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案科很静,萧兰草和魏正义都不在,只有老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嘟嘟囔囔,甘凤池走近一看,他手里拿了一堆彩票,正对着屏幕一张张地对号码呢。
这时候大家都在忙,他还顾着玩,甘凤池故意拍拍老白的肩膀,问:“中奖了吗?”
“一张都没中,钱又打水漂了,啧啧。”
林紫言问:“科长跟正义呢?”
“刚才鉴证科那边来消息说有新发现,他们都过去了,”老白一张都没中,他没好气地将那堆彩票都丢进了垃圾桶,碰碰那台联网的电脑,咕哝道:“还不如看新闻呢,今天八卦特别多。”
“什么八卦?”
甘凤池凑过去看,老白同时开了两个频道,一个在播放碎尸案,一个在播邢星的地下恋情,各种荒诞的推测和爆料让他又想笑又担忧—如果大家知道这两个案子相互有关联的话,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想起赵婷婷的目光,里面既有担忧,又充满了期待,那是个纯真的女孩,如果凶杀案真的都是赵靖做的,不知道她要如何面对那个结果,甘凤池有些想不下去了,说了句去鉴证科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萧兰草和魏正义回来了,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甘凤池的心提了起来,问:“科长,有什么发现?”
“鉴证科的同事在第三包遗弃的肉块里发现了一些碎末。”
萧兰草掏出手机,调出拍的照片给大家看,说是碎末,其实更接近于颗粒,要放大后才能看清楚那是一些形状不规则的黑色颗粒。
萧兰草解释道:“颗粒上有细纹,成分也化验出来了,是乙烯基,所以它很有可能是黑胶唱片的碎末。”
甘凤池皱起眉,“许菖蔚离开旅馆时带了唱片,难道是凶手在杀害她的时候顺便将她的唱片也毁掉了?”
魏正义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凶手百密一疏,将所有线索都抹杀掉了,却没想到碎掉的唱片颗粒落在了尸块里。”
林紫言不解地问:“难道是被害人的唱片刚好放在附近,导致凶手在肢解尸体的时候不小心弄碎了?”
“不是刚好,是必然的,”萧兰草摇摇头,目光依次看向他们,说:“你们做事时不是常喜欢听音乐吗?凶手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凶手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肢解尸体,他这么变态?”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甘凤池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捂着胃趴到了桌上。
老白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暂时只有这些,不过范围缩小了,刑侦一科那边更容易追到线索吧,你们有什么发现?”
老白揉揉鼻子,将脚下的垃圾桶不着痕迹地踢到了桌子下面,甘凤池还在不舒服,趴在桌上不想说话,林紫言将他们今天的调查说了一遍,包括无意中遇到赵婷婷的事。
魏正义问:“这么巧?”
“是啊,不过我觉得徐离医生跟这件事没关系,他好像是……”林紫言想了想,说:“是属于除了手术之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那种人。”
“手术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剖行为。”
萧兰草的话引起了甘凤池的注意,他靠着桌子站直了,说:“不是吧?上次那个案子徐离医生帮过我们不少忙,你居然怀疑他?”
“我只是分析情况,在案情不明朗之前,所有相关人员都是怀疑对象,尤其他还是外科大夫,不过他提供的情况也许是一条新线索。”
萧兰草淡淡地说完,问林紫言,“赵婷婷有什么特别表现?”
“没有,就是特别迫切想知道赵靖的行踪,看她的反应赵靖应该没去找过她,可能还不知道她已经实习了,她的教授帮她选的实习地点挺对口的,都是与药剂有关的工作。”
“真幸运啊,我上学那会儿可没遇到这么好的教授,”萧兰草满是感叹地说,又看看表,道:“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查……”
what!what!what!(什么!)
甘凤池的眼睛瞪圆了,现在收集了不少线索,他还以为科长会乘胜追击呢,没想到他居然让大家打卡下班,正要提异议,就见萧兰草交代林紫言让她明天调查许菖蔚的大学同学,详细询问她当时的交友关系。
“科长,这件事交给我!让我来!”
