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如火如荼,双方在反复冲杀,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汇集在一起,竟然成河。
直至夕阳挂在天边,双方才不约而同的收兵。
“盯着他们。”
杨玄看着缓缓而退的江州军,说道:“提防他们后撤。另外,斥候要拼死往宁兴一线哨探。”
“宁兴不敢倾巢出动。”赫连荣说道:“林雅的余党还剩下多少,谁也不得而知。若是宁兴倾巢出动来援,林雅余党在宁兴发动叛乱,这一战,不战自溃。”
“长陵也有果决的一面。”
杨玄一直觉得长陵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外表文青,内里却颇有主见。
……
“大长公主,连江王已经率军出击了。”
赫连通率军出击的消息传到朝堂上,群臣弹冠相庆。
长陵问道:“连江王可有交代?”
使者说道:“大王说,此战必胜。”
这时候赫连通唯一能说的也就是这个,来一句:大长公主准备迁都吧!保证朝臣能把他弹劾出翔来。
有臣子问道:“大长公主,可要出兵?”
有人摇头,“就怕林逆的余孽发作。”
林雅横行多年,谋反事败后,长陵随即发动清洗,但究竟还有多少余党隐藏在朝堂和地方,以及军中,尚不得知。
这也是长陵没法出动宁兴最后的军队的缘故。
“我,相信连江王!”长陵说道。
随即她去了后宫。
“陛下如何?”
寝宫中,小皇帝躺在床上,看着气息奄奄。
医官摇摇头,“不大好。”
王举来了,“万凌霄有些活跃,请了两个将领饮酒。”
“可曾被他发现?”长陵问道。
王举摇头,“去的是宫中的好手,擅长这个。”
长陵的眉间多了冷意,“乱臣贼子!当诛!”
王举苦笑,“要紧的是,陛下的毒却寻不到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诛杀鹰卫大统领,鹰卫内部会混乱。”
赫连红执掌鹰卫多年,威望高。
若是随意杀了她,鹰卫将不再是帝王的鹰犬,而是敌人。
长陵问道:“依旧没能寻到下毒的人和手段吗?”
王举摇头,“拷打了不少人,搜了不少地方,就差掘地三尺了,依旧寻不到证据。”
“渴!”
这时小皇帝醒来,宫女送上水杯。
长陵回首看了一眼,“铜杯?”
王举继续说道:“老夫甚至怀疑乃是诅咒之术,鹰卫能接触那些有着诡异本事的人,若是有人用诅咒之术……大长公主?”
长陵走了进去。
小皇帝被扶起来,宫女在喂他喝水。
长陵温声问道:“好喝吗?”
小皇帝点头,“甜!”
长陵对宫女说道:“你也喝一口。”
宫女不敢,长陵蹙眉,“喝!”
宫女喝了一口,长陵问道:“什么味道?”
宫女仔细品味,“甜!”
长陵问道:“陛下吃饭用的是什么碗碟?”
“铜碗,铜碟。”
长陵再问:“为陛下烹饪的是什么罐子?”
“铜罐子!”
长陵面色铁青,“查问孝德皇帝和先帝吃饭用的餐具,马上去!”
王举问道;“可是不妥?”
长陵默然。
这事儿查问起来很快,寻到当年服侍两位帝王的内侍宫女,一问就知。
“皆是铜杯和铜碗,说是喝着甘美。至于厨具却不得而知。不过,那些铜罐子用了多年。”
长陵回身,“给我死死地盯着鹰卫。”
“是!”
王举听出了肃杀之意。
“拿下厨房所有人,拷问铜罐子的来历。拿下宫中管杯碟碗筷之人,询问这些餐具的来历。”
“是!”
一批批人悄然出发了。
长陵看了小皇帝一眼,叹息一声,走出了寝宫。
王举跟着出去,问道:“难道毒在其中?”
长陵点头。
“曾有一国,君臣皆喜欢用鼎做饭,时日长了,儿孙多畸形,或是痴傻。而且,子嗣越发艰难。”
王举心中一震,先到了孝德皇帝赫连峰。
太子一夜之间杀光了他的儿孙,后来赫连峰也不是没努力过,但却再无子嗣,不得已,才立了赫连春为太子。
“难道是铜做餐具不妥?”
长陵摇头,“极西之地有一国,极为强大。其国权贵好享受,最爱喝葡萄酿。他们发现,用铅做的杯子盛放葡萄酿最为甘美,乃至于盛水也是如此。于是,人人都用铅杯喝水饮酒。后来,他们犹嫌不足,就往酒水中撒铅粉……”
“铅?”
“对,便是铅!”
长陵说道:“鼎中含铅,而铜碗本不该有如此多的铅!这是有人故意弄出了这些东西!”
“铅能毒杀人?”
这事儿王举还真不知道。
“中了铅毒,上吐下泻,疲惫不堪,易怒,寝食难安……人会变蠢。渐渐的,毒性深入骨髓,这人就离死不远了。”
王举打个寒颤,“这是有人蓄意做的。从孝德皇帝开始,唯有……林雅!”
长陵点头,“唯有林雅有此动机。”
“大长公主,那两国的故事,是谁所说?”王举从未听闻过,难免有些疑窦。
“他!”
……
鹰卫。
“大统领,宫中突然拿下了许多内侍宫人,御厨的人尽数被拿下!”
