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和周宁进了庙里,随意转了一圈,就见郑五娘踉踉跄跄的跑来。
“郎君,郎君。”
“莫急!”杨玄不觉得在这座山上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宁雅韵。
赵五娘满头大汗,“宁掌教抱着小郎君站在悬崖边,一只脚都踩下去了。”
呃!
老宁在玩什么呢?
杨玄看了周宁一眼。
“无需管。”周宁说道:“玄学中有不少秘技,对孩子有好处的也不少。掌教喜欢阿梁,想来是在施展秘技吧!”
宁雅韵和阿梁的意外投缘,让杨玄夫妇颇为欢喜,心想若是老宁愿意给阿梁施展一番秘技,让孩子从小就洗精伐髓,成为修炼达人,那得多美?
平日里人生鸡汤能说几箩筐的杨玄,时常说的是万事莫要追求完美,可当面对自己的孩子时,他恨不能把所有的完美光环都加诸于孩子的身上。
所以,当宁雅韵抱着阿梁回来时,他仔细看了一眼,没发现儿子有什么变化。
不禁失望啊!
宁雅韵问道:“这是期待什么呢?”
“这不期待您给阿梁弄些手段。”杨玄脸皮厚,直接说。
宁雅韵摇头,“人一出生,老天就会给他一条路。这条路会变化,好坏难料。旁人最好少掺和,许多时候,越掺和就越容易坏事。”
杨玄笑呵呵的点头,心中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鸡娃。
这不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孩子的命运吗?
一个家长鸡娃,就会引来更多家长担心自己的孩子落后,要鸡大家一起鸡。
于是,就内卷了。
卷来卷去,大伙儿才发现,好像,大人也被卷进来了。
鸡娃的好坏杨玄不去评判,但对自己的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断。
随着他势力的膨胀,麾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在,这些人会服帖。
可他不在……
阿梁可能镇住一帮子骄兵悍将?
他思维发散,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帝位传承。
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是一种期冀。
但往往事与愿违。
而且以后他还会有孩子,几个孩子长大后,麾下会不会各自拥护其中一个?
若是阿梁资质不好,其他兄弟定然会觊觎权位。
不想了!
杨玄接过阿梁,“阿梁,可好玩?”
“好!”
“饿了!”
王老二回来了,身上还沾着血。方才他和老贼带着人摸了在山脚下等待消息的敌人。
“烤肉!”
杨玄也饿了。
随从开始生火,杨玄不想弄的一身烟熏火燎的,晚些没法抱孩子,就坐视姜鹤儿指挥。
肉烤好了,先给他和宁雅韵送来。
“什么味的?”宁雅韵问道。
“辣的。”
“辣?”
“您尝尝。”
宁雅韵吃了一块,“嗯!这味,刺激!”
“是啊!寻了好几种食材,才弄出了这等味道。”
另一个世界的辣椒,这里没有,但有很辣的食材。
宁雅韵吃了一串烤肉就消停了,“长安来人被灭了,田晓那边你准备如何处置?”
“丢他在那里。”杨玄用小刀把面饼剖开,把肉串夹在中间,一拉,烤肉就留在了里面。
宁雅韵见他大口吃着,不禁有些馋,“这是什么吃法?”
“肉夹馍。”
“老夫也来一个。”
一个肉夹馍下肚,宁雅韵心满意足,“谁弄的?”
“您说呢?”
“你这整日忙碌不休,还有功夫琢磨吃的。”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只要不死,其它的都不是事。”
“这话洒脱,倒也符合我玄学一脉的宗旨。不过,长安那边接到消息,怕是会震怒。后续,你以为皇帝会如何?”
“猜不到,也无需猜!”
杨玄把最后一口肉夹馍塞进嘴里,拍拍手,“他来与不来,我都在这!”
兴许!
哪一日我就带着大军,去长安寻他!
饭后,众人又去了一家道观,随后在山中转悠。
当夜,就宿在了山上。
同一个夜晚,田晓和几个豪强在一起饮酒。
喝的微醺,他淡淡的道:“明日就有消息!”
豪强们相对一视,都想到了杨狗。
杨狗出城,据闻去了常山消暑。
田晓的随从都出城了,这是去截杀吧?
田晓的话里,在暗示杨狗要完!
众人大喜。
是夜,宾主皆欢。
随即消息就散了出去。
第二日,来的豪强更多了些。
“如今我北疆局面大好,皆是陛下的高瞻远瞩啊!”
