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锻炭家当家的遗体被送了回来。由于守灵的准备工作在那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所以马上就有吊念的访客从村子里前来造访。
然而,那天晚上所有前来锻炭家吊念的人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没有人愿意久留,全都是来一下就走了。
守灵这种行为,原本只是家人过世时,亲属们要做的工作。曾几何时,变成所有亲朋好友以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来追思故人,借以为故人祈福,这种仪式便一直延续至今。话虽如此,这天锻炭家的守灵夜却没有人愿意坐下来,大家全都是烧个香想,向家属——也就是志摩子慰问一下,就迅速地打道回府了。
(就连扯上这么一点点关系也怕成这样啊!)
一早就在守灵的厅堂坐下的刀城言耶——话虽如此,还是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面观察来来往往的访客,一面做出以上的判断。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因为锻炭家死了两个人这么简单,反而是就连和当家感情向来不和的揖取力枚也惨遭杀害的事实,才把村民吓成这副德行吧!因为他们不知道灾祸什么时候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旦死亡的连锁反应从锻炭家蔓延到揖取家,那么下一个很可能会轮到自己也不定——这样的害怕与恐惧,现在应该正在奥户里蔓延开来吧!
问题是,最重要的锻炭家成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目前的状况,或者该说是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注意到的样子。
无论吊唁访客是致上慰问之意,还是试图要跟她说话,志摩子只是心无旁骛地专心念着佛号,那种走火入魔的样子,与其说是在为死去的丈夫祈福,倒不如说是在祈求神明拯救自己还比较恰当。春菊对于守灵这种行为本来就没有兴趣,不仅明显地表现于外,一旦看到前来的访客里有年轻男人时,马上就朝对方投以诱惑的眼神,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即使在揖取家的将夫出现时也一样,将夫会马上走人,肯定就是因为她那不正经的眼神所致。
团五郎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出来烧个香,接着马上就被阿吉带回屋里去了,之后就完全没有再看到过他,一定是在阿吉的监视下,形同软禁般的被关在房间里吧!言耶想要跟她说话,好几次都想要进屋子里,却被春菊的软钉子给挡了回来,不断地顾左右而言他。
(春菊女士真是太难缠了......)
基本上,不管是再顽固,再无法沟通的乡下老人,言耶都能跟对方打成一片,所以也不是说这个春菊不吃他那一套,而是他根本不敢对春菊这么做,因为他怕下场反而是自己被她给吃了。
(话说回来,她到底为什么会提放这这样呢?)
她知道立治和广治被杀的原因吗?会不会春菊也是下毒杀害立一一家人的帮凶呢?所以她才会......言耶做出如此的假设,但是马上就觉得说不通。如果他们三个人真的共谋杀害了立一一家人,那么她应该会更害怕不是吗?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害者的恐惧,应该会让她吓得发抖吧!可是从她的样子上看来,却不禁让人怀疑,她似乎一心觉得立治和广治遇害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好像看准了凶手并不会把魔爪伸到她那边去。
还有阿吉,她也知道些什么,只不过,言耶并不认为她知道的事情跟立治,广治,春菊的罪行有关。第一,那三个人应该不会犯下把那么重要的事情让阿吉知道的错误吧!第二,站在阿吉自己的角度上看,不管她再怎么效忠于自己的主人,毕竟是杀人的大事,她有可能按捺住不说吗?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认为她也有涉案的话,似乎又太过于牵强了。
既然如此,只好找机会跟立春聊一聊了。言耶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他的样子,可是他一直紧跟在母亲身边,那画面看起来既像是春菊死撰着他不放手,又像是他自己死缠着春菊。
他也试过要引起小朋友的主意,但这只会让立春更往母亲的身后躲,春菊还因此三番两次朝言耶送来一抹妖艳的微笑,而且屡试不爽。
“大师,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吗?”
等到客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在锻炭家外面监视着进出人群的谷藤刑警,悄悄地靠到言耶旁边窃窃私语。守灵的过程明明是由柴崎刑警负责盯梢,但是这位年轻的刑警似乎对“身为侦探的刀城言耶”柏油相当大的期待,所以是先跑来问言耶,而不是先去问他的前辈。
“前来的访客简直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每一个都早早离开了。要是有人特别早离开,或者有人待得特别久的话,就可以把这些人视为嫌疑犯而展开调查......但是如果大家的行径都一样的话,我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说的也是呢!可惜我这边也没有发现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您认为今天晚上应该把监视的重点放在哪一家呢?”
