哪里让赵婷婷下车的,陈冬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没再啰唆,详细说了他避开交通监控器,在某个路口让赵婷婷下了车,那两名警察请示了萧燃,继续去寻找,等他们走后,甘凤池让林紫言上车,被冯震拦住了,硬是把林紫言拉去自己车上,看着他从中作梗,甘凤池后悔地想刚才撞人时他该再用点力的。
“你不是在郊外查线索吗?怎么在这里?”
“科长把我换下来了,说局里有些事让我去处理,谁知半路看到紫言叫不到车,我就仗义出手了,回头见。”
冯震冲他摆摆手,上了车,把车先开了出去,甘凤池愤愤地跟在后面,就听身旁传来笑声,陈冬说:“你要是喜欢那女孩,最好早点说清楚,否则等别人先下手了……”
“你闭嘴!”
甘凤池没好气地顶了回去,路上打电话给萧兰草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又问萧兰草有没有抓到赵靖,萧兰草说抓到了,但可惜那个人不是赵靖,而是跑腿的,赵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家里取东西,仅此而已。
结束通话,甘凤池看向陈冬,陈冬立刻堆起笑脸,张嘴想说话,被他制止了。
“不用急,等到了警局,有大把的时间让你说。”
陈冬还算识相,来到警察局,在发现事态严重后,他没敢隐瞒,将赵婷婷委托自己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赵婷婷起先是跟他电话联络的,委托内容跟之前拜托萧兰草的一样,就是尽快找到赵靖,原本这种找人的小案子不会经过陈冬的手,不过当听对方说跟赵靖有关后,他就亲自处理了,并配合赵婷婷的要求带她从后门离开,甩掉警察的跟踪。
冯震一听完他的讲述就拍桌了。
“胆子挺肥啊,知道我们在调查她,你还协助她逃跑,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这不也是想多了解些情况嘛,你们知道很多人对警察有误解,有话也不想说出来,但他们会对侦探说,假如我套出了什么话,这不也是对你们有帮助嘛。”
“那你套出什么话了?”
“时间不多,她也没什么情报提供,所以就是走流程的询问,唉,打了一辈子鹰,结果被鹰啄了眼睛,真看不出那个小姑娘那么狡猾啊。”陈冬抹了把头上的汗,叹气道。
甘凤池在审讯室外听了他们的对话,转头看萧兰草。
萧兰草表情平静,说:“这家伙是只老狐狸,他应该是从我们找旧档案的行为上想到了什么,正好赵婷婷来找他,他就想趁机插一杠子,如果能比我们提前找到赵靖的话,他们侦探社的名气就会大长,这就是老狐狸打的算盘,不过他小看了赵婷婷。”
“应该说是背后指使赵婷婷的人。”
话声传来,甘凤池转过头,就见萧燃大踏步走过来,脸色冷峻,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还是找不到她?”
“暂时没消息,手机也接不通,我已经派人去询问她的朋友了,不过期待不大,还有翟茜也联络不到,目前收到的消息是她上午去过安和医院,之后就联络不上了,手机同样打不通,还有……”
他把刚从鉴证科那边拿到的资料递给萧兰草,说:“赵婷婷送给陈冬的烟丝里检测出有亚硝酸盐,含量可以轻松毒死陈冬了。烟丝盒子上除了赵婷婷的指纹外,还有陈冬的跟其他一些零碎的指纹,可能是烟草店员等人留下的,我们找到翟茜的指纹进行对照,对不上去。”
甘凤池凑过去一起看,问:“如果是间接服用呢,比如陈冬只是吸烟,而不是吞入。”
“只是中毒轻重不同而已。”
萧燃给司徒使了个眼色,司徒走进审讯室,将化验结果告诉陈冬,陈冬的眼睛瞪大了,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夸张地说:“好险好险,幸好我没马上抽,不过警察同志,我跟她真的是头一次见面,她没有害我的理由,除非……除非是她父亲教唆的!”
“赵靖好像也没有害你的理由。”
“怎么没有,我以前的老板是赵靖杀的,我当初也出庭做证了,害得他被关监狱,他现在放出来了,当然要一笔笔清账。”
“有关烟丝,赵婷婷是怎么说的?”
“她说听说我喜欢抽烟斗,就特别去挑选了高级烟丝,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她父亲的下落,呵,果然是在撒谎,他们父女说不定早就见面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
“这……有关公司的隐私保护问题,我是不是可以不回答啊?”陈冬说完,看看司徒的脸色,他选择了妥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赵靖曾经来委托我们找他女儿,这个我也是今早才查到的,那家伙很聪明,用的化名。”
听到这里,甘凤池看了萧兰草一眼,心想又让狐狸科长说中了。
萧兰草问萧燃,“那个跑腿的问出什么没有?”
“来回问了几遍,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拿钱办事,赵靖说让他去取个包,我们检查了赵靖的房间,根本没有包,他是把人当石子,在投石问路呢。”
“如果陈冬没撒谎的话,现在赵婷婷也有杀人未遂的嫌疑了,她是学药剂的,可以轻松弄到剧毒药物。”
“是的,所以要尽快找到她。”
“不可能是她!”打断两位科长的对话,甘凤池大声说。
萧兰草和萧燃同时看过来,萧兰草问:“证据?”
