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章 万事有因果

石忠唐的到来就像是一针鸡血,瞬间让叛军嗨了。

“杀!”

一股股叛军疯狂冲上城头,不顾生死的往纵深处突袭。

“特么的疯了!”焦野变色,令预备队顶上。

预备队的反击在叛军的攻势下显得岌岌可危,淳于孤沉声道:“弓箭手!”

箭矢一波覆盖过去,叛军的势头被压制住了,但也有不少守军倒在了自家的箭矢之下。

守军迅速扑过去补位。

地上的尸骸堆积的老高,民夫们跑过去搬运。

一个三十余岁的民夫和同伴配合,把一具尸骸抬了出来。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嘭的一声。

一具尸骸冲天而起,下面猛的坐起来一个叛军。

横刀往四周挥砍,两个民夫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再看看那四条断腿……

“啊!”

惨嚎声中,叛军站起来,径直冲向淳于孤。

两个军士持枪拦截。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斩杀一人。

“是悍卒!”

刚准备撤离的预备队再度归来,围杀此人。

一番绞杀,依旧被悍卒冲了出来。

他浑身浴血,缓缓走向淳于孤。

每一步,身后都留下了一个血色脚印。

噗噗噗!

叛军的脚步突然一滞,一个军士悄然从后面接近,一枪捅穿了他的小腹。

看着从小腹处透出来的枪头,悍卒咆哮一声,反身一刀。

身后的军士人头飞起,叛军带着长枪再度回身,冲着淳于孤狞笑道:“你,死定了!”

说完,此人才倒下。

即便是倒下了,守军依旧是用长枪捅了十余枪,确定他死透了,这才敢把他拖走。

“叛军凶悍异常。”焦野微微变色,“此战,艰难。”

“艰难也得守住建州。”淳于孤沉声道:“令人快马去长安报信,就说,老夫要援军。”

从开战时的乐观,到此刻的悲观,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不,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石忠唐回到了中军。

“史公明到了何处?”

“在攻打代州。”

“那个蠢货。”石忠唐不掩饰自己对史公明的鄙夷,“兵贵神速,打一个代州这般久,他还想争夺天下?笑话。”

贺尊笑道:“史公明是想干大事而惜身。”

“见利忘义之辈罢了。”石忠唐问道:“北疆军如何?”

“国公,北疆军此刻应当在攻打观州。”

“观州,章州,乃是雄州门户,也是关中门户,两州一下,主动便在李玄的手中。可惜史公明那个蠢货进展太慢,否则他若是攻下了代州,顺势下利州宝州,便能把北疆军封锁在北方。如此,老夫可从容攻伐关中。”

从地图上看去,关中就像是个大圆团,靠近东边的是燕东地区,过来是代州,利州,这两州横在北方南下的通道之上,也是隔开了南北两支大军的要紧处。

史公明起兵后进展缓慢,令石忠唐大失所望。

魏明说道:“国公,要不,咱们自己攻打利州?”

石忠唐摇头。“若是咱们自己攻打,史公明必然会觉着咱们是要截断他攻伐关中的通道。”

“他也配攻伐关中?”有人不屑的道。

“但凡起兵谋反的,就没人不以长安为目标。”贺尊说道:“当初陈国覆灭,多少草头王都觉着自己能定鼎天下?”

没有那种迷之自信,谁敢起兵谋反?

城头,第一波叛军被驱赶了下来。

但很快,第二波又上去了。

贺尊轻声道:“国公,若是能拿下利州,北疆军就和咱们隔开了。”

石忠唐看着他,“李玄定然是想攻伐关中,没事他打利州作甚?”

无数人都持这个看法。

“攻下建州,打破关中。”魏明鼻息咻咻,“国公,说实话,当初起兵时,下官觉着就南方一带,至少能令咱们攻打半年。至于关中,一两年之内压根想都别想。没想到,这才多久,咱们就能一窥李唐的龙兴之地了。”

石忠唐同样没想到会如此顺遂,难免生出了些天命在我的自信和从容,“关中不好攻打,故而要快速拿下建州,随后兵临关中,寻找攻打的法子。”

“打不下关中,李泌就能坐山观虎斗。”贺尊说道。

“一切,看建州!”

石忠唐吩咐道:“要抓紧打探北疆军动向,万万不可让李玄率先攻入关中。”

贺尊点头。“他有孝敬皇帝的名头挂着,一旦进入关中,多少人会支持他?”

而叛军却不同,几乎是过街老鼠。

……

杨锡刚出去了一趟,一窥城头虚实。

回来后,他看看左右,没发现异常。

“开门。”

酒肆门开,杨锡进去。

“如何?”杨登准备晚上出发去查探。

“先前一战,叛军打的凶狠,建州非雄城,我不看好。”杨锡面色凝重,“建州是守不住的,一旦破城,就怕叛军屠城。咱们要想办法离开。”

“寻淳于孤就是了。”杨登说道:“淳于氏历来都听咱们家的,请淳于孤令人管住一段城头,咱们用绳子滑下去就是了。”

“淳于孤此刻怕是萌生了死志,就怕不肯通融。”杨锡挠挠头,“娘的!早知晓当初就留在长安就好了。”

“五哥当年为何去了南方?”有人问道。

“当年我先是管着家中的几块田庄,谁知晓遇到了倒霉事,被家中责罚,赶去了南方。”

外面,花花挑眉。

田庄吗?

