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城言耶在被窝里睁开眼睛,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
(的确是尖叫声......)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没有多做迟疑,便从被窝里爬出来,迅速地披上棉袍,从客房走到缘廊,接着套上木屐,走近后院。在后院里观察一下周围的气氛之后,在往设在揖取家西侧围墙的后门走去。
尖叫声是从乎山的方向传来的,听起来应该是在通往禁忌之山的山路一带。
将亮未亮的天空还十分昏暗,抬头往上看,禁忌之山正对自己投以睥睨的眼光,冷不防胆怯了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裹足不前。
“我在想什么啊......”
一面为自己加油打气,一面走到了后门,才发现木板门上的锁被打开了,看样子已经有人早他一步从这里出去了。
蹑手蹑脚地打开后门,先把头伸到围墙外面,确定右手边没人,接着再往左手边看的时候,发现在山路的入口处有个影子。
“......”
尽管心跳加速,言耶还是继续慢慢的从后面走到外头去,从藏在怀里的“怪奇小说家的七大侦探道具”里拿出钢笔型手电筒,准备成随时都可以打开的状态,然后继续往前走,一步步地靠近那团有问题的影子。
那道黑影就在黑地藏菩萨庙前,越靠近那坨形状不规则的黑色影子,言耶心里头那股仿佛又什么超自然物体从山上下来的感觉就越强烈。脑海中甚至还浮现出禁忌之山俯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东西的荒谬想法。
然而――
“啊......”
正当言耶发出声音的同时,自己也往那道影子冲了过去,因为他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人蹲在地上的样子。
“这,这不是......月子小姐吗?”
蹲在那里的是力枚的四女月子,只不过,她的双眼失神,人也像一滩烂泥似的坐在地板上,完全处于茫然自失的状态。
“月子小姐,你不要紧吧?发生什么事了?”
言耶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但是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往山路的方向看去,然后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沿着月子的视线往设置在那里的黑地藏菩萨庙里看去。
(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打开手电筒的照明,把手伸向庙门,慢慢地往自己的方向拉,马上随之响起的木板微微的吱吱作响声,接着把手电筒的光线往黑漆漆的庙里一照――
“哇!”
言耶那虽然短促但尖锐的叫声在庙里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是一具男性的尸体,所有的衣服都被剥光了,后脑勺被打破,宛如一颗熟透爆开的石榴,就连腹部也被切开,内脏全都被掏了出来,那景象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只是尸体并不是一丝不挂的,因为胸前围了一条黑色的前褂......
“这,这,这是......锻炭家的广治先生吗?”
因为死者的模样实在是太凄惨了,所以没办法百分之百地肯定,但是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昨天晚上才在内厅里见过面的锻炭广治。
“月子小姐,你到底为什么......”
会在这里――言耶虽然很想这么问,但是看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抓住她的两条手臂,试图把她抱起来。然而,月子本人完全没有力气,没办法,言耶只好用两只手打横把她抱了起来,急匆匆地跑回揖取家的主屋。
回到揖取家之后,连忙叫醒力枚。简短地告诉他发生什么事情,并把月子交给他之后,就赶忙冲向东侧别栋的小屋,向鬼无濑警部报告这件事。
“什,什么?你说广治在这附近被杀了?”
警部一面听言耶说他看到的状况,一面迅速地换好衣服,带着柴崎和谷藤两名刑警,赶往黑地藏菩萨庙前。
“嗯......这真是太残忍了......”
“看样子的确是广治呢!”
柴崎在尸体旁蹲下来,仔细地观察死者的脸好一阵子之后如此说道,但是警部却反过来问言耶:
“可是立一那个叫作平人的儿子不是也长得跟广治很像吗?”
“是的,而且因为尸体的衣服都被拿走了,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鬼无濑警部马上派谷藤前往锻炭家去确认广治的去向,然后叫柴崎回揖取家借电话,打回终下市警署请监识人员过来。
“看样子,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呢!”
就在两位刑警分头去办事的时候,警部喃喃自语低的说道。
“可是明明就有警察在锻炭家戒护并监视着啊......”
“是这样没错,但那也只能防止有人从外面侵入罢了,假设如果是家里的人自己避开警方的耳目外出的话,可能性就大多了。”
“说得也是......”
“那件黑色前褂是黑地藏的东西吗?”
“恐怕是吧!因为地藏菩萨的前褂不见了......”