甘凤池冲过去举手请缨,被萧兰草直接把手拍开了,宣布散会,甘凤池还要反驳,魏正义看了眼手表,叫起来,“我要去接儿子了,大家明天见。”
他说完,抄起背包就跑了出去,老白也急着买彩票,追着他离开了。
林紫言看看萧兰草,萧兰草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许菖蔚被杀案和赵靖那里有刑侦一科在追,我们这边暂时不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科长。”
林紫言的眉眼微微弯起,看萧兰草的眼神又温柔又充满了崇拜,甘凤池在旁边满心不是滋味,等她一离开办公室,他立刻质问萧兰草,“为什么不让我去问?善立大学那条线一直是我在追的,我今晚就能弄到许菖蔚的同学名单,快的话,可以连夜找到他们……”
“凤梨仔,我很开心你终于有了一点身为刑警的冲劲和正义感了,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假如是你,在深夜被警察登门询问,会积极配合吗?”
“大概……不会,但是……”
“许菖蔚已经遇害了,现在来调查当年的事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而且这件事你不适合来问,还是让紫言去吧。”
萧兰草说完,去取了外衣,又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这是要离开的意思,甘凤池很不服气,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询问怀孕和堕胎这种事,当然是像紫言那样温柔的女警更能让人卸下防备,”萧兰草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我知道你在大家面前夸下海口,想尽早破案,但很多事光靠热情和冲劲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肩膀被拍了拍,甘凤池看着萧兰草走了出去,心里不由得愤愤然,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萧兰草说的那样,也许一开始他是那样想的,但是在慢慢了解了以前的案件,再看到赵婷婷的态度后,他的想法就改变了,现在他只想早点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回过神,萧兰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甘凤池追上去,大声问:“你就不担心再有第三起碎尸案出现?”
“不担心,因为凶手已经没必要再做了。”
话声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了,甘凤池挠挠头,他又听不懂萧兰草说的话了,萧兰草像是知道了什么,但他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在状况不确定之前,绝对不会说太多,不过有一点科长没说错,去跟许菖蔚的同学了解情况这件事林紫言比他更适合,但……
他可以去调查别的啊!
甘凤池在外面吃了晚饭,开着车来到邢星住的公寓,还没靠近,他就看到公寓外面围着很多人,看他们的衣着和手里的照相机,不用说了都是来打听明星八卦的记者,好在公寓的隐私保护设施做得好,他们干着急进不去。
在追踪线索上,记者跟警察的拼劲不相上下啊,甘凤池不无感叹地想,他没急着凑热闹,把车开去不远处的车位上,在车里玩着手机消磨时间,果然没多久保安叫来了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勒令那帮人离开。大概看出今晚在这里堵不到人了,记者们陆续走掉了,甘凤池又等了一会儿,见周围都安静下来,他下了车,整整服装正要过去,身后冷不丁传来说话声。
“哎呀哎呀,凤梨仔你还是来了啊。”
甘凤池转过头,迎面就对上白惨惨的一张脸,像是京剧里的白脸谱,他没防备,哇地叫出来,身体同时向后咚咚咚连着跳了三下,后面是个小花坛,甘凤池没踩稳,仰面摔进了花丛,手掌传来刺痛,害得他再次叫起来。
“凤梨仔你还好吧?怎么像是见了鬼?”
属于萧兰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甘凤池嘶着气抬起头,那张戏剧脸谱再次凑了过来,好在这次他看清楚了—这是萧兰草,是脸上顶着面膜的萧科长。
甘凤池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按着花坛边站起来,叹气道:“我说科长,你能不能不要在大晚上敷面膜?还用这么可怕的面膜,这是要吓死谁吗?”
“哦,最近太忙,没时间敷嘛,正好在这里杀时间,就顺便了,”萧兰草把面膜扯下来,说:“这是最近特别流行的脸谱面膜,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一个大男人需要这么爱美吗?”
“你的说法太奇怪了,你喜欢跑车喜欢高档时装喜欢美女,这些有问题吗?如果没问题,那为什么我爱美就有问题?”