当年!

“什么倒霉事?”

听到有人问这个问题,花花微微侧脸,仔细倾听。

“哎!”杨锡幽幽叹道:“当年我还年轻,管着两个田庄,有一日我正在田间巡查,遇到个和气的男子,问了田庄的情况……那些问题有些挑衅,我年轻气盛,便不管不顾的说明年两个田庄都会扩大。那人冷笑讥讽,我忍不住说明年周围的田地,都会被杨氏兼并……”

“这没事啊!”

“是没事,可得看遇到的是什么人!”

“那人是谁?”

“孝敬。”

酒肆里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良久,杨登长出一口气,“竟然是他?那又如何?”

“孝敬便是去清查杨氏兼并土地一事,以此为由,他令人清查周边农户,找到了我令人用手段逼迫农户售卖田地的证据……”

“后来呢?”

“后来我便被赶去了南方,戴罪立功。”

城头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喊声,一城震动。

接着,一队队骑兵从城中经过,直奔城头。

当需要用骑兵来守城时,就说明守军的好日子不多了。

杨锡当即去求见淳于孤。

“离开?”

“是。”

淳于孤看着杨锡,“老夫有句话,你带给家中。”

“是。”

“告知家中,老夫,不曾辱没淳于氏之名!”

“是!”

杨锡看了淳于孤一眼,知晓一旦城破,此人定然会战死。

但他不同情此人。

就如同杨氏内部的说法,你从小就享受了杨氏带来的锦衣玉食,那么,为杨氏赴汤蹈火便是代价。

淳于孤也是如此。

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现在,该还债了。

……

夜色中,当杨锡顺着绳子往下滑时,没人注意,一个黑影轻松翻出了城头。

到了城下,杨锡找准方向,带着杨登疾步离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杨锡觉得大致安全了,就回身看了一眼。

夜色中的雄州城看着就像是一头巨兽。

“我想起了淳于孤。”杨锡说道:“他必死无疑。”

“老天爷给的每一个馈赠,都有代价。”杨登说出了这句颇有哲理的话。

“对,没白吃白用的道理。”

杨锡笑道:“不过,我吃喝玩乐多年,也心满意足了,却没看到什么代价。”

身后,一股风吹过。

“万事有因果,你的报应,便是我!”

夜风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谁?”

杨锡转身拔刀一气呵成。

和杨登配合默契的挥刀,封锁住了来人可能的偷袭路线。

但横刀落空,来人在更远些的地方看着他们,右手微微垂落,月色下,能看到反光。

剑光突然一动,花花的身影诡异的在月色下扭曲着。

噗!

杨登中剑倒下,捂着咽喉,身躯痛苦的在地上弹起,落下……

横刀掠过。

花花轻松避开,软剑顺着缝隙刺入,点在了杨锡的肩头。

横刀落地,杨锡举手准备给自己的额头一掌。

在外行走的杨氏子弟,不乏自尽的勇气。

“在我的面前玩这个,你太嫩了些!”

剑光闪过,点在了杨锡的肩头上。

……

晚些。

某个避风的凹地中。

一双腿和一双手被剔光了筋肉的杨锡崩溃了。

“我说!”

“老贼的法子果然好用啊!”

花花赞道,然后问道:“当初孝敬皇帝查出了杨氏兼并田地之事,后续如何?”

“你为何问这个?”

“说!”

月色下,那张普通的女人脸,却格外的令人心悸。

“当初孝敬以此事为由,暗中压制杨氏。他想顺藤摸瓜,摸出杨氏更多不法事。杨氏不甘束手,便联络了其他人家,联手抗衡。”

“给我一口水。”

杨锡说道。

“自己的血喝不喝?”花花冷冷的道。

“孝敬手中有证据,故而杨氏没敢大张旗鼓,本以为此事会延绵许久,杨氏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可没过多久,孝敬却偃旗息鼓了。”

“为何?”

“不知。”

一只手伸过来,用布团堵住了杨锡的嘴。

一刻钟后,布团拉来,惨嚎声尖利的像是鬼哭狼嚎。

“说!”

杨锡喘息着,“后来我才得知,是宫中令孝敬收手。”

“嗯?”花花觉着这事儿不对,“清查此事必然有宫中授意,为何会收手?”

“不知,此事小人真是不知。”

花花仔细琢磨,觉得杨锡应当不知晓此事。

“我自知必死,就想问问,你到底是谁?”

杨锡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别让我到了地底下做个糊涂鬼。”

“你是谁?”

“你是谁?”

花花起身,软剑一动,杨锡的咽喉多了个口子。

“我叫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