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城言耶把话一口气全部讲完之后,这才发现设置在村民活动中心里的搜查本部,曾几何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不由得大吃一惊。不光是坐在里面的茶几旁的警部们,就连所有在场的人员,也全都平气凝神地倾听这立春的体验。
“也就是说,春菊认识凶手啰?”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果然还是鬼无濑警部,然后谷藤刑警也接着说:
“而且还是个非常意外的人物......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本来就已经是大受刺激的小孩子所说的话,再加上还是由怪奇小说家转述,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见的准确吧!”
“不,不是的,我是从‘怎么会是你......’这句话判断的......”
可能是维护言耶的面子,谷藤支支吾吾地反驳。
“怎么样都好啦!可就算知道她认识凶手,我们也无计可施。要是她说的是‘你是谁?’我们还可以从她不认识的人缩小范围清查,说不定还比较容易。”
“说得也是呢!话说回来,大师,立春对凶手难道没办法描述得更具体一点吗?像是个子高不高,身材胖不胖之类的......”
“关于这点,我也已经想尽办法用各种方法问过了......我想可能是顶着两根蜡烛,黑漆漆的脸,拿着铁锤当凶器,而且身穿军服的模样对他来说印象太过深刻,所以除了我刚才讲的那些要素之外,要再问出什么别的东西恐怕不太容易。”
“凶手是退伍军人吗?......”
谷藤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柴崎刑警也低头沉思:
“载着最后一批退伍军人的船舰从苏联撤退返港,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不是吗?而且军服这种东西,就算没有真的上过战场也弄得到啊......”
“柴崎说得有道理,如果凶手故意用黑色的蒙面遮住自己的脸是事实的话,那么穿军服也可能只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我比较在意的是,锻炭家的立造先生再挖掘乎山的金矿时,听说穿的就是军服......”
“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二十年前就已经不知去向的立造又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不是利用了这一点?”
“什么意思?”
“凶手已经在一个晚上杀掉三个人了,为什么会独独放过立春小弟?不只,还有阿吉小姐也是。我们当然也可以堪称是立治先生,广治先生,力枚先生,志摩子女士,团五郎先生,春菊女士......加起来一共是六个人,如果要模仿六地藏菩萨的话,这样的人数已经够了,所以立春小弟才会逃过一劫。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凶手要故意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呢?明明知道这个少年只要大难不死就一定会出来指证他,为什么还要故意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呢?”
“当然是为了要让那个孩子作证说凶手是穿着军服的人啊......如此一来就可以让大家想起立造的存在了,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锻炭家有三个兄弟,老大立一先生年轻的时候离家出走,去年又悄悄地回来,随后却又跟家人一起失踪了 。老三立造先生曾经试图想要挖出乎山的金矿,但是根据村子里的谣言,后来他发现自己被骗,便杀害了山师及矿工一共五人,自己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只有老二立治先生留在锻炭家,但是却和家人被卷进连续杀人案,相继成为模仿杀人的牺牲者。如今除了立春小弟弟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了。”
“如果立一一家人和立造也已经死亡的话,就是这样子。”
“问题就在这里,以立一先生他们全家人集体失踪的情况来看,包括被绑架的可能性在内,可以大致区分为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全家人是在知情的前提下离开到某个地方去,或者是全都被杀死了。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要跟穿这军服的人物联系起来,似乎都有些牵强。但是如果加上立造先生杀害山师及矿工的谣言,就可以毫无问题地连成一线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塑造除一个假的凶手,可以说是在理想不过了不是啊?”
“嗯......”
不同于抱头苦思的警部,谷藤刑警突然灵机一动地说道:
“有没有可能立造就是真正的凶手呢?他应该认为乎山上的金子是他自己的东西吧!所以对于突然冒出来,想要据为己有的立一他们,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送他们上西天。然后再把同样也在打金子主意的立治一家人,也一个一个地送他们上路。揖取力枚可能只是不小心被牵连其中而已。”
“我向大致上都没错,问题是,他为什么直到今时今日才突然回来呢?在这之前他都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要解释这些问题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他为什么要烧毁立治先生的脸呢?为什么要带走广治先生的衣服呢?又为什么要把力枚先生的尸体肢解呢?如果立造先生就是凶手的话,那么这些细节的部分就都说不通了。”
“这个嘛......”