“本来应该要多留几个人在锻炭家,而且是混在前来守灵的人当中才对......”
言耶说着说着,把四周看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包括嫁到竈石家的日下部圆子在内,还有几个左邻右舍的人留了下来。
“看样子,似乎还是有几个人愿意留下来守灵呢!”
“啊!真的耶!”
“这么一来,只要整个晚上都有在上香的话,就算没有留下太多人手似乎也不要紧了。不过还是需要经过仔细地确认就是了。”
“老实说,这几天一直夜以继日地盯梢,负责支援的大庭巡查又回初户去了,今天晚上的人手还真有点不足呢!”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帮忙哦!”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穿了,言耶的目标还是立春和阿吉。只要留下来守灵,一定会有办法找到机会跟他们说话。虽然他也可以拜托鬼无濑警部,请他们配合接受警方的调查问询,但是仔细想想,那种方法应该只会招来反效果,一旦当着警部他们的面,这两个人恐怕更是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了吧!还是像言耶这种可以从乍看之下没有任何重点的对话之中巧妙地把话套出来的人,比较有机会能够突破他们的心防。
没想到,当和尚的诵经告一段落,也不再有人前来吊唁的时候,春菊委婉地表示,接下来只要家人和亲朋好友在场就行了。
“当然,希望警方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巡查......但是守灵的部分只要有我们跟附近的邻居就好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身为局外人的烟叶也不得不离开。就算警方有再大的权利,也不能硬要让一介平民的言耶留下来。最后决定由柴崎刑警代替他,言耶也只能乖乖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跟一直守在外面巡逻的熊谷刑警打过招呼之后,他便告别锻炭家,踏上回家的路。除了谷藤刑警之外,还有安宁寺的大信和尚也跟他们一起走,托他的福,言耶听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志摩子夫人不要紧吧......”
在离揖取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看起来和力枚差不多年纪的大信和尚,突然皱紧双眉问着刑警。
“她在精神上似乎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呢!”
“这个嘛......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只是因为丈夫和儿子死掉才害她变成那样的话倒还好......”
“什,什么意思?”
“事实上......在诵经前和诵经后,她都有来问贫僧能不能帮忙驱邪......”
在一旁听见大信说的话,言耶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是请您为她个人驱邪?还是为全家人驱邪?”
“应该是为整个锻炭家吧!而且还是非常具体地指名要驱乎山的邪,驱山女郎的邪,驱山魔的邪......真是令人好生困扰呢!”
“请问一下志摩子女士当时的样子如何?她看起来是打从心底里相信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都是因为她刚才讲的那些业障所引起的吗?”
“应该是吧!该怎么说才好呢?......对了,就像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变得那么迷信,我这么说,你可以明白吗?”
“也就是说,那份恐惧与其说是来自于丈夫与儿子被杀害的事实,更像是由别的事物所带来的......她给您的感觉是不是这样?”
“没错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
至此,大信第一次对言耶产生了兴趣,频频地望着他。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师。”
被谷藤好奇心十足的一问,言耶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
“我也没办法说明得很明确,只是,我突然想到,比起有人被杀这个结果,志摩子或许更害怕引起杀人事件的原因......”
“原来如此......”
谷藤当时只是这样随口应了一声,等到和大信分开之后,才又说:
“原因会不会是因为立一他们一家人被毒杀的事?”
“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吧!问题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春菊女士为什么不像她那么害怕呢?如果说只有志摩子女士知道下毒那件事,而春菊女士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似乎又有点说不太过去。”
“就是啊!要是反过来的话还能理解。”
“对啊!如果是温顺认命的志摩子女士什么都不知道,而先不管春菊女士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以她什么都想强出头的个性,应该猜也猜到了......这么一来还比较有道理。”
“这样好了,假设他们两个都知道,单以性格差异来看的话,您觉得怎么样?那个叫作春菊的女人,神经有可能粗到这个地步吗?”
