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85章

指环战最后以一场漂亮的逆转之势结束了。

九代目醒来后听完报告,确实没有追究那些瓦利亚二五仔的过错,至于头部那几个,则被绑了起来带回了意大利,据说九代目还在考虑该怎么处置他们。

人质那边,茱莉娅送回家之前非常温柔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幻术,画面要多离奇有多离奇,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东西方的神仙都轮流上了个遍,以至于警察做笔录的时候,他们说法不一,描述出的事件更像是应激之下得了某种癔症,最终也无法采信。

在迪诺说完那句话后,大概是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再加上始终强忍着身上的伤痛,阿纲突然就靠在我肩膀上昏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也没法让他回家,我只好对奈奈阿姨谎称阿纲受邀去同学间住一段时日,然后每天下课后来医院看望他。

巧合的是,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看脚踝的邻居太太。

出于愧疚之情,我悄悄把原本买来给阿纲的果篮给了她。

阿纲这一昏迷就是两天。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里上课,一接到消息就火速同老师请了假赶去了医院。

他恢复力一向匪夷所思的强,两天过去,脸上的肿包已经消退不少,就是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似乎还没从指环战中缓过神,面容憔悴而苍白。

他原本正半坐在床上,皱眉打量着手上那一颗完整的大空戒指,听到开门的动静后慢慢抬头望了过来。

见到是我,他明显愣了一愣:“咦、咦?小唯?我以为你要下课才来……”

我高兴地扑了过去,却又在临到床边时硬生生止住势头,怕不小心碰到他伤处,只好压抑着欣喜,谨慎地蹭了一点床角边缘:“想马上见到你,所以就请假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唔……起码比大空战那天要好。”阿纲摸了摸自己的脸跟胳膊,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回答。

他眼皮已经完全消肿,眼瞳又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因为昏迷太久,面庞苍白,眉眼便显得比以往要深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忽而吃力地张开了胳膊,光是抬起臂膀的这个简单动作就已经叫他有些小喘了。

阿纲面颊旋即浮现几丝血色:“那、那个,来个劫后余生的拥抱?”

他瞳孔深邃漆黑,棕色虹膜却显得通透而清亮。我重重点了记头,找了病床上的一片空地跪坐下来,控制着力道环上他的背。

阿纲好像比之前瘦了。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却倏然感觉腰上被大力一带,几乎堪称是撞进了少年怀里。

猝不及防之间,我下巴一下子磕上了他的肩膀。

有点痛。

磕到的地方在隐隐作疼,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寻到颈窝处将脸窝了进去。阿纲的肩颈线条似乎比先前还要薄了些许,以往能舒舒服服窝着的地方已经隐约能感受到骨头的形状,有些微微硌人。

他手上的力道很重,不同寻常的重,像是要把我整个人以腰为支点托起来一样,身体紧贴着身体,头埋得低低的。我略微有些怔忡,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他箍着我身体的指尖正在细微地颤抖。

嘶哑的、带着深深疲倦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了起来:“指环战真的结束了,对吧?”

他音量很低,更接近于一种恍惚般的呓语。我沉默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吸了吸鼻子,放柔声音肯定:“对,已经结束了。”

他于是也不说话了,只是“嗯”了一声,而后轻轻拿脸蹭了蹭我的颈部。

第七天的时候,阿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还有一些未消的淤青。

先前对奈奈阿姨用的那个借口也撑到了极限。

在奈奈阿姨每日的电话关怀之下,阿纲办了出院手续,然后套上了长袖长裤,把身上能遮的淤青都遮了,只有脸上的那一小部分是怎么也没了办法。

我们磨磨蹭蹭摸到沢田宅门口,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拿钥匙开了门。

“小唯,你帮忙看下妈妈在不在。”阿纲拿卫衣的帽子盖着头,弯着腰躲在我身后。

我鬼鬼祟祟地从门口探出半边身体,正准备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摸进去看看情况,乍一抬眸,却正好与身处玄关的奈奈阿姨对上了眼。

我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奈奈阿姨明显是在等我们,她在玄关提了把圆凳坐着,手上还抄着一把干净的长汤勺。

我僵硬地拿脚后跟踢了踢身后的阿纲。

“怎、怎么了?”阿纲不明所以。

奈奈阿姨看我一眼,催促:“都愣在外面作什么?进来吧。”

即便我背后没长眼睛,也能从阿纲骤然急促的呼吸里感受到他现在不知所措的状态。

我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进去。

同手同脚的那种。

等我们两个跟受训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都站在了玄关,奈奈阿姨才从圆凳上起身。

漫长的沉默。

我能在低垂的视野中看到奈奈阿姨正趿拉着拖鞋,左右来回踱步。片刻,她脚尖停住了:“小纲,你脸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问的不是我,我却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背上冷汗直冒。