“可不是。若非杨狗那个叛逆在,北疆此刻定然一片祥和!”
“此人,也该死了!”
“咳咳咳!”
众人看了说话的豪强一眼。
那豪强是以豪爽著称,实际上就是口无遮拦。
田晓在观察众人的神色,见状心中一哂,暗道这群人怕的还是杨狗的手段。
他心中微动,“杨狗,当诛!”
事成后,他的任务会延续下去,清洗北疆。
而这个任务需要这些豪强配合。
所以,他准备学学杨玄,用强硬的手段来压制这些豪强。
“北疆,是陛下的北疆。”田晓肃然道:“偶尔几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无需陛下动用大军,天下多的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大军!
这个词田晓加重了语气。
豪强们大多都是老狐狸,闻言就知晓这是威胁。
——你等要配合,否则回头就别怪我秋后算账!
苟日的!这人属狗的吗?说翻脸就翻脸。
但想到此人是皇帝的宠臣,大伙儿还得给个面子,于是那等难听的话就没说,反驳的隐晦了许多。
“学士放心,杨狗若是继续倒行逆施,咱们联手就能弄死他!”
“我等家中颇有些丁口,联手起来,杨狗也得惧怕。”
豪强两大特征:控制大量田地,控制大量人口。
田地是财富的来源,人口是创造财富的工具,这个工具在必要时能变为武力。
陛下有大军,但咱们也有人手啊!
这是反威胁。
果然是穷山恶水,尽出土匪!
田晓心中冷笑,他看看外面,“按理,消息也该来了。”
等杨玄被活擒的消息传来,或是他的头颅被带来,看看你等可还有豪情壮志!
众人精神一振。
可等了半晌,却无人来禀告。
田晓蹙眉,“去个人看看。”
有随从去了。
田晓举杯,“迟来的消息,就如同是晚熟的瓜果,会更甜美。”
“是啊!”
“学士的意思……杨狗今日会授首?”那个嘴巴没把门的豪强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大家关心的问题。
田晓淡淡的道:“我布下了天罗地网,还请诸位,拭目以待。”
众人大喜。
那是杨狗啊!
“此人在一日,我等的日子就难过一日,学士豪迈,老夫佩服!”
“学士谋划无双,此后定当能封侯拜相。”
哪怕知晓这些马屁大多言不由衷,但好话人人爱听,田晓不禁嘴角微翘。
脚步声传来。
去打听消息的随从回来了。
“如何?”
田晓的身子坐直了些。
微微抬头,俯瞰着众人。
随后,他将会暂时接掌北疆。
这个旨意就在他的怀中。
随从喘息了一下。
“杨狗,回来了。”
……
室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众人缓缓看向田晓。
你的谋划呢?
你的人呢?
田晓嘶声道:“这不能!宫中两个老怪物,加之镜台两个主事,还有数百好手,这些人去攻打一座城池都不在话下,为何会失手?”
外面有人在叫喊。
“王老二来了。”
咻!
一个麻袋飞了进来。
落地散开,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麻袋中滚落出来。
咻!
又是一个麻袋。
咻咻咻!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头。
“那……那不是学士的随从吗?”
“那是宫中的老怪物!”
“天呐!都被杨狗杀了!”
田晓木然坐在那里。
败了!
围杀失败,他此行就算是彻底败了。
“二哥,这是作甚?”有人问道。
王老二扯着嗓子说道:“咱们在山上转悠,这使者的人突然冒了出来,拎着刀子就砍杀……”
“长安这是要杀副使呢!”
“啊!这些蠢货!”
“狗皇帝!”
包冬的声音格外的愤怒。
“狗皇帝!”
外面的呼喊声排山倒海般的冲进来。
田晓缓缓起身。
看着众人。
“滚!”他轻声道。
众人觉得他怕是疯了。
田晓拿起茶杯奋力砸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滚!”
豪强们狼狈而逃。
身后传来了田晓的声音,“备马,备好马!”
……
长安。
越王回来后,就进了朝堂。
重臣们都知晓,这是皇帝在养蛊……让两个儿子互相制衡。
所以,大伙儿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卫王和越王争执。
这二人几乎只要在一起,就会发生争执。
卫王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越王看着可亲,可每一句话你都得仔细琢磨,看看里面是否藏着飞刀。
这两个皇子针锋相对,让重臣们经常能看一出好戏。
于是,连周遵都在期待着每次议事。
今日,就是议事的日子。
凌晨起床,修炼,吃早饭。
随后去看看老父。
周勤的院子里挂着几个鸟笼,大清早鸟儿鸣叫,走在颇为清幽的院子里,顿时就生出了出尘的念头。
周勤正在散步,见他来了,问道:“可有北疆的消息?”
