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国公的心腹

孝敬皇帝的倒台起始于一次弹劾。

就在孝敬皇帝在朝中如鱼得水时,突然有御史弹劾,说他调戏宣德帝的嫔妃。

这事儿堪称是大逆不道,随后卷起了一股弹劾太子无德,当废黜的大潮。

太子被鸩杀后,朝野都在猜测当年的这件事儿。

他究竟有没有调戏宣德帝的女人?

若是有,那么孝敬皇帝的倒台是咎由自取……一个管不住裤裆的太子,你怎么能指望他能管的住这个天下?

若是没有,那么事儿就值得去探究了。

谁在污蔑孝敬皇帝?

那两个嫔妃哪来的胆子?

且她们和孝敬皇帝并无恩怨,也没有利益冲突,为何要栽赃?

许多问题一旦拉开,就相当于撕开了尘封已久的历史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人性,以及,仇恨!

陈芸儿作为半个当事人,她的态度很重要。

我的男人,我知晓!

这话,令女人暗喜,“娘娘可知晓是谁在污蔑陛下?”

“不知。”

陈芸儿继续洒扫。

女子不死心,“娘娘,那两个嫔妃与陛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栽赃他?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当年先帝与武皇何等雄才大略,他们都查不出来,你背后那人查个什么?”

“总得要试试。”

“去吧!”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陈芸儿蹙眉,“赶紧走!”

老尼气冲冲的进来,陈芸儿回身,树旁早已没了女子的身影。

修为不错!

只是,她所说的主人是谁?

陈芸儿想到了那块玉佩……那是孝敬皇帝当年随身的饰物,颇为钟爱。

我记得,是给了怡娘!

怡娘带着黄氏的孩子出宫,随后不知所踪。

记得,有人说杨略带着孩子跑了。

宣德帝和武皇派人去找过,但没找到。

李元父子登基后,陈芸儿消息断绝,但她知晓,这对父子必然要对孝敬皇帝的人下狠手,包括杨略和那个孩子。

那么,怡娘去了何处?

怡娘对孝敬皇帝忠心耿耿,那个孩子若是还在,她必然会去伺候。

若是她死了,死之前必然会把包括玉佩在内的事物都毁掉。

也就是说,先前这个女子,必然是怡娘等人派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应该还在。

陈芸儿直起腰,想了想……那个孩子,应当大了吧!

是了!

二十多年了。

那个孩子也长大成人了。

也不知他在杨略和怡娘等人的教导下成了什么样。

女子问孝敬皇帝的往事,这触发了陈芸儿的许多回忆。

随后便是猜测。

孝敬皇帝倒台始于调戏宣德帝嫔妃。

那个孩子遣人来问此事,这是要为父亲洗清冤屈?

不至于!

对于那个孩子而言,洗清冤屈的唯一渠道便是……

“讨逆!”

唯有把李元父子掀翻,他才有可能为孝敬皇帝洗清冤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但这何其难?

那么,他在这个时候令人来询问此事,便是……在准备讨逆了?

讨逆之前,必然要为孝敬皇帝洗干净那些冤屈,如此,名正言顺。

可讨逆何其难啊!

陈芸儿杵着扫帚发呆。

当年她记得御史弹劾的消息传来,孝敬皇帝愕然之余,神色阴郁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此事乃是栽赃,无需理会。”

她知晓孝敬皇帝的为人,若他真是做过这等事,得到消息后,定然会羞愧难当,而不是强行掩饰。

那是个坦荡的男人。

可后续却失控了。

弹劾孝敬皇帝的人越来越多,接着,许多过往的事儿都被捡起来,往东宫扔。

人人喊打啊!

最后太子被废。

没多久,被幽禁。

“人呐!”

陈芸儿叹息,摇头,“万事只要沾染了权力,白变成黑,黑能说成白,黑白不分,这日子,好过吗?”

谁在背后捅了这一刀?

这些年陈芸儿也想过。

几个人,李元父子嫌疑最大。

其次便是世家门阀和权贵们……孝敬皇帝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时常说要限制这些人的贪婪。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但陈芸儿不愿意去想。

“我总希望人心还留着些善良,否则,这世间再无光彩!”

“陈芸儿!”

老尼在尖叫,陈芸儿回身,就见她指着脚边说:“看看你扫的地方,重新来过!”

陈芸儿默然过去,从头开始……

扫帚轻轻扫过地面,卷起孤寂的尘土,渐渐成了小土堆……

阳光照在了陈芸儿的身上,杵着扫帚,抬起头抹去汗水,看着苍穹,轻声问道:

“这样的日子,何时能结束?”

……

女子悄然回到了会馆。

张霸不在,她去寻姜星。

“锦衣卫,花花。”

女子行礼。

姜星苦笑,“老夫无法动弹,见谅。”

“客气。”女子过来,说道:“奴此来是奉了国公之命。国公说你与张霸可信任。”

我们都是一伙儿的……姜星点头,“我等愿为国公赴死!”

花花松了一口气,“我原先是个贼人,马贼的贼。后来被国公领军清剿。当时我就马上反正了……随后被丢进牢中半年。没多久就把我放了出来,后来我便进了锦衣卫……我只对国公负责。”

“老夫还说你怎地自来熟,说了许多。”

这番话便是告诉姜星,大家是一伙儿的。

“可问到了?”姜星问道。

花花点头,“太子妃说,当年孝敬皇帝调戏宣德帝嫔妃一事,定然是被人栽赃!她说的很是坚定。”

姜星叹息,“当初事发,我等也不信。不过,男人嘛……偶尔也有管不住的时候。”

“管不住何处?”花花看他的下身一眼,“割了,便再无烦恼。”

姜星不禁伸手捂着下身,又觉得丢人,干咳一声,“说事。”

花花说道:“我没问国公查这些事的来由,但我想,这些事多半与太上皇和皇帝有关。国公看来是要做大事……以后,咱们之间还得多联络。”

姜星捂额,“你此后要留在长安?”