“嗯......早知道如此应该把其他地藏的所有前褂都回收起来才对呢!不过,也不见得凶手会因此停止杀人就是了。”
“只要拿颜色相似的布来代替就行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呢?后脑勺的伤痕跟立治遇害的时候一样,应该都是为了夺取死者的自由,以便顺利下手才留下的,问题是有必要把他打到头颅破裂吗?更不要说还切开他的肚子,把内脏都给掏出来,这个凶手到底在想什么......不对,应该说是这个凶手有对死者憎恨到这个地步吗?”
“会不会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
言耶鼓起勇气把目光从一脸不敢置信的警部身上移到惨不忍睹的尸体上,然后宛如唱歌般以令人不寒而栗的节奏轻轻地哼了起来:
“黑地藏菩萨,找出来......”
“你,你,你,你是说......凶手是在死者的脑袋和肚子里找,找东西?”
“是的,不过当然只是在模仿这个行为而已......”
“就,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做的话,就没办法表现出‘黑地藏菩萨,找出来’的意境。”
“疯子。”鬼无濑警部完全无法控制怒火地大骂一声,然后马上摇头说道:“不,这不是重点,重点在意凶手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首童谣呢?就算他真的神经有问题好了,但是成为疯子也会有个理由吧?”
“我倒觉得这个凶手的头脑其实非常清楚,所以才能够这么冷静地进行这些模仿杀人的计划......”
“为了什么?”
“这个嘛......”
警部有点不放心地瞥了口吻有点迟疑的言耶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地一个人在庙里调查了起来。
“现场没有留下凶器呢!也没有看到被害人的衣服,都被凶手拿走了吗?”
言耶一面听着警部的自言自语,一面吧注意力放在地藏菩萨朝右边的低矮树丛里,,因为在其中一个树枝上挂着一片绿色的布,宛如短一点的燕尾服。
“警部大人,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这次又是什么?”
鬼无濑警部从地藏菩萨庙里走了出来,一脸“这件事之所以会这么奇怪,还不都是因为你刀城言耶的关系”的表情。
“这是什么记号吗?”
“我也这么认为,事实上......”
接着言耶便向警部说明揖取家的月子与广治,平人之间的三角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他幽会的暗号吗?”
“我在猜会不会是‘我在庙里等你’之类的暗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死者是谁?”
“从月子小姐来赴约的事实推测,可能不是广治先生,而是平人先生的概率比较高......”
“嗯......”
警部再度念念有词的时候,刚刚去打电话给终下市警署的柴崎刑警出现了,说是虽然已经交代下去,但是现在天都没亮,所以要回到这里来还需要花点时间。
警部念得更厉害了,同一时间,前往锻炭家的谷藤刑警也跑着回来了。
“警部,广治并不在锻炭家里。问过他的家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负责看守锻炭家的是熊谷巡查跟大庭巡查,可是他们两个也都没有注意到广治出去了 。”
鬼无濑警部第一时间望向言耶的脸,马上又把视线转回柴崎和谷藤两位刑警身上。
“谷藤,你先去请志摩子来确定一下尸体是不是她儿子。然后是柴崎,等到监识人员抵达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请他先取死者的指纹,别忘了去跟锻炭家借上头沾有广治指纹的物品出来,尽快将两者对比一下。”
“遵命。”
警部目送谷藤再次朝锻炭家的方向飞奔而去之后,只跟柴崎说了一句“接下来交给你了”,就从围墙上的后门往揖取家的主屋走去。
“你要去跟月子小姐问话吗?”
“只要知道她原本打算跟谁见面,就可以知道死者的身份了不是吗?”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言耶径直把对方不耐烦的嘟嘟哝哝解释为默认的意思,跟在警部的屁股后面进了大门。
“听说有人用很残忍的方法把广治杀人了,是真的吗?”
将夫十分激动地迎上来,左手边缠着绑带。言耶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将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明如下――好像是力枚才刚把月子抱进屋里的时候,月子就突然狂乱起来,还说要回地藏菩萨庙,听到骚动的将夫连忙过来帮岳父安抚她,就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走廊上用来装饰的壶掉下来打破了,他也因此不小心被碎片割伤。
“那个真是一场大灾难呢!”
跟担心将夫伤势严重不严重的言耶正好相反,警部只是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绑带说道:
“月子小姐现在在哪里?”
“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我岳母和花子陪着她,不过她现在可能无法回答问题......”
“带我去。”
话虽如此,警部还是催促将夫往屋里走去,言耶也跟在后头,一面在心里复习花子是力枚的长女,也就是将夫的妻子。顺带一提,力枚的妻子叫作成子。
“啊!警部大人......”