甘凤池甩甩手,他的手被玫瑰花的刺扎到了,两只手掌都在痛,所以现在没心情说话,也不想说话。
“你还好吧?”
甘凤池摇摇头,继续保持沉默,萧兰草去了公寓门口,向保安出示了刑警证,保安看了证件,再抬头打量萧兰草,眼神中不无怀疑,甘凤池只好及时跑过去递上自己的证件,这次总算是过关了,保安冲他们摆摆手,放行了。
甘凤池跟着萧兰草进了公寓,看着他大步流星朝电梯那边走,终于忍不住问:“科长你来找邢星?不是你说今晚休息,要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地工作吗?”
“我觉得邢星的皮肤还不错,所以来跟他探讨下护肤方面的知识。”
甘凤池的嘴巴张大了,瞪着萧兰草不作声,萧兰草扑哧笑了,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随口说:“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谁会开这种玩笑啊,太无聊了!好吧,他家科长就是这么无聊的一个人,否则一个大男人会大晚上的在外面敷面膜吗?
电梯往上面走着,甘凤池没话找话,“你跟萧燃科长道歉了吗?”
“道什么歉?”
“因为你没告诉他我们那晚也在温泉旅馆啊,知情不报,搞得他们很被动。”
“哦……”长长的尾音后,萧兰草终于反应了过来,反问:“你说他生气了?”
“我以为他已经把愤怒表现得很明显了!”
“难怪他今天情绪有点反常,原来是在生气啊,谢谢你凤梨仔,回头我就跟他赔不是去,没有他们刑侦一科配合,今后我们的工作也会很被动的。”
甘凤池看着闪动的楼层灯不说话,有时候他真想不通—明明他家科长在办案时是个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为人处世上就少根筋呢?也是,不少根筋的话,他也不会被发配到冷案科了,跟着这样一位领导混,自己的前途也不知道是凶是吉,唉……
甘凤池一路嘀咕到电梯到达为止,到了邢星住的楼层,他跟着萧兰草来到房门前,萧兰草冲他打手势,让他按门铃。
甘凤池像小跟班似的按响了门铃,不多一会儿,门那边传来脚步声,他猜想邢星一定会看猫眼,伸手挡住了,门很快打开了,透过不大的缝隙,甘凤池看到邢星穿着睡袍,一脸的不耐烦,发现是他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说:“是你们?”
“是啊,我们还有些问题要跟你确认,不介意的话……”
甘凤池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邢星说:“该说的今天我在警局都说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去和我的律师谈。”
他说完就要关门,被萧兰草上前用脚卡住,说:“许菖蔚死了。”
邢星没听懂,皱眉看他,萧兰草说:“如果你聪明的话,看了今天的碎尸新闻,就该猜到那些尸块是谁了,凶手很可能会再犯案,你又是她的情人,相对来说你的处境……”
邢星很识时务地开了门,给他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萧兰草笑吟吟地走了进去,甘凤池看着他的领导,目瞪口呆地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傍晚萧兰草还很铁嘴地跟他说凶手不会再杀人分尸了。
他拉住萧兰草,小声嘀咕,“这算不算欺骗?”
“我只是在陈述,”萧兰草坦然自若地说:“而且是很客观的陈述。”
甘凤池没翻白眼,因为今天太累了,他没那个精神劲儿了。
邢星带他们来到客厅,让他们随便坐,自己去了厨房,萧兰草环视了一圈,墙上挂满了邢星的明星照,书柜上还摆放着他在模特大赛中获得的奖章证书,相比之下,那些高档家具反而不起眼了。
邢星端着水杯走过来,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混得还不错,为什么还要去抱一个老女人的大腿?”