“更何况春菊女士应该不认识立造先生才对。就算她有看过照片好了,但是毕竟隔了二十年,在那么昏暗的房间里,对方又有蒙面,她真的有办法一眼就认出来吗?”
“那真的很难耶......”
鬼无濑警部看也不看垂头丧气的谷藤刑警一眼,以严肃的表情问道:
“立春现在怎样了?”
“我请揖取家的人继续帮忙照顾他。其实在来这里之前,也就是他讲完这些事情之后,因为样子有点怪怪的,所以就请医生帮他看了一下,结果被医生狠狠地臭骂一顿......”
“因为你硬要他讲这些事情吗?”
“是的......事实上,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不停地讲,我只是稍微诱导一些罢了......不过光是没让他安静休息这一点,就已经让医生臭骂我一顿了。所以接下来就算是警方想要请他协助调查,可能也要暂缓一下。”
“我明白了。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虽然态度不很明显,但是警部毕竟是对言耶低头致敬了,结果使得聚集在搜查本部的刑警和警官们似乎都比言耶本人还要来得惊讶。
“说不上是回礼,不过我就把警方截至目前所调查到的情况告诉你吧!”
“好的,麻烦你了。”
在整个村名活动中心里,最不觉得惊讶的可能就是这两个当事人也说不定。
“首先是柴崎被下药的事......”警部脸上浮现除苦闷的表情:“在经过剧场小屋的失火骚动,确认过锻炭家的人都平安无事,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听说是由志摩子端那碗葛粉汤来给他的。”
“那碗葛粉汤是志摩子女士亲手煮的吗?”
言耶轮流望着警部和柴崎两个人问道,只见当事人挠了挠头说:
“我想是的。但是就算是她亲手煮的,也不表示安眠药就是她放进去的。因为在那间屋子里的任何人都有机会这么做吧!附带一提,由于团五郎平常就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所以家里似乎本来就有安眠药。”
“也就是说,锻炭家的某个人跟凶手挂钩啰?”
言耶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但是喝了掺入安眠药的葛粉汤的受害人就站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我们想到的可能性有三个......”警部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第一,凶手骗过了锻炭家的人,让柴崎喝下那碗葛粉汤;第二,原本锻炭家里就有凶手的共犯;第三,凶手就是锻炭家的人。”
“听起来都很有可能呢......”
警部沉默不语地盯着已陷入沉思的言耶,想当然耳,其他人也都不敢开口。
“可是......”言耶慢条斯理地把大家看了一遍之后说:“在已经发生了连续杀人案,而且光是锻炭家的人就有两个成为被害者的情况下,真的有办法骗过锻炭家的人,让柴崎刑警喝下安眠药吗?我个人是觉得相当困难。”
“说的也是。不管用的是什么理由,也不管要骗的是谁,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假设凶手就是锻炭家的人......那么只剩下立春小弟和阿吉小姐了,但这也太不可能。因为不管怎么看,像立春小弟这种小孩子要犯下这么一连串的命案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阿吉小姐则是完全没有动机。”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就是锻炭家里有凶手的共犯。”
“是的,而且凶手说不定为了要保护自己,就把已经没有用处的共犯杀了。”
“在凶手杀害立治,广治和力枚的时候,有请共犯协助吗?”
“这点目前还无从判断......”
“您认为共犯会是谁呢?”
被谷藤刑警这么一问,言耶露出不确定的表情说道:
“团五郎先生自己都已经是半个病人了,能不能扮演好共犯的角色还是个问题,不过以在锻炭家帮忙出主意的角色来说,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至于志摩子女士的性格看起来非常温顺,感觉上好像不太适合成为共犯,但是她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的事实似乎另有隐情。从春菊女士的言行举止来看,似乎最适合担任共犯的角色,但是她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凶手蒙骗吗?这点我倒是非常怀疑。”
“也就是大家都有嫌疑,但是也都有否定掉这些嫌疑的理由吗?”