“证据……证据……没有,不过赵婷婷说烟丝是自己买的很有可能是翟茜教她的,比如说这样可以表现自己委托的诚意,赵婷婷肯定不会怀疑教授会害自己,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借刀杀人了。”
“这只是你的推测,不是证据,没证据,你现在说的一切都是空谈,不管下毒的事与赵婷婷有没有关系,她现在成了嫌疑犯,处境会很危险,所以要尽快找到她。”
“危险?”甘凤池突然间没反应过来,问:“科长不是你说凶手不会再杀人了吗?”
“凡事总有意外,假设你的推论是正确的,烟丝是翟茜给赵婷婷的,毒也是她下的,那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会……”
“当然是杀人灭口,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下毒的是翟茜,但是有很多证据证明赵婷婷有嫌疑,假如赵婷婷死了,那就死无对证了,幸运的话,还可以一石二鸟,将赵靖也除掉。”
“科长你相信赵靖是无辜的?”
“我本来就没怀疑,赵靖没有杀许菖蔚的动机,但是翟茜有。”
萧兰草表情冷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甘凤池正要再问,叶长鸿和其他同事匆匆跑进来,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搜查不顺利。
萧燃问:“没查到?”
“嗯,我们以温泉旅馆为中心,把附近大大小小的住宅全都问了一遍,没发现有嫌疑的人,户主中也没有人跟项一峰还有翟茜有联系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查到,会不会从一开始我们就弄错……”
叶长鸿看看萧兰草,把“弄错侦查方向”几个字咽了回去,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假如没有弄错方向的话,不可能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兰草沉思了一会儿,大踏步走进审讯室,甘凤池不知道什么情况,急忙追了上去,陈冬正拉着司徒聊天,看到萧兰草进来,他堆起笑,做出示好的态度。
萧兰草无视了,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没有。”
萧兰草冷冷看他,陈冬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多,最后他举起手,说:“是有一点秘密了,干我们这行的,哪能不留一手呢,不过我发誓真的跟赵婷婷还有赵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急,凭你伪造车牌和妨碍警察办案这两条,就够你在这儿待一阵子了,好好想,想好了记得找我。”
萧兰草说完转身离开,陈冬待不住了,慌忙叫住他,“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一件事!”
“是什么?”
“这几天我看你们一直在查我老板的事和当年的碎尸案,就想起录音磁带了。”
“录音磁带?”
“就是放在座机电话里的那种小磁带,以前很流行的,我老板出事后,我听了电话里的磁带,想找线索但没找到,我想起来那盘磁带是老板出事前刚换的,也许前一盘磁带里会有什么线索留下,磁带都保留着的,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了,不知还能不能播放……”
“放在哪里?”
“我的办公室,今早我才让秘书都找出来的。”
“谢谢。”
萧兰草走出去,陈冬在后面叫:“我都提供线索了,能不能将功补过啊,要不,要不少关我几天……”
萧兰草关上门,切断了他的大呼小叫,审讯室外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冯震直摇头,“二十多年前的磁带能不能听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能听,我们现在人力……”
“这部分我来查,你们集中精力追踪赵婷婷和赵靖。”
萧兰草说完,离开刑侦一科办公室,冯震目瞪口呆了半天,指指自己,又指着他的后背说:“他这是什么口气?是把我们刑侦一科都当成他的属下了吗?”
“他说的有道理,去做事,”萧燃说完,又对甘凤池说:“盯着他。”
“是!”
这话不用萧燃说甘凤池也知道,他家科长最擅长的就是一往无前地乱冲乱撞,虽然他很想知道刑侦一科接下来的调查计划,可是萧兰草走得飞快,他又担心自家科长有事,稍微犹豫后,追着萧兰草跑了出去。
萧兰草回到冷案科,其他三位组员都在,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力,三人都绷紧了表情,林紫言说:“对不起科长,如果我当时跟着赵婷婷的话,就不会……”
“过去的事不用再追究,你们在查什么?”
“哦,我听说刑侦一科那边什么都查不到,就跟老白讨论凶手会不会其实还在温泉旅馆里,旅馆很大,人又多,反而容易藏匿,我们正在研究旅馆的内部结构图。”
魏正义把打印下来的图纸拿起来,贴在了移动白板上,萧兰草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问:“查到了吗?”
“暂时没有,听说萧科那边也让人去查了,大概是查的次数太多了,还被旅馆老板投诉到局长那儿呢,他顶的压力也不小……”魏正义说完,看到萧兰草的眉头皱了皱,他立刻把废话去掉,直接进入正题,“假如旅馆这条线也断掉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凶手劫持了许菖蔚后,用某个方法避开交通监控器把她运到了市里,再进行杀害,不过我刚才跟紫言两个人看监控器,看得眼都快瞎了,都没找到翟茜的车。”
“你们是根据车牌去查的?”看到老白和林紫言点点头,萧兰草自嘲地说:“现在花个几百块就能在网上淘到一个假车牌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打八折呢。”
“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不,一定有,只是没找到而已,老白你再重新查一遍项一峰和翟茜的房产,在二十五年内的,不管是他们自己的名义还是卖掉或是转让的,全部都洗一遍!”