萧兰草收回眼神,“那是你的选择,我对别人的选择没兴趣知道。”
“哼,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不喜欢你,你这个人的个性就跟你这张脸一样讨厌。”
“很正常,警察这职业本来就很难让人喜欢,不过你可以贬低我的个性,但不要贬低我的长相,这是我的底线。”
喂,科长您老人家的底线还真够低的啊,问话还没正式开场呢,空间里就已经充满了浓浓的硝烟味,甘凤池赶忙打圆场,向邢星道谢。
邢星将水杯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冷淡地说:“不谢,这只是白开水,我不喝冷饮,家里只有这个,你们将就点吧。”
“呵呵,不错不错,可以排毒养颜了。”
无视甘凤池的微笑,邢星说:“要我配合提供证词也行,但我要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我,确保我的安全。”
这个甘凤池可做不了主,转头同情地看他的上司,萧兰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甘凤池感觉他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知道他手下总共只有四个人,哪派得出来?最后还不是要去拜托刑侦一科那边,偏偏他刚把人家科长得罪了……
“我就说要早点道歉吧。”他在嘴里嘟囔道。
萧兰草脸上很快就堆起了笑,对邢星说:“好,我问问看,顺便可以借下洗手间吗?刚敷了面膜,脸上黏糊糊的。”
“那边。”
邢星一脸诡异地给萧兰草指指洗手间,萧兰草拿出手机,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问:“你的皮肤挺不错的,是不是只喝白开水就行了?”
邢星的脑筋有点跟不上,傻愣愣地点点头,看着他进了洗手间,他转头问甘凤池,“那家伙真的是警察?”
“是的,而且是我的顶头上司。”虽然他万分不想承认。
“感觉他跟别的警察不太一样。”
因为他变态—这话甘凤池可不敢说,呵呵笑着敷衍了过去,洗手间那边隐约传来说话声,甘凤池竖起耳朵听,却愣是听不清萧兰草讲什么。
不多一会儿,萧兰草转回来,邢星立刻问:“警察什么时候来?”
“我同事在抽调人手,大概明早可以过来。”
居然成功了!甘凤池大为震惊,凑到萧兰草耳边小声问:“萧燃科长同意了?”
“嗯,那家伙挺记仇的,要不是为了查案,我才不会求他……”
萧兰草拿起水杯喝着水嘟囔,这次甘凤池听清他说什么了,心有戚戚焉—不要怪他总想着往刑侦一科里钻,你就看同样是科长,同样姓萧,看看人家萧燃科长混的,再看看他们科长,唉,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打断他的感叹,邢星问:“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甘凤池看看萧兰草,萧兰草正在用心地喝白开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好先问出自己的疑惑,“许菖蔚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她得罪的人可以坐满一架飞机,”邢星说完,想了想又追加:“不过要说恨到杀人的程度,那倒没有,混我们这个圈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谁用得上谁,今天还是仇人,明天说不定就好得跟亲家似的,没人会真记仇的,更别说碎尸了,真可怕。”
“她除了跟你交往外,还有没有其他关系较好的异性朋友?”
“你直接说床伴就行了,应该有吧,你看她那天对你领导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这种事她不会在我面前提,我也不会仔细打听,我们在一起是互取所需,有些事说透了不好,你懂的。”
邢星说得很直白,甘凤池挠挠头,其实他不是很懂这种明明不喜欢还委屈自己的心态,好在这不是重点,他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有关她大学时代的事你知道多少?比如恋爱方面的。”
“她从来没提过,那些事太久远了,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呢,她肯定也觉得提年轻时候的事会感觉有代沟,那次是因为刚好经过善立大学,她才随口说了一句,就是跟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对,他就是无意中听到了这句话,才决定追踪邢星和许菖蔚的,所以邢星的回答应该是可信的,甘凤池又问:“那你知道她跟你交往以前的对象吗?”
“太多了,有些是情人,有些只是利益关系,那是个为了钱和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有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怕,所以她死了,我反而安心。”
说到这里,邢星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问:“你们是不是在想既然我觉得她可怕,那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原因很简单,她有很多资源,说白了,我跟她之间也是利益关系,所以尽管我不喜欢她,甚至对她的控制欲很厌烦,但不会杀她,她的死对我来说弊大于利,唉,想要在这个圈子混得好,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最清楚。”
矛头指向萧兰草,萧兰草冷淡地说:“我想只要你不想做,就没人可以逼你,你做了,就等于妥协了,得到了你应得的利益,所以这不叫身不由己,而是各取所需。”
邢星耸耸肩,不说话了,甘凤池生怕萧兰草的话太尖锐刺激到邢星,又打圆场,问:“那她的女秘书也是这样想的?”