“如果她完全不为所动的话,反而有点不自然不是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志摩子女士到底对什么会怕成那样?”
“乎山......山女郎......山魔......”
言耶喃喃自语的声音消失在黑暗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回到揖取家之后,从鬼无濑警部口中得知了今天晚上的警戒巡逻配置——锻炭家外头由熊谷巡查跟终下市警署的两名警官负责监视,屋里则由柴崎刑警负责;揖取家的外头由两名终下市警署的警官负责,屋里则由谷藤刑警负责监视。另外还拟定了派出终下市警署的刑警和警官,以六地藏菩萨庙位中心,在村子里进行巡逻的计划。虽然要找出下一个被害人或犯罪现场有其难度,但是大家的想法基本上还是锁定在已经有人死亡的锻炭家和揖取家,以及与命案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的六地藏菩萨庙。
顺带一提,言耶又自告奋勇地说要协助警方巡逻,但是却被警部毫不考虑地驳回,理由是这么危险的工作怎么可能交给老百姓来做。
言耶只好回到自己位于西侧的别栋的客房,继续辗转反侧地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先是立治先生和广治先生被杀,再来就连力枚先生也遇害了,接下来被凶手锁定的蓝地藏菩萨会是谁呢?是揖取家的人吗?还是锻炭家的人?还是完全没有关系的第三者呢?)
当他开始思考第四个被害人的问题时,“蓝地藏菩萨,分开来”的歌词突然浮现在脑海,害他觉得老大不舒服。为了完成“分开来”的模仿,可能又会发生分尸案也说不定。
(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杀人案都发生在黎明时分,而第三起杀人案则发生在傍晚到半夜这段时间,而且凶手还一连三天都在模仿杀人。现在是十点四十二分......凶手下一次动手的时间,会是在明天天亮之前吗?)
言耶一面思索着凶手下一次行动的可能时间,一面又想——
(但不管接下来的蓝地藏菩萨是谁,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约出去吧?难道凶手还有什么绝招吗?还是他有什么可以用来犯案的好地方呢?)
言耶绞尽脑汁地试想着各种可以把被害人骗出去的理由,以及所有可能会成为犯罪现场的地点。
然而,就在靠近十一点的时候,主屋的方向突然出现动静。因为言耶没换睡衣就上床了,所以立即跳起来冲了出去,而那股骚动似乎也正往东侧的别栋延烧,现在换东侧别栋一片兵荒马乱。
一面疑惑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沿着走廊前进,刚好谷藤刑警也从对面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啊!刀城先生,剧场小屋失火了。”
“什么?失火了?”
那一瞬间,言耶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该,该不会是要模仿‘黄地藏菩萨,烧起来’吧......”
“这我也不知道,现在柴崎刑警正在锻炭家确认众人的安全,我也正要去确认这个家里的人是不是都平安无事。”
“我帮你吧!”
嫁给终下市料理店小开的次女鹰子和同样嫁给锻炭批发商的三女风子这时都回到了揖取家,包含他们两个人在内,成子,月子,将夫等人都平安无事。
听完谷藤刑警的报告之后,鬼无濑警部说:
“我去剧场小屋看看,这里就拜托你了。柴崎那边,也请你顺便转告他一下。”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刑警在一旁点头的时候,言耶马上提出这个要求。
“可以,路上顺便告诉我你的想法。”
警部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回答,然后便迅速地从别栋走向玄关。
“如果剧场小屋的火灾是第四起命案的现场,那么就表示凶手并不很在乎童谣的顺序呢!”
“的确。下一句原本应该是‘蓝地藏菩萨,分开来’才对吧!”
“是的,如果不是凶手跳过了这一句,直接进去‘黄地藏菩萨,烧起来’的模仿杀人,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蓝地藏菩萨,分开来’其实已经完成了......”
“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第四起合第五起命案都已经发生了吗?”
“呃......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一踏出揖取家的大门,马上就可以看到西北方正发出不自然的光芒。
“话说剧场小屋的废屋,作为犯罪现场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是为了要模仿‘黄地藏菩萨,烧起来’的话,的确是这样没错呢!既不用担心延烧的问题,也不会担心会波及到住在建筑物里的其他人。”
“前提是如果凶手有设想得这么周到的话......”
