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的修养后,我终于恢复了健康。
额头不再发烫,体温也回落至正常区间,接踵而来的第一个日程就是——
上学。
然后还得补上比别人晚了一截的课程进度。
有点头疼。
更令人头疼的是,眼前在我和阿纲的上学路上突然冒出来的银发不良少年。
他看起来是欧亚混血,五官比较偏向于欧洲人的深邃立体,脸部线条冷硬而锋利,散乱的银发微微遮挡住了狭长的眼眸。他稍许侧了下身子,额前的几缕碎发也随之晃动了几下,露出同祖母绿一样漂亮的眼瞳。
可那足以媲美绿宝石之王的眸子所投来的视线,实在算不得友好。
我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虽然衬衫大敞,也没有系领带,但从形制和校徽上来看,这毫无疑问是并盛的校服。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这样出众的长相……没道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我还在绞尽脑汁搜寻着记忆,一旁的阿纲已经指着他,惊讶地叫出了声:“狱、狱寺?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作狱寺的银发少年原本正斜斜倚靠在巷子的墙壁上,闻言瞬时挺直了脊梁,脸上挂着的散漫尽数褪去,换了一副真诚激动的表情道:“当然是来接您的!保驾护航也是左右手的职责!”
那副姿态甚至让我产生了他尾椎处正在长出犬类尾巴的幻视。
“都说了我不会成为什么十代目的。”阿纲小声叹了口气,对上我迷茫的眼神后,他随即像意识到了什么,贴心地做起了介绍,“小唯,这是狱寺同学,狱寺隼人。前两天刚转来班上的,那时候你恰好发烧请假不在。”
“狱寺,这是小……藤间唯,也是同一个班里的。”
狱寺听了倏地眯起眼睛,他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喃喃道:“这样啊,你就是棒球笨蛋所说的那个十代目的女朋友吗?”
比起问话,更像是在陈述。
他投来的视线尖锐且刻薄,隐含着浓厚的审视意味,令我不禁本能地皱起眉头。
就方才他使出的变脸绝技来看,很明显,狱寺那并不友善的态度只针对我一个人。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对我的第一印象究竟是差到什么地步啊?
还有,他刚刚是提到了十代目吧……?
我抿了抿唇,小心询问:“狱寺同学,难道你也是黑手党吗?”
狱寺单手握拳敲了下微微挺起的胸膛,眼露自豪:“没错,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十代目身边最称职的左右手!”
不是,我才两天没上学而已,怎么突然又多了一个黑手党?而且还自称是阿纲的部下?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喔!你们都在这呢?”
拐角处先是传来一道熟悉的明亮声音,紧随出现的是山本武的身姿。他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打了个转儿,而后笑道:“刚刚就听到你们在说黑手党什么的,还在玩这个游戏啊?”
“你这是什么轻飘飘的态度!”狱寺立马就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大步逼近山本武,语气犹如濒临界点的炸药包,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爆炸,“这可不是儿戏啊棒球笨蛋!”
——给我等等,山本为什么会知道黑手党的事?!
我被巨大的信息量砸得头晕眼花,不由睁大眼睛,迅速扭头往阿纲的方向望去。阿纲心虚的挠了挠脸,趁着那两个人还在相互纠缠的当口,悄悄把我拉至一边。
“那个,之前小唯不是生了病人很不舒服嘛?我不想再增加你的负担所以就没说……”他干笑两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笼住我的手腕,诱哄似的左右轻摇了几下。柔软的指腹不经意间摩挲过手腕内侧,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唔,怎么感觉他越来越会撩了?就跟吃了直升等级的经验包一样……
我拽回不小心被他的小动作所吸引的思绪,一边听阿纲描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边勉强整理现状。他讲完之后似是有点口干舌燥,反射性地舔了舔下嘴唇。
我缓慢地眨着眼,注意力被他带着集中在淡粉色的唇上,脑子里下意识地回放起前天晚上的初吻事件。
——不对!打住!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腾出手偷偷掐了自己腰间一把,钝痛感让错轨的理智回笼。
狱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和黑手党毫无关系的山本卷进来。
我同阿纲商量了一会,最终达成一致:准备先探探山本的口风。
那厢山本和狱寺还在争执——准确来说是狱寺单方面的纠缠。山本则是一直笑眯眯的,浑不在意狱寺那些带刺的挑衅,轻巧地把言语里夹杂的子弹统统挡了回去。
身上十足不良气息的狱寺反倒是被气的不轻的那个。
“山本。”阿纲踌躇着开口。他瞄了眼面露疑惑,安静等待下文的山本武,犹豫地试探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加入……呃……黑手党游戏啊?”
山本武一怔,仿佛是没想到阿纲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几秒,果断回答:“因为阿纲是首领,而且最近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很有趣。”
“真的很厉害啊,前几天你在学校攀岩走壁的身姿现在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他摸了摸下巴,停顿了一小会,似是在找什么适合的形容词,而后右手并拳猛地一敲掌心,爽朗笑道,“对了!就和电影里的蜘蛛侠一样!”