“是!”
老白接了命令,跑去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调查,萧兰草又将录音磁带的事跟魏正义简单说了一遍,让他去陈冬的侦探社查,魏正义走后,萧兰草站在白板前方,盯着上面的图纸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我知道凶手肢解煮熟尸体的秘密了。”
声音很轻,甘凤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讶地看过去,萧兰草快步往外走去,他急忙跟上,林紫言也要跟,被萧兰草制止了,“你留在这里协助老白和正义。”
林紫言看看甘凤池,但最后还是把话忍住了,甘凤池也很奇怪萧兰草为什么不带林紫言,直到他跟随萧兰草一路来到库房,看着萧兰草填了申请表领取枪支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次行动有危险,所以萧兰草才不让她参加!
“我、我也要带枪?”
手枪塞到自己手里,甘凤池的心情五味杂陈,一方面为终于拿到枪而感到兴奋,另一方面又对未知的状况感觉恐慌。
萧兰草将枪收好,听到甘凤池的问话,他瞥过来,“要不换正义?”
“不,我可以!不过……”看着萧兰草将另一支枪塞到后腰上,甘凤池狐疑地问:“为什么你要带两把?”
“这是我的习惯,为了以防万一。”
萧兰草收好枪走出去,甘凤池面对这样任性的上司,心里更没底了,不过他不想被看轻,便挺起胸膛跟随萧兰草出去。
萧兰草把车开出警局,顺着车流朝着市郊的方向开,甘凤池有点坐立不安,趁着萧兰草不注意伸手摸摸枪,马上又缩回来,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
“其实正义更适合出任务,不过你是警察,总要面对这样的情况。”看出了他的紧张,萧兰草轻声说。
甘凤池从嘴角挤出笑,“他很厉害?”
“很厉害,他以前在刑侦大队干,冯震和司徒那帮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甘凤池对魏正义了解不多,在他看来魏正义就是个只知道顾家的奶爸,好像也没啥脾气,说冯震不是他的对手,甘凤池有些难以想象,不过鉴于冷案科的人个个都有点问题,魏正义大概也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调过来的吧。
他看看萧兰草,有心想问,又怕被领导嫌弃,萧兰草看出来了,微笑问:“想知道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进冷案科?”
“嗯嗯,想知道!”
“等这次的案子结束了,我就告诉你,前提是这次的任务你要完成得漂亮。”
说到任务,甘凤池把八卦的心思暂时抛开了,直接问正题,“如果确定翟茜是凶手的话,那她是不是有帮凶?”
“怎么说?”
“她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女人了,背得动尸体吗?”
萧兰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所以萧燃的推论是正确的,凶手在郊外处理尸体的可能性很大,市内到处都是监控器,一个人很难做到不被发现。”
“这是建立在凶手是独立作案的前提下。”
“是的,不管是二十一年前还是现在,凶手独立作案的可能性相对来说都很大,任何论点都是在可能性最大的基础上做出的。”
“可事实却是温泉旅馆也好,郊外住宅也好,都没有任何发现。”
“因为萧燃虽然做出了最接近真相的推论,但他还是不够了解凶手的变态程度。”
听萧兰草的口气,他心里应该已经有底了,甘凤池很想说你这么了解凶手的想法,是不是代表你也很变态呢?但这种话打死他也不敢说,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温泉旅馆。”
两人来到温泉旅馆,今天不是周末,停车场还有不少空位,他把车开进去的时候,刚好有辆旅馆的接送专用车开出来,甘凤池随便扫了一眼,车里坐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客人,他心一动,突然捕捉到萧兰草的想法了,转头看萧兰草,萧兰草找了空位把车停好,下了车,看着那辆接送车跑远,又沿着停车场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监控器。
甘凤池也跟着一起观察监控器,发现数量不多,所以有一些地方是死角,不过门口设置了监控器,可以拍到车辆进出的情况,他的心跳怦怦怦加快了,小声问:“科长,你说的知道了凶手碎尸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可能性:一、干扰警察的判断,企图扯上旧案浑水摸鱼;二、凶手没力气和精力处理整具尸体,毕竟现在不比二十一年前,到处都是监控器,一个不小心就被追踪到了。”
“刑侦一科那边调查了进入市里的所有交通监控录像,没有找到有问题的车辆,会不会是因为出现了盲点,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凶手是自驾?”
“不错,所以一些诸如货车、旅游车就被排除在外了,比如……”
“比如旅馆的接送车!”
这种接送车主要是方便老年人的服务,通常会在市内一些主要站点循环接送,凶手完全可以在肢解尸体后,将剔下来的肉片分别放进塑料袋里,再塞进旅行包,坐接送车的乘客大多都是大包小包的拿,所以凶手的行为再平常不过了,根本没人会去留意!