就在言耶和警部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的同时,村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穿着睡衣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到屋子外,远远地看着热闹。
“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有没有不波及到其他人的想法,但是我想凶手应该会希望把被他锁定的被害人一个一个杀掉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凶手实在太执着于童谣的歌词了,如果有不相干的人死于非命,就会破坏他精心设计的模仿。”
“但是那些模仿到底有什么意思?”
“模仿杀人又可以称为童谣山人,我想凶手之所以会这么拘泥于童谣杀人,应该可以大致区分为一下三个理由。
“第一,凶手被这首歌洗脑了,这个理由完全无法用一般常理来解释。也就是说,有一种强迫观念驱使凶手一定要照歌词的内容把被害人杀死,并且布置尸体才行,凶手只是被心理上的强迫症逼着做这些事而已。
“第二,这首歌里蕴含着凶手想要表达的意念。也就是凶手想要透过这首歌的构成要素,歌词的涵义,演唱时的状态等等,对世人表达些什么,所以把这首歌当成语言来用。
“第三,犯人打的是让警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首歌上,借以误导调查方向的如意算盘。这方面可以举出各式各样的例子,而且每个例子在意义上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那我们就一个一个讨论吧!先手是第一个强迫症的说话,这是指凶手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吗?”
“一言蔽之的话,的确是这样没错呢!只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应该会觉得那是一种使命感吧!或者凶手是在极端恐惧和愤怒的情况下听到这首歌,因此深深地烙印在脑子里,那么就算原本是很正常的人,也可能变得很不正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变成随机杀人了吗?”
“或许吧!或者是这些被害人之间有着什么细微的共通点,认同凶手就是基于这个共通点才杀了他们也说不定。再或者,可能还有什么直接让凶手感到恐惧或愤怒的人存在,那些人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之类的吧!”
“拜托这种事千万不要发生。”
鬼无濑警部一脸没好气的说道,言耶也顺着他的语气接着说:
“只不过,因为被害人的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所以模仿的用意应该比较倾向于第二个理由。”
“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吗?”
“举例来说,假设凶手和家人一起坐在巴士上,长途旅行中,车掌唱起当地的民谣,车上的旅行团因为这首歌炒热了气氛,也不管巴士正在行驶,就开始大吵大闹起来,这是司机为了阻止大家继续鼓噪,一时忘了注意前方的路况,结果使得巴士翻落山崖。在这起意外中,只有凶手的家人死亡,于是凶手便依照那首民谣的歌词,把司机和车掌,以及当时大吵大闹不听劝告的旅行团员一个一个杀死......大概就是像这个样子吧!”
“这不愧是靠写作吃饭的作家。”
这么直截了当的称赞,对于警部来说还真是破天荒的创举,只见被称赞的言耶一脸不好意思的说:
“换句话说,凶手所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都是有意义的,自己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到处杀人,所以才要模仿当时的民谣。”
“复仇吗?......假设就像你说的,立治和广治联手杀害了立一他们一家人,所以有人要为他们报仇雪恨的话,那么这种模仿杀人的手法似乎就说得通了呢!”
“没错,但是接下来还有第三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之所以要可以模仿那首童谣,是为了要像我刚才举的例子那样,让负责侦判的警方认为整起事件的动机是为了复仇。”
“借以隐藏其真正的动机吗?”
“是的......假设真正的凶手是旅行团中的一人,而他也有杀害同伴的动机,但是如果同伴一个个死去的话,警方总有一天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所以他就想到要用那起巴士意外,好掩盖自己的罪行。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模仿杀人。”
“原来如此。”
“除了这三个理由之外,其实还可以想到各式各样的理由,好比说凶手就是看准了我们会陷入连续杀人是依照歌词顺序的盲点,但实际上被害人遇害的顺序却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凶手为了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使用的手法而已。还有,像是按照歌词杀人,或者是把死者的尸体故布疑阵,借以混淆警方视听的方法,其实是为了掩护什么对凶手不利的证据也说不定。简而言之,模仿杀人这种手法,无论是在心理学上还是物理学上,都是凶手用来掩护自己的手法。”
“那么关于这次事件,你认为会是哪一种可能性呢?”
