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我会给他个无法拒绝的价钱

罗才来了。

当看到刘擎和宋震带着许多官员在节度使府外相迎时,他苦笑道:“这般隆重,陛下想来会怒不可遏。”

“管他呢!”杨玄如是回答。

“见过国公!”

官员将领们行礼。

杨玄颔首。

“罗公。”

刘擎拱手,神采飞扬,“久违了。”

他有些小得意……当初他去长安吏部请见罗才时还得排队,见到这位吏部天官后,心中忐忑不安。

时过境迁,如今他在北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罗才却来到了北疆。

成为自己的副手之一。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刘公!”

罗才非常有分寸的行礼,且幅度更大一些,以示自己并无和刘擎争锋之意。

官场上的一个眼色,一个动作的幅度,往往能代表着某个风向。

但在杨玄看来,这些都是吃饱撑的。

吃的太饱,事儿太少,这才让官员们有时间去琢磨这些所谓的潜规则。

“请!”

“请!”

罗才进了节度使府,却发现杨玄没进来,他回身,就见杨玄眯眼看着自己和刘擎等人。

“国公。”赫连燕轻声提醒他。

“燕啊!”

“在!”

“前兵部尚书,前吏部尚书都在我北疆,你说,这个天下,何时能在我的手中?”

赫连燕浑身一震,“国公要谋反吗?”

“我只是玩笑。”

杨玄呵呵一笑,随即过去。

“罗公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在……”

“多谢子泰。”

“这般客气,可没把我当做是自己人。”

“哈哈哈哈!”

赫连燕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进了节度使府。

身后,赫连荣说道:“其势已成。”

赫连燕点头,“宋震的到来只是撬开了一条缝隙,罗才的到来,便是给了长安一巴掌,让天下人知晓,原来,大唐还有个地方不逊色于长安。”

“罗才可愿效力?”

“你说呢?”

“长安觉着致仕的重臣来北疆不是要命的事儿,可这是名分呐!就如同是一家五姓的女子,历来都只会嫁入世家。突然有人嫁给了某个新近崛起的家族,这便是个信号,天下人会觉着,这个家族会越来越强盛。”

“所以,国公提前数日出迎,便是千金市马骨!”赫连燕觉得前程一片光明。

“指挥使!”

捷隆来了,先冲着赫连荣冷笑,然后目视着他,不说话。

这是暗示赫连荣没资格听自己的禀告,赶紧避开。

赫连燕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矛盾,但不准备劝阻……许多时候,上位者希望下属能拉开距离,如此,才好掌控。

“说!”

随着赫连荣在锦衣卫的作用不断凸显,赫连燕也需要给他做脸。

捷隆有些羞恼,低头说道:“沈长河来了。”

“是走的明路?”赫连荣问道。

捷隆抬头,有些不忿,心想你凭何指使我?

赫连燕挑眉,她觉得赫连荣是故意的,就是想逗弄捷隆。

这事儿她不准备干涉,“说事。”

“是走的明路,遇到第一波斥候时,他就说明了身份。先前有咱们的军士陪着他进了城。”

明路,他就不怕被皇帝的人弹劾?

私下和北疆交通,这是犯忌讳的啊!

赫连燕微微垂眸。思索着沈长河这等举动的蕴意,免得晚些老板问话没有准备。

趁着赫连燕在沉思,捷隆冲着赫连荣狞笑,伸手在脖子上拉了一下。

赫连荣笑了笑,“林骏虽说败了,第一次是主动退却,第二次是把增援的五千骑送给国公,借刀杀人。此人不可小觑。沈长河到来,坦然接待就是了。”

“可沈长河狡猾,若是他弄些手段……”捷隆不服气的反驳。

哎!

捷隆的脑子和赫连荣一比,真的差的太远了……赫连燕心中叹息。

但捷隆是她身边的老人,陪着她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让赫连燕舍弃他,万万不能!