“也许第一次杀人肢解是出于憎恶,但这一次凶手仅仅是为了方便抛尸,根本不存在什么变不变态的问题,而煮熟是为了在运输途中防止血液流出……”
甘凤池喃喃地说完,被自己这可怕的推测吓得抖了抖,他看向萧兰草,期待得到认可,但萧兰草没理睬他,观察完停车场的状况后,快步走进旅馆。
旅馆的保安早就通过监控器发现了他们,所以两人一进去就被经理堵个正着,他之前见过萧兰草,不等他开口,抢先说:“你们调查过很多遍了,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正常工作了。”
“请让我看下今天的监控录像。”
萧兰草说完就直接往警卫室走去,经理跟在后面抗议道:“我们老板跟你们局长打过招呼了,你们局长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们警察可是纪律组织,你无视上头的命令……”
“我叫萧兰草。”
萧兰草突然停下脚步,经理一个没留神,往前晃了一跟头,等他站稳,刑警证刚好亮到他面前,萧兰草冷冷道:“看清我的编号,你投诉的时候需要这个号码,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营救人质,你的阻挠行为很可能影响到人质的安全,假如人质出事,你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重,经理被彻底镇住了,萧兰草推开他,大步流星走进警卫室,甘凤池跟在后面,小声提醒,“那家伙说不定真会去投诉的。”
“没事,有人背锅。”
萧兰草轻描淡写地说完,吩咐警卫调出今天的监控视频,几个警卫听到他跟经理的对话了,哪敢违抗,一个指令一个行动,乖乖地听从萧兰草的调遣,甘凤池看在眼里,认真考虑要不要联络萧燃,好让他在背锅之前心里有个底。
可是他刚拿出手机还没等戳字,就被萧兰草叫到电脑前,让他调查四小时以内的视频录像,尤其要注意女性客人。
“你怀疑赵婷婷跟翟茜来这里了?”
“不一定登记入住,可能只是借个车位而已。”
“不怕被发现?”
“被发现又怎样?她们现在还只是有嫌疑,而且……”看着快进的视频,萧兰草说:“除了这里,翟茜也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可是他们没查到附近的人家跟翟茜有关系,她把车停在这儿,之后又该怎么办?甘凤池想不通,看向萧兰草,萧兰草盯着屏幕说:“别看我,看视频。”
声线平淡,甘凤池却品出了危机感,他不敢再三心二意,盯着屏幕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甘凤池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开进停车场,这个季节天还挺热的,但开车的女人却长发垂肩,戴着大太阳帽和墨镜,坐她旁边的女人打扮跟她相似,帽檐刚好遮住监控镜头,无法看到她们的长相,甘凤池指给萧兰草看,萧兰草又调出服务台的监控,但是一直没有两个女人到服务台登记的录像,看来她们只是借用停车场而已。
他问经理,“你们遇到过蹭免费车位的客人吗?”
“不会的,因为进来时要抽停车卡,如果没入住或是没有提前说明情况的话,离开时就要被罚钱了。”
萧兰草让甘凤池把车牌号报给老白,让他查车主,自己又查看了相同时间里其他监控器的状况,但哪里都没有拍摄到那两个女人的行踪,看来她们……不,是翟茜故意引导赵婷婷避开监控装置,从停车场离开了,可是这里几乎叫不到出租,就算可以叫得到,翟茜大概也不希望被司机记住,所以她选择步行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步行能到达的地方,应该不会离旅馆太远。
萧兰草跟经理道了谢,匆匆走出旅馆,甘凤池跟在后面,就见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着,避开监控器抄小路出了旅馆,站在道边看看周围的环境,又顺着马路往前走。
甘凤池跟在后面,说:“老马查到了,那是租车公司的车,但是谁租的要去公司才能问到。”
“嗯。”
萧兰草低声回应着,一边走一边观察附近的情况,正如刑侦一科那边调查的,这里比较空旷,除了温泉旅馆外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看建筑物的外观,应该都是别墅,而且彼此都相隔得很远,哪怕遇到紧急情况也很难发现,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安保公司的监控装置。
“这里冯震他们都调查过了,没问题,户主应该也跟翟茜没关系,”甘凤池观察着萧兰草的表情,大约能猜到他的想法,便提醒道,又看看不远处的山麓,说:“翟茜会带赵婷婷去山上吗?”
“那她得有个让赵婷婷深信不疑的借口才行,而且以她们的体力和服装打扮,恐怕也走不了那么远。”
可是这里的住户都没问题啊,两个大活人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甘凤池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叉着腰往四周看。
过了住宅区,再往远处走就都是空地了,长期没人打理,很多地方都杂草丛生,他又看看更远处的建筑物,正想要不要过去问问看,老白的电话打进来,说他查了翟茜和项一峰的房产情况,他们名下的房产一共有五处,都在市里,两人还以孩子的名义购置过一栋房屋,也是在市里。
甘凤池不死心,问:“那他们的亲戚或朋友呢?有没有在郊外的,就是温泉旅馆附近的?”
“这部分我问过情报科的小柯,他那边没查到。”
“你为什么问别人?你自己没有查吗?”
