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含笑看着宁雅韵。
“富恒!”
宁雅韵止步。
“正是老夫。”
云山乃是北辽名山。
方外孤寂,一般都喜欢寻个名山修炼,一来在名山修炼事半功倍,二来没事儿还能赏心悦目。
当初云山祖师爷进山后,时值深秋,看着满山金黄,不禁赞道:“修炼之余看看,心旷神怡啊!”
由此,他便在云山上结庐而居。渐渐的收拢子弟,便有了后来的云山一门。
云山并非那等苦修门派,修炼之余,也得游历,增长见闻。
用祖师爷的话来说:“修炼为何?超脱红尘烦恼。红尘如污泥,要想超脱,唯有先跳进去,知晓这污泥如何脏污,如何扰人心神,让心中生出破绽之后,才能去超脱。”
于是,云山弟子们在修炼有成后,都会出门游历。
“那一年,老夫选择去了大唐游历。一路看着红尘滔滔,心中颇有所得。到了长安,繁华迷人眼,老夫也曾迷惑了一阵子。后来听闻国子监宁雅韵雅量高致,老夫便去拜访。那时的你,颇为气盛。”
富恒微笑道。
“那时老夫正好心神不宁!”宁雅韵说道。
那时的宁雅韵心神破绽颇大,富恒上门找茬,宁雅韵也不啰嗦,径直动手。
“那一战,老夫使出浑身解数,依旧对你无可奈何。老夫在山门中被誉为云山后起第一人,大多师长都不是敌手。老夫自以为当可横行天下。没想到,却在长安遇到了对手。”
富恒笑道:“回到云山后,老夫便不问外事,一心修炼。本想三十年后再出山,寻你一战。可某一日有人告知老夫,大辽,要灭了。”
“没错,不久了。”
杨玄灭北辽的心思众人皆知。
“其实大辽兴亡老夫不在乎。”富恒看着竟有些天然率真,“不过掌教说,大辽覆灭,云山将遁世。遁世不打紧,可弟子们的家怎么办?”
“云山当初号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入了山门,便要割舍红尘。怎么,如今舍不得了?”宁雅韵问道。
“人活着,总得要安置好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富恒说道:“老夫还好,父母已经去了,不过家中有侄儿侄女,每年都会来看望老夫。人活着总得有个寄托不是。老夫每每看着孩子们,心中就格外柔软,觉着,老夫在活着。”
“所以你来了。”
“他们说你与秦国公情谊深厚,你若是开口,秦国公也得考量一番。”
“军国大事,老夫从不干涉!”
“也就是说,秦国公必然要灭了大辽?”
“对!”
“听闻你是北疆第一好手?”
“差不多吧!”
“若是老夫击败了你,杨玄可能安枕?”
“想来,他会在家中摆满了弩车,以及许多悍卒。”
“好!”
富恒开口,随即默然。
拉车的老马有些不安。
“别怕别怕!”
阿梁轻轻抚摸着老马的脊背,老马渐渐放松。
富恒和宁雅韵相对而立。
二人微微垂眸。
秋风吹过,衣袂被轻轻带起。
一辆大车缓缓驶过。
车夫看了二人一眼。
笑道:“这是发呆呢?”
话音未落,富恒就出现在了宁雅韵身前。
拳头不知何时,到了宁雅韵的胸口那里。
而宁雅韵的手也不知何时挡在了胸前。
拳头一冲。
那只手往外一推。
噗!
很细微的声音。
大道上,以二人为中心,尘土突然卷起。
把二人笼罩在其中。
阿梁在马车上,模糊看到富恒的脸色有些狰狞,一巴掌拍向宁雅韵的头顶。
宁雅韵缓缓举手,一拳。
那一掌被击开。
宁雅韵向前一步。
“回去!”
他伸手去抓富恒的肩头。
富恒抬头去抓他的手腕。
宁雅韵半途变爪为拳。
富恒也是如此。
呯!
尘雾突然炸开。
富恒往前飞掠而去。
快若奔马。
宁雅韵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边上的车夫满头满脸都是尘土,他呆呆的看着宁雅韵,“神仙?”
宁雅韵回身,“阿梁饿了吗?”
“饿了。”阿梁很老实的道。
“想吃什么?”
“马家的油饼。”
“你家巷子口的油饼不好吃?”
“好吃,就是羊肉好肥,吃一次后,许久都不想吃了。”
“那咱们去吃马家的油饼。”
“好,掌教,马家还有许多好吃的。”
“是吗?”
“是呀!”
……
富恒飞掠而来。
吴荣二人在等候,见他毫发无伤,吴荣笑道:“宁雅韵这些年据闻画地为牢,在修复心魔。富长老潜心修炼,当能轻松击败他!”
北辽。
富恒近前止步。
“如何?”吴荣笑着问道。
“败了!”