“由于凶手实在动了太多的手脚,所以我认为应该不会是第三种理由。”
“为什么?”
“因为凶手除了模仿童谣的歌词以外,还另外做了太多不必要的小动作,例如把被害人的脸烧掉,把死者的衣服带走,把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的,这些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其实比模仿杀人更令人好奇......”
“那假设用手如果没有动这些手脚的话,你有答案吗?”
“我会猜是为了造成更大的误判。”
“什么误判?”
“ 如果凶手是故意要让警方认为连续杀人的动机是为了乎山的金矿呢?”
“嗯......从歌词的内容看来的确是这样。但这么一来的话,那凶手和动机不就......”
“没错,就会更摸不着头绪。而且这些事件都围绕着乎山发生,要说完全跟金矿没有关系的话,似乎又太过于牵强了。”
至此,言耶把立春在去年夏天时,在乎山看到含有金矿的岩石一事告诉了鬼无濑警部。
“这么看来,还是可能还是亲兄弟为了山上的金矿所引发的动机吧!”
“或许应该把立一先生一家人集体失踪的事,跟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动机分开来看比较好。”
两人一面交换着意见,一面走近了上面盖着剧场小屋的石墙旁。
包围着废弃小屋的火舌比远远看的时候还要凶猛很多,正以令人心惊胆战的火势迅速地向上窜升,似乎是从舞台左手边的道具间开始烧起来的,如今不但已经完全吞噬了舞台,往右边的房间延伸,甚至就要烧到露天的观众席。因此消防团似乎只能爬到围墙的楼梯上,从旁边开始灭火,很难扑灭建筑物本身的火。
“这里面要是有第四个被害者的话,恐怕很难进行身份确认呢!”
鬼无濑警部一针见血说指出。
“警部大人!鬼无濑警部大人!”其中有一名警官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冲了过来,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已经跟锻炭家的人确认过了,全都没有问题。”
“团五郎,志摩子,春菊......还有那个叫立春的小孩子,你确定都逐个确认过吗?”
“是的,我全都确认过了。”
“呃......请恕我打岔一下,女佣呢?有位叫作阿吉的女佣也没事吗?”
年轻的警官看到言耶在一旁插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把身材转向警部的方向,仍然不断偷偷地往言耶的方向打量。
“没关系,你照实回答就是了。”
“是的,包括那名叫阿吉的女佣在内,锻炭家的人都平安无事。”
“那些来守灵的人呢?”
“那些人都半夜都一个不留地回去了。”
言耶心想,那些人恐怕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吧!当然这也正中了春菊的下怀,照这样看来,今后可以掌控锻炭家实权的人,恐怕还是未定数呢!
“很好,辛苦你了。你现在就加入在村子巡逻的搜查小组,帮忙确认有没有失踪人口。”
交付给警官新的命令,等他再度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毕恭毕敬地离去之后,警官难得有点慌张地说:
“揖取家和锻炭家都没有人失踪......那这样的话,可能被吞噬在眼前这场大火里的到底是谁呢?”
“要说这场火灾是偶然发生的嘛,似乎有点不太可能,还是凶手要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场火灾上,乘机犯下第四起罪行......”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无论是揖取家还是锻炭家的人,不是反而因此提高戒心了吗?”
“说得也是呢!”
“不只,就连其他村民也会吧!”
“对呀......大家都会提高警戒呢!大家都会......大家......啊!遭,遭了!”
言耶大叫一声,宛如脱兔般的冲了出去。
“喂,喂!怎么了?”
警部手忙脚乱地追上去。
“胆,胆,胆武先生啦!”
“胆武?”
“就是那个在御笼堂里的朝圣僧。”
“哦,你说的是那个从四国来的和尚?咦?你不会是认为......”
“警方既然问过他那么多次,应该很清楚那个御笼堂是绝佳的目击地点吧!话句话说,对凶手而言,他可以算是哽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那个和尚有说他有看到谁是凶手吗?”
“没有,要是他真的有看到凶手,应该会主动告诉我们才对。问题是,站在凶手的立场,想必很觉得他是个很刺眼的存在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
“既然揖取家和锻炭家的人都平安无事,那我也只能过去看看了......”
