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人心易变,抓破头皮

攻城?

韩纪愕然,心想这不是去送死吗?

哪怕是未曾正儿八经的参与过厮杀,可韩纪也知晓,阳陵关不可强攻。

但……

皇帝摆摆手,“都去准备吧!”

这是乾纲独断了,不给群臣建言的机会。

韩纪发现那些将领都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其中,爱兵如子的裴俭也是其一。

走出大帐,他忍不住问了裴俭,“老裴,强攻不妥啊!你为何不劝谏?”

“这是军中!”裴俭言简意赅的道:“武人,本就该去赴死!”

韩纪看着他远去,吆喝一声,那些将士便走出来,跟着去打造器械。

大帐内,皇帝揉揉眉心,突然说道:“杨略,当年的朕是如此执拗,甚至是有些正义感爆棚了。见不得不平事。此次朕令强攻阳陵关,便是送将士们去死。换做是十余年前,朕见到有人如此,定然会呵斥,乃至于怒不可遏……可今日,朕却心如止水。你说,朕这是变得冷血了,还是什么。”

杨略先前一直没说话,他地位特殊,没人敢去挑衅或是鼓动,倒也得了清静。

此刻他一人站在下面,看着有些孤零零的。

“人总是会变的。”杨略说道:“当年臣在东宫时,一心想护着先帝革新大唐,成就盛世伟业。那时候,臣看谁谁顺眼。可后来遁逃元州后,臣看着长安,看着这个天下,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天下为何不崩塌,为何不乱作一团。最好是烽烟遍地。

臣也被自己的这等念头惊住了,后来在南周反思了一番,愤怒依旧,可却少了戾气。再后来,得知殿下在北疆起兵讨逆后,臣觉着这个天下又是阳光灿烂。”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并未改变,变的只是人心!”杨略指指心口,“外界一切,不过是心中显化罢了。一心向善,世间便是善意。一心向恶,世间便丑恶不堪……”

“这是朕的心变了。”皇帝点头,“以前朕不当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着不平事,无论是何缘由都要愤怒一番。后来到了太平,当了家,才发现没那么简单。从第一次看到麾下战死的伤感,到如今能驱使麾下去赴死,朕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但陛下心怀天下,这是以杀止杀。”杨略觉得皇帝太累,该歇歇了,只是蜀地就在眼前,让皇帝退兵是不可能的,“此刻的死伤,只是为了将来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是啊!”皇帝笑道:“做了帝王,不能锱铢必争,不能为了一人而舍弃天下。朕便像是个生意人,一件政事朕还得要盘算利弊,可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损一部分人。最终,唯有两害相较取其轻。”

“其实,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杨略说道:“不说伪帝父子,就说当年的宣德帝,哪怕有武后辅佐,依旧只能与世家大族形成制衡,无法压制他们。”

皇帝莞尔,“和朕相比,宣德帝和武后更像是两个投鼠忌器的贵人,他们担心一旦和那些人翻脸,便会打破了坛坛罐罐。而朕不同,在朕的眼中,若是不打破那些坛坛罐罐,以后只会打破更多的东西。长痛不如短痛。”

“这便是陛下的长处。”

皇帝心情大好,“你忙你的。”

“是,臣告退!”

杨略出去,外面,林飞豹在护卫,见他出来,低声道:“老杨你何时学会的吹捧?听的老夫都为陛下感到骄傲了。”

“老夫所说的皆是肺腑之言。”杨略问道,“难道你不是这般认为的吗?”

林飞豹想了想,“是!”

在他们的眼中,宣德帝和武后的形象很是复杂。和皇帝比起来,那二位更像是云雾中的神灵,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杨略说道:“说实话,当年宣德帝和武后何尝不想压制那些人,可却力有未逮。看到陛下能做成此事,老夫不知怎地,油然觉得骄傲,恨不能跑去宣德帝与武后的合葬陵寝前大声宣告。”

“解气!”林飞豹说道。

“对,不过,老夫希望陛下能做的更多,等到了那一日,老夫定然要去告知宣德帝与武后,让他们看看,当年被他们遗弃的那个孙儿,如今已然成为大唐的中兴之主,远不是他们能相比的!”

大帐内,皇帝听到了最后这段话,想到了宣德帝和武后这两位。

按理,这两位是他的祖父祖母,可皇帝却生不出半点孺慕或是亲切的心态来。

没办法,他的生父便是被这二人一杯毒酒给送走了,他的生母也是如此。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祖父母,皇帝也无法释怀。

他把心收拢回来,看着地图。

当前的障碍是阳陵关,阳陵关之后是房州,一旦击破了阳陵关,攻打房州的难度就低了许多。

关键是,房州一下,大军就兵临益州外围了。

和多山的房州不同,益州乃是平原地区,沃野千里,也是蜀地最为繁华的地带。

只需攻破房州,骑兵就有了用武之地。

皇帝有信心用麾下铁骑在野战中击败任何对手。

何况到了那时,益州必然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他的手指头从阳陵关滑过去,房州,益州……随后,他抬头。

“广阔天地在等着朕!”

