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往死里弄

回春丹,对于罗才而言印象深刻。

当初杨玄还在长安时,便弄了这个东西。曾用于行贿罗才。

罗才用了一阵子,感觉效果不错。就令人偷偷去买。

只是后来包冬去了北疆后,那种回春丹便断货了。

市场上还有十余种回春丹,但听闻有人曾吃的喷血……上下一起喷,故而老罗没敢冒险,颇为遗憾。

他止步看着男子。

哪怕是致仕了,可他多年在吏部积累的威严还在。

没人会这么擦肩而过问他买不买回春丹。

“何事?”

罗才问道。

男子说道:“得知罗公致仕,我家主人不胜欢喜……”

“等等!”

罗才蹙眉,“他欢喜个什么?”

男子说道:“主人说,罗公乃是他钦佩之人,恨不能朝夕相处。可罗公在长安日理万机,这个愿望只能搁置。如今罗公致仕,主人自然不胜欢喜。”

“他想作甚?”

罗才问道。

“请罗公前去一叙。”

请老夫一叙?

会是谁?

听这话的口气是请自己去做幕僚……当世有资格请老夫做幕僚的唯有帝王,谁敢冒这等大不讳?

听着就大逆不道。

而且,大大咧咧的!

“你家主人是谁?”

“秦国公。”

“子泰?”

“正是!”

罗才楞了一下,“他想请老夫去北疆?”

男子笑道:“国公求贤若渴,说,若是罗公肯去北疆,他倒履相迎。”

北疆政务有刘擎和宋震处置,军事上杨玄做主,南贺等人辅佐。

但吏治却不得其人。

吏治何等重要,杨玄曾说吏治是国家头等大事,比之什么军事和农事都重要。

见罗才愣住了,男子说道:“国公得知罗公被弹劾后,断定罗公此次必然致仕,便令小人等候。”

罗才纳闷,“若是老夫留下了呢?”

若是他愿意低头,愿意向皇帝效忠,吏部依旧是他的地盘。

男子说道:“国公说,罗公有自己的骄傲,不会恋栈不去。”

知老夫者,子泰也!

罗才不禁唏嘘。

男子笑道:“罗公只管想。对了,北疆那边,政务是刘公与宋公管着,但吏治这一块,主公一直没安排人。”

这是虚位以待的意思。

罗才心中微动。

男子和他并肩而行,说道:“国公说,天下,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当今天下并不太平,巨变便在眼前。如何把这等巨变演变成大唐的新生,需要无数大才挺身而出……”

“巨变啊!”

罗才在吏部多年,自然对局势了若指掌。

大唐,北辽,南周,乃至于洛罗……这些国家都在酝酿着些什么。

兴许是怪胎,也有可能是一个勇士。

北辽一旦结束内部矛盾,南周一旦结束新政,大唐一旦皇帝驾崩,洛罗一旦君臣之争结束……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罗才不知晓,但他知晓一件事儿。

未来,会很精彩!

但他已经失去了观战的机会。

现在有一份邀请,不但能观战,还能参与。

去不去?

去了,便和宋震一个待遇,变成长安眼中的逆贼。

若是子泰谋反……

遗臭万年啊!

“国公说了,他此生不负大唐!”

男子说道。

“哦!”罗才想到了杨玄的誓言。

此生不负大唐。

那么,在他这一代,无论北疆发展的如何,都是大唐的一份子。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下一代帝王若是雄才大略,那么,北疆自然会回归。

若下一代帝王是一坨烂泥,一个强大的北疆,便是大唐的带刀侍卫,能有力的震慑那些野心家,以及外敌。

罗才脑补了许多,但却需要思索,“老夫要仔细想想。”

他需要验证男子的身份,以及仔细思索这份邀请。

“回头会馆的人会悄然来请见罗公。”男子微笑:“罗公请便。”

北疆会馆的人给罗才送过多次特产,都是熟人。若是他们出面,自然就代表着北疆,代表着杨玄。

罗才看着男子,“你谈吐不凡,且察言观色颇为犀利,在北疆是干什么的?”

“小人只是锦衣卫中一力士。”

“屈才了!”

