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身不由己的杨玄

杨玄点头,“去吧!”

鞭责身边的小秘,他还没那么残忍。

这不过是给姜鹤儿找事做而已。

一张一弛嘛!

杨玄笑了笑。

“阿耶!”

阿梁跌跌撞撞的过来,杨玄把他抱起来,搁在自己的膝盖上,“阿梁以后想做什么?”

“吃!吃!”

这是个吃货!

杨玄说断奶,但一断奶阿梁就嚎哭不休,闹的一家子头痛不已。

连怡娘都出面,说要不,再缓缓?

怡娘是心疼孩子,周宁也是如此。

仿佛只有杨玄是个铁石心肠的恶人。

恶人拖了一阵子,再度下令断奶。

这一次,谁来都不好使。

如今阿梁每日靠着牛乳和羊乳为生,渐渐增加辅食。

看着,好像更强壮了些!

杨玄很有成就感。

一个侍女过来,“郎君,赫连燕求见。”

赫连燕进来。

杨玄抱着儿子逗弄,赫连燕行礼。

“几家豪强给田晓送去了酒肉,还送去了仆役和女人。”

“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每当有大事发生时,首先会观摩,揣摩谁的优势更大。

刚开始北疆豪强几乎有志一同声讨杨玄。

可等北疆军民站在杨玄一边时,这些豪强就变脸了。

大部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躲在家中喝酒骂娘。

小部分在坚持。

他们寄希望于长安能够翻盘,如此,自己此刻的站队就显得格外的珍贵和坚定。

这个站队,无关忠心,而是利益。

天下熙熙攘攘,所有事儿仔细一琢磨,最后定然是两个字。

“利益!”

杨玄淡淡的道:“这是要打持久战?”

“就在方才,前面又多了几个盯梢的。”赫连燕说道:“这些人肆无忌惮,郎君,要不径直动手吧!”

赫连燕心想既然都闹翻了,那还等什么?

出动军队围剿就是了。

不用什么近身搏杀,弩弓来一波齐射,弓箭手再来几波,接着长枪阵上前,或是陌刀……

什么好手,在大军面前也只是渣渣。

“燕啊!”

“在!”

杨玄端起茶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

“人之所以为人,和野兽能分开,不是因为咱们能用工具,也不是因为咱们比兽类聪敏,而是……我们有规矩!”

他坐在躺椅上,躺椅在树下。

微风吹拂,枝叶摇动,光影斑斓。

“什么事该如何做,这是规矩。譬如那数百人,若是我真要弄他们,何须什么大军,只需一把火。”

一把火……

赫连燕想想大晚上几家逆旅突然失火,那个惨烈啊!

她一个激灵。

“别人问,我会说这是意外,想说是我弄死的,找不到证据不是。可许多事,它无需证据,谁受益,谁便是凶手。”

杨玄滋的一声,吸了一口茶水,惬意的让茶水在口中回荡了一下,满溢着茶香,这才咽下。

“这是规矩。边疆大将肆无忌惮的杀皇帝的使者,这是坏了规矩。这些规矩天下人奉行,谁坏了规矩,在天下人的眼中,他便是恶人。燕啊!”

赫连燕这几日忙碌不停,火气不小,此刻被杨玄一番话说的有些悻悻的,“在。”

“咱们的事业,前程远大。不要为了一群臭虫坏了心情。这样,天气……我看看。”

杨玄在躺椅上抬头,“不错不错,准备一下,明日去常山转转,消消暑气。”

赫连燕一怔,“郎君,田晓怕是心怀不轨,这时候出行,不是给他机会吗?”

杨玄放下茶壶,“一群臭虫整日在城中蹦跶,令人厌恶。那么,我便个给他个机会。”

这话,杀气腾腾!

……

副使大人要带着家眷去常山消暑,自然不能轻车简从。

当日下午,杨家就忙碌了开来。

杨玄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可妻儿需要不少。

仆役进进出出,车夫们准备大车,这些动静都传了出去。

杨玄去了廖家。

“明日我去一趟常山。”

廖劲在看书信,信纸是上好的宣纸,质量很好,但折叠的地方看着有些破损,可见多次展开和折叠。

“为了谁?”