“小子你当我是百科啊,随查随知道,我查资料也是要花时间的,你说说看,从早上到现在我查了多少东西了,我容易吗我?小柯怎么了?人家情报科才是专业搞这个的!”
老白发火了,甘凤池的声调马上低了三阶,赔笑说:“我这不是觉得您老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嘛,您再查查,说不定会发现有漏洞呢。”
老白还没说话,萧兰草突然把手机抢过来,问:“地产查了吗?”
“地产?”
“就是曾经属于翟茜和项一峰或是他们父母的房子,房子拆迁了,但那块地一直没有动过的,有类似记录的全部都查一遍。”
科长发话了,老白二话不说立刻动手来查,手机没挂,甘凤池听着那头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一方面期待马上听到结果,另一方面又担心那个结果令人失望。
那边好久没回应,只有不断敲打的键盘声跟老白和林紫言的低声对话,甘凤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紧张地看着四周,额头都冒汗了,中途张口想询问,看看萧兰草,又忍住了,萧兰草还是一副冷静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这种态度,甘凤池在不知不觉中也冷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叫声,老白激动得都拍桌子了,叫道:“科长,科长你真是神机妙算,翟茜……确切地说,是翟茜的祖父,他是个资本家,在郊外盖了几栋别墅,后来房子老化,都拆掉了,最后那栋就在温泉旅馆附近,是十四年前拆掉的,地皮一直空置着没动过。”
甘凤池一握拳头,做了个太好了的手势,问:“在哪里?”
“我让紫言定坐标,马上传给你们,地点……跟你们现在站的地方距离不远……科长我想到了,这种老式的房子都会建防空洞,如果你的推论正确的话,翟茜也许藏在防空洞里。”
说着话,萧兰草的手机响了起来,林紫言将坐标传过来,果然就在前面不远处,甘凤池照着坐标跑过去,那片都是杂草碎石,地面坑洼不平,有些地方的杂草有被车轮压过的痕迹,因为这一带偏离马路,除非特意过来查看,否则很难注意到轮胎痕迹,这或许就是翟茜劫持许菖蔚那晚留下的车轮压痕。
甘凤池看向萧兰草,萧兰草加快脚步穿过杂草,对面是一大片空地,很荒凉,旁边有两棵银杏树,他跑到银杏树的前方环视空地,说:“就是这里。”
这一片的草相对来说没那么茂盛,乍看过去,完全想象不出这里曾经有过华丽的建筑物,甘凤池没见过防空洞,心里完全没底,跟着萧兰草转了一圈,就见他在一处停下来,关上手机,指了指脚下。
两人脚下的地面被苔藓和草蔓覆盖,萧兰草拨开草蔓,露出了满是锈迹的铁板,铁板的很多地方都腐蚀了,完全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边缘有个扣环,萧兰草拉住扣环往前一提,就将铁板轻易拉起,露出了里面的台阶。
“这东西有点酷。”
甘凤池啧啧嘴,抬腿就要下去,被萧兰草拉住了,用下巴示意他殿后,自己一马当先踩着台阶下去。
台阶大约有十几级,非常陡,必须偏着脚才能走下去,甘凤池跟在萧兰草身后,为了不发出响声,他走得小心翼翼,借着斜照进来的光线,他发现阶梯很干净,说明常被踩动,至少这段时间常有人进进出出,等到达底层,下面温度稍凉,空气没有浑浊感,但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气味,甘凤池感到恶心,皱皱鼻子,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地下很暗,萧兰草往前走了两步,打开了手电筒,另一只备用的他递给甘凤池。
“这个送你,下次记得随身带。”
手电筒是迷你型的,光亮十足,甘凤池打开,用手电筒照里面的状况,心里却想问科长这些装备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下面很空,四壁都是灰蓬蓬的,说是防空洞,其实更像地下室,空间很大,走到一半后出现了岔口,像是居室隔间的感觉。
“防空洞都是这样子的吗?”他小声问萧兰草。
“这是根据地势挖的,这里就相当于梁柱。”
萧兰草拍拍岔口的墙壁,做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甘凤池有点紧张,不过这时候硬着头皮也要上,提醒道:“科长,你小心。”
“留心你自己,遇到情况不要冲动。”
甘凤池应下来,举着手电筒往里走,里面隐约传来响声,像是说话声,又像是什么音乐,不知为什么,甘凤池想起了萧兰草之前说的话—凶手是听着音乐肢解尸体的,想象着那恐怖的画面,他手心开始冒汗,更担心赵婷婷是不是已经遭遇毒手了,加快脚步,顺着响声走过去。
前面的气味更重了,声音近在眼前,果然是西洋乐曲声,但不知是不是地下空间导致传音有问题,乐声扭曲诡异,像是发条随时会断掉似的,当中还夹杂着女人的笑声,甘凤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看到隐约透过来的光亮,他关了手电筒,忍住怪味的刺激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光亮当中的人。
赵婷婷被反绑在椅子上,嘴上贴了胶带,她在努力挣扎,但绳子绑得很紧,除了头发变得更散乱外一点作用都没有,一个女人站在她身后,用手臂圈住她的脖颈制止她的乱动,另一只手里拿着针管,针头顶住她的颈部,冲对面叫道:“不想她死,就马上照我说的做!”