力枚正在月子房间前的走廊上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
“令媛的状况如何?”
“一开始的情况很吓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管问她什么问题,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却会突然发起疯来......把她压住之后,又开始大哭大叫,后来好不容易变得比较正常了......”
“现在呢?”
“可能是哭累了吧!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我可以问她几个问题吗?”
“呃,这个嘛......”
力枚的表情十分为难,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请等一下”,然后走进女儿的房间。
“现在就要马上请她协助办案是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吧!”
“可是命案的目击证词会随着时间经过变得越来越笼统啊!”
对于言耶压低了声音的问话,警部只是一脸稀疏平常的回答,这时力枚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老婆说她刚睡着,可以不可以暂时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呢......”
“嗯......”
鬼无濑警部考虑了一下。
“警部大人,就这么办吧!就算现在硬要把她挖起来问案,我想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言耶也大力主张应该要晚点再来对她进行调查,于是先请村子里的驹潟医生来诊治,结果只得到“中午之前先观察一下再说”的回答。
一直到中午之前,黑地藏菩萨庙的周围都笼罩在一片纷乱的气氛里。
首先是志摩子根本无法好好地完成认尸的工作,想要请春菊代劳,可是她却抵死不从,团五郎由于过去曾经有过吧平人误认为广治的记录,所以大从一开始就不被列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请将夫等几个青年团的人帮忙认尸,结果还是一样要等到指纹的对比出来,才可以真正确定“被害人是不是锻炭广治”。监识小组已经在这一团混乱中抵达现场,开始监识的工作。
鬼无濑警部把地砸菩萨庙交给柴崎刑警,带着谷藤刑警往锻炭家的方向前进,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要问春菊一些事。言耶原本也想跟去,但是却被一句“等我回来再告诉你”给毫不留情地打量回票。
“我还以为那个警部已经认同刀城大师身为一个侦探的才能了呢!”
力枚看起来非常不满的样子,言耶苦笑着说:
“毕竟是在大白天办案,总不好带着一个平民百姓到处走吧!对我来说,光是她愿意告诉我调查的内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哼!既然大师您都这么说了......不过,接下来您打算做什么?”
“我想去剩下的四座地藏菩萨庙看一下。”
“黑,白以外的地藏菩萨庙吗?”
“是的,当然那些前褂可能已经都被凶手抢先一步拿走了吧!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想要亲眼去确认一下。”
“那么我陪您去吧!”
“你不用留下来陪月子小姐吗?”
“有我老婆和花子陪在她身边就够了,像这种情况,轮不到做父亲的出场。”
两个人一面闲话家常,一面离开揖取家,首先前往金地藏菩萨庙。
途中跟许多村子里的人擦身而过,其中有人原本想跟力枚说话,可是一看到他身边还跟着言耶那张陌生面孔,就只有在错身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打个招呼而已。
“胆武先生,您在家吗?”
于是两人继续一面交换着对命案的看法,一面走到御龙堂前,言耶觉得应该先跟胆武打声招呼,有点顾虑地在门口喊了声,可是却从十字窗格的小小门缝中,隐隐约约地看见胆武的背影似乎正在一心一意地祈祷,不像是可以打扰的气氛。
“或许他又看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也说不定,不过警察应该已经来问过同样的问题了,所以还是先不要打扰他好了。”
言耶压低声音告诉力枚,力枚也无声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便笑笑地继续往金地藏菩萨庙的方向移动。
“前褂果然不见了呢!”
当言耶打开地藏菩萨庙的木板门,确认内部的情况之后,力枚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说道:
“只要是村子里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来参拜六地藏菩萨,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偷走前褂呢!”
“是啊!不需要太张扬的大动作,只要把前褂折起来,体积也不会太大,如果只是要把六条前褂藏起来带走,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也就是说,凶手打算再杀四个人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就童谣与前褂的关系性来看的话,应该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凶手锁定的目标还是锻炭家的人吗?”
“团五郎先生,志摩子女士,春菊女士,立春小弟......刚好剩下四个人呢!”
“就,就连立春也不放过吗?......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耶!”
力枚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言耶也开始往蓝地藏菩萨庙的方向走去。
“当然,这也许只是刚好符合这个数字而已。只不过,我总觉得不可以轻忽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巧合。”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您认为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呢?”
“立一先生一家人的失踪事件或许就是这整起事件的开端也说不定。虽说已经断绝关系,但毕竟同样是锻炭家的人,先是哥哥一家人神秘消失,这次又换成弟弟一家陆陆续续地遭到杀害,要说这两起事件完全没有关系的话,反而很不自然不是吗?”