“那些臭虫。”

“虽说是臭虫,可身上却带着神灵的气息。”

“神灵管不到北疆。”

“去吧!老夫在!”

杨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告辞。

出了廖家,他去了节度使府。

“明日盯着田晓等人,他们若是出去别管,若是在城中闹事,拿下再说!胆敢动手,老江。”

江存中点头,“弄死再说!”

杨玄放心了。

……

“杨家动静不小,老夫听到一个仆妇说什么,常山凉快,这下可就舒坦了。”

一个镜台的好手传来了消息。

“天气热的邪性,这是想去常山避暑!”王思看着田晓,“田学士,这是机会。”

“杨玄手段了得,用兵更是神出鬼没,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田晓在沉吟。

王思呵呵一笑,“是不是圈套,咱们还有不跳下去的选择吗?”

“好像,没有。”

不去,他们再无机会。

要么在桃县磨蹭到长安失去耐心,派出使者来查探,然后带着他们回去。

要么,此刻就启程回长安,等待他的将会是严惩。

“去打探常山的消息!”

本地豪强派有人来帮衬,当即介绍了一番。

田晓深吸一口气,“常山风光秀美,他若是藏兵咱们也容易发现。也就是说,咱们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方羽辙点头,“如此,杨狗的布置难逃咱们的耳目。若是有埋伏,咱们再寻机就是了。若是没有,那么……”

田晓冷笑,“常山便是他的埋尸之地!”

……

第二日凌晨,杨玄依旧早起。

修炼一日都没停过。

夫妻二人一起修炼,互相督促,很是和谐。

修炼完毕,周宁问道:“子泰,你的内息增长了多少?”

杨玄默然。

“自从有了阿梁之后,我就没怎么认真修炼,你说你的,别管我,我不会沮丧。”周宁很是豁达。

杨玄开口,“我是怕你打击我。”

周宁:“……”

那么差?

“你的资质不差呀!”

“功法是祖传的。”

“明白了。”

孝敬皇帝这一脉就得修炼这个功法,否则便是不孝。

哎!

周宁转念一想,安慰道:“你出门便是护卫,用不着自己动手,这才是贵人模样!”

“是啊!”

杨玄也用修身养性来安慰自己,“我定然能活九十九岁。”

“那我怕是活不到九十岁。”

老周家好像没什么长寿基因。

“没事,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

“双修!”

“呸!”

大清早夫妻之间耍个花枪,神清气爽。

阿梁被抱出来,看着有些呆萌。

“阿梁,今日去山中避暑,阿耶带你狩猎!”

阿梁打个小哈欠,不搭理北疆之主的殷勤。

吃了早饭,一行人出发了。

府外,宁雅韵早就到了,正在和林飞豹说话。

“掌教为何不进去奉茶?”杨玄觉得失礼了。

宁雅韵摇头,“早上司业说想来,可老夫出门了,还得留个人看守。”

林飞豹说道:“也是,不然田晓等人顺势突袭,防不胜防啊!”

“非也!”宁雅韵甩甩麈尾,“是防备那些教授闹腾。”

林飞豹:“……”

杨玄笑了笑,“如此,出发吧!”

杨玄以前出行简单,更多情况下是老贼和老二跟着。

可现在不同了。

建云观说了,要放他的血,为死去的弟子报仇。

那可是大唐顶尖的修炼门派,天知晓里面还有什么老怪物没死。

再有便是长安那些对头,从皇帝到国丈到世家门阀,到权贵,到越王……

每一个想打天下的男人,他的敌人也会遍天下。

敌人不够多,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敌国的皇帝打招呼。

随行的护卫三百余,加上宁雅韵、如安师徒、屠裳等好手,堪称是铜墙铁壁。

“副使!”

转过巷子,就遇到了挎着竹篮卖饴糖的张五娘。

张五娘放下竹篮福身。

“张五娘啊!”杨玄颔首,“何时搬来的?”

张五娘直起腰,“回副使的话,奴是跟着岳二他们来的桃县。”

“为何不留在临安?”

临安虽说没桃县大,人口也没桃县多,但架不住商贸发达,有钱人多啊!