由于墙壁阻隔,甘凤池看不到对面的状况,不过他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正是瑞德教授,也就是项一峰的前妻翟茜,她依旧是优雅的,只是长发稍乱,没戴眼镜,这让她的目光更显得凌厉,甘凤池拿不准状况,躲在墙壁后不敢乱动。
对面响起男人的说话声,“你要对付的是我,别伤害我女儿。”
声音尖锐激动,跟翟茜一比,气势弱了很多,甘凤池没想到赵靖居然已经赶了过来,而且比他们还要早。
“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学生,她很聪明的,是可造之才,而你只不过是个人渣,所以你看用你的一只手换她一条命是多么的值得。”
拿手换?
甘凤池皱起眉,趴在墙壁上偷偷探头看去,赵靖站的那边光线照不到,他半边身子藏在黑暗中,手里偶尔闪过光亮,像是匕首反射的光芒,甘凤池马上明白了翟茜的想法,想提醒赵靖—千万别听她的,她已经陷害赵婷婷了,绝对不可能放她活着离开的!
赵靖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不是人渣,我根本没杀人,都是你害我的!”
“谁会相信你?如果真有人信你,你就不会坐这么多年牢了。”
“那都是你做的,是你杀了张薇和胡学军,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他的叫声换来赵婷婷的呻吟,翟茜勒紧她的脖子,说:“你别无选择,你不做的话,她马上就会死在你面前。”
赵靖气得大踏步走向前,翟茜喝道:“站住!你是不是想试试这药性有多毒!”
赵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气得呼呼直喘,翟茜微微低头,对赵婷婷柔声说:“你看你整天提你爸爸,还为了帮助他学习法律知识,但他连一只手都不舍得出。”
赵婷婷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赵靖怕她相信,忙说:“不是的,我没那样想!”
“那就赶紧啊,不用剁掉的,只要挑了手筋就行,你在里面待了这么多年,应该懂得怎么做吧,对了,还有脚筋。”
“你!”
“你看我多好,都没说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让你无法对付我而已,可是你一直在查我,想要害我……”
“因为人都是你杀的,你却想逃脱法律制裁!”
“哈哈,谁能证明,那都是你自己的妄想,再说了,就算凶手真的是我,追诉期也早就过了,没有法律可以制裁我。”
“你这个恶魔!”
赵靖说出了甘凤池的心声,古老的留声机还在流淌着变调的音乐,乐曲声中夹杂着绝望的叫喊和丧心病狂的嘲笑,甘凤池觉得这女人真的是疯了,她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犯罪行为,而是把它当成是艺术。
“我怎么是恶魔?看,我都没要你的命,可是你却想要我的命,快点!”
“好,我照做,你杀了我都成,但不能伤害我女儿!”
“呜、呜呜……”
翟茜跟赵靖的对话被赵婷婷的叫声盖过去了,她现在一定很着急,却因为被胶带缠住而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甘凤池听着他们的叫喊,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探手掏出枪,拉下保险栓,却不敢进行下一个动作—翟茜手里的针管正对准赵婷婷的颈部,他没信心打飞针管而不伤到赵婷婷。
额上的汗渗出得更多,恶臭不断袭来,他感觉到恶心,不断地想萧兰草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来?现在该如何阻止翟茜?万一惊到她,导致误伤了赵婷婷又该怎么办?短时间内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桓,甘凤池握枪的手都湿了,萧兰草还是没有出现,现实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了,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枪从墙壁后闪出,大喝道:“都不许动!”
他将枪口对准翟茜走过去,却没想到没走两步,脚下就被某个物体绊住,向前栽了个跟头,华丽丽地趴在了地上,翟茜一愣,赵靖趁机将匕首甩过来,她慌忙躲闪,但赵靖那招是虚招,他趁她躲避的瞬间撞了过去。
翟茜被撞得滚倒在地,赵靖跟着她一起跌倒,不等她爬起来,揪住她的衣领就是一拳头,翟茜吃痛,发出尖叫。
甘凤池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赵靖行凶,他急忙举枪,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满手的黏稠,恶臭气味更重了,他转头一看,刚才绊倒他的竟然是人的大腿,再顺着大腿往上看,他看到了肢解了一半的尸体,死者的脸对着他,上面溢满了红色液体,无法看清面容,甘凤池乍然间看到血迹模糊的一堆肉,心头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发出干呕。
赵靖压住翟茜继续揍她,翟茜一边尖叫一边反抗,甘凤池很想阻止,但几次要开口都被酸水压住,额头冒出了冷汗,勉强叫道:“住手!”
可怜的叫声被音乐盖过去了,赵靖跟翟茜厮打在一起,根本没人理他,他被逼急了,冲过去撞在两人身上,再次大叫:“住手!”