“是的,她现在正在犯愁工作怎么办呢,虽然许菖蔚把她当二十四小时佣人使唤,但总算给她提供了高级公寓住,工资也不低,下一份工作大概就没这么好找了。”
“看来她出事后,你们的工作都受到影响了。”
“岂止是影响,简直是大冲击,我接的工作现在都要停下来,外面都是记者,想出门都难。”
邢星愤愤不平地说,从他的表现来看,比起许菖蔚的死活,他更在意自己今后的发展。
萧兰草问:“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
“没有……啊,她大上个星期提到被人跟踪,我没在意,她常这样说,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吧,不过那天我也感觉到了,就是跟你们遇到的那天,我还以为你们是小报记者呢。”
“说到记者,他的SD卡在你这儿吧,可以给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
“聪明人就不要在小事上撒谎,得不偿失,警察没在温泉旅馆找到SD卡,许菖蔚带着卡去跟人碰面也不正常,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藏起来了。”
听了萧兰草的话,邢星露出悻悻的表情,他说了实话,“是我藏了,跟那种女人交往,不多个心眼怎么行?”
“你没毁掉吧?”
“本来想毁掉的,免得传出去有麻烦,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就想她说的被跟踪会不会是真的,说不定卡里拍到了什么,不过我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邢星去房间拿了手提电脑出来,放到茶几上,他把屏幕对向萧兰草,让他自己看。屏幕画面就是记者偷拍的照片,都是许菖蔚和邢星的,由于距离较远,拍得不是很清楚,最后那部分是商业街的背景,萧兰草看了一圈,发现时间前后相隔了几天,可见记者一早就盯上他们了。
邢星说:“中间那几天我们没见面,所以他没拍到,他可能以为钓到大鱼了,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照片也没用了。”
“这期间许菖蔚还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
“她接过几通公用电话,真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公用电话。”
“知道对方是谁吗?”
“她说是个朋友,不愿多说,我就没问,反正不关我的事,”邢星停了停,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有个地方不知道算不算奇怪,她那晚出门时心情不错,还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的生日在年底,不过既然她问了,我就说了跑车,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是看到我的那辆跑车,想要了?”
邢星不说话,但他不忿的表情证明萧兰草说对了。
“那车其实是我的,有钱的那个也是我,他……”甘凤池指指萧兰草,“挺穷的。”
邢星笑了,揶揄道:“白费了这张脸。”
甘凤池也跟着笑,随即脚背被踩到,疼得他抱着脚龇牙咧嘴,萧兰草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晚她离开时有没有戴尾戒?就是吃饭时她炫耀过的那枚戒指。”
“戴了。”
“你肯定?”
“我是做模特的,最在意的就是一个人的衣着打扮了,我确定她戴了,这符合她的个性,她就是那种喜欢的时候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热情过了后就弃之如敝屣的人。”
甘凤池做着记录,心想如果邢星没记错的话,那为什么凶手要特意取走尾戒?如果他不想死者的身份暴露的话,就不该特意将手指何碎肉一起丢弃,但如果他不在意死者身份曝光的话,那取走尾戒的用意又是什么?