“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实里看到,被吓了一跳,哈哈。”
“你拔持田学长头发的时候叫人吃惊,球技大赛的表现也非常出色,很有男子气概,并且还掐灭了狱寺的烟花不是吗?我也觉得放那么大量的烟花会出安全事故,你做得很好喔!”
狱寺面色不爽地砸了下舌:“你这家伙,那可不是烟花这种玩具!不过十代目确实很厉害,这点毋庸置疑。”说着他侧过头,不再看山本武,略显烦躁道,“可恶,没想到会跟棒球笨蛋达成共识。”
男子气概?烟花?我愈听愈迷茫。
阿纲方才只简短地说自己赢了球技大赛和狱寺,却没怎么谈过细节。意思是他不仅球技大赛表现优异,与狱寺和解后还三个人一起去放烟花,然后其他两个没把握住度,阿纲却极具消防隐患意识地提前弄灭了一部分烟花?
——怪不得那天他来我家时身上有那么重的硝烟味儿。
脑海里的迷雾被掀开一角,我总算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阿纲被两人的吹捧弄得面庞微红,他紧张得手指刮蹭了下校服衬衫,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你们那么说的那么强啦……话说,山本,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加入黑手党游戏吗?”
“也不全是。”山本武略略收敛笑容,眼眸沉淀出一泓如静止的湖面般镇静的色泽。他再度开口,语气沉沉:“了解之后就会发现,阿纲你真的很厉害,是个很好的人。”
“然后我就想着得和你交个朋友啊之类的……唔,还是对你来说太突然了?”山本武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阿纲一怔,急忙连连摆手:“没、没有!我才是!没想到山本居然愿意和我做朋友……”他垂首敛目,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一鼓作气道,“那个,真的很谢谢你。”
“朋友之间就不用谢啦。”山本武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随意挥了挥手示意阿纲不必在意小细节。旋即他又转向我,友好地冲我点点头,“藤间也是,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咯。”
我比了个OK的手势回应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依照山本的反应来看,他确实不对黑手党本身抱有兴趣,而仅仅是误以为这是朋友之间的扮演游戏,想变得亲近起来才提出要参加的。
这样的话,接下来只需要小心不让我们这边的事影响到山本,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今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我跑完步正渴得不行,打算去放置在教学楼那儿的自动贩卖机买罐饮料,穿过草坪时恰好瞧见狱寺正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处吸烟。
他懒洋洋地半蹲在阴影里,指尖挟着一点明灭的猩红,缭绕的烟雾将他的脸遮得影影绰绰,只余下那双冷郁的碧色眼眸在朦胧的烟里亮得像淬了火。
好家伙,敢在学校里吸烟,看来是还没经受过云雀的毒打。
——但这个人和阿纲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我脚步顿了顿,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他,狱寺却已经发现了我。他微微一愣,停下吞云吐雾的动作,随即掸了掸烟灰,掐灭了那点猩红的烟头。
若有若无的烟雾弥漫在他身周,配上深刻的面部线条,奇异的有种冷然的颓靡感。
我想了想,还是出声:“狱寺,学校内禁止吸烟,风纪委员会的人会定时巡查。”
他无谓地扯了扯嘴角,轻嗤:“我知道。”
我:“……”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我已经明白他这种态度不只是针对于我,而是他就没怎么正眼瞧过除了阿纲之外的大部分人。
并且他那种令我不舒服的相处方式,可能因为顾及着阿纲的面子,比较其他人来讲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收敛了。
起码没有动不动就暴躁跳脚,还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我看着他手掌撑地利落起身,思忖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直言道:“狱寺,你……是不是在观察我?”
他审视探察的眼神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都做不到。整整一个上午,我都被他的这种视线刺得神经紧绷,一刻都没放松过。
狱寺凝眸看了我片刻,漫不经心地咋舌:“啧,看来你还不算笨。”
“我的确在判断你是否有站在十代目身边的资格。”他大方承认,一点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思。
我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两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人之间谈恋爱,又不是见家长,怎么还需要别人来认同的吗?
按捺下内心的莫名其妙,我出于好奇询问道:“或许我可以知道你的评判标准吗?”
狱寺双手插兜,微抬下颔,撂下洋洋洒洒的一长串话:“起码得像十代目那样强。屹立在枪林弹雨之中傲然不倒,上能杀进敌人老窝下能揪出敌方间谍。并且作为彭格列的首领夫人,一定要饱读各类文献,有浩瀚的知识储存量才能完美的辅佐十代目!”
屹立在枪林弹雨之中都能傲然不倒的……这已经超越人类的范畴了吧?
“怕不是只有外星人和高达才能满足你的要求。”我无语地吐槽。
谁料狱寺突然眼睛一亮,面带兴奋:“你也相信宇宙中有外星人?!”
……?
我一时竟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能愣愣地如实根据自己的想法回答:“应该是存在的吧。毕竟宇宙那么大,谁也不能说一定就不存在跟地球一样的生态环境……只是那里的生物大概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罢了。”
“是吧!我也很肯定宇宙里绝对存在着未知生物!”他激动得脸颊微红,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恣睢的模样,“那你相不相信外星人曾经到访过地球?”
