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美说,“我们在研究损伤之前,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知道是什么吗?”
赵伟摇了摇头。
王小美说:“那就是判断损伤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这个工作很简单,有经验的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个工作又很重要,绝对不能忽视。”
“为啥?”赵伟问。
王小美说:“比如,这具尸体是在水中的对吧?我们有个打捞的过程对吧?如果是在打捞的过程中形成的损伤,或者是尸体在水中被鱼儿啃出来的损伤呢?”
“哦,对!”赵伟说,“不能让这些死后损伤混淆成生前损伤,从而误导我们的判断。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煮骨头了吗?”
对于赵伟来说,煮骨头是一项很痛苦很恐怖的工作,所以他急着在天黑前完成。
王小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头。赵伟马上就去准备锅灶,而王小美则默默地为尸体缝合。
骨头依旧在锅里翻滚。
不一会,骨头上的软组织就可以轻易分离了。
王小美拿着那一副耻骨联合,说:“看见没,明显比那个巨人观的耻骨联合要年轻了许多,所以你说25、26岁不准吧?”
赵伟对照着教科书,计算了一会,说:“居然只有20岁!”
“是。”王小美说,“差不多。”
“这女孩,20岁,看起来怎么和30岁一样呢?”赵伟说,“长得有点着急啊。”
“这就是个体差异啊。”王小美说,“医学也好,法医学也好,最麻烦的问题就是个体差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不能用固定的眼光去看人。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甚至可以说,人和人是非常不一样的。用一种药治疗一个人的病,也许可以治好,用同样的药去治疗另一个人的同样的病,就可能导致死亡。这就是个体差异。长相更是这样!所以,我为什么刚才和你说,法医说话一定要严谨呢?”
赵伟说:“有道理。啊,对了,刚才工作太密集了,我总觉得我有个什么问题想问你的时候被你打断了;现在想起来了。师姐,你刚才说了一句,溺死是她的其中一种死因,是什么意思啊?”
王小美咧嘴一笑,说:“我一直在等你问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现在就去专案指挥部,告诉专案组2号死者死于溺死,你说我们的结论对吗?”
“对啊,有什么不对啊?”赵伟说,“刚才咱们不都是说好了的吗?你要反悔啊?”
王小美说:“我一直在说,溺死是死者的其中一种死因,并没有说死者的死因就是溺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伟说。
王小美说:“法医病理学课程,前面的很枯燥,后面的很有趣。所以你只记得住后面的内容,记不住前面的内容吗?法医病理学的第一章就介绍死亡,而死因是解决涉法死亡问题最重要的一项,那么你知道死因有哪几种吗?”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堂课。我记得有诱因啥的吧?”赵伟搜肠刮肚地想。
王小美说:“对,就是那一节课。那你还记得一个叫作联合死因的东西吗?”
“哦!”赵伟醍醐灌顶,“记得了!不过,和这案子有关吗?”王小美以为赵伟了解了,还挺高兴,结果赵伟问出后半句,王小美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联合死因,就是指死者尸体上发现了两种都可以导致死亡的原因,但是法医却不能明确哪一种为主导。你看,死者有溺死的征象;同时呢,她的颈外静脉破裂,这种损伤也是可以很快让人死亡的。而且你切开死者心脏的时候,出来的血也很少,说明她也存在大量失血。既然大量失血可以死,溺死也可以死,我们又不知道哪一种是主导,所以下的结论应该是:1号死者系颈外动脉破裂导致大失血合并溺死。”
“好复杂,好像绕口令。”赵伟说,“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小美说:“第一,说明死者颈部受伤后立即入水,这是现场重建的一部分。第二,如果是一个人捅她,第二个人推她入水呢?下了这种死因,就可以明确两个凶手都是杀人的主犯。”
“哦。”这回赵伟是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