接下来萧兰草又问了一些问题,邢星被他修理了一通,老实多了,乖乖回答了他的提问,但内容都跟他在警察局的回答一样,没有新发现。看看时间不早了,萧兰草停止了询问,甘凤池以为他要告辞,立刻站起来,谁知他对邢星说:“今晚我们就住这儿了,我要看下卡里的照片。”
邢星的嘴巴张大了,甘凤池的嘴张得比他还大,扯扯萧兰草的衣服,说:“科长我们还是……”
萧兰草把他的手甩开了,笑眯眯地追加,“还可以就近保护你,一举两得。”
这句话起到了决定性作用,邢星立马点头答应了,“那你们随便住,客卧就一张床,不过挺大的,你们睡足够了。”
他看向甘凤池,萧兰草也看过来,甘凤池连连摆手,表示他并不想跟领导的关系拉得太亲密。
“那凤梨仔你只能睡沙发了,这进口沙发睡着应该也挺舒服的。”
觉得舒服你可以睡这儿啊—这话甘凤池不敢明讲,他只能暗搓搓地吐槽,看着萧兰草拿起电脑跟着邢星去了客卧,他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洗漱后,邢星去拿了床毛毯给他,随后就去休息了,萧兰草的房间里也没动静,甘凤池扯着被躺到沙发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猛地坐了起来,他不能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睡觉上,再看看资料,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甘凤池拿出笔和记录本,在在意的地方做了记号,又翻开胡学军做的档案资料,那是陈冬给他的,他翻过一遍,觉得都是些捉奸找宠物的案子,就放下了,可是这两天在听了大家提供的消息后,他觉得也许这是一条线—胡学军把委托人的名字都用英文字母代替,甘凤池将所有档案的当事人名字列出来,想从中找出英文排列的规律,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也没找出破解规律。
这不可能啊,就算是自己设定的密码组合,也一定有迹可循,照胡学军的学历,应该不会用特别难的密码,可是他偏偏找不出解码的钥匙……
过半夜了,甘凤池的眼皮子开始发涩,他打着哈欠躺到了沙发上,手一滑,资料落到了地上,他立刻清醒了,爬起来将散了一地的资料捡起来。序号都乱了,他一边按照序号整理,一边自我怨怼—为什么当初复印时不一并钉好,搞得现在这么麻烦,还好狐狸科长不在,否则被他看到又要被埋怨了。
正感叹着,甘凤池整理资料的手突然一停,他发现资料右下角有些小黑点,以直角为中心,有些是横排有些是竖排的,这应该是复印时留下的,也就是原件应该有些小洞,像是针扎的大小,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发现。
甘凤池对照着看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规律—每份档案上的黑点数参差不齐,假设横向是十位数,纵向是个位的话,连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序号,他照着序号开始排列,一开始是二三,第二个是七,接下来是二六、三二、三四、十七,一共六份,每份的序号都是跳开的,没有规律的。
甘凤池将六份案子分别放到茶几上,如果把序号从小到大排的话,案子开头的数字编号就乱了,他盯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编号看了半天,啊地叫出了声—难道这些数字才是当事人的名字代码吗?
胡学军出事后,陈冬不知道他的排列方式,还以为他做事粗糙,档案也乱放,所以重新做了整理,由于案件内容都差不多,他没想到这些并不是胡学军最后处理的那部分案子。发现了这个秘密后,甘凤池兴奋了,立刻打电话给陈冬,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那边传来含糊的说话声。
“警察同志,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
“哦……”甘凤池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十五分。”
“所以你凌晨两点十五分给人打电话,有没有常识?”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事情真的很重要!”
听到这里,陈冬突然来精神了,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案件有进展了?”
“嗯,啊……我明天一早去拜访你,能不能麻烦你把胡学军以前办的案子的记录全都找出来?”
“啊?那很多啊,也不知道能不能都找到……”
“尽量吧,有多少算多少。”
“那你告诉我你在查的东西跟这次发生的碎尸案有没有关系?”
“这个嘛,还在调查中,”甘凤池说完,生怕陈冬不合作,又追加道:“等破了案,我一定向上头汇报你们侦探社协助办案的事。”
“那好吧,你明天一早过来,我把资料都找出来等你。”
甘凤池道谢挂了电话,有了意外收获,他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将资料规整好放进包里,拉过被子躺到了沙发上—明天肯定又是繁忙的一天,所以趁着天还没亮先眯一觉再说。
不知睡了多久,甘凤池突然感觉眼前剧烈晃动起来,他首先的反应是地震了,但又不像,一直摇晃的是上半身,而且是前后在晃。
“你快起来,看看这个,你说凶手会不会到这里来!?”