我微微侧过脸,拿余光去看阿纲。

“呃,那个,这是……”阿纲偷偷摸摸地转了转眼珠,与我对视一眼,而后使劲一闭眼,抛出了早就在医院里商量好的借口,“对不起,我打架了,有、有不良少年欺负我,然后我就反击回去了。”

“这阵子找借口呆在朋友那不回家,是怕被妈妈看到脸上的伤。”他尽量保持着声音的真诚,可从我的角度望过去,他表情实在太过僵硬,左眼写满了“心虚”,右眼写满了“说谎”。

幸好低着头,奈奈阿姨看不见。

我突然有些庆幸。

奈奈阿姨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问:“赢了吗?”

出乎意料的提问。

阿纲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又悄悄看了我一眼,迟疑着说:“算、算打赢了吧?”

汤勺在眼皮子底下颇具气势地来回晃荡,我听见奈奈阿姨又问:“对方家长是谁?我去找他们。”

?!

我骤然抬头,看向奈奈阿姨,结结巴巴说:“家长、家长……不太清楚,是在路上碰见的,总之,总之,已经狠狠地把他们打跑了。”

阿纲疯狂点头附和:“对,打、打跑了。”

奈奈阿姨深深凝视着我们,半晌,她长长地、沉沉地溢出一声叹息:“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的意思。”

“这段时间,小唯跟小纲的状态很奇怪,整天心不在焉、愁眉苦脸的。家光没回来几天又走了,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由于家光长年不在家,突然回来让你们很不适应。”

她声音柔和,手上那把长汤勺被轻轻搁在了旁边鞋柜柜面上,“考虑到小纲小唯也是青春期的人了,有些小心思不想说出来,不想被摊开在台面上,我就一直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你们。”

我紧张地抠了抠指尖。

奈奈阿姨接着说:“我昨天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还是想传达给你们一点,也许你们觉得自己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但剩下那一半,其实还是个孩子,跟小蓝波一样,没什么区别。”

“向大人撒娇,是每个孩子理所当然所拥有的权利。”她褐眸温和,盈盈闪着光,“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我也是第一次抚育孩子,但是天塌下来有大人顶着,我希望你们能对我多撒撒娇,碰上困扰的事可以找我商量,相对的,我有做的不好的、不对的地方,我希望你们也能直接跟我说。”

“毕竟,这是家长这个身份的意义。”

我怔仲地看着她。

这段时间过得太惊心动魄,每天都是在绞尽脑汁地考虑要怎么才能赢,要怎样才能从绝境中闯出一条生路,以至于前两天真的放下重担时,我还有种处在梦里的恍惚感。

我甚至不敢让枪离身片刻。

那把枪,哪怕睡觉时也被压在了枕头底下,一伸手就能够到。

我几乎快忘了就在不久前,自己还是个为了咖啡优惠券的指定门店要必须要早起绕路才能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犹豫该不该买券的学生。

那份被深埋在心底用棺材死死钉着的恐惧,似乎直至此刻终于得以推开一点门的缝隙,姗姗来迟地涌了出来。

女人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眼皮有些松垮,但眉宇间的那股温和之意却似乎连她身周的空气都被浸润了。

眼眶克制不住地有一些滚烫,泪腺渐渐有种饱胀的充盈感,我慌忙低下头,用力吸了吸鼻子。

脖颈忽地被温柔圈住。

是奈奈阿姨拥抱了我们。

而后,我听见了身旁阿纲响亮的、吸鼻涕的声音。

奈奈阿姨轻轻拍着我的背,嗓音轻柔,语气十分认真:“不良少年的事,真的不需要我帮助吗?”

真不可思议,奈奈阿姨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会魔法,但我在此刻却深深觉得,她简直是世界上最酷、最伟大的魔法师。

她甚至不用挥动魔杖,徜徉在我心中那头离群的鲸鱼便寻到了相同声频的同伴,抵达不了尽头的纸飞机也终于得以落地。

我用力眨了下眼,眨掉眼眶里逐渐弥漫开的水雾,在那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说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努力了,想说一直以来其实都不安到快要爆炸,想说关于彭格列的所有事都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能解决的范畴。

我真的很想要有人来听听我们的话,帮帮我们。

但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也只是咽下了喉间所有的哽咽,哑声说:“……谢谢,但我们……我们……可以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把小尾巴收掉啦!写了好久的指环战,终于结束了(瘫

然后未来篇之前准备先写一写之前说的几个番外

最近有找画师太太约了小唯同学的人设图,总之现在就是一种老母亲等待孩子出生的焦急心情(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