“关于那一家人失踪的真相,您有想到什么可能性吗?”
“因为是在用餐时发生的状况,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您是说......立一先生一家人也被杀,杀死了吗?”
力枚又难掩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此举引来路上行人注目的眼光,言耶急忙压低声音补充:
“如果你问我,在那种情况下,有什么理由会让一群人全体失踪的话,我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很有可能是在那群人都在同一时间死掉了。那么换我请教您,一屋子的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同一时间死亡呢?”
“原来如此,如果是在食物里下毒的话,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呢......啊!可是乡木家的靖美老弟也吃了同样的早饭不是吗?”
“是没错,但是他并没有死。”
“既然如此......”
“我的猜测是,毒药恐怕就下在那一缸酱菜里。”
“嗯,如果是酱菜的话,的确是大家都会吃的东西。再加上立一先生他们家的早餐不可能会有太多配菜,所以就连酱菜也是非常珍贵的一道菜。可是对于靖美老弟来说不也是同样的状况吗?”
“不,他从小就很偏食,尤其是酱菜,除了他祖母腌的之外,他根本不吃别人腌的酱菜喔!”
“还有这回事啊?”
“或许就是这个偏食的毛病救了他一命也说不定。”
“那还真是千钧一发啊!”
“只不过,毒杀的说法还是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包括应该是案发现场的地炉附近在内,那栋房子的一楼完全没有凌乱挣扎的迹象。”
“这么说倒也是......他的确是说当时的状况就仿佛前一秒大家还在吃饭一样。”
“真像是玛丽.塞勒斯特号的翻版......”
“什么?那个玛丽什么号的是什么东西?”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设置在村子东北方向的蓝地藏菩萨庙已经映入了眼帘,就位在前天傍晚,言耶从初户来的狭窄山路上稍微比较靠右手边的位置上。
“嗯......这里的前褂也不见了呢?”
言耶打开地藏菩萨庙的木板门,往里头观察一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另一方面,力枚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想也知道所有的前褂都已经被偷走了吧!凶手恐怕在准备要杀害立治,而偷走白地藏菩萨的前褂时,就已经把其他五尊地藏菩萨的前褂也一起偷走了吧!难道不是吗?”
“可是昨天早上我们在上乎山之前,不是有去参拜过黑地藏菩萨吗?我记得当时地藏菩萨身上还围着灰色的前褂。”
“什么......啊!真的耶!你没有记错。那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啊?”
“感觉上像是凶手在杀害立治之后......才决定要连续杀人的呢!又或者是,因为他先杀了立治,所以才不得不演变成连续杀人......我是这么看的啦!”
“听起来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呢!我的脑子都快要打结了......”
“去红地藏菩萨那边吧!”
言耶才刚催力枚往前走,力枚就央求他把玛丽.塞勒斯特号的事情讲完。
“一八七二年十二月五日。有一艘名为德.格瑞弟亚号的帆船,在从纽约港航行到直布罗陀海峡的途中,碰到一艘非常古怪的船。那是一艘拥有两根船桅的帆船,但是航行的路径非常奇怪,看起来就好像是由喝醉酒的人在掌托一样。”
“那就是玛丽.塞勒斯特号嘛?莫非是遇上了船难了?”
“没错,即使对玛丽.塞勒斯特号发出信号,对方也没有回答。于是船长便放下两艘救生小艇 ,率领一群船员上了玛丽.塞勒斯特号,从船头到船尾把整艘船检查了一遍,但是,完全没有半个人......”
“既然是遇上船难的话......”
“可是,整艘船却非常的干净。”
“什么......”
“到处都找不到会导致船只无法航行的损害情况。不仅如此,堆在船舱里的酒桶也都原封不动地保存着,食物和饮用水的存量也非常充足。”
“可是却只有船员消失了?”
“不光是如此而已,船长室里还摆放着吃到一半的早餐,厨房的炉火上也还放着装有菜肴的锅子,航海士的房间里留有写了一半算式的纸片,其中一个船员的房间里放着一件缝到一半的儿童睡衣,水手的房间里有一把使用过,但却没很生锈的刮胡刀,船上的保险箱里塞满了钞票和宝石,救生艇原封不动地吊在原地......综合以上种种迹象,船内的样子处于非常正常的状态,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嗯!的确跟立一先生一家人失踪有很多雷同之处呢!只是,那艘船的船员还可以假设他们全数落海,但是立一先生他们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呢?”