“再加上......”
言耶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于是警部便用眼神催促他。
“我认为锻炭家里有凶手的共犯——这个假设基本上是正确的,但是一想到被害者都是那个家里的人,就觉得很难理解这个共犯的动机。”
“因为锻炭家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了嘛!”
“唯一的可能性是共犯并没有料到凶手会做到这个地步。”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么立治和广治被杀的事,是在共犯的预料之内啰?”
“凶手想要杀光锻炭家的人,但是共犯的目的却只有要杀死当家和长子,或者再加上一个揖取力枚......”
“原来如此,但是你脸上的表情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呢!”
“呃......因为我实在想不通,这么刚好的共犯结构是要怎么建立......”
眼看着言耶又要陷入沉思的状态,警部穷追猛打的接着问:
“三个人里面最有可能是共犯的应该还是春菊吧!可是她在我们进行广治的身份确认时,还帮我们把他拿过的物品挑出来,反而是志摩子几乎派不上用场,所以大都是春菊帮忙的,对吧,谷藤?”
“是的。或许是因为丈夫和儿子相继遇害,所以不管问志摩子什么,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一点,春菊就机灵多了。”
“也就是说,春菊其实有在协助我们办案呢!”
警部说完之后,转过头去盯着言耶看,这时谷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啊!大师,您要不要去看一下广治的书柜?我像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哦!”
“上头有些什么样的书?”
“都是一些跟民俗学有关的书,而且还是以各地方的山林为题材......”
“也有金山的资料吗?”
“有,而且还放得很隐秘。我问过志摩子,但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改问春菊,她说既然广治是锻炭工人总管家的儿子,看一些跟山有关的书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继续逼问她那些金山的书又要怎么解释,她就四两拨千斤地推说那些又不是她的东西,她也不清楚。”
“这样是不是可以解释为立治和广治也在窥视乎山的金子呢?”
言耶对警部的判断点头表示赞同。
“立一先生一家人似乎也有这方面的企图......可能禁忌之山的金子真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鬼无濑警部继续说明从法医对广治和力枚所提出的解剖报告,以及死亡推定时间,杀害手法,遗留在现场的物品等等,还是没有办法锁定凶手是谁之后说:“目前还不知道详细的原因,但是根据监识人员的判断,剧场小屋应该是遭到人为纵火,因为在现场找到一种疑是是简单起火装置的残骸。”
“是限时装置吗?”
“这个可能性似乎很大,不过是非常简单的装置,就连女人和小孩都可以做得出来,所以对于找出凶手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帮助。”
“这样啊......”
“说到线索,锻炭家的女佣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由于有目击情报指出在初户有看到貌似阿吉的女人,所以判断她早已经离开神户了。还有你拜托我们保护的那个有妄想症的男人,也没有出现在初户呢!为了拦住女佣,我们连车站都加派了人手,可是完全没有接获有人看到那个男人的报告。”
“让您费心了,之要知道她没有上这儿来,我就放心了。”
“所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先不管揖取力枚为什么会被杀害,把凶手的目标视为是锻炭家一家人,应该没有错吧?”
“我想应该没错。”
“问题是,自从立治遇害之后,警方就一直在村子里打听,可是根据我们打听来的结果,找不到任何人会对锻炭家产生那么深的杀意,非要把全家人杀光不可。”
“了解。”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立一他们全家人失踪的事......似乎不能再认为两件事是毫无关系的了。”
要是警方能早点正视这件事就好了——言耶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
“他们到底是死是活?是基于自己的意愿离开的,还是被绑架了?全都遇害了,还是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如果都被杀光了,那么尸体到底是藏在哪里?如果还活着的话,又是躲在哪里?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所以我决定明天要搜山了。”
“搜山......是指乎山吗?”