甘凤池的脸上手上都沾了血,这一声叫喊充满气势,赵靖还想再动手,但是看到手枪,他只好忍住了,翟茜却趁机爬起来,并顺手拿起落在地上的针管,冲过去刺向赵靖,赵婷婷在对面看到了,急得用力摇头发出呜呜叫声,剧烈挣扎中椅子终于翻倒了,她随着椅子跌倒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甘凤池发现翟茜的行动时已经晚了,眼看着针管即将扎到赵靖身上,嘭的一声震响传来,接着针管落下,翟茜握着手腕呜哇叫着趴在了地上,甘凤池惊魂未定,顺着响声看过去,萧兰草举着枪,一脸冷峻地走近。
终于看到上司了,甘凤池松了口气,紧张情绪缓过来,他只觉得双手都在发颤,埋怨道:“您怎么才来啊。”
“早就来了,以为你可以搞定,所以就没出现。”
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测试他的能力啊拜托,他受伤无所谓,可这里还有无辜的人,说到无辜的人,甘凤池想起了赵婷婷,他收起枪,跑过去给她解绑,赵靖趁他们不留意,想过去拿刀,萧兰草将枪口指向他,喝道:“站住!”
赵靖站住了,呼呼喘着气瞪着萧兰草,眼中杀机毕露,萧兰草无视他的怒瞪,对甘凤池说:“转过身。”
甘凤池正弯腰解绳子,听了这话,他莫名其妙地转过来,萧兰草说:“下次记住,永远不要把背对向敌人,哪怕是死人。”
“是……”
甘凤池看看那两个人,翟茜的手腕被子弹擦伤,看起来不是太严重,不过应该失去了攻击能力,赵靖虽然是一匹凶狼,但是被萧兰草控制住了,似乎也不用担心他敢反抗,不过萧兰草的提醒是对的,他换了个方向,把赵婷婷的绳索解开,又撕下她嘴上的胶带。
赵靖想要过去,翟茜突然叫起来,对萧兰草说:“你是警察吗?你们误会了,我是好人,是这个男人……对,他是通缉犯,他要杀我,还要杀他的女儿,你们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翟茜先前挨了赵靖的打,手腕又被子弹划伤,脸上手上都是血,她又长得瘦弱,跟一脸凶相的赵靖相比,她更像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事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甘凤池觉得自己多半会信她。
听她信口雌黄,赵靖气得拳头握紧了,可是他不敢跟萧兰草正面对抗,辩解道:“你们不要信这个女人,二十一年前的女大学生碎尸案就是她做的,许菖蔚也是她杀的,她设计害我坐牢,看到我出来,担心我查出真相,就绑架了我女儿,威胁我到这里来跟她谈判……”
“笑话,我为什么要杀她们,我又不认识她们,你才是凶手,别再拿你女儿当挡箭牌了,她一直以你为耻!”
“你胡说!”
“你不信可以问她啊,她本来可以很简单就找到工作的,都是因为你,很多单位都拒收她,因为你,她从小到大都抬不起头来,她很想躲开你,可是你却缠着她,对她来说,你就是噩梦,所以她才来求我,让我想办法解决……”
“胡说!不可能!”
“如果不是她告诉我的,我怎么会这么清楚你的事?你是小偷,是杀人犯……”
“闭嘴!”
这一声是甘凤池吼的,要不是警察不能随便打人,他一定不介意把这个女人揍晕,有心让赵婷婷解释这一切,但赵婷婷因为激动加撞击晕过去了,这更给了翟茜狡辩的机会。
赵靖被她的这番话气得发抖,看看女儿人事不知,又急着过去查看,但刚迈出一步就被萧兰草喝住了,翟茜扶着墙爬起来,指着地上的残尸,对萧兰草说:“这就是他杀的,解剖刀上还有他的指纹,婷婷看到了他杀人,他连他女儿也想杀掉。”
“那刀是你逼我拿的,你利用婷婷来威胁我!你害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还想害我女儿,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赵靖被翟茜的恶意嫁祸气疯了,竟然无视萧兰草的枪口,上前一把抓住翟茜,翟茜立刻大声尖叫起来,被赵靖从后面用手臂勒住脖子,冲萧兰草喝道:“放下枪,退后!”
“你疯了,快放开她!”
状况突发,甘凤池懵了,首先的反应就是上前阻止—从刚才赵靖跟翟茜的对话来看,赵靖被陷害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反抗,反而他现在的威胁行为接近犯罪,但甘凤池的动作加深了赵靖的误解,还以为他是要帮翟茜,便勒住翟茜向后拖,同时撕开了上衣。
赵靖身上缠着连线和鼓鼓的包囊,当中是个小显示器,显示器上的数字红点在不断闪烁,甘凤池看到炸弹,头大了,这种状况他只在电视里见过,他虽说现在当警察了,但又不是特警,他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亲眼见识到这种东西。
“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把枪丢掉!”
无视他的安抚,赵靖大声喝道,甘凤池看看萧兰草,萧兰草放下了枪,却没有丢,说:“你不会那样做的,难道你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吗?”
赵靖一怔,往赵婷婷那边看去,翟茜大声叫道:“快救我,快救我,他一定会引爆炸弹的,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她的叫声惹恼了赵靖,他用力一勒她的脖子,喝道:“你闭嘴!我不会让你伤害到我女儿,要死一起死!”