我:“也、也许?毕竟早些时候资料不全,都靠口口相传和一些模糊的旧照片,不能否定也不能确定。”
“你!”狱寺突然伸手指着我,就在我以为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雷区有点忐忑时,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尖,侧过头略带别扭地说,“其实仔细看看你也有可取之处的嘛!”
我:“……”
可取之处……指的是我相信外星人这点吗?居然是凭这个让别人对自己的印象有所好转——
怎么说呢,让我心情好复杂。
一转眼已是放学。
告别了狱寺和山本,我和阿纲两个人慢吞吞地往回家的方向继续漫步,走着走着,我不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好累啊。”
自从Reborn来了之后,日子是一天过得比一天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现在想来,最轻松的时候竟然是我生病的那两天,这可真是……
太惨了。
阿纲也感同身受地附和:“是啊,这才过了几天而已,感觉比过去十四年活得都要心累。”他无言地吐出一口气,余光瞟了我一眼,而后悄悄拉了下我的小拇指。
我本能地转头看向他。
夕阳的余晖将他原本清隽的五官一瞬勾勒得浓墨重彩,在晚霞下显得精致而昳丽。阿纲一边觑着我的反应,一边小心开口:“小唯,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感觉你有点反常。”
他的直觉有时候敏锐到可怕。
我回答得模模糊糊:“有一点吧。”
他愈发谨慎:“是因为狱寺吗?”
我:“……确实有点关联。”
讲道理,任谁被这么一道刺人的视线盯个大半天,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尽管如此,就像狱寺顾及着阿纲的面子一样,考虑到狱寺算是难得和阿纲关系好的同龄人,我也在努力缓解自己被冒犯到的不舒服。
——不过,我有这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想法吗?怎么每次都能被阿纲看出来?
“唔。”阿纲垂下眼帘,纤长的睫羽遮住了湿润的眸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没事啦。”我反手拉住他试探着圈过来的手指,轻轻摇了下,“我觉得狱寺虽然看上去很凶恶,态度也不好,但应该不是坏人。”
毕竟下午他眼睛亮闪闪地硬是拖着我讲了大半节课的宇宙起源史、探秘外星人、世界神秘学,那个时候的他没有一点不良少年的气质,反倒更近似于一个天真的、纯粹的在分享自己喜欢事物的孩童。
况且,狱寺是Reborn叫来的——那个雷厉风行的鬼畜教师所决定的事情一向没有回旋余地。
就连昨天我们抖抖索索、鼓起勇气提出想见九代目一面的请求都被他无情驳回,理由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一旦踏入西西里半步就会被啃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还不具备与九代目谈判的底气。
阿纲看上去还是有点担忧。我伸出一只手,略略施力捏了下他软滑的脸颊。
“真的没事,习惯就好了。”
——只要以后别再来奇奇怪怪的黑手党就可以了。
我诚恳地在内心补上一句。
事实证明人就不能立Flag。
换作半个月前的我,绝对不会料到现在的状况——不仅放着热腾腾的晚饭没法吃,还得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牛角小孩跑。
我手撑着膝盖不断喘气,感觉肺部如同漏了气的破风箱,凉风毫不留情地灌进又穿出,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股腥甜。
我居然追不上蓝波。他明明还只是一个还很小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会跑啊!
“你、你停下!把巧克力还过来!”我朝蓝波大喊。
——那可是奈奈阿姨花大价钱买的、据说很有名的手作巧克力,全被蓝波一个人拿去了。
蓝波跟个猴儿似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才不要呢!好吃的巧克力都是蓝波大人的!”
“你!”我刚要说话,喉咙突然被风一灌,不由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我弯下腰给自己顺气,余光瞥见阿纲正悄无声息地靠进蓝波后方,双手张开,然后猛地一个饿虎扑食——
没成功。
他自己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脸部狠狠砸到土地上,掀起一阵细小的尘土。
嘶,看着都疼。
蓝波被巨大的动静吸引得背过身,见状捂嘴嘻嘻笑起来:“笨蛋阿纲又摔倒了!哈哈哈!”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小孩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容貌冷峭的银发少年眼疾手快地牢牢抓住了蓝波的腰,把他举得远远的,任凭蓝波疯狂踢动着小短腿,“给我向十代目道歉,蠢牛。”
“是阿纲自己跌倒的,不关蓝波大人的事!”蓝波瘪起嘴,挣扎地愈发厉害,小小的手作势要从乱蓬蓬的爆炸头里取出东西来,“你再不放开,蓝波大人就要拿出很厉害的道具了噢!”
狱寺压根儿没把蓝波的威胁放在眼里,不为所动:“谁管你。”
“唔!”蓝波气得鼓起肥肥的脸颊,一闭眼,从头发里摸索着掏出了一筒让人眼熟的紫色玩意儿,“接招吧狱寺!”
狱寺嗤笑一声,灵敏躲开,顺手接住后又随意投掷了出去,语带嘲意:“蠢牛,你还是老老实实道歉吧。”
不是,大哥,先别开嘲讽了,你扔错方向了啊!
咳得水雾迷蒙的视野里,十年火箭筒正笔直地朝我袭来。我却依然直不起身子,止不住的咳嗽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完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下章喜迎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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