“但是有什么情况会让整艘船的船员都同时落海?再加上船上的样子,无从解释的谜团反倒越来越多......这倒是跟立一先生一家失踪的情况一样呢!”
“请等一下,既然使用过的刮胡刀还没生锈,船长的早餐也只吃到一半,那么船员离开船上的时间不就是顶多比被发现的那一天再往前推几天而已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因为航海日期记录的最后日期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相当于被发现的十天前。再把当时那艘船所航行的海域,当时的风向,发现的地点等所有的状况加起来判断,得到的结论是自从十一月二十四日以后就没有人在掌舵了,否则船早就应该漂流到完全不同的海域去了......”
“......”
“同理可证,会不会有人故意在立一先生一家人从乎山上的那栋房子里消失之后,才从屋子里把门闩上......故意营造出类似玛丽塞勒斯特号的情景呢?”
在那之后,两个人一路无语地走到位于正北方的红地藏菩萨庙,言耶再度走进庙里,确认红色前褂真的不见了。顺带一提,奥户的村民活动中心就位在红地藏菩萨庙附近,为了让警察在此设立搜查本部,昨天才由附近的村民打扫过。
“关于您之前提过的毒杀一说......”在前往位于西北方的黄地藏菩萨的路上,力枚忍不住开口:“你认为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呢?”
“仓库旁边有一辆两轮的大板车,可以用来搬运尸体,问题在于弃尸的地点,不过那里也有一些洞穴,用来当墓穴刚刚好......”
“六墓之穴......”
“那些洞穴也是疑似锻炭家的立造先生,过去杀害那个名叫吉良内立志的山师和四个矿工,并用来弃尸的洞穴不是吗?”
“您是指......历史重演吗?”
“当然,这件事只要仔细地调查一下就会真相大白。但是立一先生一家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讲他们视为单纯离开这里的可能性还比较高一点。”
“对立一先生的事情不是很了解的村民们,根本认为他们是山窝,所以他们离开之后反而觉得落了个轻松也说不定呢!”
“很多人都对山窝这个称谓有误解和偏见呢!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山上的房子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就不奇怪了。因为如果要隐藏毒杀的痕迹,应该要连吃过早饭的事实也都一起掩盖掉才对。”
“听起来很有道理呢!只不过,以我当时曾经进去过那件房子所看到的情况来说......”
“你无法接受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呃,因为当时的情况并不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而是打扫一开始就没有做过什么早餐的感觉。当时的状态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吃过早餐......”
“全部都只是在禁忌之山上的那栋房子里所看到的幻影吗?”
“倒也还没到那个地步啦......”
“正因为有你这个名为揖取力枚的第三者的证词,这件事才会变得那么棘手。”
“什么?假设立一先生一家人真的是被毒杀的话,那么凶手是谁?”
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但还是不想从自己的嘴巴里把那个名字讲出来――力枚的这点心思,言耶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最有嫌疑的人,当然就是立治先生啊!当然,他的儿子广治先生是共犯的可能性也很大。”
“动机是乎山的金矿吗?”
“是的。只不过,假设他是嫌犯,也还是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第一,立治先生为什么会觉得乎山里有进金矿呢?”
“毕竟对于锻炭家来说,那座山真的是禁忌之山呢!”
“第二,假设立治先生真的企图接近那一家人的话,立一先生是否会把这种情况告诉你,这点也令人存疑。”
“那是肯定的!这点我也告诉过将夫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他们一家人有可能是敞开大门,迎接突然来访的立治先生,还让他有机会在是食物下毒吗?怎么想都太不合理了。”
“说的也是呢!”
“另外,立一先生一家人消失的早上,刚好跟初户的日下部圆子嫁进奥户的竈石家是同一天。上头写有这件事的传阅板才在前一天的傍晚挨家挨户地传阅过,应该有充分的时间让他打消犯案的念头才对。”
“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在那么特别的日子里杀害兄长一家嘛!”
“还有是他怎么爬上西侧山路上的悬崖?又是怎么下来的?这也是个问题。”
“只要是男人的话,应该都可以利用绳索办到吧!只不过要花上一点时间就是了。”
“没有人能预料到,那一天你会跟将夫先生站在乎山的东侧山路上讲一个小时的话。换句话说,禁忌之山的密室状态其实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形成的。或许立治先生原本只是打算营造出立一先生一家人是趁着西侧山路被送嫁的队伍搞得热闹非凡的时候,沿着东侧山路离开的假象也说不定。”
“哦......”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快就被你发现他哥哥一家人从禁忌之山上失踪的事,所以这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运气不好,哥哥一家人消失的时间基于某些理由而被调查出来时的一种保险手段也说不定。”
“嗯......我觉得没有要质疑大师您推理的意思,但是请容我说一句话,立治的头脑真的有那么好吗?”