针对言耶的疑问,警部一付“这不是废话吗?”的态度点了点头:
“为了要得到消防团的协助,警方可是真是煞费苦心。毕竟这次要搜的是禁忌之山,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可以侵犯的地方。虽然过去也有过好几次搜山的记录,但是一旦轮到自己要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吓得半死。要是擅自闯入禁忌之山会遭到报应的话,那么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应该早就遭到老天的惩罚了不是吗?”
“那是在凶手是人类的情况下......万一凶手是山魔的话......”
言耶喃喃自语地说,结果被警部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你可以答应我绝不单独行动的话,我可以特别网开一面,让你参加搜山行动喔!”
“这个嘛......我想回东京一趟。”
“喂,你该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
“不是,我只是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顺便去请教专家一些问题。还有乡木靖美的事,我总是觉得很挂心。”
“对喔!归根究底,你当初会来这个地方,也是为了那个妄想症的男人嘛!”
“就算他已经逃之夭夭了,说不定还是可以从他堂哥口中问出些什么。”
“听起来希望似乎很渺茫,但是也许真的可以成为参考也说不定。我知道了,你就去追那条线吧!只不过......”鬼无濑警部有点欲言又止地说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喔!”
“好,好的......我保证。”
第二天一早,在揖取家人的目送下,言耶离开了奥户,也因此没去参加力枚的葬礼。但是,比起送故人最后一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力枚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赞成他的决定。就凭着这股信念,吹散了萦绕在言耶心中的迷雾。
在开往东京的车上,刀城言耶又把写在笔记本上,这起围绕着六地藏菩萨童谣的连续杀人事件的调查记录重新看了一遍,然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思,最后整理除以下几个疑点。
<关于乎山>
一.乎山上真的有金矿吗?
<关于乡木靖美在乎山上遇到的那一连串怪事>
一.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声,从左右交错飞掠而过的尖叫声,一个劲的死瞪着他的视线,让人联想到山女郎的老太婆,朝着他飞扑而来的鬼火,令人不寒而栗的山魔呼唤,不知道是什么但却令他全身寒毛直竖的泥巴手,山魔诡异的模样与疯狂的嘲笑声......等等,真的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吗?
<关于锻炭立一和他的家人们>
一.为什么他们要住在乎山上的那栋房子里?
二.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理由是什么?
三.他们是如何从呈现密室状态的家里与乎山上消失的,用了什么方法?
四.消失的那天早上,为什么要把原先做好的早餐的痕迹全都消除呢?
五.他们到底是死是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又在哪里?
<关于奥户连续杀人案>
一.为什么凶手在杀人的时候要模仿六地藏菩萨的童谣呢?
二.为什么凶手没有一口气把六地藏菩萨庙里的前褂全都偷走呢?
三.关于锻炭立治被杀一案
1.为什么要把他杀掉?
2.为什么要选乎山上的房子作为犯案现场?
3.为什么要把现场制造成密室?
4.为什么要把他的脸烧掉?
四.关于锻炭广治被杀一案
1.为什么要把他杀掉?
2.为什么要选黑地藏菩萨庙作为犯案现场?
3.为什么要把他的衣服拿走?
五.关于揖取力枚被杀一案
1.明明是在锻炭家的人相继遇害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会被杀害?
2.为什么要选乎山上的房子作为犯案现场?
3.凶手又是如何把他约出去的?
4.为什么不是把他打死而是把他勒死?
5.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肢解?
6.为什么要把肢解后的尸体分别弃置在六墓之穴里?
六.关于发生在锻炭家的三重杀人案
1.是谁把安眠药放进柴崎刑警的葛粉汤里?
2.就算凶手真的让柴崎刑警睡着了,但他又是如何潜入锻炭家的?
3.为什么要杀死团五郎,志摩子,春菊呢?而且还是在同一个晚上行凶的理由为何?
4.上述三个人里面有谁是凶手的共犯吗?
