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军前锋自信满满的出击,却被凶悍的对手打的满地找牙。
这等遭遇战没有道理可讲,什么拉开阵势慢慢开打,还能藏着预备队及时增援……
没这回事。
就是一场混战。
这等时候考验的是将士的素质和经验。
南周军的经验……
支撑了半个时辰后,南周主将果断下令撤离。
裴俭刚想下令追杀,韩壁来了。
而身后,秦王率主力也及时赶到。
两军止步,遥遥相对。
夏风带着热浪席卷过大军。
韩壁看着那面大旗,突然微笑,“听闻秦王三十不到,能在三十之前赤手空拳打下这等基业的,史册中好像并没有吧!”
“是没有。”幕僚说道。
“说实话,就算是面对石忠唐,老夫也不会有半分惧意。可直面这位秦王时,便会不由自主的想着他这些年征伐的战绩。”
北辽,庞然大物也!
但也倒在了秦王的马蹄之下。
大周如何?
当初靠着北辽续命的大周,如今成了孤儿。
幕僚说道:“只需稳住,便有希望。”
“颖水防线嘛!”韩壁讥诮的道:“汴京城中,从帝王到百姓都很乐观,觉着退一万步,也有颖水阻拦北疆军。可他们也不想想,难道北疆军没有工匠?打造木桥很难?”
“都是坐井观天!”韩壁难得的讥讽皇帝。
对面,秦王的眼力不错,努力看去,依旧看不清对面大旗下的人。
“孤上次出使南周见过韩壁,很是威严的一个人。且和那些文官不同,此人对武人的态度不错。”
秦王说道:“此人不是那等纸上谈兵的蠢货,他敢率军前来,必然有所依仗,或是有目的。”
王老二回来了。
“殿下,对面五万余人马。”
“少了一两万!”
韩纪说道:“那些人去了金州?如此,江存中那边就得小心了。”
“不会!”
杨略难得在军议时开口,众人纷纷看向他。
“若是那些人马去了金州城,江存中领军徐徐而退即可。我军的主力不远,敌军想包围他也难。如此,金州城看似保住了,可那些人马进了金州城,随后殿下领军回师……依旧是瓮中捉鳖的格局。韩壁,不会这么蠢!”
“除非……”赫连荣摸摸光头,“除非他觉着自己能击败殿下!”
“孤在此,韩壁却不动!”
秦王指着前方,“大军,前行!孤,要看看韩壁可有这个胆略!”
北疆军四万余,对面五万余。
按照人数来说,北疆军逊色一筹。
可一边是百战勇士,一边是大多没见过血的将士。
见血和没见过血,压根就不同。
这里所谓的见血,指的不是看过人流血,而是亲手和敌人厮杀过,甚至斩杀过敌人。
这叫做见血。
这样的军士再磨砺一番,若是不死,便是悍卒。
和大唐不同,南周近些年堪称是风调雨顺,国中除去流民叛乱之外,再无战事。
直至方崇领军北征。
故而南周军中悍卒不多,都是将领们的宝贝。
军中扩军的方式说来也简单,便是以悍卒老卒为核心编组,比如说十人中安排一个老卒带队,或是百人中有几个悍卒带队。
如此,以老带新,经过几次厮杀后,这支军队自然就蜕变成型了。
这是速成法。
但一般这等以老带新的厮杀多是小规模起步。
比如说剿匪,或是平息民乱。这等厮杀把握较大,可以从容练兵。
韩壁麾下大军中,所谓的悍卒老卒,大多只参加过镇压民乱的厮杀。极少数是上次跟随方崇战败的将士。
不是韩壁不想大规模抽调那些参加过北征的将士,而是不能。
那些将士跟随方崇逃回汴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士气低迷的令人不安。
这样的军士拉进军中,只会拖后腿,影响士气。
“韩相!”
有人不安的道:“北疆军来了。”
是厮杀还是什么?
厮杀,五万对四万。
可看看那些武将的模样,没一个自信的。
秦王的大旗出现,就能当一万大军。
韩壁面临选择。
他若是退却,士气受损是必然。
可若是和北疆军展开决战……
韩壁举起手。
武将们呼吸急促。
周围的将士有些紧张。
“徐徐而退!”
他没说撤,而是退。
南周军的骑兵上前,掩护步卒撤离。
“依次护卫。”韩壁在看着对面的中军大旗。
南周军交替掩护着,渐渐离开北疆军的视线。
“韩壁果然没这个胆子!”姜鹤儿很是欢喜,“当初我跟着师父游走江湖时,曾听闻过韩壁的事迹,说什么飞将军,若非担心陛下猜忌,早就率大军北征了。今日看啊!名不符实!”