捷隆也是仗着这层关系,在锦衣卫内以老资格自居。他对赫连荣的心态有些复杂,一方面同为北辽人,不乐意在锦衣卫内看到同类。其次赫连荣被俘前是潭州刺史。而潭州,是捷隆和赫连燕曾经的地狱。

恨屋及乌,以及一些不住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比如说羡慕嫉妒什么的,让捷隆对赫连荣敌意十足。

捷隆是赫连燕的左右手,也是她能托付脊背的手下。既然不能舍弃,那么就得改造。

所以,让赫连荣碾压他一下不是坏事儿。

可赫连荣却闭口不言。

赫连燕看了他一眼,“说说。”

赫连荣微笑着道:“坤州在手,主动权就在国公的手中,任由他沈长河如何折腾,国公佁然不动。”

这是基调!

捷隆的层次太低,总结不出来,也没这个眼光。

这便是高度决定看法的典范。

捷隆不服气的道:“他若是与那些北疆豪强勾结为祸呢?”

“呵呵!”赫连荣看了赫连燕一眼,暗示自己绝没有抢您风头的意思,下面当如何,请您指示。

赫连燕面无表情的道:“赫连百户说说!”

捷隆需要被打击一下,兴许会更好。

赫连荣笑的很温和,“国公对豪强的态度很微妙,从手段上来看,国公对豪强是不吝强硬,若是能尽数杀了没恶果,想来国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知晓了这个道理后,豪强们若是聪明,对沈长河的勾搭便会如避蛇蝎。”

捷隆呆了。

这个蠢货啊!

赫连燕心中叹息,赫连荣补充道:“他们不敢给国公动手的借口。”

原来是这样啊!

捷隆情不自禁的点头,然后觉得很丢人,又不自在的干咳着。

这一切情绪都落在了赫连荣的眼中,他笑的越发的温和了。

赫连燕说道:“让他等着,且等国公和罗才交代结束后,再去禀告。”

“是。”捷隆告退,转身后,突然觉得浑身一松,不禁纳闷。

我这是怎么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见到赫连燕时,情绪稳定。等看到温和的赫连荣时,不禁恼怒,且有些紧张。

我怕他个鸟!

捷隆重新燃起斗志。

赫连燕指指节度使府中,捷隆进去待命。

杨玄正在和罗才商议,刘擎等人补充。

“……北疆各州的吏治都要抓起来,如何考评原先就有标准,不过这个标准和吏部的有些小差异,罗公你琢磨琢磨,觉着不妥,便和我说。”

杨玄笑着说道。

“好。”罗才说道:“首先老夫得先去各处巡查,见见地方官吏,有个印象。说实话,在长安吏部,老夫分身无术,唯一见官员的法子便是每年官员来长安时。这样其实并不好……”

“盲人摸象!”杨玄笑道。

这话,倒也精辟。

罗才点头。“百闻不如一见,见一面,心中才有数。”

“先歇息吧!”杨玄见罗才难掩疲态,就说道:“我给罗公五日假期,万事不管,每日高卧,歇息好了,再来做事。”

罗才点头,“这一路疾驰差点把老夫这身老骨头给折腾散架了,歇歇也好。”

杨玄起身出去。

大堂外捷隆在等着,见杨玄出来,就跟在侧后方,“国公,沈长河来了,已经令人接待了。”

沈长河……杨玄想到了林骏。

“就说我今日公务忙碌,没空。”

“是!”

捷隆止步,看到林飞豹迎上来,问道:“国公,去何处?”

“回家,阿梁最近喜欢逗弄二郎,我得回去逗逗他!”

捷隆等他出去后,才去寻沈长河。

沈长河被安排在了接待北辽使者的地方,进去后,他客气的送走了陪同的小吏,对随从说道:“上次来,并不是住在此处。”

“此处看着颇为雅致。”随从很是欢喜。

沈长河进去坐下,伸腿,让双腿自在一下,“老夫乃是泰州使者,他却把老夫弄在此处,这便是暗示,也是挑拨。宁兴若是知晓了,那些人便会弹劾使君。”

随从心中一惊,哪怕是不舍这个好地方,依旧说道:“既然如此,我去寻了他们来换个地方吧!”

“不必!”沈长河说道:“宁兴就算是弹劾,也是意指相公。”

皇帝已经决定和林雅联手,那么,这等犯忌讳的事儿,自然会隐忍。

“隐忍成了习惯,就改不了喽!”