……
宁雅韵带着阿梁吃了马家油饼,喝了马家的羊汤,果然美味。
饭后,他和阿梁安步当车,溜达到了小巷子外。
丁氏开始收摊了。
巷子里很是安静。
到了家门口,就听一阵狗吠,接着富贵便冲了出来,摇头摆尾的。
“子泰回来了吗?”宁雅韵问道。
在等阿梁的郑五娘说道:“国公还没回来。”
“知道了。”
宁雅韵俯身摸摸阿梁的头顶,“后日去玄学。”
“好!”
阿梁搂着富贵的脖颈答应了,身后,剑客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接近。
宁雅韵笑着走了。
杨玄刚从节度使府出来。
“掌教。”
“刚把阿梁送回去。”
宁雅韵近前,“先前遇到了北辽那边云山一脉的长老拦截,他们想让你止步江州之外。”
“否则呢?”
杨玄问道。
“他们想击败老夫,你此后出入都得谨慎,家中妻儿更是如此。”
“这是震慑。”
“对!”
杨玄说道:“我还说北辽衰微,怎地就没有几个孝子贤孙出来嚎哭一阵子,或是垂死挣扎一番,今日终于来了。”
“云山乃是北辽有数的方外门派,你此后出行谨慎些,多带护卫。”
“知道了。”
杨玄没问胜负,回到家后,找了赫连燕来问话。
“云山可知晓?”
“知晓。云山在北辽颇有名气,乃名山之一……”
“我说的是那个方外门派。”
“那个啊!”赫连燕想了想,“云山掌教郭云海当初颇受赫连峰的看重,时常召进宫问些……”
“谈玄论道?”
“是。”赫连燕说道:“暗地里却是问长生之道。”
“但凡是帝王,都恨不能自己能再活五百年!”杨玄觉得这都是毛病。
“云山隐隐执北辽方外门派之牛耳。”赫连燕不知道杨玄为何提及了云山,想来应当是云山出手了。
“云山有人来了桃县,与宁掌教交手,败退。”杨玄淡淡的道,眼中有杀机。
哎!
郭云海是喝多了吗?
赫连燕再度回到锦衣卫,叫了捷隆来,“盯着城中,若是发现陌生方外人,问话!”
“若是反抗呢?”捷隆问道。
“杀了。”
捷隆出去了,赫连燕坐在那里,突然摇头说道:“郭云海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备受宠信的修士吗?赫连峰想求长生,故而对他颇为礼遇。可国公还年轻啊!”
年轻的杨玄不需要考虑什么长生久视的问题。
可英明神武的他,在家中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阿耶!”
阿梁哭了。
手臂上青肿一块。
“谁干的?”杨玄问郑五娘,郑五娘一脸为难,“二郎君。”
“老二?”
屁大的孩子,能弄出这等气势来?
杨玄不信。
“带来。”
老二来了。
“阿耶!”
“二郎给为父一拳!”
“啊!”
“就是,打!”
“打!!!”
呯!
晚饭杨国公是在屋里一个人吃的。
一顿饭吃到了万家灯火,这才出来。
“子泰帮我看看这里。”
周宁在给老二做肚兜,肚兜上绣了一朵花,让杨玄参详。
杨玄走到她的身后看了看,“好像秀气了些。”
“孩子自然该如此,难道绣花不好?”
“是不大好。”
“那你觉着该绣什么?”周宁问道。
“虎!猛虎!”
“哪有绣这个的,凶神恶煞,吓到二郎……”周宁回头,见杨玄眼睛乌青,不禁震惊了,“子泰,这是谁打的?”
是哪个小蹄子?
管大娘心想难道是国公对吴珞用强被拒?
杨玄见遮掩不住,坐下道:“你生的好儿子!”
“阿梁这般纯良,怎敢?”周宁不信。
“是老二!”
“老二才多大?”
“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第二日,周宁议事时,有女管事发现夫人往日是右手拿着账簿,今日却是左手,右手看着,好像不得劲。
老二的力气有些强,这让杨玄不知好坏。
他搁下政事,去玄学请教宁雅韵。
“力气大?”宁雅韵说道:“这个天赋异禀倒是有的,不过许多会误判。”
一直低着头的杨玄抬头,指着自己的黑眼圈。
“呃!”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造成这等伤害,让宁雅韵有些惊讶,“力气大就大吧!难道你还想让二郎做猛将?”
杨玄说道:“我是想问问,这等天赋异禀是否会有后患。”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宁雅韵叹息,“安心,不过既然孩子有这等天赋,你还是好生给他寻个先生吧!”
“等孩子再大些。”杨玄心中一松,宁雅韵问道,“昨夜没人袭扰吧?”
杨玄摇头。
昨夜林飞豹带着人在家中蹲守,但云山没人来。
宁雅韵说道:“等你攻破了江州,老夫去一趟云山!”
那便是被群殴!
杨玄看了一眼老帅锅。
“不用了,我去!”
“你去?”
“我带着大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