“罗公客气。”

男子和罗才告别,一路转来转去,最终转进了北疆会馆。

医者正在给姜星诊治。

“下手太狠。”

医者摇头,让众人心中一冷。

“先生,姜星这个伤……”张霸有些心慌。

医者叹息,抚须,“估摸着得养一两月。”

艹!

张霸心中一松,想到姜星修为雄厚,说不得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一个男子靠近他,低声道:“锦衣卫的人求见。”

张霸叮嘱几句,去了后面。

男子在后院,见他出来,就说道:“方才我去见了罗才。”

“如何?”

男子是锦衣卫力士庄博,在长安和会馆打交道多次。

“罗才心动了,不过,需要会馆的熟人去证实此事!”

“好!”

张霸知晓杨玄对罗才的垂涎欲滴,起身道:“要不……晚上去。”

“罗家外面有两个眼线。”

“那倒简单。”

到了晚上,张霸悄然潜入罗家。

罗才在书房里,仿佛知晓有人会来,正在喝酒等待。

门外人影闪动,“罗公。”

罗才抬头见是他,就笑了。

“果然是子泰的谋划。”

张霸进来行礼,“国公一直念叨,说北疆就差罗公来掌握吏治,他才好抽身去做别的。”

罗才喝了一口酒水,“老夫想问问,子泰志向如何?”

张霸说道:“为大唐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他特别在大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彻底为儿孙清除外部威胁,更进一步,要令大唐雄踞当世,纵横无敌!”

“好大的气魄!”

罗才不禁干了杯中酒。

张霸说道:“国公在北疆翘首以盼罗公。”

罗才默然。

去北疆,也就是背叛了皇帝。

对于罗才这等老官僚而言,这个决定有些艰难。

“罗公,若是长安值得辅佐,国公自然会尽忠。”

你也一样啊!

这个皇帝值当你辅佐吗?

罗才深吸一口气,“老夫的家眷……”

“咱们的人在长安有商队,罗公致仕归家,半道咱们的人把家眷抢先送走,走另一条道,保证万无一失。罗公跟着锦衣卫的人直奔北疆,这一路必须快马加鞭,故而随行有医者。只是罗公要吃一番苦头了。”

“苦头,老夫不怕!”

罗才倒了一杯酒,缓缓撒在席子前,落泪,“武皇啊!”

原来,这位一直效忠的是武皇……张霸心中一震。

罗才放下酒杯,突然问道:“若是老夫还想留在长安呢?”

张霸坦然道:“国公说了,不惜一切手段,务必确保罗公前往北疆。”

“不惜手段?”

“对,老夫已准备令人传话,说罗公看不起皇帝,骂皇帝乃是爬灰老贼……”

“艹!”

……

张霸出了罗家,有人接应。

“如何?”

“妥当。”

“好!”

张霸看看周围,“焦林那边可有兄弟盯着?”

“在盯着。”

“如今他在何处?”

“在外室处,有数十军士在护卫,说是金吾卫特许的。”

张霸看看晦暗的月色,“月黑风高,杀人夜!”

……

焦林在金吾卫。

夜色深沉,一个将领往值房里看了一眼,见焦林在,就问道:“老焦,今夜不是你轮值,怎地还不回去?”

谁不知道焦林得罪了北疆?

这时候他躲在金吾卫里,就是想避开可能的危险。

门外将领看似好心的一问,实则便是挤兑和嘲讽。

焦林骂道:“狗曰的,滚!”

门外将领呵呵一笑,“要不,去我家躲躲?”

这笑声,配合这话,活脱脱的是用刀子在戳焦林的肺管子。

焦林冷冷的道:“各走各路,走稳了自己的路才好。孤魂野鬼,小心被抓!”

他准备跟着国丈一条道走到黑,门外的将领却是个孤魂野鬼。

所谓孤魂野鬼,便是没有靠山。

这等人升迁永远都排在最后面,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弄不好出点事儿还得背锅……

以往焦林看不起此人,没少嘲讽。今日风水轮流转,他如何能忍?

门外将领呵呵一笑,“孤魂野鬼是难,不过有个好处,那便是吃得香,睡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至于什么前程富贵,这些都是命里的东西。”

将领走了,声音隐约传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焦林坐在那里,冷笑不已。

“什么叫做命里有时?自己不去争取,哪来的富贵?”