“啊!原来如此,那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也说不定。”
“话又说回来,假设立治和广治真的杀了立一先生一家人,那么这次的连续杀人案难道是为了报仇吗?”
“我想是的。只不过,到底是谁在执行这次的复仇计划呢?如果立一先生一家人都被杀害的话,不就没有凶手了吗?”
“而且照您这种说法,杀人犯不就只有立治和广治这两人而已吗?也就是谁,应该不会再有人死于这次的复仇计划了,那么地藏菩萨的前褂又为什么统统不见了呢......”
最后一个还没有确认的黄地藏菩萨庙。于此时终于映入言耶的眼帘,于是言耶便快步地走了进去,仔细地检查黄地藏菩萨庙的内部。
“这里也没有!这么一来就可以确定,剩下的四尊地藏菩萨像的前褂也全都被偷走了。”
“凶手真的打算继续杀人吗?就连团五郎先生他们也不放过?我实在越来越搞不懂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什么意思?您,您是说脸无辜的团五郎先生他们也......”
“如果立一先生一家人全部被杀害是事实的话,那么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逻辑来思考,就算凶手真的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嗯......那么这整起事件的凶手,应该就是跟立一先生他们有非常密切关系的人啰?只不过,我完全想不出谁会是这号人物呢!”
力枚完全束手无策地仰天长叹,言耶站在他旁边,抬头望着位于地藏菩萨庙左手边,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围墙,哪里有间废弃的剧场小屋。
“上面那个就是锻炭团五郎先生所盖的剧场小屋吗?”
“是的,要怕爬去看一下吗?”
石墙的中央有座石阶,如果只看到这部分的话,会以为上面盖了一座寺庙。然而,映入言耶眼帘的,却是用木板搭建,业已腐朽的露天观众席,空旷到有些寂寥的旋转舞台,盖在舞台左右两侧的废弃小屋等等,总之是非常荒凉的情景。
“以前有表演的时候,还会插上好几根旗帜呢!看起来就像是举办庙会一样。”
“曾经有许多演员来这里表演吗?”
“只有那些三流的演员,才会来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表演。话虽如此,好像还是有一个剧团特别受到团五郎先生的青睐呢!话是这样说啦!但是团五郎先生只要看到‘蜘蛛丝梓弦’就很高兴了,所以新来的剧团根本不用想新的戏码,轻松得不得了。”
“我记得那部戏是由一个人扮演倾城,座头,小童,番头新造,卖药商,女蜘蛛精等六中角色的戏码不是吗?”
“哦,您真的什么都知道呢!我曾近在终下市的剧场小屋里看过由一个稍有名气的剧团所主演的‘蜘蛛丝梓弦’,比起女蜘蛛精,盯着一颗娃娃头的筒子要来得恐怖多了。”
“哈哈!听你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顺道一提,你不常来这间剧团小屋里看戏吧?”
“是的,几乎没有过。原本我对剧团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再加上那又是锻炭家请来的剧团......不过我父亲倒是常常应初户的乡木虎之助之邀,千里迢迢地翻山越岭翻过臼山的山顶,去他们那边的剧场小屋看戏喔!”
“他们现在也好像还是有剧团在表演呢!”
“听说在这个大半年里,有个叫作太平一座的剧团几乎可以说是在哪里定居下来了,还把剧场小屋当成自己的家,到处串门子,真不知道该说是厚脸皮还是什么好。”
“戏呢?都没在演吗?”
“谁知道?我不是很注意这方面的消息,就算还有在演,我想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也不会有人特地大老远地跑去初户看戏。更何况那个太平一座的成员只有一对年纪比较大的夫妇跟一对比较年轻的夫妇,以及年轻夫妇的小孩罢了,根本就没有其他演员。如果是这样的话,能够表演的东西也就很有限了......”
看了一下舞台两边的小屋,不难发现右边似乎是演员们住的地方,左边则是休息室兼道具间。
“快要中午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在力枚的催促之下,两人朝着揖取家往回走。
然而,在那里等待着刀城言耶的,是祖父江偲再次打来的电话,而且也再次留下了令人心惊肉跳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