一连串的叫声在耳边回荡,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甘凤池确定了—这既不是地震,也不是他的幻觉,是有人在折腾他,大清早的不让他睡安稳觉!
他把拳头握紧了,但仅存的理智让他控制住了冲动,睁开眼睛,正想把揍人改为骂人,却发现摇晃他的不是萧兰草,而是邢星。
邢星站在沙发前,两手抓住他的肩膀正晃得起劲儿,甘凤池一看不是上司,手立刻挥过去了,不过着陆点不是脸,而是胸膛,他抓住邢星的衣服把他推开。
邢星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甘凤池坐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客卧那边传来懒洋洋的话声,“我属下的起床气比较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甘凤池转头一看,萧兰草走过来,西装笔挺,发型也认真打理了,一脸的神清气爽,完全不像是熬过夜的样子。
他家上司果然是怪胎,甘凤池看看挂钟,还不到七点,他没好气地问邢星,“大清早的你激动什么?”
“大概他是看到了这个,所以比较激动。”
萧兰草把手机递给甘凤池,新闻正在播放碎尸案的最新进展—警方已经锁定了重要人证,再看人证的照片,甘凤池差点被口水呛到,那不是别人,正是赵靖!
虽然他也怀疑赵靖跟许菖蔚被杀事件有关,但也只是怀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证据证明赵靖就是凶手啊。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萧兰草,萧兰草给他做了个继续往下看的手势,甘凤池拉了快进,这才明白原因在哪里—警方查到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赵靖曾在许菖蔚住的公寓还有她的公司附近多次出现过,公寓的监控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即使这样,甘凤池还是很难相信这个事实,说:“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可能的。”
邢星伸手打断他们的对话,问:“不管可不可能,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来杀我?”
甘凤池没好气地说:“现在只说他是重要人证,又没说他是凶手,你怕什么?而且他又不认识你,干吗杀你?”
“他也不认识许小姐,还不是杀了她?”
“谁说他不……”
“那个,邢先生,你家有什么吃的吗?”
被打断,甘凤池这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在外人面前说漏嘴,还好邢星没发现,说:“只有蔬菜沙拉和白开水,我们做模特的不能吃多。”
“挺好的,给我也来一份,我赶着去查案,没时间在外面吃。”
“你没时间在外面吃也不能蹭我家的饭啊……”
邢星嘟囔着去了厨房,萧兰草给甘凤池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收拾,自己跟着去了厨房,等甘凤池洗漱整备完毕,萧兰草的早餐也吃完了,邢星还顺便也给他做了一份,但是看了盘子里几片随手撕下来的生菜叶子和一杯白开水后,他直接拒绝了。
这是喂兔子的吧?这绝对是喂兔子的!对不起,他还是不捧场了,这饭都留给科长蹭吧!
早餐吃完,萧兰草告辞离开,邢星担心凶手来对付自己,死活不让他们走,萧兰草好说歹说才让他相信马上就有警察来替班,只要不出门,他的安全绝对没问题,两人好不容易才从邢星的家里脱身出来,甘凤池马上说了自己昨晚的发现,又说他跟陈冬约了见面的事。
萧兰草听完,点点头,“难怪呢,三更半夜你跟磕了药似的在那大呼小叫,原来是发现了重要线索啊。”
“咦,那么晚科长你还没睡啊?”
“我狐狸耳朵,你那么大声,我能听不到?”
萧兰草给了他一个白眼,甘凤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希望能在陈冬那里找到新线索,不知道萧燃科长这次怎么这么急躁,赵靖现在还只是嫌疑人,他就把消息传给新闻界了。”
“因为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很有可能知道一些案情内幕,找到他除了想了解案件背后的秘密外,还是一种保护行为。”
咦,狐狸科长难得地帮对头说话啊,甘凤池惊讶地看他,萧兰草将手机推过来,说:“看看这个。”
那是记者偷拍的照片,萧兰草在几张照片上面画了圈,圈里是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他戴着棒球帽,相貌略显模糊,但身形跟赵靖有些相似,甘凤池问:“你怎么发现的?”
