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板倚在身上，带着浓重的鼻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等洛云舒从他的话里将事情的经过勉强捋了出来，这家伙已经抱着她的腿开始打瞌睡了。
小脸红彤彤的，浅淡的眉微微蹙起。明明看着睡得很沉，一双手却牢牢的抓着她，怎么也松不开。
洛云舒此刻的心情，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渐渐被乌云笼罩了起来。
晴转多云，不过如此。
洛云舒板着一张脸，将背篓里的石头倒出去，放在地上把人塞了进去后，接着她想了想又解开斗笠的带子，盖在了背篓上面。
做好一切后，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在抬脚的时候，听到背篓传出一声细碎的声响。
“神仙姐姐，我好冷啊。”
洛云舒被定在原地，看着被她遗弃的背篓，又望了望天上的乌云，半晌叹了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逐渐大了起来，洛云舒背着背篓从山底走出去后，遥遥的望了一眼背后杂草丛生的灌林山木。
她看着其中明显不同的灵力波动，微挑了下眉，轻抬手臂伸出五指，虚空中缓缓一抓。
原本山林中的雾气愈浓，原本半人高的杂草瞬间又向上窜了几米。
洛云舒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情稍好的勾起了嘴角，“既然是块儿木头，那就和木头们待上一个晚上吧。”
连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知道给她找麻烦。
…………
洛云舒带着背篓里的铁牛回了自己破烂且四处漏风的住所，随意将其放在一个地方后，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她换了身衣服出来，就见这原本立在门边上的背篓倒在了地上，睡眼迷糊的铁牛从里面露出一张脸。
“神仙姐姐”他抬头见到洛云舒，小声轻唤道。
“醒了？”洛云舒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为自己倒了杯清茶，抬眸询问道。
“嗯”铁牛爬出来，揉了揉眼睛，轻轻地点了下头，他身着薄薄的衣衫，正好站在雪花飘进的风口处，明明冻得发颤，却不曾移开半步。
“怎么了？”洛云舒喝完水后，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不解的挑眉问道。
铁牛抿着唇，眨着带着红丝的眼直直的看向洛云舒。
洛云舒见此放缓语气，重新问了一遍，“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落，铁牛的眼泪就仿若破堤的洪水，成串的砸在了地上。
他哭得安静，身体发着颤，却又侧开了脸。
洛云舒猝不及防间，更是无处着手，呆了片刻后，僵着脸，“说话，告诉我你怎么了？”
“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洛云舒被突然跑过来的铁牛吓了一跳，方才气势汹汹的话都向上飘了飘。
铁牛趴在洛云舒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身上，哭了半晌，才沙哑着声哽咽道：“神仙姐姐，爷爷……爷爷他走了。”
“铁牛……铁牛现在的命是你的了。”
对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袍，洛云舒看着眼下的小脑袋瓜，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这个真的是几百年后，那个与她对战的那个张扬恶劣的大魔头吗？
“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好好活着就行。”洛云舒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试探的摸了摸铁牛的头顶。
“神仙姐姐，我想家，想爷爷了。”铁牛在她的怀里趴了一会儿，在洛云舒话落后，气息渐渐平稳，不多时，洛云舒就感觉到了压来的重量。
她望着门外飘舞的雪，感受着手低冰凉的身体，视线从门口的背篓中转移到屋内的床榻上。
洛云舒伸手抱起铁牛，向里走，将人放到了床榻上，盖上被子，目光一转用灵力包围整间屋子，隔绝了外面不断渗入的寒气。
等其身体渐渐温暖，面色看上去好些，彻底睡熟时，洛云舒才将衣袍从铁牛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她起身离开，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雪还在下，白皑皑的一层扑在地面上，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嘎的响声。
洛云舒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她闭了闭眼，放开神识寻到方向后，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她再出现时，却是到了一个被雪埋成了一堆的东西前。