他想到了大侄子,想来此刻已经身处海上了吧!

皇帝其实并不喜欢被困在一个地方,他的内心深处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一如他当年走出元州时那样,他希望自己能一路走下去,不要停留。

蜀地啊!

皇帝眯着眼,想着此战,却有些一筹莫展。

强攻是必须的,要给守军和伪帝一伙震慑,要让蜀地军民看到自己讨伐伪帝父子的决心坚如磐石。

但强攻只是一面,另一面……

皇帝看向了水路。

蜀道难,但有大河通往外界。不过正如同蜀道一般,水路也颇为凶险。这一路各种激流险滩。据说年纪大的都被劝告莫要坐船进出,免得半道被吓死。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皇帝的心情轻快了些。

困难是有,但总是能克服的。

“请了郭掌教来。”皇帝吩咐道。

皇帝要讨伐伪帝,云山上下都兴奋异常,想着在这最后一战中攫取功劳,顺带,在蜀地开个分舵什么的。

咱不能和玄学相比,但好歹也得有个老二的模样吧!

郭云海来了,“陛下。”

“今日你也看了地形,正面定然是没办法,那么,周围呢?”皇帝伸手划了一个圈,“能否在周围找找,看看是否有小径能通往阳陵关之后。”

“领命!”

郭云海见这等重任竟然交给了自己,心中暗喜,回去后召集门中修士发布了任务。

“身法轻灵的跟着老夫一起去!”

他带着几个轻功了得的门下弟子出发了。

皇帝在召见随行工匠。

“此地能否打地道?”

工匠们去试了试,半日后愁眉苦脸的回来,“陛下,底下多石头,没法打通。”

艹!

皇帝也只有挠头,“娘的!朕这是黔驴技穷了。”

他在自嘲,蓝坚正在被索云毒打。

蓝坚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兄长拳打脚踢。

索云打累了,气喘吁吁的道:“这几日人多,老子没法下手,可不动手毒打你一顿,老夫担心你下次还会犯蠢。”

蓝坚抬头,脸上还保持着完好,“兄长,我知错了。”

“你以前可没那么蠢,只从有了些钱财,有了官职之后,便飘飘然了。老子说过,这人一开始发飘就离倒霉不远了。你特娘的不听。此次陛下高举轻放,放你一马,你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所致?”

“没。”蓝坚很清醒,“陛下大概是要用我来敲打赵永。”

“你明白就好,当下要攻打阳陵关,强攻是送命。这也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压住阵脚,否则老子亲手宰了你,好歹为你妻儿留下一分生机。”

蓝坚说道:“陛下重情,不至于会处置我吧!”

“你特娘的,可还记得当年那个辛无忌?”

“记得!”

“辛无忌如今在何处你可知晓?”

“不知。”

“就在长安城中,每日躲在家中喝酒作乐,大门都不敢出。你的功劳难道还比得过他?”

蓝坚摇头。

“起来!”索云踹了他一脚,看着他身上的尘土,就伸手拍拍,问道:“可打疼了?”

“疼的厉害!”

“下次我轻些!”

“不,下次我再犯错,兄长只管狠抽。”

“去吧!”

敢死营在下午率先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守军轻松的用箭矢,用长枪,用金汁连续击退他们,敢死营的那些勇士甚至都没能摸到城头。

观看了这一场短暂攻城战的官员将领们都有些木然。

这关隘,没法打!

有人看向两侧山脉,“兴许,能找到地方过去。”

郭云海带着修士们出发了,大伙儿看在眼中,自然知晓这是去寻找小径。

可此刻郭云海正仰头看着一道绝壁。

这是唯一能通往关后的地方。

“掌教,咱们可以一点一点的上去,在山壁上打洞,几步一个洞。”

“主意不错。”郭云海点头,“可就咱们这点人,就算是绕到了关后,可能破城?”

呃!

众人摇头。

这点人,一波箭雨就完蛋了。

必须有军队,最好是悍卒同行。

可悍卒再牛笔,也没法攀登这等绝壁啊!

郭云海不死心,寻摸了许久,最终无功而返,回去请罪。

“不怪你!”皇帝很是通情达理。

但眉头却悄然皱起。

这条路断绝了,还有什么法子?

他想了许久,几乎抓破头皮。

“陛下!”

梁靖来了。

“老梁啊!”

皇帝正在发愁,“可是有事?”

“陛下,臣想去周围转转,寻些山民问问……”

“去吧!”皇帝摆摆手。

梁靖出去,对孟老二说道:“荣华富贵就在今朝,可有把握?”

“光棍人家,不兴拉稀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