他觉得饿了,就令人去弄些吃的来。

晚上没啥花样,也就是面饼和汤。

“将军!”

简单的饭菜摆放在案几上,心腹笑着吸吸鼻子,有些馋。

焦林看着饭菜,突然抬头看着心腹,“王麻子,你跟着我数年了。”

心腹笑道:“可不是,跟着将军也算是享福了。”

焦林微笑,“看你,须发都白了,可见这阵子辛苦,这些饭菜我也吃不完,去弄了碗筷来。”

心腹惶然,“小人不敢!”

这是个尊卑分明的时代,上位者吃饭,没有和下人分杯羹的规矩。

这是犯忌讳的。

可焦林却不容拒绝的道:“去!”

心腹去弄了一副碗筷来,焦林倒了半碗汤给他,又给了一张饼,“跟着我这些年,吃苦了。如今艰难,可越是艰难,就越要挺着腰,昂着头。走过了这段危机重重的道,咱们就能往前一步。到时候,荣华富贵,咱们共享!”

心腹感激的哽咽道:“多谢将军。只需将军一句话,风里来,火里去,小人在所不辞。”

“吃吧!”

焦林说道。

心腹端着碗筷,自然不敢和他相对坐着,就到了门边蹲着吃。

一口饼,一口汤,心腹吃的酣畅淋漓。

“王麻子,吃的喷香啊!怎地落泪了?”

心腹头顶就挂着灯笼,路过的人看的很是清楚,见他落泪,就取笑道。

“好吃。”王麻子抹了一把泪,继续吃。

焦林坐在案几后,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把里面的铜钱和银锭拿出来,把饼子和半碗汤倒了进去。

他眸色深沉,轻声道:“锦衣卫,听闻行事狠辣诡异,可我怎会给你等机会?”

王麻子吃完了,回身谢恩。

“把碗筷带走!”

焦林摆摆手,神色平静。

王麻子把他的碗筷也拿走,见碗底有一小坨肉,就伸手拿起来吃了。

“味道真是不错!”

凌晨,开始换班了。

“老焦,你这是准备连着值守?”

一个将领见焦林在值房里打盹,就问道。

焦林睁开眼睛,眼里看着颇多血丝,“啊!”

将领见他迷糊,也不想重复问题,“老焦,保重啊!”

焦林摆摆手,起身去洗漱。

与此同时,张霸也在洗漱。

“啊……”

他仰头漱口,身边的男子说道:“焦林昨夜在金吾卫。”

“值守?”

“不,昨夜不该他轮值。”

“那便是躲避。嘴里硬邦邦,心中凄凉凉。”

“是,管事,可要动手?”

“先盯着他。”

“是!”

男子消失。

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张霸去探望姜星。

姜星躺在床榻上,看着气色好了些,见他进来,就问道:“北疆可有消息?”

张霸坐下,“报捷的是个旅帅,说国公有交代,让咱们在长安做事别畏畏缩缩的,该作甚就作甚。”

“可依旧要隐秘。”姜星说道:“不是怕了谁……长安多少老狐狸?咱们若是不小心授人以柄,回过头别人出手,国公无话可说也就罢了,若是被人借着咱们的错处攻讦国公和北疆,咱们百死莫赎。”

“老姜,这次牢狱之行看来对你影响不小啊!”

姜星点头,“此次差点死在狱中,老夫也反省了一番。以往咱们想事儿太简单了些,小觑了那些老狐狸。譬如说此次老夫入狱。”

“杨松成令人掌掴你,你若是不还手,便是给国公丢人,这没错。”

“是没错,可老夫该换个地方,比如说踹他下身一脚,令他有苦说不出。”

“老姜,你怎地变狡黠了?”

“国公令你我二人掌管会馆,不狡黠,不行了!”

张霸说道:“此次你入狱,便是金吾卫给了国公一巴掌。外面不少人说,北疆杨玄看似凶神恶煞,可麾下被金吾卫扣押毒打多日却无可奈何。”

“有人挑拨!”姜星冷笑。

“是啊!可事关国公威严,老夫,不准备忍!”

“如何弄?”

“自然是,往死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