洛云舒挑了下眉，看着雪中的人形，僵着嘴角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从入定中脱身出来，才震碎其身上的积雪，扫了眼对方身上波动的灵气，和毫无疲倦的脸色，道：“你倒是有些悟性，但要进阶去别处，这里经不起折腾了。”
楚乘舟拍开身上的积雪，行过礼后点了点，“行至于此，见师叔祖的残留下的剑气，突有所想，便原地感受了片刻。”
洛云舒点头，接着眯起双眸道，“你怎么将人带到了这儿？”
楚乘舟面色一动，不知是不是洛云舒错觉，她竟从里面看出了一丝无奈，接着只听他道：“弟子去时，因形势匆忙，救下二人后，并未察觉到老人身上的伤。”
“等到发现时，却已是药石无医。”楚乘舟看了洛云舒一眼，接着道：“徒留小孩子一人，孤苦伶仃，弟子闻其认识师叔祖，又见人可怜将人带了回来。”
“弟子擅作主张，请师叔祖责罚。”楚乘舟身体微弯，低着头竟是跪在了地上。
洛云舒紧锁的眉渐渐松开，看着他又道：“那又为何你不看好他，让他独自一人在这儿。”
闻言，楚乘舟的头低得等低了，“刚来时，见山中异象却并未多想，进来后，走着走着勿入迷阵，弟子一时大意，在一转眼时，铁牛就不见了。”
“师叔祖可是见到了他，铁牛有没有受伤？”
洛云舒见他表情中带着急切，轻讽道：“你这时倒是知道关心了？”
楚乘舟闻言面不改色，点头正色道：“师叔祖，铁牛这孩子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这样的好苗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实属浪费啊！”
万年难得一见？
洛云舒看着对方一脸惜才的模样，没来由得想到前世，楚乘舟正是被这所谓的天生剑骨打断了根基，毁了修为。
她眼中秃然生出一股杀意，却在听到远方细碎的呼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
黑夜的雪地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其中慢手慢脚的向前艰难移动。
积雪盖住了他的小腿，一阵山风挂过，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小孩，直接朝后被掀了过去。
雪下得小了，露出了天上挂着的星辰，它们一闪一闪德快速从铁牛的眼前划过，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意料之中的冰冷没有袭来。
一阵浅淡的清香划过鼻间，铁牛被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睁开眼，便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睛。
盛满星辰的眸子里渐渐蓄起了水雾，洛云舒手臂一僵，愣了一下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怎么了？”方才的杀意渐退，显得洛云舒此时的语气有些冷。
铁牛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踌躇的站在原地。
黑与白二色将其包围，漫天的星辰伴着细碎的雪花点缀其中，世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而他们近得伸手可触。
“神仙姐姐，你别不要我。”
“我会听话的。”
铁牛闷声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洛云舒一眼。
洛云舒对上那样一双眼睛，其眼角细小的红痣被泪水划过，越发衬得人楚楚可怜。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的。”洛云舒伸出手指按在他眼角的红痣上，将上面的泪珠轻轻揩去，半捧着铁牛的脸，道：“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青云天不缺你这口饭，我这儿也不缺你待得地方。”
“神仙姐姐”铁牛的眼睛动了动，即将滑下的泪水被他止在眼眶之中，微凉的小手缓缓盖在洛云舒的手掌上，“铁牛好像只有你了。”
洛云舒心中微涩，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偏离了位置。
她抿着唇，半蹲下身让自己与其视线平行，紧了紧铁牛身上的衣服，一本正经道：“你不光有我，还有那只兔子。”
“兔子在怪叔叔那里。”铁牛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一张脸懊恼道。
叔叔？
洛云舒想了想，便知道他说得是谁了。
她无奈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等改日帮你拿回来。”
“谢谢姐姐。”铁牛裂开嘴角，弯起眼笑一下。
洛云舒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去。”
“好。”铁牛点头，刚想迈步跟上，就被地上的积雪摔了个狗啃泥。
洛云舒听到声音，回头看他，正巧碰上对方将脸从雪地里□□。
对上那样一个要哭不哭的脸，她没忍住笑了一声，返回去，伸出手将人拉了起来，“还能走吧。”
铁牛借着她的力道从雪中出来，衣襟领口里进了积雪，凉嗖嗖的冻得他发抖，他本想点头说可以。
临到头，铁牛却是惊呼一声，苦着张脸道：“神仙姐姐，雪里有怪物，我的腿好像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