5.凶手和春菊彼此认识,这代表什么意思?
6.为什么立春和阿吉可以逃过一劫呢?
7.为什么凶手要可以让立春看到自己的模样呢?
8.凶手唱给立春听的那首童谣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其他>
一.阿吉想要告诉言耶的“六墓之穴”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二.立春口中的山魔,其真面目为何?
三.志摩子怕得要死的理由是?
四.春菊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
五.乡木靖美所说的山魔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言耶的脑中非常混乱,仿佛到处都有黑压压的云在卷着漩涡,互相干扰之后又分开,然后在聚合处又生出更黑更浓的乌云来......然而,倒也不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只要找到透出一丝光线的地方,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场所就一定会存在。只是,每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亮点,之前有光线照耀的地方就会突然被暗黑吞没......这种你追我跑的戏码一再上演,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使得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要让所有乌云散开是否真的只是痴人说梦......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只要有一点点的光线能够透进来,能够照亮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现象核心,几乎所有的谜底就可以解开了......
那天晚上,刀城言耶才一抵达东京,马上前往神田拜访乡木高志。高志先是被言耶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然后是有点害怕,最后则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不过还是被言耶骗出去散步了。
“用过晚饭了吗?”
“还没......最近都不太有胃口......”
“这也难怪,后来乡木先生有跟你联络过吗?”
高志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言耶假借散步之名,把他带到了神保町的乐洋轩。
“如果是咖喱饭的话,你应该多多少少吃得下吧?”
看样子被他猜对了,原本还像是病人似的无精打采的高志,似乎也抗拒不了弥漫在店里的咖喱香以及端到面前的咖喱饭,一粒也不剩的吃了个盘底朝天。
“谢谢你,人果然还是要吃东西才行呢!托你的福,我稍微有精神一点了。”
“可是很不好意思,接下来我所要说的话,可能又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了解......请说吧......”
高志在回这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可见他虽然知道没有办法避开这个话题,但心里还是十分抗拒。
“我香知道的是乡木靖美先生在言行举止上的变化。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因为他的反应跟发生在奥户的连续杀人事件实在有些不谋而合的地方,巧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啊!你知道我说的事件是什么吗?”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从怪想舍的祖父江小姐那里听说了......回家之后又马上看了报纸。”
随着言耶把命案的经过交代得越仔细,高志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的,的确是......跟我的堂弟的言行举止......巧得令人毛骨悚然......”
“可以请你按照时间顺序告诉我,他从奥户的乎山回来之后,曾经产生过什么样的变化吗?”
“简单地说,他刚回来的失火,确实消沉了好一阵子。我香除了在乎山遇到那么多恐怖的怪事,而且说出来又没有人肯相信他之外,没有办法顺利地完成成人参拜的仪式,肯定也让他受到相当打的打击吧!”
“因为他对父亲和兄长们抱有十分复杂的感情吗?”
“是的......但这已经是我堂弟从小到大就有的问题,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应该还是有办法处理的,可是他后来好像渐渐地被他在乎山上经历到的怪事给吞噬了......”
“像是被俯身了一样吗?”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后来连他在学校的工作也开始受到影响,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才会劝他去找刀城大师商量,结果他就说他要把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体验全都写下来......我听他这么说,就想说透过文章,或许可以用更客观的角度,让他与那些光怪陆离的事之间抽离开来,所以不仅没反对,还支持他一定要这么做......可是如今开始似乎是造成反效果了......”
“这段时间他都窝在家里吗?”
“没有,他还是有去学校,虽然我很担心他是不是有认真地给学生上课......而且他还三不五时地会跟奥户的人通信呢!”
“跟,跟谁通信?”
“我想想喔......有揖取家的力枚先生,嫁到奥户的日下部团子小姐......啊!还有揖取家的将夫先生!”
“信件的内容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还是跟乎山的事情有关吧!”
“或许他也一面写作,一面试着想要找出解开谜团的方法吧!”