沈长河笑的很是不屑。

赫连春这头肥豕,在相公的压制之下,习惯了隐忍。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翻身,可相公哪里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林骏来南方便是一个信号,相公已经在准备接班人了。

哪怕相公去了,依旧有人能压制帝王。

一旦机会来临,便改朝换代!

但林雅支持林骏在南方发展,引发了内部的纷争。特别是他的儿子们,对此忍无可忍,觉着林雅是胳膊肘往外拐。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林雅毕竟是能压制帝王的强人,轻松压下了内部的反对意见。

沈长河坐在室内,吩咐道:“寻了官员问问,我等可能出去逛逛。就说,采买些东西回去送人。”

一个随从去了,回来说道:“他们说随意,至于采买东西,节度使府就有,成套卖。”

“呵呵!”

沈长河哪里是去采买东西,他就想看看北疆的变化。

“走,去看看。”

既然北疆大气,他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出门时,门外的军士压根就不看他们一眼。

“老夫敢打赌,那个骚狐狸的人就在周围。”

沈长河笑吟吟的。

他不知道的是,赫连燕本人就在前方的酒楼二楼上看着他。

“沈长河跟随林骏多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当年林骏与舍古部交战时,沈长河利用金银哄骗了舍古部的一个小部族,两军大战时,小部族突然反水,以至于舍古部大败……”

沈长河到达桃县后,锦衣卫这边也补充了不少他的消息。

赫连荣说完,目视指挥使。

“是个聪明人。”

赫连燕盯着缓缓走来的沈长河,“他此来的真正目的,找出来!”

“领命!”

捷隆挑衅的看了赫连荣一眼,带着麾下走了。

“你为何不去?”赫连燕问道。

赫连荣说道:“要知晓他的来意,就得从他的言行去琢磨。锦衣卫的人不好用。”

“你觉着谁好用?”

“岳二那等人!”赫连荣说道:“不过下官无法指使此人……”

赫连燕看着他,赫连荣坦荡的抬头。

“就说是我说的。”

在许多时候,赫连燕便是杨玄的代言人。

……

“这麦面多少一斗?”

“不便宜啊!”

沈长河和伙计讨价还价。

“喔唷!这特娘的那么贵?”

岳二恼火的道。

“哪贵了?”伙计不满的道。

“三年前的粮价可比这低。”岳二冷笑。

伙计叹息,“三年前,那时候朝中每年都会送些粮食来北疆。现在哪来的粮食?”

岳二摇头,“罢了。”

“且慢。”

看戏的沈长河微笑道:“不是说,北疆的粮食能自给自足了吗?”

“是能自给自足了,可有些紧巴巴的。”伙计明说了缘由,“节度使府还在号召不得浪费粮食,但凡见到谁浪费粮食,严惩。

说句实话,如今那些豪强家中也不敢把浪费的粮食丢出来,否则被发现了,重罚。”

“原来如此。”

沈长河走走停停,什么都问。

消息不断汇总。

“他问了十余种货物的价钱,问的最多的是布匹,最少的是粮食。”

岳二笑吟吟的道。

赫连荣点头,“辛苦了。”

岳二走到门边回头,“老夫和国公可是做了多年邻居,有事说话!”

赫连荣点头。

看着岳二出去,他冷笑。

“告知国公,沈长河在打粮食的主意!”

杨玄接到禀告,倒是没意外,“北疆的粮食自给是够了,可终究少了积蓄。去年我一直在弄此事,为此不惜高价从北辽那边走私粮食。可接收各地流民把那些存粮耗费一空,今年还得要想办法走私。沈长河是大方的问粮价?”

“是!”赫连荣说道。

杨玄微笑:“这是在暗示,他想告诉我,今年若是还想走私粮食,就得答应他们些什么。”

捷隆愕然,:“这不是卖国吗?”

杨玄看了他一眼,“赫连荣说说。”

赫连荣说道:“若是能达成目的,他们能与杀父仇人为友。”

杨玄说道:“明日吧!明日我来见见这位智囊,看看那位大辽名将会给出什么条件!”

捷隆担心的道:“若是他出手,隔绝走私。”

杨玄微笑,“我会给他个无法拒绝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