花花点头,“许多事都需要查。”

“那么……”姜星伸手。

“果然,还是你谨慎。”花花摸出一份书信。

“你想说老夫不谨慎吗?”

花花猛地回身,张霸就在门外。

“你……”

“老夫看着你进了禁苑,看着你出来。”

花花有一张普通的脸,而且脸还有些粗糙。

“你就没发现我看了你一眼?”

张霸哈哈一笑,“知晓,不过有些好奇你为何不过来。”

“你若是皇帝的人,定然会突袭。可你没动,说明只是个眼线。而且,是皇帝的对头。皇帝的对头都是朋友,我何苦去弄死你!”

“弄死老夫?你有这个本事?”

张霸冷笑。

花花问道:“可知晓国公为何愿意接受一个贼人的效忠吗?”

张霸摇头,花花身形闪动。

张霸伸手去抓,可花花身形却格外滑溜,闪动一下,出现在了门外,他的侧后方。

“你这身形……”张霸擅长的是大开大合,而要想对付这等滑溜的对手,最好的法子是和其他人联手组成刀网。

花花站定,“我叫花花,国公的心腹!”

……

花花是女人,十岁时家中来了个叔父,叔父受了重伤,在她家中养了数年。她没事儿就去给叔父送饭,和他说话。

突然有一日,叔父按住她,就在她想喊叫时,叔父飞也似的摸遍了她的骨头,然后松手,抚须笑道:“资质不错。”

随后叔父就开始教授她修炼。

身法,是她修炼的最勤的。

十五岁时,叔父要走了。

她不舍,但叔父说再不走,她家会被牵连。

叔父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走的,花花悄然跟在后面。

黎明,叔父被几个男女拦住,说什么:单手擎天马玉,竟然躲在这乡下地方,难怪咱们寻不到。

单手擎天?

随后就是一场厮杀。

叔父杀了两人,自己却旧伤复发。

临去前,叔父说了身份,原来他是个江湖中人,原先是某位官场大佬的护卫之一,后来大佬倒台,他被追杀……

临去前,叔父说:花花,别信那些官人!

花花埋葬了他。

随后家中给她说亲,可看过江湖人精彩的花花怎肯把自己的一生丢在乡下,从此相夫教子,平淡度过一生。

在同样的一个夜里,她悄然而去。

只留下了三个家中人认识的字:我走了。

她在江湖上厮混了几年,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但江湖太险恶,且当时镜台突然发作,清洗江湖,花花就果断抽身而退。

习惯了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花花,没法再回到那等岁月静好的生活中,于是带着十余手下,干脆做了马贼。

和传统马贼相比,从江湖中来的花花等人显得更为灵活。

彼时杨老板开商路,那些草原商人络绎不绝的前来贸易。

花花不劫掠,她只收保护费。

给钱,我的人护着你去太平。

商人,和气生财的概念深入人心。

大伙儿一看,他们要钱不多,而且只要他们的人跟着,其它马贼都不敢来劫掠。

于是,这种另类的保镖生意越发红火了。

可好景不长,其它马贼见不惯花花断自己的生路,干脆联手准备剿灭她。

这一次大战打的昏天黑地,眼瞅着就要败北……大军来了。

看到杨字旗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跑了,就剩下花花。

她受伤了,没法跑。

看着那些逃命的兄弟,她只能苦笑。

原来,所谓的义气,在杨字旗前都是泡影。

那些人也没跑掉,花花亲眼见证了杨老板用兵的犀利……四周伏兵尽出,随即把这些马贼一网打尽。

她因为是原地请降,故而得到了优待。而那些马贼被甄别后,手中有北疆人命的尽数被杀,其他人都去修路。

她被丢在了牢中。

半年后,她养好了伤势,主动提出效忠杨老板。

彼时杨老板还在陈州。

一见面,花花就说,“奴想回家。”

杨老板当时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你这等头目本该杀了,念及你并未劫掠商旅,故而留你一命。想效忠我的人多不胜数,你有何本事能打动我?”

“奴修为不错。”

“试试。”

杨老板竟然令人解开了她的绳索。

他就不担心我逃跑?

或是刺杀他!

当时,杨玄的身边仅有一个俊美的老帅锅。

她展示了自己的身法,诡异百变。

“是个做密谍的料子。”

杨老板留下了她,但需要登记。

在登记家人时,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住址和家人说了出来。

后来证实,这份坦诚让她得到了机会。

杨老板组建锦衣卫后,她就进去了,直接向老板汇报。

每个月都有人送钱粮去给她的耶娘和家人。

耶娘问她如何,来人说,花花如今在副使手下做事,是正经官吏。

耶娘欢喜不已,她回家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女子做官啊!

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随即开祠堂告慰祖宗。

她发现侄儿没见,一问,才知晓侄儿进了学堂……副使特许的。

她发现,自己在乎的一切,都被安排的好好的。

那么,我还能做什么?

喜欢刺激的她,身在长安。

看着焦林从金吾卫中出来。

微笑道:“那么,便为国公效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