上次南周北伐韩壁是反对者,而且就算是不反对,也轮不到他领兵出征。
按照祖宗成法,他这等大将重臣一辈子都得蹲在汴京,没事儿别出远门。
此次若非北疆军大军压境,局势危急,韩壁还得蹲在汴京啃老米饭。
对面冲出来一骑,喊道:“老韩,殿下问你……要不,回头一起饮酒?”
喊话的是王老二。
殿后的骑兵把这番话转告给了韩壁。
韩壁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
“下次!”
他用那等坚定的语气说道。
……
“韩壁这次出击有些不智啊!”
韩纪蹙眉,阴谋论再度发动,“他并非愣头青,在军中浸淫多年,自然该知晓南周军同等数目的人马不敌我北疆军的道理。可他却依旧率军来了。你说牵制,可他却一触即走,这牵制什么?”
“白跑一趟?这不符合韩壁的能力。”赫连荣也有些迷,“他此举是为了什么?”
“给汴京交代?”有人把阴谋论延伸到了南周朝堂上。
秦王指指金州城方向,“别忘了,韩壁麾下少了差不多两万人马。哪去了?给孤,查!”
很快,消息就来了。
“南边有数千骑兵在逼近金州城。”
“这是牵制。”裴俭说道:“还有万余人马哪去了?”
“辎重需要看守,粮道也得有人马护着。”
这是最靠谱的答案。
大军回归。
城头一片死寂。
“秦王回来了。”
“韩相这撤的也太快了吧!老子第一次去青楼都没他快!”
“这金州城还怎么守?”
常兴平静的道:“这城,是守不住了。这人……看看那些将士,多少人因此泄了气。老夫虽说不怎么懂武事,可也知晓,韩相鼓捣了这么一出增援,让我金州城守军士气荡然无存。”
“知州,韩相尽力了。”黄彰为韩壁辩解,“若是韩相不出兵,咱们最多能坚守五日到七日。”
“可他出兵之后,最多还能坚守两日!”
常兴是真的咬牙切齿的恨,“方相不靠谱,老夫心想,这韩相总会靠谱些吧?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罢了,老夫只求不辱祖宗。”
“北疆军来了。”
北疆军士气大振,顺势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士气大跌的守军一时间手忙脚乱,连黄彰都被迫率领预备队去增援。
……
“此次一退,看似虎头蛇尾,可却能骄敌。”
大军后撤,韩壁驻马北望,从容的道:“至于金州守军,常兴是个有节操的,黄彰更是如此,只需坚守一两日,等那一万骑兵从北疆军侧后突然发动……”
那时,他再率大军掩杀过去。
“老夫琢磨过秦王此人,也为此准备了些与他交手的谋划,可想来想去,我大周将士却不及北疆军强悍,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想取胜,唯有出奇兵。”
韩壁自杀式的大举进攻不但掩护了那一万骑潜入北疆军侧后,更是令北疆军上下有些飘飘然。
这是一次连环套式的谋划,堪称是精彩。
……
第二日,北疆军攻打的越发急切了。
城头守军死伤惨重,当发现有人装死时,黄彰对常兴说道:“明日,大概便是你我殉国的日子。”
“老夫……准备好了。”常兴平静的道。
当日,北疆军最后一个撤离的悍卒轻蔑的冲着守军说道:“明日,跪下叫耶耶!”
守军木然。
这是信心尽丧的标志。
……
一支骑兵悄然出现在了北疆军侧后十余里。
他们躲在山中,直至几个穿着古怪衣裳,在暮色下几乎无法发现的男子进来。
“北疆军并无发现。”
“好!”
领军将领冯晨欢喜的道:“韩相筹谋多时,今夜,当令北疆军丧胆!”
冯晨对几个男子颔首,“情人司的密谍果然了得,辛苦了。”
“应当的!”为首的密谍森然道:“多年前咱们的兄弟在长安起运那批前朝藏宝,便是被秦王识破。那一次,是情人司成立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故而听闻是对付秦王,统领便令我等出手。”
看着几个男子的傲然,冯晨知晓,这几个男子必然是情人司最为出色的密谍。
这一路就是依靠着这几个密谍,一万骑兵才能悄然遁入这片山中。
白天冯晨不敢出去,直至深夜……
“出发!”
一万骑兵出山。
一路向北疆军大营摸去。
丑时末。
冯晨率军距离北疆军大营五里。
再往前必然会被北疆军的暗哨发现。
冯晨上马。
回头看了一眼。
乌压压都是他的麾下。
回过头……
就看到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片黑影。
有人亲切的问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