“来回看几遍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在许菖蔚出事的前几天曾出现在镜头里,我们去温泉那天他也跟踪过许菖蔚,刚好被记者拍到了,这证明刑侦一科那边查到的情报是正确的。”
“难怪新闻这么快就公布了,是你把这个情报透露给萧燃科长的?你就不怕他抢头功?”
“怎么说话的你,我是那么浅薄的人吗?”
就在甘凤池觉得错怪他家科长了,他家科长还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时,萧兰草笑眯眯地说:“不适当地给点甜头,万一有什么事,人家不帮忙怎么办?”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甘凤池决定无视这个话题,捡重点说:“许菖蔚曾提到有人跟踪他,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赵靖?”
“很有可能,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接近许菖蔚?”
“当然是为了杀人碎尸啊。”
甘凤池说完,马上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赵靖是不是凶手尚无定论,但假设赵靖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把许菖蔚作为屠杀的目标?不管是为钱、为仇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两人之间总要有个连接点才对,然而连接点在哪里,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
来到公寓楼下,甘凤池发现外面埋伏了不少娱乐记者,看这架势,邢星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门了,有几个记者甚至还把萧兰草当成明星,追过来想拍照,发现是张完全不熟悉的面孔后悻悻地走开了。甘凤池去便利店买了早点,开车的那一路上忍不住一直打量他。
最后萧兰草开了口,“你在看什么?”
“不怪人家记者把你当明星,科长你就是长了张明星脸,说实话,你真的没去韩国动过刀?我跟你讲,整容这事可大可小,你看很多艺人整完都变老巫婆了……”
“神经病,我这是原装的,你有那精神头,好好想想案子吧。”
被骂了,甘凤池不敢再多话,踩紧油门一路直奔陈冬的侦探社。
时间还早,侦探社还没有对外营业,只有老板陈冬和秘书在,他听了萧兰草的自我介绍,又打量了他好半天,才说:“你们警察队伍的力量又壮大了,这要是在路上碰到,杀了我都不相信你是警察,而且还是科长。”
“那看来你的识人能力还有待提高啊。”
“是的,我要检讨下自己了,”陈冬开着玩笑,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办公室,指着桌上放的一大堆文件,说:“喏,都在这儿了,你们想找什么就找吧。”
甘凤池道了谢,跟萧兰草分别拿了一部分文件,两人一人一边坐下整理,陈冬去倒了茶给他们,叹道:“你们当警察的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不说,工资也不高,萧科长如果你有想法,我这儿随时欢迎你,你这长相太适合当侦探了。”
“这么夸张?”
“那是,要知道高颜值就是通行证,很多情报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听到……不介意我抽烟吧?”
“去窗户那边抽的话,不介意。”
陈冬耸耸肩,过去打开窗户,靠在窗台上抽,他还算识相,没再打扰萧兰草和甘凤池做事,一个人吧唧吧唧地抽烟斗玩手机,甘凤池很快就找到了胡学军最后处理的那几份资料,他兴奋地将资料递给萧兰草,萧兰草问陈冬:
“我们可以借用下这几份文件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之前那几份不是更有用吗?”陈冬走过来,看了看序号,不解地问。
萧兰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些也同样有用。”
“那好吧,记得归还就行,好了好了,资料就那样放着没事,你们赶紧忙你们的事吧,这些我自己回头整理。”
甘凤池想把剩下的文件规整好,被陈冬制止了,送他们离开时,还不时提醒说如果有消息记得通知他,一副怕他们过河拆桥的样子,一直把他们送到侦探社的门口。
目送两人走远,陈冬收敛了笑容,匆匆赶回办公室,秘书小姐正在整理堆了一桌子的资料,被他拦住,“这里我来,你去查下这个人,看他有没有来我们这里做过委托。”
手机递到秘书小姐面前,画面里是放大的赵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