就在言耶和警部一前一后边跑边说的同时,两人已经来到田埂上了,言耶毫不迟疑地一脚就塔了上去,警部也随后紧跟上来。
可是才走到一半——
“那个......是不是灯光啊?”
“对呀!而且还有线香的味道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就在走近御笼堂的时候,发现十字窗格的对面不仅摇曳着或明或暗的烛火,耳边还传来细微难辨的诵经声。
“看样子,似乎是我想太多了呢!”
为了怕吵到里面的人,言耶小声地说道,然后催促警部沿着田埂往回走。
“这么说来,你刚才也有问起锻炭家的女佣是不是平安无事呢!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阿吉小姐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内情一样。立治先生和广治先生陆续遭到杀害,我还以为凶手的目标是锻炭家的人,但是下一个被害人却是揖取力枚,我虽然搞不清楚凶手的动机,但是心里总有疑虑,认为会不会是因为力枚先生知道些什么,才会被凶手杀人灭口......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阿吉小姐和胆武先生都极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
除此之外,他还把想从阿吉和立春口中问出一些线索的打算,也毫无隐瞒地告诉警部。
“有道理!由你混进锻炭家,自然低找那两个人说话,应该会比警察问案更有机会套出来吧!”
“没错,只是我们可能已经没有时间跟他们慢慢耗了。”
“我明天会叫春菊来搜查部一趟。”
“什么?”
“你要趁那段时间溜进锻炭家,从女佣和小孩口中问出话来喔!”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就拜托您了。”
当他们再度回到石墙旁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消防团终于可以踏进露天的观众席里进行灭火行动。
“警部,火势已经扑灭了,请进......”
再过一会儿,消防团的队长前来报告现场已经可以开始取证了,警部便带着自从连续杀人事件发生之后就一直留在奥户待命的监识小组,进入已经被烧成残垣断壁的剧场小屋里取证。
就在言耶自然而然想要跟上去的时候——
“火灾后的废墟很危险,你留在外面,一查到什么我一定会马上告诉你的。”
警部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乖乖地呆在石墙下。
正当言耶等得不耐烦时,警部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他的表情十分古怪,看起来很奇怪。
“有,有发现尸体吗?”
“这个嘛......没有耶!外面找了好几遍,可是到处都没有......”
“没找到尸体?”
“是的。另外虽然还不知道起火的原因,但是问过锻炭家附近的人,他们都说剧场小屋里不可能有易燃物,所以监识人员也在怀疑是不是人为纵火。”
“有没有可能不是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干的,而是其他人放的火呢?”
“嗯......要说可能的话也不是没有,不过应该很低吧!”
“说的也是!问题是,既然没人死亡,那就构不成‘黄地藏菩萨,烧起来’了......”
“外面还要继续进行现场取证,你先回去休息吧!”
言耶虽然有些迟疑,但是警部提醒他明天在锻炭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言耶就乖乖地照做了。
回到揖取家之后,将夫出来迎接他。
“我岳母和月子小姐,还有花子和鹰子小姐,风子小姐等五名女性,都在大客厅里休息。我刚才也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巡视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再加上谷藤刑警也在大客厅里站岗,所以我想这里应该是没问题......倒是失火的情形,现在怎么了?”
“还好并没有发现尸体,不过剧场小屋几乎全都烧了......”
“因为今晚吹南风的关系吧!如果是舞台左手边起火的话,一定两三下就烧到右手边了吧!知道起火原因了吗?”
“嗯......可能是因为纵火......”
两人针对事件小聊了一下,但是因为顾虑到对方已经累了,所以言耶便往西侧的别栋,将夫也回到自己位于主屋的寝室休息。
(话说回来,凶手为什么要把废弃的小屋给烧掉?)
即使躺在床上,也没办法那么容易入睡。虽然心里有底,知道这应该是声东击西的手法,但是这么做的目的到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因此也更加觉得浑身不对劲,结果言耶又没换睡衣就钻进被窝里。
一直到凌晨的五点三十四分,谷藤刑警冲进他的房间,他这才知道,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成真了。
“大,大,大师!被,被摆了一道......锻炭家又有人被杀了......而,而且还是三,三,三个人一起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