“你们听到了吗?快救我……”
翟茜的求救声叫到一半就被赵靖掐住了脖子,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萧兰草,一脸求救的表情。
赵靖冲他们喝道:“丢下枪,带赵婷婷出去!”
萧兰草没动,甘凤池看着他的领导,想动也不敢动,他们的态度让赵靖吃不消了,警告道:“马上带婷婷离开,否则我就按了,到时大家都没命!”
为了证明他没有夸大,赵靖扬扬手,连线的顶端是个红色按钮,只要他稍稍一按,炸弹就会被引爆,这里的空间又狭窄,更增添了炸药的威力,光是想想那个状况,甘凤池就觉得背心发凉,他倒也不是怕死,但这么死太冤枉了,他冤赵靖也冤,可是在这种紧迫的状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对方冷静下来,只好看向上司,希望他早下决断。
萧兰草反而一脸平静,好像完全游离在了紧张之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不会带赵婷婷走的,那样的话,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赵靖一怔,马上叫道:“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警察,我最痛恨的就是警察,我数三个数……”
“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这么叽歪吗?”
一声大喝响起,翟茜和赵靖同时被惊到了,甘凤池气得直冲萧兰草翻白眼,很想说—这个时候最该冷静的是科长你,你刺激得凶手引爆炸弹的话,我们大家都活不了啊!
萧兰草对赵靖冷笑道:“如果我是你,身上背了炸弹,一早就炸了,你一直没动,是因为你不想死,不甘心死,你还留恋这个世界,想多跟亲人相处一会儿,不是吗?”
赵靖不说话,呼呼喘着气瞪向萧兰草,眼神中有纠结痛恨还有不甘,证明萧兰草都说对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说凶手是你,但是你再坚持下去,罪名就不轻了。”
“别花言巧语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想哄我放了她,你要是不怀疑我,为什么一直把枪口对准我,你们信她,因为她是教授,是有社会地位的人,而我是罪犯,是坐了二十多年牢的罪犯,到了法庭,大家都只会相信她……”
“我说你的智商是不是需要充值一下?”
“哈?”
“难道你没看到刚才我为了救你开枪打伤她吗?而且我想让你放人质,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你不会引爆炸弹的,只要赵婷婷在这里,你就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
听到女儿的名字,赵靖的面部微微抽搐,眼珠不断地转动,甘凤池觉得他在犹豫,心提起来,想说点什么配合一下,又怕一个说不好,反而触到对方的逆鳞,他紧张地看萧兰草,萧兰草掏出手机,将屏幕对准赵靖,说:“也许这个可以让你改变想法。”
他点开播放,里面传来赵婷婷略带哽咽的声音。
“爸,我很想你,希望见到你……”
那是赵婷婷拜托他们寻找父亲时录的一段音,只有这一句话,但仅仅这一句就将赵靖的愤怒瓦解了,他发出哭声,勒住翟茜的手也放松了。
萧兰草放下手机,说:“她马上就醒了,你希望你女儿看到自己的父亲做这种自残……哦不,脑残的事吗?”
“咳咳!”
甘凤池被上司的信口开河呛到了,还好赵靖没介意,他推开了翟茜,靠着墙壁蹲下来放声大哭,甘凤池急忙指指赵婷婷,赵靖马上顾不得哭了,跑过去查看女儿的伤势。
翟茜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跑到萧兰草这边,一番厮打后,她原本的冷静知性消失无踪,头发乱成一团,看起来更加狼狈,跟萧兰草道了谢,又让萧兰草赶紧抓住赵靖,萧兰草说:“别担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凶手多聪明,迟早总会落入法网的。”
“可是他身上有炸弹啊,他还有匕首,不马上控制他的话,他再杀人怎么办?”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身上绑了炸药对吧?”
“什么?”
“你本来是准备把赵靖引到这里来干掉,再杀了赵婷婷,那么一系列的杀人碎尸案就可以结案了,但后来你发现我们来了,你得找一个让我们深信他就是凶手的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当受害者,所以你一再激怒他,让他在我们面前行凶,幸运的话他被警察击毙,那就死无对证了,你是这样打算的吧?”
翟茜的表情僵住了,半晌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你们警察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叫什么?我要投诉你,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还成了人质差点死掉,可是你不仅不抓凶手,还怀疑我,打伤我……”
“你为什么要笑?”
“笑?”
“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现在在笑,通常一个人被怀疑,他会极度的愤怒,那才是真实的感情,而微笑最初是动物向同类示威的表达方式,证明你在对我说话的时候内心不是愤怒,而是害怕和恐吓,听说你在美国也学过心理学,相信你比我更了解这番话的含意。”
翟茜看着他不说话,像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甘凤池却听懂了,小声嘟囔道:“我终于明白科长为什么总冲我笑了,原来笑容后面隐藏着这么可怕的意思。”
外面隐约传来警笛声,萧兰草听到了,向翟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剩下的就请到警局慢慢说吧,哦对了,还有一点请记住,警察没你想的那么蠢,瑞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