坐在值房中的赫连红抬头,平静的道:“知道了。”
她坐在那里,举手拢起齐腰长发,缓缓挽着发髻。
……
——长陵,听闻北辽贵族有用鼎烹饪的习惯,说什么豪爽,你别吃。
“为何?”
“大鼎中含铅。”
“铅有毒?”
“对,一时间看不出来的毒,慢慢的积累下来,这人上吐下泻,会变成傻子,最终死于各种铅毒引发的病症。”
“我不信!”
“咳咳!给我按按肩膀,我给你说说此事……”
“中原早些年有一国,那时候用的大多是青铜器,烹饪的用具是鼎,所谓钟鸣鼎食之家便是这个意思,那个大鼎在打造过程中就有铅……”
夜色深沉。
御厨的人尽数被拿下,管事被讯问……
……
同样的夜色下,杨玄和众将分析着今日的战局。
“江州军士气高昂,将士悍不畏死,令咱们有些无可奈何。”
江存中今日抵近指挥,发现了不少问题,“江州军中,将领冲杀在前。将领在前,士卒便不畏生死。”
“论实力,江州军不及咱们。不过他们就靠着这股子悍勇之气挡住了咱们的攻势。”裴俭说道。
众人看着杨玄。
“我并无什么手段。”杨玄说道;“这等二十余万大军的会战,双方斥候游骑遮蔽了彼此对对手后方的查探和袭扰的所有手段。什么伏兵也用不上。但,有一样却能用上。”
杨玄指指胸口,“勇气!”
众人不解。
“早些歇息,明日,就是决战!”
杨玄说道。
众将告退。
韩纪跟着出去,叫住众人,说道:“长安大军应当出动了,一旦消息传到北疆,北疆必然混乱。故而此战不能拖……”
众人明白了。
江存中说道:“国公所说的勇气是何意?”
韩纪摇头,“国公不说,就别问。”
在这等时候,双方主将的压力之大,一般人难以想象。
所以,能不给主将添堵最好。
赫连荣说道:“舍古人没有动静。”
韩纪说道:“他们乐意做渔翁。”
……
时间拉退到十天前。
“后撤?”
“阿息保你疯了?”
面对质疑,阿息保说道:“攻破北辽的城池后,我看到了那些贵人的贪婪和腐朽,那是不可救药的堕落。而我当年在北疆看到的却是蒸蒸日上,斗志昂扬。我们后撤,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当日,阿息保单骑来到北辽军队驻守的城池前,折断箭矢,发誓在江州大战结束的消息传来前,舍古人不会往前一步。
……
消息已经传到了宁兴。
“阿息保用祖宗和自己孩子的魂魄发誓,大战结束的消息传来之前,舍古人绝不往前一步,否则,他们将为厉鬼。”
长陵沉吟良久,找来了萧华和陈方利。
陈方利说道:“舍古人有传说,死后若是魂魄不能转生,便会沦为厉鬼。厉鬼每日要受烈日炙烤,痛苦不堪。夜里,要受月华腐蚀……舍古人用魂魄发誓,必然不敢毁诺。”
长陵说道:“北方防御舍古人突袭的军队调集三万来宁兴,宁兴出动五万大军,明日出发,增援连江王!”
“好!”陈方利神色振奋,“五万大军赶到,必然能摧毁北疆军士气。大胜可期!”
“我将前往!”
长陵背身说道。
萧华低头,“如此……大善!”
为了大辽,长陵选择去沙场直面曾经的爱人。
萧华和陈方利告退。
信使随即赶赴江州。
长夜漫漫,长陵在等着讯问的结果。
直至黎明。
“大长公主,那些人嘴硬,依旧没法撬开。”
内侍来请罪。
“我只要口供!”
这一夜,长陵的脑海中都是父亲的身影。
父亲与其说是兵败气死,不如说是死于铅中毒。
那人!
必须死!
詹娟进来,“大长公主,他们在等您。”
长陵起身,“披甲吧!”
几个宫女带着甲衣进来,为她披甲。
披甲完毕,詹娟赞道:“英姿飒爽。”
“大长公主。”
乳娘抱着孩子进来了。
长陵微笑着接过孩子,“阿光!”
“阿娘!啊啊啊!”孩子叫嚷着。
长陵眸色温和,“阿娘出门一趟,你在家乖乖的。”
她抱着孩子走出大殿,外面,萧华等人在等候。
“出发!”
一骑飞也似的到了宫门外。
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大长公主,杨玄大军在半途拦截了连江王统领的大军。”
萧华嘶声道:“所谓长安大军是个圈套!”
陈方利面色铁青,“这是杨玄引诱连江王追击的诱饵!好手段!好手段!”
我们被耍了!
送行的群臣各种面色都有,五颜六色,恼羞成怒的却不多。
他果然还是那个大唐名帅,布局宏大,骗过了天下人……长陵深吸一口气,说道:“正好,我便领军前去接应连江王。”
……
鹰卫。
赫连红在喝茶,没看文书。
万凌霄急匆匆进来,“大统领,大长公主和萧华、陈方利带着五万大军出发了。”
赫连红抬头,“确定?”
万凌霄点头,“江州那边来报,长安出兵是杨玄一手弄出来的骗局,目的是诱惑连江王出击。连江王大军出击后,被杨玄半途拦截,双方正在大战。”
“好!”
赫连红霍然起身,“令我们的人准备,等入夜后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