在临安卖饴糖,生意比桃县好多了。

张五娘说道:“我在这边没亲人,使君去哪,我便去哪!”

怡娘看了赫连燕一眼,赫连燕说道:“这个女子原先在长安,父亲在淳于氏里做工,肺腑被烟尘熏坏了,她便做饴糖来养活自己和父亲……

那一次恰好遇到郎君,郎君出手,她的父亲得了赔偿,就跟着来了北疆。

没多久她父亲去了,她依旧卖饴糖。”

怡娘明白了,“对于她来说,郎君便是她的亲人。”

杨玄又问了张五娘的一些情况,最后问道:“官媒就没给你寻个夫君?”

张五娘赧然一笑,“寻了,奴说和府中有关系,那官媒便不敢再来……对不住了,副使。”

“没事。”杨玄笑了笑,“要不回头我帮你看看。”

你把我当父兄,那我便照拂你。

没有契约,但二人之间却格外默契。

杨玄颔首离去。

怡娘跟上,她勒住缰绳,低头问道:“可愿来府中做事?”

郎君需要许多忠心的人帮衬,哪怕是家中的侍女,也得仔细甄选。

张五娘根底清楚,人也不错,是个好人选。

张五娘却摇头,“多谢贵人,不过,奴还是喜欢在外面。”

怡娘好奇,“你一人不寂寞?不觉着孤苦吗?”

张五娘笑了起来,让怡娘想到了阳光。

“我每日做饴糖,卖饴糖,忙的不行。

有空我便看看街面,给自己做饭,吃饱了便出来转转,看着那些人家,就觉着好生欢喜……不寂寞啊!”

怡娘默然。

生活对于某些人来说很简单,就是活着看世界,体验人生。

但对于杨玄等人来说,他们背负着使命,注定要在红尘中不停的翻滚。

谁更幸福呢?

杨玄觉得,张五娘更幸福。

“那女子,好生豁达。”怡娘策马过来。

“嗯!”杨玄说道:“老天爷不公,让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生下来就不同。

可老天爷又是公平的,它给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一个时辰,每个人都是那么长。

如何过这一个时辰,可以忙碌过,可以愤怒的过,也可以如张五娘这般快活的过……都是过。”

怡娘笑道:“我怎么觉着郎君在羡慕她呢?”

杨玄点头,“是啊!”

怡娘一怔,然后心疼的伸手,为杨玄拂去肩头的落叶,“郎君要不,就缓缓吧!咱们不急,啊!”

杨玄笑了笑,“年轻时该奋进,甚至是激进,否则老了会后悔。”

实际上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原先他的身边就是小猫几只,转向灵活,想去哪随时都能改主意。

可现在他身边聚拢着无数人,整个北疆都背负在他的肩头。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既然执掌北疆,他就必须给北疆军民带来新的变化。

每日一睁眼,他就面临着北疆的无数问题。

衣食住行,军队,外敌,内部矛盾,革新……

在另一个世界里,大型企业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型国家。

北疆,更是如此。

北疆总裁杨老板抛开了那些想法,带着家人往常山去了。

“郎君,田晓带来的好手出城了。”

捷隆来报。

“多少?”

“倾巢出动。”

“看来,田晓是肆无忌惮啊!”

韩纪笑道,然后,看了裴俭一眼。

裴俭神色平静,韩纪发现,他对杨玄的态度,好像多了些佩服。

也不知为了啥!

姜鹤儿在安排人拖后盯着后路。

“但凡是商旅,要看是否风尘仆仆,若是没有,就得小心。若是店家,就要看他的手,干活的人粗糙……和握兵器的手不同……”

一进山,姜鹤儿就快活了起来。

“这里可以藏人,这里可以伏击。”

一行人就看她显摆安排。

拖后的护卫回来一个。

“发现两个跟踪的。”

姜鹤儿请示杨玄。

在许多人看来,山便是方外,故而方外人喜欢在山上修建山门。

常山上也不例外,有寺庙,有道观……

“我第一次来常山,总得给些见面礼。”

姜鹤儿明白了,“杀了!”

两个是盯梢的镜台好手,刚爬上一段山路,两侧出现十余护卫。

手中拿着弓箭。

“放箭!”乌达兴高采烈的喊道。