周遵摇头,“还没消息。”
“田晓是皇帝近臣,数次出手,手段了得。子泰,老夫不担心他的手段,就担心大义所在,他无法挣扎。”
周遵过去扶了他一把,“阿耶放宽心,我这便令人再去看看。”
出了老父这里,他寻到了周新。
“你跟着阿翁去北疆,觉着北疆军民对你姐夫如何?”
提及这个,周新眼中就多了敬佩之意,“那些百姓对姐夫颇为感激,至于将士,我觉着是……”
他想了想。
这个儿子,越发的不着调了,回头要勒紧些功课……周遵蹙眉,准备回头严加管教。
周新一拍脑门,“我想到了。”
“是什么?”
“崇敬!”
……
周新心情还算是不错的来到了皇城前。
他来早了些,皇城门还没开。
但显然不少人比他更早。
上班时间本就早的残忍,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每日来早一些,提早进去,帮上官洒扫,有事儿赶紧处置……看看,多勤快的人啊!
上官最喜两种下属:会来事的,勤快的。
我特么既会来事,又勤快,岂不是碾压无数?
可还有人比他们早。
越王早早就来了。
看着温文尔雅,和气亲切,不时和官员们说几句话,亲切,但保持着距离。
分寸掌握的令人赞叹。
人,敬畏的是权力,而不是人。
顶着一个皇子的身份,略微亲切一些,那些官员无不受宠若惊。
“见过大王!”
卫王来了。
看着沉默寡言的模样,微黑的脸和白嫩的越王看着不像是两兄弟。
越王拱手,“见过二兄。”
太子去了,如今东宫空悬,这二人都有机会。
在大家看来,机会最大的便是越王。
除非越王死了,或是皇后被废,否则嫡子的优势卫王就越不过。
所以,卫王来时,那些官员只是拱手,没人上去套近乎。
卫王颔首。
“二兄这是从铁匠铺里来?”越王笑着问道。
卫王默然。
“二兄这般辛苦,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说。”
“二兄……”
他的声音很轻,在外人看来便是亲切的问候兄长。
卫王突然看着他。
这是要开干了!
众人打起精神。
“你话多的和妇人一般!”
……
晚些议事。
一个内侍来了。
“陛下今日不临朝。”
你们自己玩,玩出什么结果报给朕,朕来审核!
陈慎干咳一声,“议事吧!”
随即开始议事。
前面的事儿大多是国计民生,故而有些沉闷。
事儿商议的差不多了,国丈突然开口,“工部那边最近不是积攒了一批兵器,准备送哪去?”
兵部尚书张焕说道:“还未定。”
越王说道:“南疆那边不但要剿灭叛贼,还得抵御南周侵袭,本王以为,这批兵器当送到南疆去!”
国丈顺势说道:“老夫以为,妥当。”
郑琦送上助攻,“大王所言甚是。”
三个人支持了。
陈慎不会管这等事,他的一系人马也是如此。
张焕最近进入了养老状态,号称长安好人。
罗才,吏部管不着这等事。
国丈见状就说道:“如此,此事就定下来。”
“本王觉着不妥。”
卫王开口。
越王微笑,“二兄觉着,该送去何处?”
“北疆!”
“呵呵!”越王笑了笑,“北辽新败,北疆并无外敌威胁……”
卫王看着他,“南疆有什么威胁?叛贼……如今叛贼可敢出山?至于南周,国中闹成一团,两派大打出手,什么袭扰?”
越王依旧从容的道:“二兄的话,却有失偏颇。北疆那边如今没战事吧。南疆却一直在进剿叛贼。”
“叛贼叛贼,需要多少军队进剿?每年钱粮送去无数,可曾有结果?”
卫王看着他,冷冷的道:“南疆存了多少钱粮?再继续存下去,这是要造反不成!”
越王面色铁青,第一次绷不住了。
“你!”
他指着卫王,刚想呵斥。
国丈也起身,冷冷的看着卫王,他的一系人马就在身后。
顿时,一股威压就笼罩住了卫王。
卫王跪坐在那里,缓缓说道:
“要动手不成?”
瞬间,威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