“我也这么觉得。问题是,当他一把原稿写好之后——不对,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可以请你说得具体一点吗?”
“他常常表现出恐惧的样子,我猜是因为害怕再遇到同样的怪事吧......因为明显到连我都看得出来。”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跟他在初户的祖母通信的吗?”
“总而言之,当时他所有话题都集中在跟乎山有关的事物,看起来真的好像被俯身一样,而且他也已经没办法去学校上课了,不过如果这样可以让他的精神稳定下来的话倒也无所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如果他的思绪可以被乎山的传说填满,那就算只是暂时,也可以暂时远离乎山带给他的恐惧不是吗?”
“原来如此。”
“可是他突然绷着脸不说话,常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失神的时候却越来越多了,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刀城大师您来看他......”
“真不好意思......不过,托大师跟他讲了很多话的福,后来他有一段时间就像是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似的......”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从我去府上拜访,到他跑来怪想舍找祖父江小姐,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至此,高志的脸上浮现出后悔莫及的表情。
“我还以为......以为堂弟已经完全好了......所以就没有像以前那注意他......现在听起来可能很像是借口也说不定,但是他当时真的变得很有精神,所以我也就放心了。没想到,那其实是他变得更严重的前兆,我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是在去找完祖父江小姐之后才变成那样的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在在吃咖喱的时候没流半滴汗的高志,此刻却突然汗如雨下,而且只是一径地低着头,也没有擦它。
“后来你就接到祖父江小姐的电话,得知靖美先生所说的话了......”
“是的,那天晚上,在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一再的强调绝对不会再给我添麻烦,叫我不要担心,所以我最后还是让他去见她一面。”
“所以你也知道他和祖父江小姐之间说过哪些话吧?”
“是的......请问一下......难,难道......你们怀疑我堂弟是这起连续杀人命案的......共,共犯吗......”
“并没有,你不要担心。他虽然没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他完全没有杀人的动机。只是,关于立一先生一家人的集体失踪之谜,以及后来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他很有可能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也说不定。”
高志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维持了好一阵子惊愕的表情,两只眼睛紧盯着言耶,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可能......知道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是谁。”
“只不过,”高志一脸遗憾地说:“对于堂弟心里在想什么,我完全没有概念就是了。”
在那之后,言耶又问他知不知道乡木靖美有可能藏身在什么地方,便跟他道谢,道别,接着把还在怪想舍加班的祖父江小姐给叫了出来。
“吃完咖喱饭之后,可以再加点蜜豆沙来吃吗?”
听言耶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刚才和高志的对话之后,祖父江小姐先把面前的咖喱饭解决得干干净净,接着讲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会胖喔!而且这里是西餐厅吧!”
“才不会!在我那么卖力地工作之后,绝对不会胖的。而且,大师您不知道吗?乐洋轩的蜜豆沙超有名耶!”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随便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话说回来,靖美先生为什么会知道奥户杀人事件的凶手是谁呢?”
偲一面兴高采烈地舔着服务生送来的蜜豆沙,一面频频摇头晃脑地思考。言耶用一种神采奕奕的眼神紧盯着她。
“就,就是这个!解开这次事件谜底的钥匙就是这个......”
“您怎么了?大师?”
“听清楚啰!靖美先生并没有去过现场,只是从你口中得知立治先生和广治先生被杀的详情,然而他却知道凶手是谁,这不就等于是安乐椅神探吗?我不认为这次的事件有什么是只有他知道,而我却查不到的线索,再怎么想也是相反的情况比较有可能发生吧?换句话说,唯有靠着靖美先生知道的事实,才有办法引导我们走到凶手的身边不是吗?”
“说的也是。”
祖父江偲脸自己舀蜜豆沙的手已经停下来了都没有发现,而刀城言耶则是从旅行袋里拿出笔记本说道:“最后的疑点,或许也是指向唯一一线曙光的谜题......”
言耶一边说,一边把一下这个问题加在<其他>项目地下的“五”之后——
六.乡木靖美为什么会知道奥户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